第六十三章 宮變
從密室出來,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山頂上,陽光普照,大地宛如披上了一層迤邐的金色。
周雅冬與皇帝相繼出來,看見這景象,皇帝不禁怔神在原地。
她走到皇帝身後,看見他雙手負后,一言不發的眺望著遠處。
「父皇,你在看什麼?」
皇帝慢慢的抬起手,憑空在眼前輕輕劃了一道:「寡人在看這壯麗江山……真美!」
周雅冬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厲熙瞳也曾說過同樣的話,而此時,眼前的皇帝與厲熙瞳重疊起來,彷彿此時站在她旁邊的不是皇帝,而是厲熙瞳。
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愫湧上心頭。
好像有點想他了。
趁著皇帝去沐浴的空檔,周雅冬一個人跑進書房,拿筆開始給厲熙瞳寫信,心裡有千言萬語,卻又不曉得該怎麼寫。
索性開始流水賬的記敘。
……
厲熙瞳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是三天後了,劉翔風風火火的拿著厚厚一疊書信跑進來,額頭上的汗還掛在鼻子上。
「王爺,臨熙王妃的信!」
厲熙瞳從成堆的奏摺中抬起頭,眼底的歡喜一閃而過,心道,算她還有點良心,知道寫封信回來。
「呈上來!」
「是!」劉翔雙手奉上,心裡不斷的猜測,皇妃會給王爺寫什麼。
見手下的眼睛一直朝信上瞄,厲熙瞳不悅的沉下臉:「你沒事做嗎?」
劉翔連忙道:「王爺,您吩咐的事都做好了。」
「那就找點其他的事做!」
「沒有了呀!」劉翔手一攤,露出為難的樣子。
「那就去把馬廄掃一下!」
「啊?」
「沒有長耳朵嗎?」
劉翔表面上答應了,心裡卻在抱怨,分明是找借口支開他。無奈他只是個下人,搖頭嘆息的往外走。
直到確定劉翔走了,厲熙瞳才露出迫不及待的樣子,快速拆開信封。
厲熙瞳數了一下,一共寫了七頁紙,其中六頁是跟他描述從京都到美人峰的經過,甚至還把從哪裡拐彎都寫到了,卻至此不提為何寫這封信,看完所有,厲熙瞳用力將信扔在桌上,本來好好的心情,被她弄的一團糟。
更可惡的是,她還在信上說想吃水晶蒸糕。什麼意思?指望自己給她送過去嗎?
厲熙瞳將信用力掃到一旁,繼續開始工作,但眼前的字體彷彿著了魔一樣,紛紛跳到他眼前變成四個字——水晶蒸糕。
「來人啊!」厲熙瞳煩躁的捶了下桌子,原本被發配去馬廄掃地的劉翔如鬼魅般出現在桌子前面。
「王爺,有什麼吩咐?」
厲熙瞳撐著額頭想了一會兒,冷著嗓子道:「去吩咐御膳房,做些水晶蒸糕。」
劉翔一臉的古怪:「王爺不是不愛吃甜食的嗎?」
「誰說本王要吃。」冷瞥了下自己的屬下,厲熙瞳站起來道:「這是祭祖用的,父皇重病,本王決定替父皇盡下孝心,一方面也請厲國的列祖列宗保佑父皇這次能脫離病痛!」
所有人都以為陛下還在宮裡,但只有他跟厲櫻兩人曉得,其實父皇跟隨太醫出去尋葯了。這期間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皇上不在京都,否則很可能引起嘩變。
劉翔連忙抱拳:「是,屬下立刻著人準備!」
劉翔剛退下不久,門外便跑來一名將軍,他就是當日護送厲熙瞳回城的曹禺將軍。
「皇后帶著國舅許祖壽要闖陛下的寢宮,末將抵擋不住……」
厲熙瞳拍案而起,桀驁的臉上充滿了陰冷:「反了他們了,帶路!」
皇帝寢宮外面,兩方士兵正在對持,負責看守寢宮的侍衛刀刃一律向外,而妄想闖入的士兵則被擋在了人牆之外。
許祖壽是皇后的親哥哥,也就是許莞爾的父親,此人生的一副會打仗的兇悍樣子,虎背熊腰,曾被皇帝譽為厲國的四大戰將之一,可最近幾年,許祖壽仗著自己有功勞,多次違逆皇命,皇帝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予計較,只收走了他的兵權。
今日他帶領舊部下闖宮則是聽了謠言,說皇帝根本不在宮裡,怕自己威信不夠,他又拖上皇后。
皇后絕非沒有頭腦之人,她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已經不得皇帝寵愛,要想在皇帝死之前爭一條活路,那就得為自己找個依靠。
厲熙瞳的母妃與她是死敵,從年輕斗到現在,皇帝還是對瞳妃挂念不已,連病重都要瞳妃伺候。厲熙瞳從小陪伴在瞳妃身邊,完全不可能為自己所用。
厲櫻更不可能,雖然他母妃去世的早,但是他一直在凌國長大,加上這次回來又是厲熙瞳所救,兩個兄弟完全是一條心,他們當中誰做了皇上,對她來講都不是好事。
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哥哥手裡,一旦確定皇上不在宮裡,那麼她就可以打著皇帝仙逝的名頭,立最小的皇子為太子。
眼下皇帝子嗣里屬厲川年紀最小,他的母親沒什麼本事,膽子又小,這樣的人最好掌控,只要她這個皇太后從此便可高征無憂了。
「大王有命,擅闖寢宮者殺無赦!」隊伍里的士兵高聲喊著。
許祖壽從隊伍裡頭站出來,趾高氣昂道:「我看你們是眼睛被屎蒙住了,今日本將是有重要情報彙報,耽誤軍情,爾等擔當的起嗎?閃開!」
嘩啦,人群忽然從兩邊散開,厲熙瞳穿著一身醬紫色郡王服侍,頭戴紫金琉璃冠,兩顆充耳明珠垂在耳邊,他緩緩從人群里走出來:「本王倒要看看誰敢?」
一看就厲熙瞳,許祖壽的威風頓然滅了一半,但他又不甘心,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來闖宮,若這麼退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臨熙王,本將只是想見一見陛下,與他商議大事,你阻攔末將,莫非是要造反!」無奈之下,許祖壽開始先發制人。
厲熙瞳眉眼一冷:「放肆,許祖壽,你若不快快退下,本王決不輕饒!」
此時,皇后儀態萬千的走上前道:「臨熙王,許祖壽也曾是護駕將軍之一,你不讓他見皇上是有何居心?」
「皇后剛才也說了,許祖壽曾經是護駕將軍,如今的護駕將軍是曹禺,爾等再往前一步,本王先斬後奏!」厲熙瞳寸步不讓,眼底燃起幾分殺意,跟在他身後的曹禺拔出刀對準皇后。
皇后驚了一下,也許從前沒有看出來這個紈絝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而今她卻對這樣的眼神感到害怕,無形之中,她覺得這雙眼睛背後藏著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決不可小覷。
皇后咬緊牙關,上前一步:「其他人不能見皇上,難道本宮也不可以嗎?本宮與陛下夫妻數十年,輪起來,沒有誰比本宮更有資格進去!」
皇后見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放低姿態,開始利用自己與皇帝的關係引起旁人的共鳴。
不過,按照規矩,皇后的確有資格,可是,厲熙瞳的態度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父皇說過,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包括本王與大哥!」
「厲熙瞳,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皇后?」許祖壽看不下去了,厲聲質問起來。這江山說是厲家的,但若沒有自己當年的衝鋒陷陣,哪裡來的太平,皇帝過河拆橋,皇位一坐穩就卸掉了他的兵權,哼哼,如今他的兒子也敢對一朝皇后大呼小叫了,真是豈有此理。
厲熙瞳順手抽過一旁士兵的刀,刀口對準皇后的眉心:「皇後娘娘,如果你再上前一步,休怪兒臣不孝!」
刀與皇后的距離只有一寸的距離,眉心之處緩緩傳來冷兵器的銳利之光,皇后踉蹌了一下急聲斥責道:「厲熙瞳,你居然敢對當朝的皇后拔刀相向?你究竟安的什麼心?」
厲熙瞳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慢吞吞的收回兵刃,瞥了皇后一眼道:「他日父皇出關,兒臣自會跟父皇認錯,到時候但憑皇后發落,但是今天,誰想闖入這扇門,就必須先從我厲熙瞳的屍體上踩過去!」
聞得此話,許祖壽跟皇后同時倒退了一步,厲熙瞳敢說出這樣的話,想必皇上肯定不在宮中了,否則這麼大的陣勢,他又怎麼會不出來呢?可若是要證明這一點,必須得進去才行。
眼下厲熙瞳一夫當關,他們完全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皇后狠狠握著拳頭,眼底射出來的仇恨宛如兩隻箭一樣,厲熙瞳坦然若之的迎上皇后惡毒的眼神。
眼下父皇不在,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把這道門守住。
「宣櫻王、定川王駕到!」太監高聲唱和著。
緊張的氣氛因為他們的到來和緩不少,曹禺率先收起佩刀,其他人見狀,也都不約而同的收起武器,乖乖的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定川王就是厲川,剛剛從騎射場回來,鼻子上還沾了一些灰土,厲櫻氣定神閑的牽著弟弟走到厲熙瞳身邊,跟他簡單的點頭問好之後,厲櫻假裝詫異的掃了一眼:「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皇後跟許祖壽對視一眼,許祖壽從鼻孔哼氣,這個人一直在凌國做人質,剛剛回來不久,在朝中幾乎沒有什麼威信可言,他也配站在這個地方跟他們訓話?
「厲櫻,我等只是想見見皇上,確定他老人家是否安康,難道也不行嗎?你作為皇長子,理應帶頭表孝道,若皇上在裡面出了什麼事,你擔當的起嗎?」許祖壽大聲呵斥道。
厲櫻輕輕掃了一眼眾人,他沒有忽略掉許祖壽與皇后眼中的蔑視,男人心中冷冷一笑。
「父皇既然讓本王與臨熙王掌管朝政,那麼在這段時間裡,本王與臨熙王的話便如同聖旨,這與是否盡孝道無關,臨熙王剛剛說的話很對,誰敢擅闖,誰就是自尋死路!」
「厲櫻,你好大的膽子。」許祖壽不敢對厲熙瞳這樣大呼小叫,但是厲櫻就另當別論了,他既沒有人脈,又不曾在朝中長大,在大家眼裡,他就是個花架子而已。
見許祖壽竟對大哥不敬,厲熙瞳健步上前:「大膽許祖壽,居然敢這樣對宣櫻王說話,不要命了嗎?」
許祖壽身子一顫,含恨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但其他人可不這麼想,這裡頭有不少親貴,大家都仗著皇后與許祖壽做靠山,他們不顧一切的上前喊道:「臨熙王,我們只想確認皇上是否安好,一旦確認過後,我等自會退下!」
話音剛落,只見一到銀光閃過,那位說話的親貴踉蹌了一下,表情呆怔的望著前方,忽然間,脖子上裂開一道口子,鮮血如泉涌般的噴洒出來。
皇后怪叫一聲,身子一軟差點暈過去。
那名親貴剛剛還在說話,而下一秒卻血濺玉階,皇后顫抖的看向拔刀之人。
厲熙瞳隻身站在台階上,陰冷孤傲的眼神充滿了戾氣,修羅般俊美的面龐透著絲絲冷峻,他的身旁還縈繞沒有散去的血腥味道,那把沾了血的刀被他緊緊的握在手心裡。
厲熙瞳冷著眼道:「誰敢對大哥不敬,下場與此人相同!」
一旁的厲川年紀雖然小,但從小就耳濡目染,對死人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了,忽然,小小年紀的他站出來道:「皇后,許將軍,本王今日正好要向父皇彙報課業,順便向父皇請安,爾等休要吵鬧,否則驚擾了聖駕,大家都吃罪不起。」
厲熙瞳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小鬼頭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說完,厲川有模有樣的順著人縫鑽了進去,大家還未反應過來,他就推門進去了。
沒一會兒,就見厲川誠惶誠恐的退出來,小臉一片煞白,皇后連忙問道:「定川王,皇上可在裡面。」
厲川連忙道:「糟了,父皇剛才將本王訓斥了一頓,說吵到他了。」
皇後跟許祖壽一聽,嚇的連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還不速速退下!」厲櫻冷聲道。
「是是是!」
一大批親貴立即夾著尾巴離開,甚至連頭都不敢回,待人全部都離開后,厲熙瞳長長得吐了口氣,剛才真是太驚險了,若是真被他們闖進去,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這時,厲川揚起好看的小臉,喜滋滋道:「四哥,本王這次幫上忙了吧!」
厲熙瞳寵溺的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你還算機靈。」抬頭看了看厲櫻,他道:「大哥,也多虧你。」
「舉手之勞而已,父皇命你我二人鎮守皇宮,豈能有半分錯誤。」
「臨熙王,大事不好了!」一名身穿鎧甲的士兵急匆匆的跑過來,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一片驚恐。
「什麼事?」
「凌國犯我邊境,鎮守邊關的將領要求立刻派兵去支援!」
……
凌國發難,這是始料未及的,加上皇帝不在宮內,無法下達聖旨,厲櫻本想寫信通知皇上,但等他趕回來,怕會耽誤先機。
「大哥,我去吧!」厲熙瞳出現在厲櫻的書桌面前,他穿著金黃-色的鎧甲,腰間佩帶著雕龍長槍,鮮紅的瓔珞垂在頂端。
厲櫻皺眉道:「此去邊關危險至極,你有幾成把握?」
「臣弟必定會擊退敵國,到時候大哥只管來喝弟弟的慶功酒!」
厲熙瞳跟厲凰一樣,從小都跟著那些將軍後面跑,但是打仗的時候,卻又都讓他們待在後方,厲熙瞳早就有不滿了,生為皇子,理應身先士卒,豈有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的道理?
「不行,太危險了,你若出什麼事,你要我怎麼跟父皇交代!」厲櫻立刻否決道。
「沒時間了大哥,你我都知道,父皇最快要要後天才能回來,等到那個時候,凌國說不定就攻破邊關了。」厲熙瞳雙手撐在桌面上,一臉的急色:「當年凌國陣前俘虜我軍多名將士,這等恥辱,我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厲櫻盯著弟弟,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不光要喝你的慶功酒。連你的喜酒也一併喝!」
厲熙瞳立即大笑起來:「好,等我回來!」
臨行之前,厲熙瞳派劉翔送了一籃子點心到城外,打著祭祖的幌子,實則是給周雅冬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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