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雲華阿姨曾對她說過,衛澤欣喜歡美麗溫柔又聰明的女人,也很難對一個女人定下心來,雲華阿姨其實很擔心他的感情態度。就因為他喜歡美麗聰明的女人,所以那時阿姨才想撮合她和衛醫師,而沒想過要把她和衛澤欣兜在一塊。
是了,像她這種穿著打扮都過於老實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再加上她不溫柔、反應又慢,他更不可能喜歡她的。何況,他對她說話一直很不客氣,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會喜歡她。
那他到底為什麼一直來找她?會是因為那天清晨的事情,讓他覺得愧對於她,所以他只是想彌補她嗎?
是吧,應該只是想彌補她而已。
可是她並不需要,也不想要,那隻會讓她覺得更難堪。
彭秉怡低著頭,慢慢走出學校穿堂,在經過警衛室時,警衛投射過來的眼光讓她顫了下。
那眼神好像在說:啊,一個老師竟然在校門口和男人亂來!
她粉頸垂得更低,快步走過警衛室,然後出了校門。
才一走出校門,長辮子便被扯了下,然後是男人帶笑的嗓音響起——
「喂,菜鳥老師,你走路不看前面只看地面,很容易跌倒喔,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嗎?」
彭秉怡一整天下來隱忍的情緒,都在這個拉扯中爆發開來。
她轉首,看著那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笑意的帥氣男人,鏡片后的雙瞳有些濕潤,「你可不可以不要這個樣子?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拉我辮子,一點都不喜歡!」
衛澤欣淡淡的笑意收了起來,看著她不發一語。好半晌,才聽他徐聲說:「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不喜歡。」
他的道歉讓彭秉怡相當意外,她愣了下后,抿著紅唇低頭越過他身邊。
見她想走,衛澤欣伸掌攫住她的手臂,一個跨步上前,他走到她面前,瞪著她的發頂,低咆道:「喂,你又想走?我說過類似的情況不會再有,所以你別想再這樣隨便敷衍我!」
彭秉怡低垂的視線,瞪著他的褲管,然後,她看到透明的液體滴落在鏡片上。
「幹嘛不說話?我專程來找你,難道就只能這樣?」真被老爹說中了嗎?他說他老是對感情不認真,到最後一定會自食惡果。現在,他想對一個女人認真了,卻沒有以往那樣順遂,看來老爹的話還真應驗了!
彭秉怡抬起臉,這才發現原來鏡片上的液體是眼淚,因為她感覺兩道溫流緩緩自她雙頰滑過。
「不然你想怎樣?」她雙手握緊,仰著臉看他,「昨天你在校門口吻我被學校老師和學生看到了,那些老師笑話我,說我這樣平凡的女人也有你這樣出色的男朋友,還問我是怎麼釣到『衛門』的金龜婿的?我跟她們說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但沒人願意相信我,就因為你那個吻,讓大家用那樣奇怪曖昧的眼神看了我一天。還有,你老愛拉我辮子,現在就連學生也學你,見到我就拉我辮子,還問我你可以拉他們為什麼不能?」
她眼淚一直掉,連帶鼻水也開始竄流,「是啊,我是喜歡上你,可是我也有自知之明。你喜歡漂亮溫柔又聰慧的女人,偏偏我沒有這些特點,所以我也跟你說了,那天早上的事就當一夜情,過了就算了,我不會要你負責任。雖然打扮老氣,但不表示我的思想也古老到會拿清白來纏住男人。
「我已經盡量剋制自己對你的感情了,你為什麼還要三番兩次來找我?如果你是因為那天早上的事而對我感到歉疚,想彌補我,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不需要!都是成年人了,做了什麼事總是要自己負責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後沒事就請不要來找我、不要再碰面,雲華阿姨那邊我會找理由推掉,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衛家的家庭聚會上。」她全招認了,頗有豁出去的姿態。反正事情總是要解決,他若想笑她喜歡上他,她也認了。
衛澤欣目光深沉的凝視她,「終於講完了?可以換我說了吧?」
「你、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怎麼沒有?你都有這麼多話可以說了,我怎麼會沒有話可講?」他欺近她,「我已經說過那不會是一夜情,你也別要求我把它當成一夜情,你這顆腦袋怎麼還是想不通?」
「什、什麼?」鼻水流了出來,她自外套口袋裡拿出面紙用力一擤,眼睛和鼻子都紅通通的。
「你是不是以為像我這樣常換女朋友的男人,隨隨便便就能和女人上床?一定是吧?你心裡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認定我那天對你做的事只是一時衝動,也才會要我把它當一夜情。」衛澤欣雙手抱胸,「是沒錯,我和很多女人上過床,不過那是在你之前的事了。這幾個月以來,除了你,我沒碰過任何一個女人。」
拿著那團被她擦得皺皺濕濕的面紙,她又擦了擦鼻水后,鏡片后那雙紅紅的眼睛直視著他,「你、你說這個……什麼、什麼意思啊?」
她好像有懂一點,可是……可是萬一是她自作多情,解讀錯誤他想傳達的訊息呢?
「什麼意思?都已經說那不會是一夜情,也說了現在只有你一個女人而已,你還聽不懂?」他眉間打了幾道深褶。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哪時有女朋友?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女朋友?」他語音微揚。
「是你上次說的啊。我記得你是這樣說的:那也要看看人家是不是有把我當成她的男朋友。」她學著他的語氣,「你那樣說,不就表示你有女朋友嗎?」
衛澤欣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我說的『人家』指的可是你。」
她聞言微愕。「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對我也、也有那種……那種感覺?」轉念一想,她近似喃語的又說:「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吧?你和我說話時,老是很欠扁的態度,說出來的話又很難聽……」
「或許是想留給你深刻的印象吧,也或許是因為你的反應總讓我心情愉悅,所以我才會……」他苦笑了聲,想起小薰說的話。
「所以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她心跳漏了一拍,胸間漲滿難言的情緒,有驚詫,有喜悅,也有不確定。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甚為堅定,「沒有。」
他以間接方式承認他對她的情意,那是因為他從來沒對哪個女人這麼做過,所以他的方式便顯得小心翼翼。
「你沒有誤會。」他伸掌捧住她的腦袋,讓她因他的舉動而微揚起臉,睇著她泛著水霧的大眼,他低嘆一聲,俯首吻上她。
她怔怔然,即使被他深吻著,她仍是無法不去思考他的話。
既然他重複兩次她沒誤會他的意思,那麼他──
「你意思是……你也喜歡我?」
衛澤欣離開她的唇瓣,看了她一眼,俊顏有著詭異的神色,「你不是聽懂了?」
「所以……你承認你喜歡我?」鏡片后的眸光燦燦如星。
「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
「你說出來啊,我想聽你說。」
「羅唆。」他笑了聲,伸手扯住她的長辮子。
「啊啊,輕點、輕點。」她抓住辮子,笑得春暖花開。
「輕點?剛才好像有人說她不喜歡我這樣拉她頭髮,怎麼現在那個人好像又不排斥啦?」
「那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然後你、你也承認喜歡我了,所以現在可以讓你這樣做。」她愈說愈小聲,一張小臉刷上淡淡的粉色。
言下之意就是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那麼她便願意接受他對她的一切。
衛澤欣聞言,胸口發暖。
帶著寵溺意味的伸掌揉揉她的發頂后,他握住她的手腕,笑睇著她,「可以跟我去吃飯了嗎?」
「現在?」彭秉怡看看手錶,「還不到五點,你都這麼早吃晚飯的?」
「我在一本雜誌里看到一家素食餐廳的介紹,好像還不錯,不過那家店離這裡有段路,現在開車過去,時間剛剛好。」他睨了她一眼,薄唇微掀,「昨天要帶某人去,某人卻不肯,那隻好今天去。」
「呃?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某人根本不知道我對她好,還自以為是的要把我甩開。」他牽著她,往警衛室方向走去。
「我沒有要把你甩開,那是——」話未竟,她已被他帶到警衛室的窗口。
在她詫異的注視下,他對警衛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