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除了衛秋,在場還沒完全消化完衛澤一要相親這個訊息的人,只能瞪著她,靜待下文。
然後,就見詹雲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邊嚷邊往外跑,「秉怡,你怎麼還不進來?」
「阿姨,我在揀雞佛啊!剛剛換鞋子時,不小心讓手中的塑料袋滑掉了,雞佛全滾出來了。」細細的聲音,很大方地嚷回來。
雞、雞佛?!客廳里,除了衛秋依舊老神在在之外,還沒完全消化完衛澤一要相親這個訊息的人繼續瞪著眼,豎耳傾聽門外的對話。
「這是雞佛啊?阿姨剛剛沒看清楚,以為你買了鳥蛋,還想說要問問你,這麼大的鳥蛋要去哪買呢。」
「阿姨,鳥蛋比較白,也比較小啦!」細細的聲音糾正著。「還有,雞佛摸起來比鳥蛋還要軟喔!」
「哎喲,原諒阿姨啦,家裡有管家,三餐都有人打理,所以阿姨分不清雞佛和鳥蛋也是情有可原。」詹雲華突然「咦」了一聲,問道:「你買這麼多雞佛做什麼?」
「不是我買的,是外婆。外婆說,鄉下地方的東西比較純,不像都市一堆黑心商品,所以她一大早就跑去跟隔壁養雞的阿桑買了這些雞佛。那阿桑的生意很好,每天要殺好多雞,所以她的雞佛很多喔。外婆還說,這些雞佛都是從現殺的雞隻里割下的,很鮮很純啦,不是灌粉漿的。外婆叫我帶上來,給你和叔叔補一補身體。」
門外,還在討論割雞佛;而門內……
唯一的女人拉拉身邊丈夫的衣袖,「雞佛是雞的哪個部位?」
閻靖祏微怔了下,才靠近妻子的耳畔,「就是……」
「啊?是雞、雞、雞雞的LP喔?」唐伊貝顯得很震驚,芳頰微紅,「『那裡』也可以吃啊?怎麼吃?」
「下次那個雞字不用重複那麼多次,不大好聽。」閻靖祏微笑說,「吃法有很多種,比方說用麻油……」然後,這對夫妻開始討論起雞佛料理。
另一方。
衛澤欣瞅著衛澤一,前者忍笑,後者則是抿著薄唇,好半晌,衛澤欣終是隱忍不住,「澤一,你未來老婆跟雞佛很熟耶。一個喜歡草莓,一個喜歡雞佛,還真是絕配。哈哈!」
衛澤一眯起眼,神情冷凜。如果說眼神可以砍死人的話,衛澤欣早已死在衛澤一的眼神之下。
正當他想回應時,那猶如老僧入定,對門外對話一直無動於衷的衛秋,突然涼涼地開口,「澤欣,依你那個娘的個性來看,下一個就是你了。」
衛澤欣聞言,像被噎到,暫時失去了言語能力。
衛澤一臭了大半天的臉,終於在這時見到他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得意的彎弧;而那對夫妻,還在細聲討論雞佛怎麼吃;至於氣質優雅的閻靖碔,還是微笑靜默著。
直到──
「秉怡,快快快,快進來吹冷氣,外面好熱呀,看你都滿頭汗了。」詹雲華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跟著,就見她走進客廳,身後還跟了個人,而那個人應該就是那位跟雞佛很熟,名叫彭秉怡的女孩。
「阿姨,這雞是放山雞,很有活力喔,外婆說這種雞的肉質很好吃。我要把牠放在哪呀?」細細的聲音從詹雲華身後飄出。
她的出現,除了衛秋不為所動外,客廳里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調向她。
閻靖碔微愣了一秒,馬上恢復儒雅的笑容。
閻靖祏呆了一會兒,輕聲的在親親老婆耳邊說:「比我第一次見到的你,還更有造型呢。」
而今日最佳男主角衛澤一,依舊瞪著一雙俊目。
至於方才失去言語能力的衛澤欣,突然「嗤」一聲,開始憋笑。
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只因為──
女孩有著很長、已覆過眼睛的劉海;鼻樑上一副黑框眼鏡,是那種讓人一眼就看到的超大副眼鏡;嘴巴沒什麼特色,說不出好壞;而右顴骨旁,還有顆大黑痣。
最特別的應該是她的穿著了。
她在這種炎熱的八月天穿著一件長袖洋裝,那洋裝是咖啡色的,上有粉黃色小碎花,領口處滾了一圈白色蕾絲,兩邊袖子是燈籠袖,袖口還用珍珠扣住。
她一頭長發紮成兩條辮子,發尾還系著蝴蝶結──這髮型、這穿著,會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來自二○、三○年代?
當大家都在打量她時,她左手抓的那隻雞──很有活力的放山雞,突然從她手中逃脫,並在客廳內很有活力地狂奔,她愣了下,馬上開始獵雞行動。
只見一時間,客廳里充滿雞叫聲,一雞一人,正在追逐著。
那雞大概是被追累了,牠跑到衛澤一身邊時,突然停下動作,一張尖嘴在衛澤一腳邊啄啊啄的,惹得他自眼中射出冰箭。
女孩見「雞」不可失,動作迅速地靠近,然後伸手一抱,准準的抱起那隻雞。然而就在她伸手的同時,拎在右手裝有雞佛的塑料袋突然甩了出去──
「哇啊啊──阿姨,我的雞佛又飛出去了啦!」女孩尖叫。
衛澤一的眼神,已經不能用射出冰箭來形容了,雞佛散了一地不打緊,竟然有一顆就恰好落在他頭頂,然後滾落地。而他身上,則是恰恰好被潑上了雞佛的血水。
飯後。
詹雲華帶著彭秉怡出門,說是在市區幫她租了間公寓,所以帶她過去整理。
客廳里,今日相親會的男主角衛澤一站在可以看到外面庭園景觀的落地窗前,他沉著臉,嘴唇緊抿,偶爾會見他濃眉緊鎖,因為他身上那套西裝,不時飄來雞佛的腥味。
他想,這輩子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早些時候發生的那一幕了。
沒有人像他這麼慘的了,莫名其妙變成相親會的男主角,還莫名其妙被雞佛K頭,再來是一身血水——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都充滿雞味。
這對一個自小就有潔癖的人來說,真是相當大的折磨啊,他恨不得馬上驅車回家洗澡,換上乾淨衣物。
可偏偏這是一月一次的家庭聚會,他不能這樣突然離席。
「澤一啊……」衛秋喝了口茶后,喚著站在窗前不發一語的養子。
「嗯?」衛澤一轉過身。
「你覺得秉怡怎麼樣?以前我跟著你媽去過她家幾次,她是個很乖巧的女孩。這種來自鄉下的孩子最單純了。你要知道,像你這種身分的男人,很多女人愛的只是你的金錢,還有你那張麵皮,娶老婆是一輩子的事,所以要好好考慮。」他言下之意就是:彭秉怡最適合了。
衛澤一未置一詞,靜待下文。
自己的養父是什麼個性,他可清楚得很,這話不會只有短短几句,一定還會有。
果不其然,衛秋又喝了口茶,嘿嘿笑了兩聲后,續道:「你也知道我想抱孫子,你雖然是我收養的,但畢竟跟著我姓,也是長子,所以我可是把傳宗接代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靖祏結婚了,我當然也希望他們快快蹦出個孩子來,但他總還是姓閻。秉怡那女孩我很喜歡,娶來當媳婦一定會孝順公婆,也會把你照顧得妥妥噹噹的。你一個男人嘛,總還是要有個女人在家裡支持你,幫你打理一切才是。」
衛澤一嘴角突然抽了抽。這不等於是要他非得答應這門婚事了?
「再讓我想想。」薄唇吐出這五個字后,俊挺的身影再度面對窗外的景觀。
婚姻?他當真沒想過。
女人真的是很麻煩的動物,要哄、要疼、要花時間陪……他真不懂,為什麼女人不能獨立一點、堅強一點呢?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就是那次的經驗告訴他,千萬不要去招惹女人那種動物。
明知道他念醫學院,課業還有實習忙得他焦頭爛額,不體諒也就罷了,還三天兩頭興師問罪,甚至開始查他的行蹤……難道男女在一起,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間?不能有自己的時間?就一定要整天黏在一起才算是在交往?
那次的經驗讓他學乖了,他寧可每天翻著「當代醫學」,也不要和女人牽扯太多,真的很麻煩。
本來還以為是他自己的問題,或是當年那個女朋友的問題,但後來看見澤欣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女友,也是吵吵鬧鬧,他才確定一件事──女人真的麻煩,超級麻煩!
既然知道她們麻煩,他當然不會沒事娶個麻煩回來,這便是他從未考慮婚姻的原因。
可最近,他遇見了一個女子,她和他印象中的女人不一樣。如果真要考慮婚姻,他倒是覺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