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要想？好吧，你願意想想也好過直接拒絕我。」衛秋的聲音召回他的思緒。

他凝住心神，思量著。

不管怎麼說，他今日能從醫學院畢業，考到醫生執照並擁有自己的診所，全是養父養母的栽培，當年若不是他們收養他，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正因為他們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他若拒絕這件事，是不是顯得自己太無情了？尤其是他們對那個名叫彭秉怡的女孩，似乎真的很滿意。

他們的外表看來或許沒有實際年齡大，但畢竟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這種年紀的老人家，大部分已是子孫滿堂，他可想而知他們渴望抱孫的心情。

如果娶了那個女孩，能讓他們開心，了卻一樁心事，那他也等於報答了他們的養育之恩。

娶或不娶？衛澤一還是猶疑不定。他想要自由，又希望能為兩老盡一點心意，若真要娶，最近讓他時不時想起的那個女子是否會更適合？

沉沉嘆了口氣，他當真陷入為難了。

就在衛澤一兀自思量時，身後的對話聲引起他的注意。他看著映照著他身後景象的窗戶，靜默聆聽。

「彭小姐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在這個社會裡也算難得。」衛秋問了其他人的意見，這是閻靖碔的回答。

「你覺得呢？」閻靖祏看著身旁的老婆。

「嗯……」唐伊貝歪頭想了想，「我覺得只要心地好，願意對澤一好，那就好啦！她看起來真的很單純，感覺很可愛呢。」現在的她，懂得看人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會用金錢收買人心。

「說得很好。」閻靖祏讚許地摸了摸老婆軟嫩的臉頰，她被他教得很好。「我的想法和伊貝一樣。」

「如果是我……」衛澤欣看著衛秋，「老爹，我說實話，你可別罵人。」

衛秋睨了他一眼，「只要你不說廢話就好。」

衛澤欣聳聳肩，笑道：「其實一開始，我是有被她的外表嚇到。如果以外型來看，她根本不是我的菜，而且她還是個老師，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老師，沒事就愛訓人。但是剛剛吃飯時，我倒覺得她沒什麼心眼，應該是很好相處的，雖然土了一點，但娶來當老婆，會懂得持家的。」反正是澤一娶，又不是他娶。

衛秋滿意地點點頭，「聽起來你對她印象也不錯，那等澤一這事情結束后，我讓你娘幫你物色一個像秉怡那樣的女孩。」

「啊……」想到雞佛滿天飛的畫面，衛澤欣再度失去言語能力，好半晌，當他尋回自己的聲音時，才微微顫著嗓子道：「老爹，不用這樣對我吧？我跟你沒深仇大恨啊。」

「剛才你不是還稱讚秉怡會持家？」衛秋瞪著這個總是和女人糾纏不清的養子，「我說你這傢伙啊，老是以貌取人，將來一定會自食惡果。」

衛澤欣笑了兩聲。這真的不能怪他，他就喜歡美女，美麗事物誰不愛呢？

一直靜靜聆聽的衛澤一，忽然旋過身子，他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后，目光落在衛秋臉上，「爸，如果她不反對的話，我試著和她相處看看就是。」

會做這樣的決定，他自己其實不大甘願，畢竟婚姻不是兒戲，但方才聽見大家的話，似乎都頗認同彭秉怡那個女孩，就連一向只看外表的澤欣，也認同她的性子，那麼……就先順著兩老的意思，試著和她相處看看吧。

反正，他只是和她「相處看看」，表面工夫他很行的。

【第二章】

晚間九點，彭秉怡手中提著保溫提鍋，站在一棟三層樓的建築物前。

這是一家內科診所，看診醫師和開業醫師是同一位，衛澤一。

從一樓那扇乾淨明亮到完全透明、不小心就會沒發現它存在的玻璃大門向裡頭看去，能看到坐在長沙發椅上等著就診的病患。

傍晚接到雲華阿姨的電話，說是要請她幫忙帶個東西給衛澤一，她這才知道，原來衛澤一不住在衛家大宅，他的住處是在診所的三樓。

雲華阿姨說，衛澤一對於那日的相親很滿意，希望與她進一步交往，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雲華阿姨還說，她是為了讓他們多一點時間認識對方，所以才要她幫忙送東西過來給他。

雖然學校已經開學了，但明天是周休假期，通常晚上十點便就寢的她，今天倒是可以晚一點上床。於是她答應了阿姨，送這一鍋東西過來。

他對那日的相親很滿意？她其實不大相信，哪有男人在被一隻活力雞和一堆雞佛「欺負」后，還能滿意那樣的相親？

她知道阿姨在說好聽話，大概是怕她一個女孩子，在相親后被男主角拒絕會沒面子，所以才這麼安慰她吧？

她笑了笑。

其實就算衛澤一拒絕，甚至往後在路上遇到也要把對方當成陌生人她也沒關係，又不是多嚴重的事，況且他被她帶去的雞佛砸到頭，他對她印象差，也是理所當然的。她真的不介意，也不會覺得沒面子。

她會答應雲華阿姨送東西給他，不是真的以為他想跟她交往，她只是想，阿姨幫了她那麼多忙，現在換她幫阿姨送東西過來，也算是一點回報。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好吧，其實她承認自己還是有一點點期待，期待阿姨說衛澤一想跟她進一步交往的話是真的，而不是安慰她的話。

她沒談過戀愛，一次也沒，除了已逝的媽媽不允許她太早交男朋友之外，也因為她沒人追求。她知道自己外型普通，也不懂得打扮，但這不表示她不想談戀愛。

她現在任教的學校離家遠，她得在九月開學前在學校附近找到房子住，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在路上偶遇詹雲華。接著，阿姨說要幫她找房子，又說要請她到家裡作客吃頓飯，於是她在那日認識了衛澤一。

想和衛澤一談戀愛嗎？如果他願意，她當然好啊，畢竟他那麼優秀。阿姨對她好，那麼她也應該對阿姨的兒子好，送東西過來給他只是小事一件。

說是這樣說啦，但彭秉怡看了看裡面，突然有些緊張起來了。

萬一……萬一他不見她呢？但阿姨交代的事還是要完成。於是，深吸幾口氣后，她鼓起勇氣推開玻璃大門。

迎面而來的不是刺鼻的藥水味，而是淡淡的香味，聞起來頗舒服。長沙發椅的對面是挂號處，挂號處旁是領葯的地方，至於看診間，則是在室內的最裡間。

穿著外婆牌的長袖洋裝，輕甩長辮地走近挂號處，推了推臉上那副超大眼鏡后，彭秉怡很客氣地詢問櫃檯後方的護士小姐：「請問，衛醫師還在看診嗎？」

那名護士見到她時，一臉狐疑，還帶著微微的驚訝，愣了幾秒后她才問：「你要挂號嗎？」

彭秉怡輕搖首，「不是，我是來找衛醫師的。」

「你找他有什麼事？」

「我送東西過來給他。」

「你是衛醫師的什麼人？」這護士不知道是越權了，還是衛澤一有交代她對於上門找他的人都要這麼盤問一番。

什麼人啊？阿姨在電話中有交代她，為了怕診所的護士不認識她而不讓她見衛澤一，所以當護士問起她是什麼人時，儘管大方回答：她是他的女朋友。

彭秉怡看著護士小姐。真要回答她是衛澤一的女朋友嗎？

「小姐，你不說，我怎麼去問衛醫師的意思呢？」護士小姐有點不耐煩了。

「啊？」彭秉怡愣了下，才在護士的催促下訥訥開口，「我、我、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女、女──朋友？！」那護士揚聲，表情像被雷劈到，只差沒自椅子上跳起來。

她打量著一身鄉土味的彭秉怡。

原來衛醫師不是沒有女朋友，而是把女朋友藏在鄉下嗎？

瞧這女人的穿著，就是從鄉下來的嘛！早知道衛醫師喜歡這種口味的菜，她一定每天把自己打扮成這模樣。現在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了，傾慕自家老闆很久的小護士，登時痛心疾首啊！

「是的，我是他女朋友，可以請你幫我轉達嗎？你跟他說我姓彭，他就知道了。」彭秉怡雖面帶著微笑，但手心卻不斷冒著汗水。不知道衛澤一會不會因為她說她是他的女朋友而生氣？

她忐忑著，直到衛澤一看完病人終於有空見她時，已是三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彭秉怡跟著護士來到看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