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衛澤欣見女人抱著提鍋急急走過他面前,他濃眉微蹙。這女人是沒聽見他在喊她?還是……啊,她一定不知道他在喊她。
瞪著她的背影,他再度開口,「彭秉怡?」這次他改了稱呼。
「咦?」有人在喊她嗎?
彭秉怡停下腳步,愣了幾秒。真的有人在喊她?
「喂!你是彭秉怡沒錯吧?」衛澤欣上前,拍了拍她纖肩后,又扯了扯她的長辮子。
「哇──你、你是?」肩上突如其來的溫熱,和頭皮那微微的刺痛感,讓彭秉怡驚跳了一下。她回首,推推眼鏡,看著面前那俊美中帶點稚氣味的男人。
「果然是你。我沒認錯人!」對於自己的好眼力,衛澤欣感到些許的得意。
「啊,是你,我想起來了。」鏡片后的雙目微瞠,彭秉怡面露淡淡的欣喜,「你是衛醫師的弟弟。」
「是,我叫衛澤欣。」男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仍是覺得有趣。
他真的佩服她能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現在當老師的是不是愈活愈回去啦,穿著都變得這麼老氣和土氣嗎?還是說,她走復古風?
暗笑了聲,他發覺方才有些煩悶的情緒,竟因為她這身打扮而微微散逸了。
看了看腕錶,都近十一點半了,彭秉怡瞅著他的笑容,狐疑的開口,「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聞言,衛澤欣挑眉。
晚?這個時間才是夜晚正美麗之時,她居然說晚了?
但轉念一想,也是。依她這種打扮和她那小學老師的職業來判斷,她這人一定很規矩,規矩到晚上也會很早就休息。
「那請問一下,這麼晚了,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現在這麼近距離的看她,他才發現在她右顴骨靠近右耳處的大黑痣,是很平整的。
他又想笑,笑她那顆痣。他記得高中時的國文老師,下巴也有顆大黑痣,上頭還長了幾根毛,最好笑的是,那老師有事沒事就愛用手指卷著那長毛繞啊繞的。
坦白講,看慣美女的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還真的是「驚為天人」。現在再次見到她,他還是這麼認為,但她的出現,卻也讓他心情變好了些,看來,她的外在真的很有「笑果」啊!
「因為阿姨要我送這鍋東西給衛醫師。我從他診所出來的,現在要回去了。」彭秉怡捧高手中的保溫提鍋。
「我老媽?她要你送什麼給澤一?」衛澤欣覷了眼她抱著的提鍋。
「麻油雞佛。」
又是雞佛,真不愧他偷偷幫她取了個「雞佛公主」的綽號。「那傢伙挑嘴得很,他應該沒吃吧?」
「是啊,他不吃。」說起這個,彭秉怡一張小臉微微苦悶,「他說要丟給垃圾車,我覺得好浪費,就抱來自己吃了。」
衛澤欣瞅著她那張微苦的臉,「這麼晚了,他不送你回家?」想也知道,澤一那傢伙哪會做送女人回家這種事,但他想聽聽這個小學老師會怎麼回答。
「咦?」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彭秉怡愣了一下,才揚著略微尷尬的笑容說:「有啦,他有說要送我回家,但是我看他才剛看完診,好像很累的樣子,我就不讓他送。」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幫衛澤一說話,她只是覺得這樣的答案,聽起來是比較好的,是以她就這麼說了。
衛澤欣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微勾的薄唇有著淡淡的譏諷,「真是虛偽。」嘖嘖嘖,不喜歡老師這種職業是對的,有夠假的。
「什、什麼?」他是在說她嗎?
「我說──真、是、虛、偽。」怪了,怎麼他最近遇上的女人,老聽不懂他說的話,非要他重複?
「我嗎?你在說我嗎?」推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彭秉怡的語音微揚。
「不然呢?這裡就我和你兩個人,當然是說你。」衛澤欣看著她的鏡片,試圖望入她的眼瞳,但她過長的劉海將她的眼睛覆去一半,他沒法瞧見她眸底的情緒。
「我虛偽?」彭秉怡眨了下眼,才微惱地開口,「我哪裡虛偽啦?」
「澤一那傢伙根本不可能會做出送女人回家這種事,你居然還能回答我是你不讓他送你回家。這樣不是虛偽,那是什麼呢?」衛澤欣看她一眼,加重語氣,「嗯?彭老師。」
彭秉怡瞪住他。
這傢伙真是過分。她那樣說哪算虛偽啊?好吧,她承認是有一點,但她總不能老實說「對,衛澤一讓我一個女人在這種夜深時分獨自回家」這種話來吧?
驀地,一陣噁心感又上涌,她連忙捂住嘴,轉過身子,「我才不是虛偽。我是怕你會跑去跟雲華阿姨告狀,說衛醫師沒送我回家,這樣衛醫師會不好做人。」
「告狀?你說我回去告狀?」衛澤欣大步走到她面前,低頭俯視著她,拉了下她的長辮子,薄唇勾著譏笑,「你們這種當老師的人,老是自以為是,你又知道我會去告狀了?老實說,我從不做這種事。還有,就算我真是這種人,跑去跟我老媽說澤一放任你一個人回家,那也不會改變什麼,澤一就是那樣的人,即使你是我老爹、老媽喜歡的媳婦類型,並不代表我們也得跟著喜歡。」他嘆了口氣,又問:「我說老師啊,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麼理由去告狀呢?」
坦白講,本來遇見她,是真的讓他煩悶的心情有好轉的現象,但她將他說成是喜愛告狀的人,還真讓他不爽,尤其是她還認為他會去告澤一的狀。
他最討厭的除了老師以外,還有一種叫做「抓耙仔」的奸人。他怎能忍受她說他愛告狀?
見他靠近,彭秉怡忙嚷道:「你別過來。」她、她快吐了。
「幹嘛?」衛澤欣又向她走近一步,「以為我想對你怎麼樣嗎?放心,我對你這種打扮的女人沒興趣,特別是你還是老師,況且,你也是我老爹、老媽介紹給澤一的對象。」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我說……我說別過來。」嘔,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衛澤欣笑了聲,突然想捉弄這位自以為是的古板兼老氣又愛雞佛的老師,「我如果想過去,你阻擋得了嗎?」
「是、是擋不了了……」嗚,真的要吐了,再也壓不下噁心感了。
下一瞬間,彭秉怡手中的保溫提鍋掉落地面。「嘔──嘔嘔──」一陣翻湧,胃裡的東西不住地自喉間上涌,急奔口腔,然後如泄洪般,自她口中噴吐而出。
「嘔──嘔──」一堆酸氣衝天的嘔吐物,就這麼噴吐在衛澤欣的衣褲上。
「喂喂喂!」衛澤欣瞠大俊眸,修長身軀急忙往旁邊閃,但還是來不及避掉,他的襯衫、長褲,還有他的鞋子,全遭到嘔吐物侵襲。
「我、我有叫你、你別過來的……」小手捂住嘴,她低嚷兩句后,蹲下身子又繼續嘔了幾聲。
「你、你、你──」瞪著她,衛澤欣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自他有記憶開始,從不曾像現在這般狼狽過。這女人怎麼每次出現,每次都能讓她周遭的人遭殃?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她把澤一搞得雞飛雞佛跳的模樣,再看看現在的自己……他真是沒事惹事,方才不叫住她不就沒事了?
衛澤欣嫌惡地看了一眼蹲在一旁已吐得差不多的女人。
他撇撇唇,打算快快離開這裡先回店裡打理一下自己時,那蹲著的背影竟讓他走不開。
微愣了下后,「喂!」他走上前,喚著那把頭埋在膝間的女人。
彭秉怡抬起臉,一張小臉慘白得像鬼片海報上面的鬼臉。她看著一身被她吐得亂七八糟的男人,「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忍住,但就是忍不住。」
「你──」他又瞪著她,「你沒事吧?」瞧她那張臉白得像鬼。
他一直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雖然她不是玉,雖然她現在非但不香還帶著酸臭,但或許是男人的天性,他無法丟下她這個吐他全身、非玉又非常酸臭的女人不管。
「我沒事,吐過就好了。」推正有些歪的眼鏡,彭秉怡仰臉看他一眼。
沒事會吐成這樣?「你生病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問得太多,但轉念一想,這女人是老媽好友的女兒,他多問幾句又何妨?
「沒有,是雞佛的關係。」說到雞佛,她「啊」了一聲,忙轉頭找著剛才自她手中掉落的保溫提鍋。
又是雞佛?「你吐成這樣是雞佛的關係?」他理不清她和雞佛這其中的恩怨情仇糾結,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被她這一吐,給吐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