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親
劇烈的咳嗽聲中,暗紅的血漸漸滲出了嘴角,染紅了白雲似的絲巾,隨著腳步聲的響起,郭然將絲巾藏入了袖中,五年歲月,讓他耗盡了最後的心力,不過兒子的成長已經足以令他無憾了。
「爹。」郭劍扶住了父親,五年了,他一天天的長大,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一天天地衰老下去卻又無能為力。
沒有像往常那般推開兒子的手臂,郭然讓兒子扶住了自己,然後緩緩道,「去看伊人。」
郭劍背起了父親,沉默無語,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感覺地道,父親的生機正在慢慢斷絕,離他遠去,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那種無力的感覺讓他很沮喪。
伏在兒子寬闊的背上,郭然覺得很開心,他想秦無傷一定沒有這樣的兒子,那些諸侯也一定沒有。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只是一直藏得很深,他將野心寄托在兒子的身上,十五年來的一切,為的只是讓兒子能成為亂世的霸者,天下的帝王,至於自己,他無所謂了。
寂靜的院落里,簫伊人一身淡青色的素裝,在花叢中起舞,她的身姿舞動處,帶起了風,紅色的花瓣彷彿燃燒的火焰,隨風而舞,隨著簫伊人玉臂的輕揚,紅色的花瓣似乎凝滯在了風中,寧靜地在她身周旋繞舞動。
「哥。」舞動的身姿忽然停了下來,凝滯的花瓣又流淌了,不過卻碎裂散做了漫天的紅末細絮,像是下起了紅雨,映著她纖白如玉的素顏,有著說不出的驚艷味道。
「爹,你也來了。」當看清郭劍背上的人影時,簫伊人原本欣喜的面容,微微有了一絲失落。
「伊人,你的天羅刀,已經練至大成了。」郭然站了下來,簫伊人和郭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所以想替你們把事情訂下來。」在花叢里漫步,郭然忽地說道。
簫伊人低下了頭,咬著嘴唇,白皙的臉龐上浮起了紅暈。
「爹,你在說什麼呢,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郭劍卻是皺起了眉頭。
「長命百歲,爹也想,可是命由天定,半點強求不得。」郭然豁達地道,然後拉著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起,「爹現在只希望你和伊人把婚事訂下,不管將來如何,爹只認伊人是我郭家的長媳。」
「爹。」簫伊人忸怩地道,可是眼角眉梢卻是帶著幾分喜意,她低著頭不敢去看郭劍。
「伊人害羞了啊!」郭然老懷大慰地笑了起來。
「爹。」郭劍卻是大窘,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樣吧,後天替你們把訂婚酒辦了,就這樣吧!」在兩人錯愕的時候,郭然定下了日期。
「老爺,這可真是太好了,少主的訂婚酒,老僕一定把他給辦得熱熱鬧鬧的。」一直跟在幾人身後的郭勝也是歡喜地道,對他來講,郭劍和簫伊人就是如同兒女一般的存在。
「你們兩個去說些悄悄話吧,爹有你們勝伯陪著就好了。」郭然支開了兒女。
由郭勝攙扶著,郭然坐在了涼亭了,然後看著遠處坐在池塘邊的一對兒,示意老管家坐下,「勝伯,伊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嗎?」
「老爺,小姐去年就已經知道了。」
「她有怎麼樣嗎?」郭然的表情頓了頓,最後還是問道。
「沒什麼,只是又傷心了一陣。」
「那就好。」郭然自語著,然後看著老管家,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說她以後會不會背叛劍兒?」
「老爺,絕對不會,老僕敢以性命擔保。」郭勝緊張了起來,對他來講,簫伊人就如同他的親生女兒一般。
「我只是有些擔心。」郭然笑了起來,示意老管家不必那麼擔心,然後靜靜道,「伊人從小長大的環境里,只有劍兒和她年紀相若,這最近幾年,他們又見面的少。」
「老爺,小姐對少主的心意,老僕是最清楚的,絕不會有變。」郭勝的臉很嚴肅,他以前從未以這種態度和郭然說過話。
「勝伯,你也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啊!」郭然笑了起來,然後揮手止住了有些惶恐的老管家,「這樣很好,我也只是想要保護劍兒罷了,我相信你不會看錯,也相信我不會選錯媳婦。」
「老爺,說句實話,老僕覺得少主這五年來,實在是有些寡言了。」郭勝重新坐了下來,有些擔憂地說道。
「這五年他浸淫於武道之中,接觸的人不多,的確是沉默寡言了些,所以我打算等他們兩個把訂婚酒辦了以後,就讓他們出去闖蕩,只要趕在明年回來就成了。」郭然輕聲道。
「老爺,你讓少主和小姐出去闖蕩,可外面的局勢是混亂得很啊!」
「武耀的基業,我不能輕易地交給劍兒,他還需要更多的磨鍊,才擔的起這責任,現在的他還太嫩了,我實在是不放心啊!」郭然長聲道,然後看著老管家的目光,淡淡道,「我知道,城裡不少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可是猛虎難敵群狼,外面的狼還太多,就讓他們在互相撕殺好了,沒必要那麼早牽扯進去。」
「可是老爺,旁系那幾支人馬?」郭勝提到了這幾年一直很安分的七支武耀旁系。
「到時你暗中將劍兒和伊人的行蹤透露給他們,我要看看七支中到底能留下幾家可用的。」郭然的語氣平靜,可是郭勝卻是心中一寒,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如果那些人自己不知死活的話,也怨不得老爺心狠手辣。
「後天的酒席,辦的氣派一點,順便派人去把夸父族的首領給請來。」
「是,老爺。」老管家安靜地離開了涼亭。
郭然站了起來,蒼老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強悍,他負手望著遠方,靜靜地自語了起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然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