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見
那青蛟也有幾分本事,長尾狠狠一甩,猛然竄起,看得連霧心中暗驚,又往後撤出十丈之遠,看九尾狐與青蛟纏鬥。
其實倒也說不上纏鬥,那九尾狐與青蛟保持著至少三丈遠的距離,一手抱琴,一手拂弦,看起來頗為遊刃有餘,青蛟明顯不敵,漸漸落於下風。
就在這時,九尾狐正要給那青蛟一擊必殺,哪知他身上驟然有白光一伸一縮,「砰」地一聲,變成了一隻雪白的大狐狸,身後九條毛茸茸的長尾,連霧心下暗叫不好,縱然有魂玉中的陰力加持,竟也無法支撐這九尾狐半刻時間。
眼見著那青蛟長嘯一聲,兩隻爪子狠狠往那九尾狐狸抓去,同時堅硬有力的長尾猛地橫掃過來,九尾狐功力下降后,只能狼狽逃竄,幸好身形十分靈活,騰挪之間,青蛟竟抓它不住。
九尾狐一瞬間竄出十來丈外,那青蛟隨即便追了上去,不死不休,九尾狐狸站定,身後的九條長尾忽然左右擺動起來,像是帶著某種韻律一般,靈活不已,看得人眼花繚亂,如同一把雪白的大扇子,起起伏伏,十分漂亮,擺動幾下,有粉紅色的煙霧聚集在尾尖處,慢慢形成一團。
待那青蛟衝過去,九尾狐的九條長尾便擺出一個優雅的弧形,輕巧一擲,那團粉紅色的煙霧便被拋了出去,正巧落在青蛟的頭部,隨後便炸開,煙霧緩緩慢慢地散開,纏繞在那青蛟的周身,揮之不去。
不知為何,青蛟的動作便停了下來,被那粉紅色的煙霧包圍著,再無聲息,如同沉沉睡去了一般。
九尾狐飛到連霧身邊,擺了擺九條長尾,哼道:「沒有三個時辰,它不會醒來,若是換了窮奇來,只怕你此時已然魂飛魄散了,你當它有什麼大本事不成?」
連霧默然,九尾狐掃了他身後無聲無息的清澤一眼,神色閃過一些異樣,但是並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這點些微的神色端倪自然落入了連霧的眼中,他不禁暗自皺眉,千妖萬鬼圖中的妖獸似乎都對著清澤有些隱約的異樣態度,拋去沉默寡言的饕餮不說,窮奇與九尾狐都是見過清澤的,就連見到他時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莫非清澤曾與它們有些什麼干係?
那廂九尾狐又瞥了一直在用眼睛偷看它的雪狐,尖尖的嘴巴勾起一道笑來,聲音魅惑:「哎呀,這裡有隻小狐狸呢,好年輕的小狐狸,你在看我么?」
它說著,伸出一條尾巴來,靈活地勾起雪狐的下巴,低低地笑道:「真是可惜,我要回去了,不然,定要與你好好玩玩。」
雪狐脖子中厚厚的長毛一動,從中爬出個翠綠的螺來,聳起殼兒瞅了一眼,吧嗒一下,差點就從雪狐的脖子中滑了下去,九尾狐見狀,眸光一閃,訝異道:「喲,還有這麼個小東西,真是好久沒見過了……」
雪狐警惕地將那翠螺塞回脖子的長毛中,九尾狐見它如此,便拿一條長尾點了點它的頭頂,一隻爪子捂著嘴嘻嘻一笑:「慌什麼,我又不搶你的,想來你也是個有機緣的。」
它說完,便對連霧道:「你下次叫我出來,再提那個三腳貓,看我不抽打你。」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若是有架打,只管叫我便是,窮奇太懶,饕餮是個傻大個,哪裡及我半分溫柔?你說是也不是?」
它說罷,爪子掩嘴,又是一笑,便悠悠然地回去千妖萬鬼圖中了。
連霧在雪狐驚詫的目光中,將那殘片收好,一手將它拎起來,道:「好了,說罷,我師兄現在在哪裡?」
雪狐掙了一下,沒掙脫,心知自己不是連霧的對手,便怏怏道:「在西北方,那裡有個大山谷,只能徒步過去。」
連霧看了它一眼,便按下飛劍,鬆了手,雪狐連滾帶爬地奔了出去,張口罵道:「我聽說你們人類有句話,叫作士可殺不可辱!」
聞言,連霧哈哈一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它滾了一身雪,道:「我們人類還有一句話,不知你是否聽說過,叫作死道友不死貧道。」
雪狐一噎,重重地哼了聲,往前飛速地奔跑而去,連霧使個疾行訣,緊跟其後。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形像個葫蘆,四周都是極高的冰壁,從那葫蘆口出去之後,一人一狐走了大半日的路程,最後雪狐在一處亂石旁停了下來。
連霧以神識掃過周圍,並沒有發現其他妖獸或者修士的蹤跡,這才放下心來,卻聽那雪狐道:「就是這裡了。」
這裡?連霧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積雪,空無一人,心中便有些惱怒,皺起眉來,那雪狐忙道:「你先等一等。」
它開始往腳下踩的那處地方刨起冰來,不出片刻,便刨出一個三尺見方的窟窿,碎冰積雪落下,砸出淺淺的水花,下面竟是一個水潭伐清。
「就是這下面了。」雪狐道。
「你說我師兄在這水潭下面?」連霧不可置信地瞪著它。
雪狐被那眼神看得瑟縮了一下,支吾著沒了聲音:「或、或許吧……」
連霧在那冰潭旁站了片刻,權衡再三,下定決心,對雪狐告誡道:「便信你一回,你可記著,若是耍了花招,會是何種下場。」
他說罷,不再看那雪狐,往那冰潭中一躍,月白的衣衫,遠遠望去像一尾游魚,只一晃便消失在深處。
雪狐哼了一聲,四處環顧之後,渾身便騰起一層青光來,將它團團裹住,便也往那水裡一鑽,飛速地循著連霧的方向而去。
雪狐很快便追上了連霧,並向他示意,領著連霧往水底游去,這水潭初看只覺得小,實則極深,連霧遊了大約兩個時辰,也不見底,其中游魚成群,水草橫生,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幽深黑暗的水底,除了雪狐周身的那一團青色光芒顯得極為醒目之外,清澤身上也散發出白蒙蒙的光,他依舊雙手托匣,神色冷漠地跟隨著連霧。
不知遊了多久,就連連霧都覺得有些疲憊之時,雪狐開始向上游去,過了片刻,連霧漸漸能看清楚上面蒙蒙的天光了,耳中忽然聽到一個細小的聲音,似乎是個女子,在說著什麼,待細聽之時,卻又模糊不已。
上面有人在,不知是敵是友,連霧正想是不是該另尋一處隱蔽的地方上去之時,雪狐沖他點頭示意,他猶豫了一下,閉目放出神識,片刻后才猛地游出水面。
驟然間,水聲中伴隨著刀劍出鞘的聲音,一個女子厲聲喝道:「什麼人!」
「住手!」
後面這個聲音有些低沉,卻是連霧最為熟悉的,是陵貉。
「師兄!」連霧面上露出些喜色來,眼睛緊緊盯著那人,語氣愉悅:「我終於找到你了。」
陵貉與幾個月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除了眉宇間的幾抹風塵僕僕以外,他的神色看起來極為意外,還有些微的震驚,目光卻漸漸變為一如既往的柔和與溫暖,他抿起薄唇,走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將連霧抱起,語氣中似乎有點兒責怪的意味:「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連霧緊緊咬著口中的一點軟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過了會兒才模糊答道:「我怕你有危險。」
陵貉放下他,使了個訣,將連霧身上濕透的衣衫烘乾,看著他道:「你該聽話些,不然我如何放心?」
連霧低聲辯解:「那古鏡聯絡不上你……」
陵貉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頭,嘆了一聲:「是我的錯,下次做個不容易丟的。」
連霧不說話了,他固執地想著,便是再有下次,我還是要來的,一枚古鏡也只能看看,還能有什麼作用?不如我親自跟著來的放心。
陵貉見他那表情,自然明了,心中不由軟和下來,一時間,兩人相對,皆是無言。
正值氣氛大好之時,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陵貉,這是你的師弟吧?」
連霧有些不悅,抬頭看去,果然是之前在古鏡中出現的那名女子,容貌美艷,心中不由便愈發梗得厲害,但是依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確實這女子救了師兄,便強自按捺心中的不快,打起精神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快起來:「在下連霧,當日多謝姑娘援手。」
聞言,那女子掩唇一笑,對陵貉道:「陵貉,你師弟可與你半點不像。」
陵貉不語,連霧暗自皺眉,莫名覺得這女子十分沒有禮數,看哪裡都不太順眼,心中不由更加不快了。
那女子笑罷,這才對連霧道:「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小女子名為沈晚晴,乃是丹門弟子,你喚我晚晴便可。」
她雖這樣說,連霧自然不會這樣叫,只是拱了拱手,道:「不敢,沈姑娘。」
那女子又是一陣笑,也不知在笑什麼,連霧忍不住微微皺眉,她這才笑道:「不用多禮,我記著上次在古鏡中見到你時,你師兄說你尚在蠻荒之澤附近,這才過去半月有餘,便平安無虞地到了此處,連小兄弟真是厲害。」
「不過運氣罷了。」連霧淡淡地道了一聲,並不欲多說。
沈晚晴搖頭道:「哪有這樣簡單,我與你師兄自小虛谷一路行來,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危險,險些送命,若非你師兄修為高,又見多識廣,只怕如今我早已身首異處了,說來我才要多謝你的師兄。」
連霧聞言,便有些緊張地向陵貉道:「師兄,你那日可有什麼傷勢?好了沒有?」
陵貉看著連霧,面上閃過一些奇異之色,但他只是簡短地道:「無事,不用擔心。」
連霧雖然不太相信,但是心中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到底是放下了些,又問道:「師兄,你們在此處做什麼?」
陵貉道:「我找一樣物事,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不過今日可能不會有了,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
連霧自然不無不可:「好。」
「等等,連霧。」一個小小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眾人回頭,沈晚晴驚喜地道:「哎呀這裡竟然有隻小狐狸,似乎是同連小兄弟一起從水中上來的。」
連霧回過身,挑眉道:「這幾日多謝你,還有何事?」
雪狐躊躇了一下,勉強地問道:「你……能否讓我再看看玄夜?」
聞言,連霧有些訝異地道:「你與它不是仇人么?」
雪狐拿爪子撓了一下尖尖的耳朵,微垂著頭,支吾著道:「我們是一處長大的……」隨即有些惱火地壓低聲音:「你到底肯不肯?不肯我便走了,我不過是想要嘲笑它一下而已!」
連霧此時心情不錯,更兼雪狐提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便爽快應下了。
他對沈晚晴道了一聲失禮,便走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拿出千妖萬鬼圖來,往其中注入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