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讓林家人嚴陣以待的中考結束后，蘇念貞也差不多要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這次考試關係到她高二能否得到免除學雜費的資格，因此蘇念貞格外重視，甚至推掉了趙阿姨幫忙介紹的一份兒家教工作。

難得有機會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專心致志地學習，蘇念貞對此格外的珍惜和專註，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當然，考試結果也沒讓她失望。雖然要到八、九月份開學才能知道成績，可自己考得怎麼樣，心裡還是大概有數的。

高一的學生不需要補課，早早就放暑假了。蘇念貞依然不打算回靜河村，暑假這難得攢錢的大好時光她可不會浪費了。高考結束后，出租屋幾乎十室九空，搬走了一大批學生和陪讀家長。不過憑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風評，剛空出來的房間很快又陸續住滿了人，大多數是開學升級的准高三生，和少數估分不太理想，準備來年再戰的復讀生。

據趙阿姨說，難得有機會出門放風的林木子在海市親戚家玩瘋了，怎麼催都不願意回來。想趁蘇念貞放假有時間好好幫女兒預習一下高中的功課，為三年後高考打下堅實基礎的心思落空，趙阿姨只能不情不願地又幫蘇念貞介紹了兩份兒家教，據說是跟林木子爸爸有交情的同事家的孩子，都是開學要升初三的學生。

蘇念貞幫林木子輔導了一年，對初中的課程早就熟記於心了，同時輔導兩個並不怎麼吃力。後來發現兩家離得不遠，相互間也認識，蘇念貞乾脆說服兩家父母一起輔導，她省事兒，兩個孩子一起學習效率也高。兩家父母原本覺著一起輔導不划算，後來見自家孩子對學習的抵觸情緒越來越強烈，不得已讓他們一起輔導試試，發現相互攀比激勵確實有點效果，也沒什麼不好的影響，就鬆口同意了。

蘇念貞有了空餘時間，鑽到錢眼兒里的她又通過房東劉阿姨接了一份兒家教工作。這個女孩兒說起來算是蘇念貞的同學，只是她是考進去的，而曲蕾是交高額贊助費進一高的，跟蘇玲玲是同班。

女孩兒在年級挺有名的，連蘇念貞這個只知道埋頭學習的書獃子都聽說過她。據說她爸爸是大學的校長，媽媽更是省里實權在握的幹部，家世特別好。只是公務員不允許生二胎，曲蕾的弟弟跟著爸爸媽媽在省里生活，她這個女孩兒則從小跟著姨媽長大。蘇念貞不知道這些傳言是真是假，不過曲蕾跟著已經退休的姨媽生活確實是真的。

曲蕾的姨媽跟房東劉阿姨關係很好，她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蘇念貞的，請劉阿姨幫忙牽線，蘇念貞想著自己還有餘力，就答應了。況且高一學的知識還新鮮著，蘇念貞覺著輔導曲蕾應該不成問題。

真正開始后，蘇念貞才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曲蕾的基礎甚至還不如林木子，差得一塌糊塗，而且完全無心學習，連帶大她的姨媽都管不住她，更別提蘇念貞這個比她還小兩歲的陌生人了。

在這個叛逆少女的世界里，學習是最無關緊要的，k歌、跳舞、紋身、吃喝玩樂、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及跟狐朋狗友們的恩怨情仇才是生活的重心。就像她喜歡的那些在蘇念貞看來不切實際的小說一樣，曲蕾覺著墮落的生活才夠刺激。

越跟曲蕾接觸，蘇念貞越發覺得自己的三觀在一次次刷新。今天小a跟小b好，明天小b背著小a偷腥小c，然後小a跟小c決裂和小d在一起，後來又跟小b舊情復燃，然後小d又跟小b各種撕……蘇念貞聽得腦袋發暈，曲蕾卻說得有滋有味，末了還來了一句，你這個可憐的書獃子是不會懂我們的世界的！

蘇念貞不知道是她這樣單調乏味卻目標明確的生活是對的，還是曲蕾那樣跌宕起伏又混亂無比的生活比較正常。

「所以你們折騰來折騰去，有什麼意義？」蘇念貞不解地問。

曲蕾雖然有些另類，對蘇念貞這個跟她完全沒有共同點的女孩兒卻還算友好，休息時最愛向蘇念貞這個呆板無趣的學習機器炫耀他們豐富多彩的私生活。「這怎麼能叫折騰呢？說了你也不懂啦，除了學習，你還會什麼？你這樣的就算考上清華北大，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

蘇念貞不在意曲蕾的鄙夷，她知道這姑娘就是這樣，毒舌嘴賤，卻沒什麼壞心眼兒，要不然也不會成為她那群「好」朋友的移動取款機了。「可是你朋友一不開心就約你逛街買東西，付款的卻都是你，你覺得這正常嗎？」

「朋友談錢多俗！再說我也不在乎那點兒錢。」曲蕾用一種「你好庸俗」的眼神驚訝地望著蘇念貞，大概以前沒人跟她提過這個話題。

「可你那次買衣服錢沒帶夠，你的『好』朋友也沒幫你付啊，你還捨近求遠打電話求助我呢。」蘇念貞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可看這傻妞兒被人耍得團團轉，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那是當時她們剛好沒帶錢！」曲蕾梗著脖子沖蘇念貞吼。

「一個沒帶，兩個沒帶，四五個都忘記帶錢包了，真是巧啊！」蘇念貞不在意曲蕾漲成豬肝色的臉，繼續慢悠悠地說：「那你其他朋友呢？還有你男朋友，為什麼不打給他們啊？你朋友一個電話打來，你就顛顛地跑去，怎麼輪到你有難，別人就都恰好有事呢？」

「你個小氣鬼，不就幾百塊錢嗎？我不都還你了！你就是嫉妒我朋友多！」

「是啊，我可嫉妒你了，我要是『有幸』交到那樣的朋友，現在指不定在哪兒要飯呢。」她倆三天兩頭吵，蘇念貞早就習慣了，完全不會動氣，看到曲蕾被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跟大夏天吃了冰淇淋似的，心裡別提多爽了。

「老娘有錢，愛給誰花給誰花，氣死你！」

「我就呵呵了，你花的又不是我的錢，我有啥好氣啊？」蘇念貞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姑娘自己作，別人耍她騙她都是活該！

「你，你……」曲蕾被蘇念貞氣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嗚嗚，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都當我傻子……」

「哎，咋哭起來了……」倆人三天兩頭的吵，蘇念貞還是頭一次見曲蕾哭，頓時有些慌了。「別哭了，算我說錯了好吧。」

「你沒說錯！」曲蕾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地說：「我知道他們都圖我錢，可是除了錢，我還有啥？我親爸媽都不認我，我親弟弟看不起我，說我是鄉下來的村姑！我明明是他們的親女兒，他們卻跟別人說我是老家的親戚，聚會都不帶我，嫌我丟人！嗚嗚，我爸媽都嫌棄我，除了花錢交朋友，我還能怎麼辦！」

「……你長得很漂亮啊，」蘇念貞看了眼曲蕾滿頭的黃毛和濃的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妝容，最終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呃，正常打扮的話……」

「我出手大方，他們都願意跟我做朋友，都捧著我順著我，我說一，他們不敢說二，我喜歡這種感覺，有啥不對的？」

「他們捧著你順著你只是當你面，背過身不定怎麼編排你呢。」蘇念貞對這個感慨頗深，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同學問她題時態度可好了，可背過身就說她壞話，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

「可也比沒人搭理我好啊。」曲蕾漸漸平靜下來，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為什麼要別人搭理你呢？」蘇念貞不解，她獨自一人在空間里宅十天半月都沒啥事啊。

「一個人多無聊啊。」

「你可以看書、看電視、玩遊戲、玩手機電腦啊，你就沒個愛好？」

「……好像沒有。」曲蕾一臉迷茫，疑惑地問：「蘇念貞，你為什麼總是幹勁十足呢？學習那麼枯燥乏味的事，你一點都不煩嗎？」

「我有時候也會累，也會煩，可想想心中的目標，就幹勁滿滿了。」

「你想上大學？」

「是啊，我想上最好的大學，順理成章地留在那個城市。然後找個好工作掙好多錢，然後走遍全世界，吃遍全世界！」

曲蕾似乎從來沒想過有關未來的問題，聽了蘇念貞的話，她面上露出神往的表情。「環遊世界，聽起來很好玩哎！我以後跟你搭伴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