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兩人又喝了幾碗酒,都有了些醉意。
葛妮兒吃飽了,就抱了大寶回屋去玩耍。
趙遠揚見只有妹子夫妻在場就笑道:「迎春,把我馬背上那個褡漣拿來。」
迎春起身,走去從拴在院角的馬背上拿了褡褳,再回來遞給趙遠揚后隨口打趣,「大哥難道發財了?這褡褳好沉啊!」
「我妹子就是聰明,大哥真的發財了,以後保證你吃香喝辣!」趙遠揚笑得更是歡喜,打開了包裹,露出裡面諸多金銀錠子,還有各色鑲嵌寶石的簪子、鐲子、玉佩、玉鐲,真是金光燦燦,晃得迎春夫妻都睜不開眼。
迎春想起哥哥以前的那些「英勇事迹」,一把蓋上包袱皮,小聲問道:「哥,你不會是打家劫舍了吧?」
趙遠揚聽得哭笑不得,氣惱地道:「你這個丫頭,大哥是那樣的歹人嗎?放心,我南下同師傅一起護衛一個大官兩年平安,這都是那個人賞的。城裡我落腳的客棧還有十幾個箱子,足夠大哥買宅子置地,安頓下來了。」他把手裡的包袱推到妹妹面前笑道:「這些都是大哥給你的,你儘管留下。」
迎春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自然也喜愛財物,但想想大哥為了這些東西必定沒少吃苦,於是就想推辭不要。不過腦子裡靈光一閃,轉而又把包袱抱在了懷裡,「這些首飾我留著戴,但金銀錁子之類的,等以後再開鋪子就做本錢,到時候賺了紅利分大哥一半。」
趙遠揚不在意地擺擺手,「這都是給你的,隨便用就是了,什麼紅利不紅利的,大哥不需要。」
迎春卻是笑而不答,拿起包袱進屋塞到了箱子最底層。
酒桌撤下,迎春同葛妮兒和兒子一屋,留下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酒鬼並排躺在床上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第二日一早,葛大壯套好牛車,車上拉著熊皮等物,車后栓著大馬,就帶著大舅子進城了。
兩人先去了吳府送禮,這一次吳公子並沒有出門,聽門房來報就趕緊請了他們去書房。
葛大壯扛了熊皮、熊掌,手裡盒子裝了熊膽,一股腦放在地板上正色道:「前些時日內子買鋪子,多虧公子出手相助。葛家家貧,無以為謝,我特意獵了一頭黑熊,給公子做張熊皮褥子,冬日禦寒。」
吳公子目光掃過那張毛色漆黑、閃著幽光的熊皮,瞳孔微微一縮。以前倒是小看這個木匠了,這樣大的黑熊,平常獵人三、五個都難以對付,他居然一人就打了回來。「葛兄弟勇武,當真辛苦了。這謝禮我收下了,但以後葛兄弟不要這般客氣。」
「好說。」葛大壯笑了笑,沒有多說。
倒是趙遠揚見到牆上一幅畫作,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可是山水聖手黃老先生的墨寶?」
「正是,趙兄好眼力。」吳公子本以為趙遠揚是個粗人,對他能一眼認出心愛畫作的出處感到有點驚訝。
「哈哈,我前些日子見過老先生,對他的畫風還算熟悉。」
「趙兄是在哪裡見過先生的?我曾有幸得他教授兩年畫,如今也有五、六年未曾再見了。」
兩人因為有共同的熟人,越說越熱鬧,後來吳公子乾脆讓下人擺了酒菜,三人邊吃邊聊開了。
趙遠揚走南闖北,遊歷各地,風土人情和雜事趣事簡直是信手拈來。葛大壯雖說是個農家出身的手藝人,但幾年的軍營生活也讓他所言所見極豐富。吳公子博覽群書,也不是草包。三人聚在一處,越說越投緣,越喝越歡喜,一直到中午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葛大壯惦記著家裡鋪子只有媳婦兒和妹子忙碌,就是趙遠揚也想找昨日那些地痞的茬,於是就要告辭。
吳公子自從腿腳殘疾后,就一直憋在家裡不肯見人,如今雖說有了輪椅也常出去走動,但這樣與人吃喝說笑的時候卻極少,自然不捨得放兩人這樣離開。問詢之下聽得居然有人去鋪子鬧事,當即也皺了眉,末了一聲令下,喚來護衛吩咐幾句,不到半個時辰,昨日那些地痞就一個不落都跪在院子里了。
地痞都是在市井裡混飯吃的,別的再不好,眼色卻是練得同火眼金睛一般,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昨天那樣陰溝翻船還是無法預料的。
原本以為上門嚇唬一下就能成事,結果不但挨了一頓胖揍,今日躺在床上養病也能被拎出來。他們是徹底怕了,不等上邊三位喝酒的大爺開口問就說了個清楚明白。
據說是有個穿了黑衣的人趁著夜晚找到他們,許了二十兩銀子要他們去砸葛家鋪子,至於背後主使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吳公子示意護衛又是一通痛揍,地痞們也沒改口。三人估計已經問不出什麼,就把人扔出了大門外。沒有人證和口供,自然不能尋那幕後之人的晦氣。但三人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不過囑咐葛大壯以後多防備,下次一定要抓住這個狡猾的黑手。
就這般,三人一直喝酒閑話到日頭偏西,葛大壯和趙遠揚才辭別吳公子回了鋪子。迎春差點兒把門板望穿了,生怕兩人跟地痞打鬥有所損傷,好不容易盼著他們回來,結果兩人醉得跟兩頭大熊一樣。迎春嗔怪幾句,兩人嘿嘿傻笑,讓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能認命去熬醒酒湯。
秋風呼嘯著一日日奔跑而過,吹拂得山林漸漸退了綠意,換上了枯黃之色。葛家鋪子已經生了火爐,隨時燒著水,后灶做著一日三餐,整個小院都溫暖如春。
附近很多工匠歇了工,在家閑著無事,常來鋪子坐坐,喝杯熱茶,閑話幾句。雖然桌椅租賃的生意少了,倒是從茶水生意上補回來一些。
昨日葛大壯推不了一個相熟工匠的邀請,進城給一個大戶人家新建的院子打木器。午飯的時候,茶客們散了,迎春和葛妮兒還有鐵柱媳婦一邊吃飯一邊說著閑話,就想起了家裡的唐招娣。
「也不知道家裡的玉米稈夠了沒有,你二嫂還懷著身子呢,受不得凍。」迎春起身關了鋪門,隔斷了冷風,忍不住對葛妮兒說。
葛妮兒不好說親娘壞話,只能應道:「如果家裡沒有玉米秸燒,山上也能打柴禾,想必凍不著。」
一旁的鐵柱媳婦也在發獃,原因無他,想孩子了。先前忙碌還不覺得,這幾日鋪子閑下來,她自然就有些待不住了,這會兒聽得這話就道:「左右最近也沒什麼活計,不如我就回家去住一段時間,把招娣喚來幫忙吧。若是真有酒宴要忙,再給我捎個信就好,平日表哥表嫂不在家,有招娣在,也能給妮兒做個伴兒。」
「這……」迎春和葛妮兒聽得鐵柱媳婦這番話都覺得很好,但若是一口應下,就怕讓鐵柱媳婦覺得自家卸磨殺驢。迎春於是勸道:「鋪子里又不缺一人的飯食,不必換來換去,你安心留下歇幾日。」
鐵柱媳婦卻爽快地哈哈笑道:「就算招娣不來,我也想回家了,這幾日作夢總夢到我家兩個淘氣包。趁著冬閑,我也想回家貓冬了。」
迎春瞧著她不像說假話,這才應了下來。「那成,外面太陽正好,不如讓妮兒也打扮一下,雇個馬車送你們回去,順便再把招娣接來。」
鐵柱媳婦和葛妮兒都笑了,鐵柱媳婦打趣,「我們這也算榮歸故里了吧?」
兩人說罷就各自回房拾掇東西,迎春背著大寶回屋也翻了一匹細布和兩盒點心要鐵柱媳婦兒帶給葛大姑。老太太平日沒少讓鐵柱往鋪子里送菜送粗糧,迎春自然也把她當最親的長輩孝敬。至於王氏和葛老頭那裡就送一百文錢吧,總是挑不出錯處就是了。
迎春剛要出去,想了想又在兄長送的那些首飾里挑了一根珠釵和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末了送到隔壁屋時,只見葛妮兒正喜滋滋地往頭上插銀釵,惹得迎春捂嘴偷笑。
葛妮兒聞聲趕緊扭過頭來,臉色更紅了。
迎春收起了珠釵,笑道:「我倒是忘了蔣東家送過銀釵了,來,這鐲子戴著吧,手腕空空不好看。」
葛妮兒一見那對鐲子立刻就愛上了,但她也知道分寸,推拒道:「嫂子,這太貴重了,我不敢戴。」
「有什麼不敢的?原本也是要給你當陪嫁的,先拿出來戴戴也沒什麼。」迎春把鐲子套在了小姑的手腕上,小姑娘的皮膚本就白皙,襯著銀光閃閃的鐲子,分外好看。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后,迎春又把布匹和點心給了鐵柱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