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第91章

盧正埋了信鴿,藏好田慶的屍體,然後悄悄回到庵廟。一路上暗想著這事真是太懸,差一點點便糟了。所幸先前聽過兩回接頭人抱怨某個接頭地點廟后菜地石板翹起,受令人總也不修,害他被絆過幾回。沒錯,雖然接頭人有時廢話多些,會扯些與任務無關的事,會抱怨會警告會嚇唬,但他從來不說別的受令人具體是誰。但其實事情總會有交集,盧正慢慢也知道。錢世新肯定是其中一個,他原懷疑錢裴,但現在看來不是。他又曾以為安之甫是一個,現在看來也不是,他太蠢。

現在,他又知道了一個。這個靜緣師太,居然也是受令人。

只是這個受令人,似乎與他們不一樣。不過這不關他的事,這姑子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們各做各的事,互不牽扯。要清理叛徒,自有接頭人自己想法處置。

也幸虧他這一路留下了暗號給接頭人,被石板絆后又留了心再留暗語,接頭人若未及時出現,要無聲無息這般幹掉田慶可不容易。若不能一刀解決他,他定會跑回廟裡喊叫,暴露他的身份。

盧正一邊想著一邊跳過圍牆進了後院。

剛落地,嚇了一跳,看到安若晨正從前院走了過來,她看到了他也是一怔,道:「盧護衛,你們去了何處?我正找你們。」

盧正努力平復心跳,故做鎮定地問:「姑娘有何事?」

「田護衛呢?」安若晨不答反問。

盧正的腦子飛快轉著,「我方才在外巡守安全,田慶出去換了我回來休息會。」

正說著,卻見太守姚昆也走了出來,盧正心一跳,有了不詳的預感。

安若晨道:「你去將田護衛叫回來吧,我們現在離開。」

「現在就走?」盧正是真驚訝,明明說好了明早再出發的。現在再追回接頭人已是來不及,而且他叫不回田慶。

「對。」

「那師太呢?怎麼跟她交代?四姑娘如何安排?」

「師太真心喜歡芳兒,會為她著想。她託付的人家比我的靠譜。我們先走,這般不惹人注意,對師太和四妹都好。」安若晨如是說。

盧正反駁不得,也一時想不到還能說什麼。

「去把田護衛叫回來吧。」安若晨再一次說。

「好。」盧正只得答應。他轉身打開後院門,復又掩好,聽了聽,安若晨並沒有走出來的動靜,該是就站在那兒等著他呢。

盧正定了定神,朝林子里走去,他得想辦法,他帶不回田慶,這事如何圓?安若晨要走,他如何攔得住?他還不能暴露身份,接頭人說天亮前帶人來,他拖不到那個時候了。

盧正想著走著,看到了那幾匹馬。他回頭看了看,四下無人,身後沒人跟蹤。他把馬韁繩解了,輕輕拍了拍它們,馬兒動了動,然後開始慢慢走,找草兒吃。盧正不敢用力抽打驅趕它們,生怕它們嘶叫將庵里的人引來。他索性先不管,反正解開了,一會它們便該自己跑掉了。他繼續往林子深處走,特意避開掩藏田慶的地點,裝做在找人的樣子。

好吧,若安若晨想走,那就走,不在這一點上跟她爭辯,不然她會懷疑,這個姑娘頗有智謀,他在她身邊這許久,對這點是看得清楚。他不能冒險去劫安若芳,因為靜緣師太在,他沒把握能勝過她。再加上安若晨和姚昆,雖不是正經習武之人,但也是學過一招半式。他不能莽撞。

還是他跟著安若晨走,讓接頭人天亮前趕來擒住師太跟安若芳。他知道安若晨的逃跑路線,他可以一路給接頭人留暗號,他們會很快趕來,用安若芳要挾,安若晨定會乖乖就範。前線自然就去不成了。那樣的話,一切事情都還有時間安排,不會有龍大突然橫插一杠進來攪局。

盧正如此思量完,心定下來,在林子里走了兩圈,圍著庵廟繞一圈,然後迴轉。走到拴馬的地方,滿意地看到馬兒都已經不見了,他往四周看了看,有一匹遠遠還能看到背影,但很快也跑沒了。

盧正拍了拍衣裳,醞釀了一下情緒,讓表情焦急起來,然後奔跑著沖向庵廟,一把推開後院門,小心地掩好,轉身,果然看到安若晨和太守還站在原處等著他。

盧正上前幾步,小聲但急切地道:「姑娘,事情不太對。田慶不見了。外頭拴的馬兒也不見了。」

安若晨表情一驚:「不見了?不見了是何意?」

「就是庵廟四周都尋遍了,並不見他。」盧正皺著眉頭,一臉不安:「我們巡查守衛的範圍不會太遠,就是庵廟邊上這一圈,我仔細找了,並沒有他的蹤跡,也未曾聽到呼喊和兵刃之聲。四下里搜遍了,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迹。我趕緊去看馬兒,竟是全沒了。」

姚昆與安若晨對視一眼,面上均是又驚又疑。姚昆問:「那他與你換崗之時,可曾說過什麼?」

盧正認真思考的模樣,想了想道:「也未有何特別之處。只是我說我不累,讓他多歇會,天亮趕路時他多照應著,到時換我休息便好。他卻怎麼都不依,非換我回來休息。他這般堅持,對我這般照顧,我就回來了。」

安若晨眉頭皺得死緊,問道:「我四姨娘死的那晚,田慶說要去飲酒,是何表現,有沒有說些什麼?你平日時與他相處,可覺得他有何異樣之處?」

盧正心中暗喜,面上卻是大驚:「姑娘懷疑田慶?可是,不該啊。」他故意頓了頓,想了一會道:「我,我竟也說不好。但我是相信田慶的。平日時他盡忠職守,挑不出毛病來。但……」

「但是如何?」姚昆急急追問。

盧正嘆氣:「但是他有時確是不知去了何處,我也曾問過,他神神秘秘支吾過去,我猜是去了花樓或是又貪酒了,便未多問。總之平日里並非耽擱正事的,我也不好說什麼,也確這未曾懷疑他。」

安若晨咬咬唇,問道:「可如今這般,他悄悄離開,又是何意?」

「也許他是去報信了。」盧正道。

姚昆急道:「對,我們原本說好天亮再走,安姑娘臨時起意提前走他是不知,所以他以為還有時間,便去通風報信,欲找人將我們擒下。」

「可他在太守府為何要助我們逃?」安若晨又問。

「我們也不是靠他相助才成功出逃的,我們是因為師太。」姚昆提醒她,「田慶做足了戲,到時沒人知道他是叛徒,將軍也不會將他如何。」

安若晨一臉陰鬱。

盧正忙道:「太守大人說得有理。若是此時悄悄去報信,然後再悄悄回來,當成什麼都未發生過,到時追兵趕到,再假裝不敵被擒,這就沒人知道了。若不是姑娘突然說要提前走,怕是我們一直都被蒙在鼓裡。」

安若晨想了想道:「如此說來,我們更該趕緊離開才是。」

姚昆與盧正一□□頭。

安若晨嘆道:「我還是不能相信田慶會這般。」

盧正低頭不語,臉上顯出難過。

安若晨道:「我得與師太打聲招呼。若是田慶當真是去報信,追兵趕來,師太跟四妹都會有危險。盧護衛,你隨我來。」

盧正趕緊恭敬跟在安若晨身後,一起朝著靜緣師太的廂房走去。安若晨小聲囑咐道:「師太脾氣古怪,我們半夜突然造訪,恐她生疑,你把劍放在門外,莫教她以為我們有惡意。畢竟女子居處,我若不喚你,你勿進來。但莫離得太遠,萬一師太對我動手,我一喊你趕緊進來。」

盧正答應了。到了靜緣師太屋外,他把劍靠著樹根放下,安若晨輕敲房門,貼著門聽了聽,然後推門進去了。盧正隔著段距離,等著。卻突然聽到安若晨的驚叫聲,她叫道:「盧護衛。」

盧正嚇了一跳,趕緊沖了進去,衝進屋門時忽想道,這般情形,該拿上劍才好。但回身已是不及,先看看是何情況。結果什麼都沒有,屋子裡是空的,沒人。

安若晨一臉驚恐,指著屋裡:「我方才明明聽到有人應聲才進來的。」

盧正往裡走,四下看了看,空空的屋子,一桌一床,什麼都藏不住。「可是師太的聲音?」他看向後窗,窗也緊閉。

這時忽然「咣鐺」一聲,盧正驚得回頭看,發現一道鐵柵欄將屋子攔成了兩半,他在裡面那一半,而安若晨在外面那一半。

盧正大吃一驚,更讓他吃驚的是,安若晨臉上的表情變了,沒有驚恐沒有意外,相當冷靜和鎮定。

盧正心一沉,但仍認真演下去:「安姑娘,這是怎麼回事?」他回頭看了看,窗戶上竟然也有鐵柵欄橫上了,他被困住了。

「我不相信你,盧護衛。」安若晨道。

盧正的表情震驚又痛心:「為何?姑娘。我對將軍忠心耿耿,我也一直盡心儘力守衛姑娘,為姑娘辦事。姑娘何出此言。」

「因為田慶沒回來。」安若晨淡淡道:「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真是叛徒,他去報信。另一種是你是叛徒,被他發現,於是被你殺人滅口了。」安若晨說這話的時候,認真看著盧正的表情。

盧正努力維持著鎮定,叫道:「我與他武藝一般,他若是對我有防心,我如何能殺他。他怎會不向姑娘報信。」

「我不知道。」安若晨道:「也沒時間去琢磨真相。我只知道我不信任你了,不能讓你與我一同上路。」

「姑娘。」盧正撲向柵欄,暗使內勁搖了搖,竟是搖不動。「追兵在後,若是無我護衛,姑娘如何能順利到達前線見到將軍?我知道姑娘經歷過許多事,對人對事容易猜疑,但我一片忠心,姑娘懷疑我事小,若是因為沒了護衛半路慘遭毒手,我如何向將軍交代?」

「便說是我自找的。」安若晨毫不動搖。

盧正咬牙,仍不能放棄:「姑娘,田慶去通風報信,帶回追兵,姑娘將我困在此處,會害死我的。」

「你裝做知道我們行蹤的樣子投降,幫著他們追捕,又或是假裝不知道田慶是叛徒,與他道你被師太暗算,不知道我與太守大人如何了。無論如何,總能編出許多話來。這有何難?」

盧正啞口無言,這女人,他竟然還是低估她了。

「姑娘。求姑娘三思。我需得護送姑娘安全到達將軍身邊方能安心。姑娘認真想想,若真是姑娘猜測那般,田慶懷疑我,他定會與姑娘說的,他……」

安若晨打斷他:「你回來的時候是跳牆的,很鬼祟,但我讓你去找田慶,你卻是順手開門出去,回來也是走門。正常出入護衛巡察環境,都會走門。我見過你們太多次做這樣的事,所有的衛兵,所有的護衛,當值巡察,均是正常出入門口。做賊才需要跳牆,心虛才需要跳牆,有所發現才需要跳牆。而你當時說,周圍並無異常,你只是換崗回來休息的。」

盧正再次啞口無言。

安若晨後退兩步,退到屋子門口:「我不相信你。若日後證明是我多疑猜錯,我向你斟茶磕頭認錯。但如今,我不會讓你與我一道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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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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