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出場就得了重賞,將士們十分振奮,接下來的百戲使出渾身解數,精彩迭出高/潮頻現,抱著大銅鑼繞場口吐煙火叫做抱鑼,一隊金色眼眸的少年戴著青綠面具,腳尖點地而立,手持刀斧表演捉鬼,然後一人手持小銅鑼引導鍾馗進場,鍾馗一聲呼喝,出來幾名光著脊樑的白面骷髏,系了肚兜動作滑稽,一出捉鬼的啞雜劇演過,又是一聲衝天的爆仗。
煙火湧起,捉鬼之人消失,上來七位散發少年,身刺文綉,穿著青紗小衣頭戴金花小帽,互相格鬥擊刺,破面剖心,因動作逼真,君婼唬得捂了臉,只敢從手指縫裡觀看,摘星尖叫起來,采月捂了胸口,錦繡怔怔得瞧著,面色煞白。
皇上看著君婼,伸手攬她在懷中,正好又有爆仗響,君婼鬆開手仰臉兒對皇上笑道:「我知道了,每次換節目,就會響爆仗。」
皇上笑說是,抬手說聲快看,君婼抬起頭,有絢爛的煙火騰空而起。煙火未散,幾十名少年排列著,扮作神鬼雕塑上場而來,一曲鬼神舞后,上百名遠古武士登場,分別兩兩出陣進行格鬥表演,這些只是開場。
帝后喝一盞茶稍事歇息,東都各名角出場表演一出雜劇,並非歌功-頌德天下太平之類,而是劇情曲折的《殿前歡》,君婼隨著劇中人物的命運遭遇,心情起伏沉浮,或歡喜或悲涼或惆悵,歡喜時眉眼彎彎,悲涼處眼含熱淚,皇上只瞧著她,隨著她表情變化,愛憐不已。
雜劇之後帝後用些小點,禁軍少年開始表演馬術,精彩紛呈驚險刺激,收場時出來一隊姿容秀美的少女,身穿雜色金絲窄袍,寶鐙金鞍香風撲面,一雙一雙出陣催動戰馬,或轉體射箭或倒立或拖馬,個個身手矯健英姿勃發。君婼站起身為她們鼓掌,衝到樓下親自一一賞賜。
少年郎們不服氣了,有膽大的一聲清嘯,其餘的跟著起鬨,百里喝斥之下嘯聲方止,君婼微笑著來到眾位少年郎面前,站在前面的都興奮紅了臉,後面的踮著腳尖朝前看,摘星捧了托盤,君婼拿過其上檀香佛珠剛要遞過去,皇上輕咳一聲從她手中接過,開始行賞,人群中響起一聲低低的嘆息,接著哀嘆聲響成一片。
百里嚇得拚命揮舞小旗,皇上難得笑了,溫言道:「都是世家官宦子弟中挑出的佼佼者,訓練時刻苦,表演時賣力,散場了活潑些,很好。」
少年郎們興奮起來,山呼萬歲。君婼站在皇上身旁,趁著最後的時機大飽眼福。個個俊俏面色如玉,身形挺拔緊實,皇上站在最前端,從容不迫賞賜佛珠,君婼目光定在他身上,頭戴墨玉冠,身著黑色長袍,胸前背後團龍綉耀著金光,腰系兩寸寬的墨玉帶,身量較眾人高出半頭,君婼咬了唇低了頭笑,這般情形可謂是鶴立雞群,又覺得將少年們比作雞不妥,抬頭展顏沖眾人一笑,人群中又歡呼開來,皇上側臉瞧著君婼聳了眉峰,君婼忙忙又低下頭去。就聽皇上沉聲吩咐:「扶皇後上樓。」
君婼不肯,摘星采月一左一右,錦繡在後面不著痕迹得推,低聲說道:「在軍士面前不可駁了聖躬顏面。」
午膳擺在寶津樓,午膳后帝后榻上小憩,君婼挨蹭過來動手動腳,皇上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咬牙道:「怎麼?被一眾英俊少年郎撩撥得心裡痒痒?」
君婼忙忙說了「鶴立雞群」的感想,皇上嗯一聲:「那為何又對著眾人甜笑?」
「將他們比作雞,心裡過意不去,就賞一個笑臉。」君婼弱了聲氣。
皇上嘴唇貼上她的:「可賞金銀,不可賜笑容,君婼的笑,只能給朕留著。知道嗎?」
君婼嬌滴滴說妾知道,張口啃上皇上的唇,兩手攀住他肩,一雙大眼半睜半閉,嫵媚多情,轟得一聲,屋中有煙花無聲炸開,滿室星星點點的迷霧氤氳。
小憩起來梳洗更衣,帝後上了龍船,各色小船牽引著來到臨水殿面前,對面排滿了船,樂船百戲船虎頭船,爭標前先表演水上百戲,都與水有關,樂聲響起,有白衣垂釣,真的釣上了鮮活的小魚,唱和聲中木偶表演水上擊球與水上旋舞,又有從十丈高的鞦韆上躍下直插如水,幾乎不濺起水花,最後才是軍士賽船爭標,象是端午賽龍舟,不過船更多,軍士們勇猛,船劃得離弦之箭一般飛快,先到達終點者,由皇上頒發奪冠獎標。
水上表演與陸上不同,君婼更覺興奮,整個下午都在鼓掌歡呼,興奮得臉頰通紅,皇上不停瞧著她笑。
發下冠軍獎標后,眾人高呼萬歲並和著樂曲手舞足蹈,再由小船牽引龍船進入臨水殿下小屋,帝后從小屋中拾階而上進入臨水殿,坐在窗邊吃茶,龍園內蒼松古柏,各色鮮花怒放,另有櫻桃園石榴園月池梅亭牡丹園等諸多園林,越過迴廊狀的圍牆,遠眺處,但見一座座亭榭樓台,酒幡迎風招展,原來是獨具匠心的酒家。
君婼興奮得東瞄西看,一邊看一邊問這問那,皇上耐心一一回答,君婼突然沉默,皇上從遠眺中一回頭,君婼已趴在几上睡去,若貓兒一般發出小小的呼嚕聲。皇上一笑將她抱至榻上,她身子挨到枕席睡得更香,皇上捧一本書守著,君婼醒來時人已在沉香閣,窗外宮燈盞盞次第亮起。
皇上瞧見她醒來,看向她的眼神頗有些哀怨:「說好再逛逛的……」
君婼伸個懶腰:「午間小憩,皇上折騰得我疲憊不堪,睏倦了嘛。」
皇上搖頭:「誰先挑釁的?」
君婼老實承認:「我先的,可是,我只想抱抱親親,沒曾想皇上獸性大發……」
「獸性大發?」皇上挑了眉,眼眸中更添哀怨:「說好騎快馬回來的。」
君婼捂了唇:「是啊,怎麼補償皇上?這會兒騎去?」
皇上搖頭:「君婼累了,下次休沐的時候吧。今夜,去延福宮。」
君婼忙忙說好,陪著笑臉道:「共騎不成,共浴也好。」
皇上俯身在君婼耳邊低語:「過會兒在溫泉中……」
君婼乖順說好,皇上就抿了唇笑。
外面有人奶聲奶氣問道:「嫂子可醒了嗎?」
君婼揚聲道:「醒了。」
說著話繞出碧紗櫥,抱安平坐在窗下榻上:「可是要與嫂子一起用晚膳?」
安平看一眼踱步而出的皇上,環著君婼脖子,在她耳邊低語道:「母嬪在凝暉閣設宴候著,怕嫂子不賞光。」
「自然要賞光的。」君婼笑著回頭瞧著冷了臉的皇上,陪笑道,「安平相邀,不忍心拒絕,皇上要不要同去?」
安平又在耳邊道:「不要二哥去,母嬪會拘束害怕。」
君婼點頭說也是,將安平交給摘星,拉著皇上的手安撫:「許是葉太嬪有什麼話說,去了用幾口就回,皇上先用膳,等我回來。」
皇上不悅,君婼搖著手道:「過會兒到溫泉中,皇上想怎樣便怎樣,都依著皇上。」
皇上方勉強說一聲去吧。
葉太嬪在凝暉閣門外抻著脖子等候,久不見皇後人影,急得原地轉圈,終於瞧見遠遠兩行宮燈,走得近了,皇后牽著安平的手,說笑行來,
葉太嬪忙撣撣衣袍迎了上去,卻不是平常一般行半福禮,恭敬福下身去掩面涕泣道:「妾死罪,求皇後殿下饒恕。」
錦繡忙攙她起來,君婼笑道,「葉太嬪有話就講,當著安平的面如此,再折了我們長公主的顏面。」說著話手在安平頭頂輕輕撫摩,「沒事兒,你母嬪跟嫂子鬧著玩兒呢。」
摘星抱起安平笑道:「走嘍,進去了,瞧瞧都有那些好吃的。」
君婼瞧著安平進了閣門,看一眼葉太嬪:「何事?」
昨日君婼出宮,臨行前讓兩位尚宮有了為難的事,請葉太嬪示下。只因這葉太嬪老實本分,康樂的母嬪楊太嬪為人則滑頭勢利,皇太后在宮中的時候,與皇太后十分親近,是以君婼有意擱置她,讓她知道本分。
葉太嬪以為不會有事,只安心陪伴安平,不想午後兩位尚宮來請求葉太嬪示下,說是密王妃從鞏義而來,在福寧門外求見皇後殿下,兩位尚宮回她說皇後殿下不在宮中,她便改了口,說要見葉太嬪。
葉太嬪覺得讓她進宮不妥,親自到福寧門外客氣推辭,密王妃瞧見她紅了眼圈,說在鞏義過得艱難,密王世子今年六歲,也該進學了,卻沒有西席肯進密王府,無奈之下,只得到宮中來求皇后做主。
葉太嬪依然推辭,密王妃嘆息道:「表姑當年隨著我母親進慶寧宮,適逢先帝選秀,我便向母妃薦了表姑,如今表姑生了長公主晉階太嬪,我呢,帶著孩子們遷居鞏義無人問津,倒不是揪著過往不放,只是感嘆人生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太子爺突然暴病薨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表姑也知道我的性情,從來都是人求我,沒有我求人,今日為了孩子,便是拿臉掃了地,我也心甘情願。」
葉太嬪一時心軟,昔年又確實受過她的恩惠,就帶她進了宮,進了宮又覺不妥,這一日一夜如坐針氈,委婉讓密王妃帶著孩子出宮等候,密親妃抹著眼淚說進宮不易,總得見皇后一面。葉太嬪好不容易盼到皇后回宮,打聽到皇上也在,不敢進去,想來想去遣了安平前往。
君婼一聽密王妃滿臉疑惑,怎麼從未聽過?錦繡在一旁道:「就是昔日儉太子妃。」
君婼一愣,儉太子既非先帝親生,為何他的妃子依然是王妃?錦繡屏退左右小聲說道:「儉太子被鴆殺后,先帝為掩蓋皇家醜聞,對外只說是暴病而薨,封為密親王,在鞏義建了密親王府,安頓密親王妃與密親王世子。明面上,密親王闔府依然是皇家血脈。」
君婼說聲知道了,葉太嬪惴惴瞧著皇后,可會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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