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逼宮
雨越來越大,已看不清前路,慶王府的馬車越過第一道宮門,第二道宮門......換步行至宣政殿外,卻被謝玉攔住。
「慶王半夜未經傳召入宮,怕是不合規矩。」
周辰景有條不紊地從袖中取出蓋了軍中加急紅戳的摺子,說著:「延州送來急報,需當面稟明陛下。」
「既是如此,王爺將摺子交給微臣呈與陛下。」謝玉恭敬說完,便想去拿信箋,卻被慶王側手躲開。
「軍中急件,按規矩不得經旁人之手傳遞,需兵部第一時間呈給陛下,即便是陛下寵信的謝統領,怕也是不能過手。」
謝玉只笑笑,倒也不再去碰慶王手中摺子,只道:「不是下官要為難王爺,實在是陛下傳旨,任何人不得入宣政殿打擾。」
「是么?」周辰景挑眉,道:「本王中毒之事就在不久前,謝統領怕是忘了當時阻攔的後果了。」
「當時陛下未曾有旨意,是禁軍私自攔阻,自然該罰,如今卻不同,有陛下口諭,屬下也不敢抗旨,王爺還是請回吧。」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他是斷然不會放慶王進殿。
「若,本王非要進去呢?」周辰景眯著眼,一字一頓說著。
「那,下官只得執行陛下的命令,王爺也不想見血,可是?」他話語間透著寒光,身後的禁軍也紛紛握住刀柄,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勢。
敢對親王說出這般言語,看來宣政殿內父皇已經不行了,謝玉是鐵了心要把控內宮,如今與他硬碰硬,確也討不到好處,尤其禁軍守衛宮廷乃是本職,他若調動城外巡防營,倒有些師出無名。
「既是父皇的旨意,這封信箋又不好交給謝統領,可否讓高公公來拿。」
周辰景退了一步,謝玉卻並不打算領受,只淺淺一笑:「怕是不行,高公公突發心衰,已經沒了,也正因此,陛下哀傷過度,才命屬下守在宣政殿外,不讓人打攪。」
這話讓周辰景微微蹙眉,很快便看見幾位公公抬著蓋了白布的架子從宣政殿走出,裡頭躺著的怕就是謝玉剛才口中突發心衰的高公公,可白布上染了血,這麼可能是突發心衰。
前腳才派人去慶王府送信,周辰景自然不相信高公公是突發心衰,他抬眼看著雨中巍峨的宣政殿,裡頭燈火通明,怕又是另一番光景,高公公不過是成王殺雞儆猴的一顆棋子罷了。
深吸了口氣,周辰景才是將信箋交給謝玉:「那就,麻煩謝統領了。」
「王爺客氣。」接過信箋,謝玉也沒急著往宣政殿裡頭送去,只是看著周辰景,眼中送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周辰景也不多留,轉身離去,毫不猶疑。
「去,派人盯住慶王,慶王府外也安排人手,有風吹草動都得來報。」目送了慶王,謝玉才來得及吩咐身邊屬下。好在陳貴妃在陛下身邊安插了許多眼線,他又控著禁軍,否則這一回若讓慶王搶了先機便尤為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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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慶王入宮,蘇靖荷豈能安心入睡,一夜都不曾合眼,只站在窗前聽著外頭雨聲噼啪,丫頭們也勸不住,只得盼著王爺早些回來。
也不知是不是被雷聲驚醒,六六赤足下床,跑過來抱著蘇靖荷大腿:「娘親怎麼不睡,六六害怕。」
蘇靖荷蹲下身子,溫柔扶著六六散亂不多的頭髮,安慰著:「六六不怕,娘親守著你。」
六六點點頭,揉著通紅的眼睛,四周回看了眼,又問著:「爹爹呢?」
蘇靖荷停頓了會兒,才道:「你爹爹去看皇爺爺了,很快就回來?」
「皇爺爺怎麼了,也怕打雷么?」六六仰頭問著。
「是,你皇爺爺也怕雷聲,和六六一樣。」蘇靖荷說完,抱著六六回了床榻,哄著他入睡,或許是有母親在身邊,這回六六倒是很快入睡,尤為安心,在孩子眼中,母親是能抵擋一切災禍的高牆,將自己護在其間,而在蘇靖荷眼中,他的夫君便是替她擋風遮雨的那堵厚牆。
聽著前院傳來聲響,蘇靖荷第一時間起身,替六六放下帷幔,便匆忙往外,什麼也顧不上,蘭英只得趕緊撐了傘跟著:「王妃慢點,地上都是水,小心腳滑。」
蘇靖荷拎著裙擺,走得小心翼翼,待看見慶王的馬車回府,立即掀開帘子,卻霎時愣住,馬車內端坐著的是言聲。
「你……」言聲穿著慶王的服飾,讓蘇靖荷瞬間明白事情的嚴重,立刻壓低了聲音問著:「王爺出城去了?」
言聲點頭,卻是將慶王交代的話傳給王妃:「王爺叫王妃莫急,等天色一亮,立即去安國公府,給安國公傳話,說陛下不行了。」
果真是不行了!蘇靖荷點頭,慶王心腹自有言聲會安排人去通知消息,王爺要她親跑一趟安國公府,定然還有其他意思,遂把言聲叫進屋裡細說。
把剛才宣政殿外的情形複述了一邊,蘇靖荷越聽越心驚,禁軍連親王都敢攔阻,更是對陛下身邊跟了幾十年頗受信任的高公公殘害,成王這回是要下狠手,與慶王一斗。
「有陳貴妃在後宮,麗妃娘娘要想見到陛下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想辦法看看蘇美人那裡……」
蘇靖荷卻是抿唇,上次讓蘇蓉幫忙,叫蘇菀給陛下傳了一次口信,如今想再一次怕是難了。
「慶王暗裡去了巡防營,若真要與謝玉的禁軍抗衡,巡防營兵力怕還不能,延州調兵需要時日,最關鍵的是,興兵需事出有因,若成王一直將陛下的病情隱瞞不報,他們如今握著陛下,卻是佔了先機。」
蘇靖荷點頭,這便是王爺為何一定要見到陛下的原因,即便是得一道秘旨,也能師出有名,否則,便是慶王擔了謀逆之名。
「王爺讓我去找父親……」
「上次陛下換了禁軍幾位將領,都是蒙老統領舊部。」
無需言聲說完,蘇靖荷立即懂了,蒙統領與父親感情頗深,若要在禁軍處打開缺口,便得靠著父親了。
心緒不安,卻也只能靜靜等著天亮,早點來不及吃,蘇靖荷便讓下人準備好車馬,懷中抱著還有些迷糊的六六往安國公府去。
因為昨晚雷雨,六六睡得並不好,好在這孩子喜歡和幾位舅舅耍,到了安國公府,被拉著早起的脾氣也沒了,綠蘿送了六六去五少爺那,蘇靖荷便是直接往蘇瑜書房去。
書房裡蘇牧比她到得更早,見了蘇靖荷,大家相視一眼,都心知肚明,如今形勢嚴峻,大家神容都是嚴肅。
「我今早入府,經過蒙統領府上,外頭都有看守,應是成王的人,咱們要輕易見到蒙統領怕是不易。」蘇牧擔憂說著。
「不易也得見,咱們時間緊迫,若成王喪心病狂殘害了陛下,再私自擬旨,咱們更是被動。」
蘇靖荷這話正說出大家的擔心,沉默了會兒,蘇瑜才道:「你三弟以前總偷溜去蒙府與蒙家老三廝混,他或許有辦法。」
蘇靖荷抿唇,她與三弟不和也不是隱秘,倒是蘇牧笑笑:「三弟那我去說。」
「我去吧。」蘇靖荷突地一句,大家都愣住,見她言語堅定,怕是有了主意,她素來有分寸,定不會拿這事玩笑,便不再與她爭執。
蘇佑成親后,蘇靖荷倒是來看過小夫妻一次,如今再見蘇佑,二人都沉默了會兒,之後姐弟關在屋裡聊了許久,沒人知道說了些什麼,直到午時才出來。
府上早備好了午飯,一家人難得一起吃飯,這時候蘇正才覺出三哥不在,詢問了一句,卻沒有人要作答,便算了,只埋頭吃飯,這府里總有些事情彷彿大家都知道,只他一個人不曉得。
飯後,與幾位弟弟說說話,蘇靖荷便帶著六六回王府,國公府還送了好些蘇靖荷喜歡的吃食讓她帶著走,今日看似不過簡單回一趟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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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蘇靖荷突覺小腹難受,王府下人趕緊去太醫院請了大夫來診脈,太醫診斷說是王妃心緒不寧影響了胎氣,為保住腹中胎兒,需日日來府上看診才行。
喝了葯,入夜才稍微好了些,直到房門被推開,蘇靖荷心微微一跳,回身便看見一身粗布衣裳的慶王,因為淋過雨,衣服全是褶皺,臉上也是疲態。
蘇靖荷瞧著心疼,立即擰了帕子上前想替他擦拭,慶王卻是顧不得,只突地抱住蘇靖荷,緊緊地固在懷裡,彷彿用盡所有力氣,不容掙脫。
感覺著他的心思,蘇靖荷也沒有掙開,由著他一身風塵染上自己的衣裙,只靜靜躺靠在他懷中,淺淺說了句:「要開始了么。」
「嗯。」
「我們可會贏?」
「會。」
蘇靖荷展顏,與他十指交握,事實也好,安慰也罷,其實,不管他怎麼回答,她都不怕,只要他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