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迷之大小王
「請幫忙告訴梁向晚,我是絕不會饒過朱月的。」
梁向晚看到這條簡訊的時候一個沒忍住,倒在柔軟的蠶絲被上哈哈笑起來。
時間定格在她和朱月鬧翻的第二天下午,差不多是她因「勾引」事件被開除齣劇組的那段時間,
tik被留在警局協助調查,她只能一個人在片場收拾東西——還存著熱水的保溫瓶,用了一小半的散粉,打開沒闔上的梳妝鏡,還有零零碎碎許多的小玩意。
慕斯正抱著兩隻手坐在椅子上冷眼笑她,一眾趨炎附勢的工作人員都聚在她身後,既不準備幫忙也不打算安慰,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臉上都是一副鄙夷的神色。
金絕這時候抓著厚厚一沓劇本不知從哪跑出來,邊搖頭邊大聲反對道:「不行,不行,這電影是我做導演還是他做導演。拍了一大半了,你說換人就換人,這不是胡鬧嘛,不行,不行!」
一直追隨朱月的助理此刻也跟著冒出來,雖說被金絕呵斥一頓,臉上卻無頹然之色,仍舊是昂著頭挺著胸,也故作強硬地說:「金導,你是圈裡的老資格老人家了,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提醒您。這片子雖說是您執導,但卻是掛著我們『朱月工作室』的牌子,從出品到發行都是我們朱老師一人說了算。所以……這可不是徵求您意見,這就是朱老師的命令。」
「放屁,什麼命令!」金絕嚷嚷著:「你讓朱月親自過來和我說。」
助理敷衍:「對不起,金導,我們朱老師在休息。」
金絕若是剛剛有三分氣,現在一激便有了十分。想他叱吒影壇這些年,何時受過這樣的氣,當即將手裡的劇本往這助理身上一砸,冷笑道:「那行,他有他的決定,我也有我的想法。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大家談不攏,也不必多說什麼。他現在既然不用考慮我的意見,那想必已經本領通天到換個導演也可以繼續拍攝。」
助理一怔,問:「您什麼意思?」
金絕說:「請他換個導演,我可不伺候了。」
梁向晚連忙把手裡的紙箱子放下了,過來想勸金絕,卻被他一手擋下了,又聽他對自己說:「你不必來謝我,我幫你並不是因為我和你的私交;更不必來勸我,像朱月這種孫子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更別說這部戲我本就沒打算要接!」
現如今再想金絕的那些話,其實字裡行間都是三個字:祝懷南。
梁向晚拿起祝懷南送的手機看了許久,心裡想的是,他到底怎樣的一個人,當初的那些判斷是否已經失去了效力,又或是,自己真的誤解了他?
梁向晚第二天一早就去營業廳補辦了電話卡。她戴著圍巾帽子,又用大衣把自己裹成個粽子,總之星相全無。
業務員從電腦上看到她的名字,驚訝的差點沒把下巴磕上檯面。她警惕地盯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注視這邊后,激動萬分地小聲說:「真的是梁公子嗎,麻煩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
梁向晚還有些愣愣的,自從朱月給她大肆抹黑以來,她的聲譽簡直是一落千丈。早幾天她頂著鍋蓋上網看娛樂新聞時,幾乎全是有關於她的黑報道,下頭一刷水的抵制評論,滿是各路水軍義憤填膺的噴糞。
她被嚇得因此戒網戒電視,腦袋埋進沙子里生活,誰知道今天一出來,居然還能遇見「不明真相」的粉絲?
梁向晚膽戰心驚地給人簽名,小業務員千恩萬謝地雙手接過來,笑成一朵花地說:「謝謝梁公子。」
梁向晚訕訕地笑,將自己補辦的電話卡放包里,又聽這業務員說:「我看過您新電影的剪輯了,演得可真好!就是太遺憾您中途退出了,不然我一定要買票去電影院里支持您的!」
梁向晚腦子木木的,疑惑不解道:「什麼剪輯啊?」
「就是《錦繡山河》里的慕容嫣然咯!不是開始是您演,後來您有事退出,那什麼叫詠詩的接上了嗎?根本是瞎來腔,詠詩怎麼有可能比您演得好啊!您在裡頭跳舞的那段視頻簡直美呆,在yourtube上點擊都過億了,光我一個人就看了不止十遍!」
梁向晚這日受到的驚嚇遠遠不止這麼一點,市裡最熱鬧的步行街上,大大小小的led廣告屏上全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樣,而市內公共交通也循環播放著她曼妙的舞姿。
在電腦賣場蹭上網的時候,她驚奇地發現那些有關於她的所謂黑歷史已被刪除得乾乾淨淨,各大門戶網上開始放出一系列的反轉報道。
朱月在圈內的臭名聲和早幾年搏出位的黑歷史被舊事重提,此次故態復萌和梁向晚的恩恩怨怨被寫得是蕩氣迴腸。而今天,爆料人如有神通地貼上了朱月請水軍和賄賂媒體黑梁向晚的幾張票據,坐實了這次的倒梁風波完全是小人朱月的一手策劃。
輿-論漸漸扭轉,朱月被噴成因成名而昏頭的反面典型,大家則開始越來越多地倒向梁向晚。天涯上,一棟「為美麗善良的梁向晚蓋棟粉絲樓」的帖子大熱登場,還有許許多多類似的小帖子佔滿整頁。
梁向晚目瞪口呆,而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這些報道的第一手資料居然無一不是來自「潮湧工作室」!她心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怦怦亂跳。
心神不寧之下,她將卡插進祝懷南給買的新手機,誰知剛一開機便有成百上千通未接來電的簡訊呼湧入……
***
華燈初上,艾博開著一輛極其騷氣的敞篷車在街上一陣亂轉時,恰好偶遇梁向晚。他將輕踩煞車,滑到她身後,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說:「梁公子,好久不見!」當即連拉帶拽拖她上車,要帶她出去逍遙逍遙。
一路風馳電掣開到市裡有名的頂級清吧,兩個人找了個最安靜的地方。酒剛一上來,艾博便豪情萬丈地說:「我先干為敬。」一仰脖子咕嘟咕嘟把一瓶啤酒全喝了下去。
梁向晚拿修長的手指撥動手機屏,又挑著眉毛看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問:「你幹嘛,失戀啦?我聽你說前陣子還是帶紫冰凝去新喀里多尼亞燒錢的嗎,這麼快就沒激情了?」
艾博放下酒瓶,「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拿手背抹把嘴角的沫說:「你就快別提了吧,不說她還好,一說我就上火。」
梁向晚心不在焉地聽艾博抱怨。
「我是說要請她一個人出去玩的嘛,可誰知道她帶了一群人出來,又是姑媽又是阿姨,還有個她寫文時認識的好基友冰藍雙瞳。」艾博咬牙切齒地強調了一下這個名字,眼中升騰起的怒火幾乎能把人點燃。
梁向晚說:「是個男的吧?」
艾博痛心疾首地點頭,聲音裡帶著嗚咽:「我心想,你帶人就帶人吧,家人一起,基友一起,小飛機坐不下,特地求爺爺告奶奶向祝懷南借了架大點的。好容易一起拉過去了,伺候他們吃好的住好的玩好的,忙得累死了,還跑出去給紫冰凝飛舞買了一串腳鏈。誰知道頭天晚上我剛伺候她戴上的,第二天就沒了,這還沒算完,這天中午我驚奇地發現,冰藍雙瞳的手上居然多了一串相同的鏈子!」
梁向晚翻著眼白,不禁感嘆:「這劇情好熟悉啊……是不是這天晚上,你閑著沒事出門去走沙灘,卻意外發現紫冰凝飛舞和她的好基友在接吻?」
艾博滿眼警惕地望向她,低吼:「你也在場?」
梁向晚扁扁嘴:「猜的。」
艾博長吁短嘆:「其實她不喜歡我,心裡有其他人,只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不是不能夠接受。但我最接受不了她這樣欺騙,明著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拿我的錢去釣凱子,卻把我的真心一腳踩地上。」
梁向晚一字不漏地聽了,不知怎麼虛得很。若不是她確定知道艾博大腦簡單,還以為他是拿她和祝懷南的事情做潛台詞,說她不夠坦白,不把祝懷南的真心當回事。
艾博這時候結束控訴,手裡抓著個酒瓶,很鬆弛地躺在椅子上,苦笑著說:「不提紫冰凝了,反正我是脫了粉,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那些書,其實她寫的東西也不過如此嘛。我爸才高興呢,為了慶祝我終於走出魔障,居然捨得拿棺材本出來給我買車。」他懶洋洋地看梁向晚,說:「你呢,和祝懷南怎麼樣了,我出去這些天,他總打電話騷擾我,說你手機關機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神經病,我是搞it的,又不是做手機的,我怎麼可能知道你手機有什麼問題。」
梁向晚一怔,心想我才沒笨到拿你當閨蜜呢。張口打算說我和祝懷南好著呢,誰知道鬼使神差地就把這些天的煎熬一一從心底掏了出來。從她看到祝懷南和詠詩在一起談起,到祝懷南的日漸疏遠,還有詠詩身上揮之不去的祝家光環,再到她受難之後接聽電話的那個女聲。
艾博起初還是饒有興味地聽八卦,最後聽到梁向晚將詠詩和祝懷南腦補在一起后根本不能忍地敲了下桌面,那模樣,簡直恨不得一把揪過她耳朵大聲喊「你有病」!
梁向晚還沉浸在背叛的痛苦中,剛吸了吸鼻子,想重點描繪一下自己的失望之情,下一秒就被艾博捂住了嘴巴,聽到他說:「你給我閉嘴吧,你是蠢啊蠢啊還是蠢啊。詠詩那種貨色一看就是猥瑣老頭的最愛——經歷過風風雨雨,有過*到過頂峰,如今正走在人生的下坡路,逮到個青春年少的就想重回激情燃燒的歲月——詠詩會被寵幸簡直太正常了。像祝懷南這種心比天高,走點路都恨不得把下巴戳天上的人,會看得上這種滿眼都是錢錢錢的小姑娘?」
梁向晚把他手扒下來,大聲說:「可唐壁說詠詩的金主姓祝!」
艾博倒在椅子上做抽搐狀:「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既然已經猜出祝懷南是守恆國際的股東,難道還想不出守恆國際不止他一個人姓祝?就算是你真的以為祝懷南沒有叔伯姑姑,也至少知道他有個哥哥吧,你難道就不能把事情往好地方想?」
梁向晚仍舊嘴硬:「祝致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那種人!」
艾博躺在椅子上笑得不能自已,含糊不清地說:「你才見了祝致遠幾面就敢下這判斷啊,祝懷南跟你都快一年了,卻連這點信任都得不到!我告訴你他在歐洲玩了那麼多年,連個小嘴都沒和人親過好嗎!他就是一怪胎!你比他還怪胎!哈哈哈,你們果然天生一對!」
一邊的侍應生實在受不了這邊聒噪的兩人,別著兩手過來要他們小聲一點,梁向晚想都沒想,沖他惡狠狠一瞪,說:「你才給我閉嘴!」又旁若無人地纏著艾博讓他把話說清楚。
酒吧里的各種視線齊刷刷地往他們這頭射過來。
艾博覺得梁向晚這情緒不大對,隱隱像是要爆發的模樣。萬一在這和人鬧得不愉快,一言不合打起來,自己沒法向祝懷南交代。於是將她哄出來,開車帶人回去。
一路上,梁向晚對剛剛的問題始終耿耿於懷,艾博硬著頭皮說:「我也不太清楚啊,反正詠詩金主不是祝懷南就對了。他要有錢,還用出來拋頭露面跑新聞?雖說現在是回去幫忙了,估計也就是三分熱度。」
梁向晚始終緊緊握著手機,指腹被金屬邊緣刺得一點點痛。她被呼嘯而來的風吹得頭疼,腦子裡又全是一團亂麻,在想艾博說過的那些話,在想祝懷南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直到艾博將車泊到她的別墅外頭,沖她擠眉弄眼地說:「女神,我就不送你進去了,具體情況你就問祝懷南吧。」
梁向晚皺著眉頭察覺他話中有話,只還沒等到詢問,忽地感到頭上懸懸壓下一道黑影。一抹柑橘氣息夾雜著淡淡煙草,隨著身後人伸過的胳膊環繞在她的周圍。
下一秒,梁向晚被人拉出車子,慌張失措里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一抬頭,迎上祝懷南瘦削的下巴,他仰著脖子,正垂著眼睛冷冷打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