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5.22.

這裡真是太奇怪了。

拿著研究所給的地址，千狐找到了這幢掛著舞蹈班標識的小樓。但踏進大門走了沒幾步，又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通道兩旁的屏幕上儘是各色少年男女的照片，看似是舞蹈班的學生。但卻擠眉弄眼，衣飾暴露，像紅燈區從業者多過像普通學員。

這裡真是舞蹈班么？研究所給自己的地址是不是拿錯了？

千狐調出公函確認地址時，一名面部生有白色虎紋、具有明顯虎類特徵的男子忽然從通道另一端轉出。

遠遠看到他，男子有些意外：「這位……狐先生，您很面生，以前沒來過敝處吧？」

千狐瞥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通訊器的公函上：「這裡是垃圾星b區170號吧？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

普通人肯定會問是什麼事，但男子卻露出瞭然的表情，繼而曖昧地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是圈內人士給了您這個地址吧。您不必拘束，借用某個古早宗教衍生出的古語：在我們這裡顧客就是上帝。您可以盡情挑選，只要價格合適，甚至連我都可以隨您離開。」

價格合適？這麼說自己果然是紅燈區。

知道自己第一反應是正確的，千狐卻並沒有得意，反而尷尬又疑惑，心說研究所怎麼會把他派到這裡來，他可是一個潔身自好又正經的科研工作者。

但不管怎樣，任務還是要做的。千狐壓下尷尬想要說明自己的來意，男子卻曖昧地笑著，拍了拍手。

旁邊，安裝在植株后的隱藏門立即悄無聲息地滑開。只見引人暇想的粉色燈光里，坐著幾名身材纖秀的舞者。

千狐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差點奪路而逃。

男子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徑自熱情地介紹：「他們都是新人，您可以先進去和他們聊聊。畢竟，除了欣賞之外，談吐合胃口也很重要，不是么。」

「不不，我——」千狐尷尬得無以復加，胡亂擺著手，卻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並非尋芳客。

這時，一個耳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嗨，虎老闆，這位千狐先生是我朋友。他是正經人，有正事找你。你把門關上重新找個地方，我們好好聊聊。」

「葉初，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千狐來不及奇怪這位熟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心中唯有解圍后的感激。

打量著如釋重負的千狐，過來查看情況的葉初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是啊，既然不是對我們的舞者感興趣，你來做什麼？」虎老闆關上隱藏門，神情倏然變得不耐煩：「我們這兒可不是24小時都提供咖啡的全民便利店。」

千狐沒有理會他的挖苦，打開通訊手錶，調出一份合同投射在空中：「事實上，我想買下這幢小樓。」

這答案完全出乎葉初的意料。他下意識壓低聲音問道：「誰讓你這麼做的？」

「當然是我新供職的那家研究所。」千狐同樣小聲地抱怨道，「不得不說，他們提供的薪酬待遇雖然不錯，安排卻太草率，竟然讓身為科研人員的我來做行政工作，而且還是這種場所。」

葉初沒有接話。

他早知道千狐這份工作是因為暗網的暗中安排，那麼，現在的收購，是不是也出自暗網的授意呢？如果答案肯定，是不是代表這幢小樓里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藏有什麼寶貝？

對財富最沒抵抗力的葉初立即用看牛排的眼光，開始審視周圍，琢磨著哪些地方最為肥美——哦不，是可能有藏寶的暗室。

思索之際，虎老闆已沒好氣地朝他瞪了過來：「新鄰居，快把你這位朋友帶走，還沒入夜他就開始說夢話了。這是我的祖業，我在這裡長大，又做了幾十年生意，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說得真感人，如果他不是經營那種生意的話，葉初說不定會鼓鼓掌。

他剛想敲敲邊鼓，便聽千狐說道：「是的是的，我理解您的心情。不過，您看這個價格怎麼樣？」

千狐將電子合同拉到金額那欄，小數點前那一長串零，瞬間閃瞎了虎老闆的眼睛。

沒有半分猶豫，虎老闆立即改口，笑容滿面地說道：「成交！我馬上簽名！」

幾分鐘后，虎老闆指揮著十幾位學員登上停放在側門的飛行器，百忙中又從舷窗中探出頭來，遠遠沖千狐說道：「現在開始，這裡的一切都歸您處置。」

說罷，飛行器大門緊緊關起，升空飛遠。

至此，千狐徹底鬆了口氣：「還好過程順利，老實說，我原以為得和這個紅燈區老闆磨上幾個小時的嘴皮子，正考慮要不要辭職呢。對了葉先生，多謝你陪我。等我把門鎖好，一起去喝一杯？」

「嗯？」葉初奇怪地問道：「你不先巡視下新產業么？」

千狐聳了聳肩：「照研究所給我的任務步驟，交易成功之後把鑰匙留在外面的花盆裡，立即離開。」

葉初越發肯定這是暗網的安排，想要尋寶的念頭也越發強烈。

他敷衍道：「真是有條不紊的安排。喝酒的事下次再說吧，我家那位約了我晚飯。」

「有伴侶的人就是和單身人士不一樣。」千狐沖他擠了擠眼，一身輕鬆地向外走去，「那我先走，不耽誤你們小聚了。」

葉初有一句沒一句地把千狐送走，然後轉身直奔暫時租住的地方。

推開虛掩的屋門，他迫不及待地說道：「尤里，離程序整合完畢應該還剩三個小時吧？這段時間內想不想玩個尋寶小遊戲？」

聞言，坐在沙發上的尤里西斯沖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老式電腦屏幕：「你的想法和它不謀而合，能解釋一下原因嗎？」

「什麼？」

葉初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電腦前，果然看到屏幕上的大字。

【請到隔壁的花盆裡取出鑰匙，進入小樓地下室，帶走裡面的東西。】

看完之後，葉初摸了摸下巴：「果然是它安排的。裡面到底有什麼好東西，值得它花那麼一大筆錢？」

葉初是星際海盜出身，加上個性貪財，看問題多從利益角度出發。

尤里西斯任職攝政王多年，看待問題往往從權術著手，「我覺得，更值得玩味的是，它這麼安排是出於什麼目的？對我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他說得很含蓄，但相處以來的默契足以讓葉初心領神會，意識到了他話語背後的深意。

只要能量充足，暗網完全可以做到無所不知。即使在它蟄伏的這段日子，仍能開設霍格實習學校、操縱千狐的人生軌跡。而這還只是兩人所知的，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還有多少類似機構、類似人士受到暗網的操縱而不自知。它運籌安排的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和能力出眾、知之甚多又沒有實體的傢伙打交道，讓人不得不謹慎。雖然目前看來，暗網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但焉知它有沒有別的目的？

葉初問道：「尤里，你決定假死離開帝都之前，它有沒有說過為什麼要幫你？」

「沒有。」尤里西斯搖了搖頭。

葉初心中的警惕程度立即連升幾級。

不過，想了想，他又說道：「既然它讓我們參與這件事，看來還算坦誠。目前為止，也沒有別的線索表明它別有用心。時間不多了，不如我們先拿上東西，等程序搭建好就回帝都。」

尤里也是這麼想的，當即沒有異議地跟在葉初身後，一起走到隔壁。

葉初熟門熟路地挖出千狐半個小時前才埋進去的電子鑰匙，邁著大長腿走到台階上，打開了大門。

進入屋子，尋找地下室入口的時候，兩人一直在討論，這幢老房子里可能藏了什麼東西。

古早但仍舊有效的生化武器？

反科技分子為了擺脫銀行，自行鑄造儲藏的金磚？

一批滯銷的過時電子產品？

他們設想了種種可能，但等當真來到地下室，打開壁燈看清裡面物品的剎那，仍然齊齊發出了代表困惑的音節。

過了半晌，葉初才看向尤里西斯：「怎麼會是這種玩意兒？」

後者沖他攤了攤手：「誰知道呢，先把它拿走再說。」

似乎也只有如此了。葉初挑了挑英挺的眉毛，和尤里西斯一起，合力把這東西搬回了出租屋。

折騰這一通，暗網的搭建程序已進行到百分之百。

積蓄了足夠能量的它再度利用007做為面板，向兩人傳達自己的意圖：「兩位，準備就緒，我們可以回帝都了。」

就緒。

這用詞讓葉初和尤里西斯下意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覺得，這次回去似乎又將有意外「驚喜」。

事實證明，他們的預感沒有出錯。

在宇宙中進行將近三天的蟲洞遷躍，兩人再度回到戰白熊準備的安全屋，還沒來得及洗去偽裝，換下那身品位糟糕的基佬紫衣服，便收到了屋主——現任軍事大臣戰白熊發來的緊急訊息。

「尤里西斯閣下，還有這位貓先生，你們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即時影像里，戰白熊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慶幸。

葉初不解地說道：「我們只是去了顆垃圾星球，又不是穿越火線，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戰白熊指了指身旁的光腦：「你們還沒看新聞吧？帝都警方在搜尋你們行蹤時，意外發現一股攜帶武器侵入本星球的不明勢力，來歷可疑，目的不明。警方投入更多人力並且加大了搜尋力度，如果說你們離開之前的帝都是連蒼蠅飛過也要被檢測dna的嚴格，那麼現在的帝都，就是每一片落葉都要查清來源。」

「那安全屋還安全嗎？」尤里西斯問道。

戰白熊略帶不悅地回答：「閣下，請信任我的能力。我剛才說這些，只想表明，因為搜查嚴格，我不得不推遲運送武器的計劃，至於動手的計劃，就更得暫緩延後了。」

動手計劃，即是潛入皇宮拿下圖靈並控制住小皇帝，再將皇室刻意隱瞞足以影響民眾生死的動物基因剔除手術進展一事公之於眾。

尤里西斯尚未決定，到底要不要在行動結束之後登基，所以並不急於動手。聽到戰白熊的話，也沒有露出焦急，只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又與對方商量了其他一些細節，這才關閉通訊。

剛想催促葉初快去休息，卻聽借了007外殼的暗網說道：「行動無需延遲。」

「什麼意思？」旁聽了所有對話的葉初問道，「現在整個城市搜查嚴厲，又沒有武器，你讓我們貿然行動，和叫我們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潛入勢力的身份。」暗網若無其事地拋出讓人驚愕的訊息，「是肖獅那伙人，我故意把他從補習學校放走，好讓他去找自己的同伴求援。這些人雖然自稱星際行商，背後卻受自然聯盟指使，所攜帶的武器十分精良。有他們在，你們不必再等軍事大臣的火力支援。」

葉初一下子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搶了肖獅的軍火、拿他當軍火庫？雖然我不喜歡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但事實是，整個城市的警力加起來都找不到他們，我們人手遠遠不如，怎麼擒拿，又怎麼繳械？」

「肖獅被俘虜那段日子，我已經讓學校的機器人給他安裝了體內追蹤晶元，查出他們的藏身地點不是問題。」暗網的口氣輕描淡寫得彷彿在念例行新聞，「至於繳械，我讓你們從垃圾星球帶來的東西，不是正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