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2

第8章 .12

侍女半夏捧著白瓷小盅,小姐林珊命他們熬的滋補的甜湯,給恩人顧清鴻當做早膳用。

剛走進小院,就差點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上,手中的托盤呼啦啦地直響,而那人只是匆匆說了句抱歉,然後逃也似的往外跑。

反射性地護好手中的東西,那人跑得太快,半夏只能看到那人背上流光溢彩的劍鞘,在林府中獨一無二。

「白道長這是怎麼了?」半夏奇怪地嘟囔著,她看看頭頂上的太陽,天氣還好,溫度適宜,白道長怎麼熱的從耳朵紅到脖子。

躲在假山的陰影處,白雲逸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上面的溫度完全可以煎荷包蛋。一想到這個熱度因何而來,白雲逸無力地抱著頭,不停地咒罵著自己。

「草……我真他妹的是個變︶態……」

他首次對自己的三觀正確與否產生懷疑,要不然他對顧清鴻方才充滿嫉妒和獨佔欲的黑化表白產如下諸如「卧槽,徒弟這樣有點萌」「怎麼我的小心臟跳得有點快」「有點莫名的開心」「好想上去抱抱安慰他」等等不科學的反應。

身為師父,他明明應該制止徒弟,將黑化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之中。他很失職,還很丟人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豬頭一樣落荒而逃。

可人逃離了,心好像還留在那間昏暗的屋子裡。臉上的溫度一直沒有下去,聽著胸膛內砰砰的心跳聲,放棄治療的白雲逸乾脆信馬由韁胡思亂想。

顧清鴻的獨佔,到底是一份怎麼樣的感情?強烈到容不得其他人同框出現?

戀愛技巧他說起來一套套的,可是實戰經驗他一點都沒有,他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前半生在現代,他沒有機會去學著喜歡,那些人教他的只是如何讓別人喜歡、迷戀他,好延長「使用」年限,不會悲慘地過早被拋棄。

後來被恩人從魔窟中救出,他開始學著去做一個正常人,學著說話,學著穿著,學著生活,他適應的很快。唯有感情,是他短板。

他自己總結一下,大概是錯誤的愛情觀在他潛意識中根深蒂固。

面對別人的愛戀,他笨拙,不知所措,總覺得是自己做錯了,誘惑了別人。就好像面對顧清鴻跟他告白,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簡直十惡不赦。

誰會想做一個罪人?

拋開系統要把他傳送回去這一條件,他沒有辦法回應顧清鴻的原因,就是他過不去心裡這道坎兒。

還在山上時,小徒弟陸清隱曾單獨找過他一次,祈求他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顧清鴻。不是以師父的身份,而是以平輩的身份去看。

頭倚靠著冰涼的石壁上,白雲逸抬頭望著在假山頂移動的藍天白雲,耳邊彷彿想起了多年前他聽過的一篇有聲讀物。

「你為什麼不看看我,只要你看到我,你一定會愛上我……」莎樂美捧著先知的頭顱,獻上一吻。*1

***********

林府的主人就是林珊。剛來的時候,白雲逸還問侍女何時去拜見府中主人,以示禮貌,誰知侍女掩唇一下,說林府的主人就是小姐。

年輕女子當家?

白雲逸對此大感意外,因為林珊看上去年紀不過二十,林府可不小,林小姐是個人才啊。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這座府邸只是林珊休養身體的地方,真正的林家在京城。

那日林珊正是在回京的路上,遇上了顧、白兩人,為報答恩情,林珊當機立斷,讓車隊返回呈州。

但是這打亂了林珊回京的安排。

坐在主座上的林珊問白雲逸:「恩公今日可好些?」

林珊作為女子不便去房內探視,每天都會請白雲逸去花廳一敘聊聊天,話題基本上圍繞顧清鴻。

身體如何?

白雲逸心裡很清楚,現在顧清鴻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除卻被破壞的丹田,真正出問題的是他的心理。

白日里不梳洗不換衣,顧清鴻就只是坐在床上,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如果不是眼睛睜著,白雲逸都以為他坐著睡著了。晚上,一旦他支撐不住睡去。白雲逸就會悄悄推開門,走進他的房間,整夜守在旁邊。

幾乎每晚,他都會夢魘。

有時會額上直冒冷汗喊胡話,有時會小聲啜泣,有時又會蜷縮成團不住顫抖,與白天的安靜判若兩人。

第一見到的時候,白雲逸被嚇了一跳,想把人搖醒。走上前手剛搭上被子,聽到本蜷縮著呼痛的人喊了兩個名字。

「……師父……」

「……穆……遠……」

第一句尚且能聽清,混雜在痛苦的呻吟中,沙啞,斷斷續續,如果不是他剛好對那兩字敏感,恐怕就會漏聽了。

想到兩字代表的含義,那一瞬間,他有點懵。

他……在喊我的名字?

低頭看著顧清鴻的臉,驚恐、不安,被噩夢追逐的他在求救。

「清鴻,別怕,師父在……」

溫熱的掌心中他冰涼汗濕的肌膚,一下一下輕拍他的手背,口中柔聲哄著。

表面上溫柔平靜,白雲逸內心深處,被仇恨攪得波浪滔天,只想大開殺戒。

高、自、崇!

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恨到巴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他穆一遠的弟子就算犯錯,也輪不到外人的來管教!

這些個老匹夫,不就是想要功法嗎?何必為難一個半大的孩子,廢丹田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他同時又恨自己。

他此時在身邊又有何用?難道他安慰幾聲,就能時間倒回?

可笑的是,顧清鴻會遭受到這樣的痛苦,追根究底就是因為他。

顧清鴻痛苦,他這個做師父的,心裡又何嘗好過。

如今木已成舟,他能做的就是帶顧清鴻走出陰影,修補丹田,重新築基走上修真之路。

這條路,他依然會伴其左右。

「白道長?」

林珊輕喚了幾回,一旁的白雲逸終於回過神來。見他眼底有些泛青,再聽侍女們說清晨見白道長從恩人屋裡出來,她心底下有點羨慕,他們兄弟倆感情真是好。

主客兩人又聊了會兒,什麼話題都有,比如二人的師門,白雲逸這才發現哪裡不對,今天的「諮詢」時間遠遠超過之前,而且林珊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說出的東西又很不著調。

一旁侍女大概是看不過去了。

「小姐,要不您就跟白道長直說了吧。」

白雲逸假裝驚訝:「哦?林小姐莫非找貧道還有其他事?」姑娘,趕緊說了吧,再晚點我就該去給徒弟喂飯。

猶猶豫豫了半響,林珊終於說出了正題。

聽完了之後,白雲逸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想開口了。確實有點難以切齒。

林珊這次回京是因為林家發生些不能為外人道之的事情,鬧狐妖。如果只是普通的狐魅,找個普通道士處理就行。可偏偏這狐妖所化的女子,是上面某個位高權重的大人賜下的,加上林家老爺是被蠱惑的那個。林家的人私底下偷偷找過幾個道士來,但是他們都遭了禍。

林珊的母親,也就是老爺的二房。害怕女兒回來后也會遭禍,所以書信過來,語句中透露著絕望與無奈,她再三強調林珊別再回林家,好好待在呈州。

可林珊哪裡會聽,第二天就起程,路上她還在想要是那日的恩人在就好了。沒想到,剛出城門沒多久,就遇上了。

老天都在幫她。

見白雲逸低垂著眼,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裡,她忽然想到什麼,急急忙忙地解釋:「您別誤會,我不是要挾恩以報,顧道長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有難,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真的,明日我就要回京,顧道長近日身體不適留在府中修養就好,我都已經命人安排好了,會有侍從在府中伺候二位的。」感覺自己越說越黑,林珊都快急哭了。

其實白雲逸根本沒有往那方面想,他剛剛只是在想,要不要趁著上京的機會,帶顧清鴻去散散心。

他彎了彎嘴角,抬手止住林珊的話,淡淡地說道:「明日我們與你一同上京。」

舀一勺子蛋羹,伸到他的嘴邊,對方順從地張開了嘴,咀嚼了幾下后咽了下去。

白雲逸毫不懷疑現在給他一碗臭豆腐,他都能眉毛不動一下就吞下去。

兩個人就像早上喝葯時發生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個人是破罐子破摔,說完就算,另一個是假裝我不是當事人,強壓尷尬。

而化解尷尬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閑聊轉移重點。只不過這場閑聊,有點單調。

「你以前去過京城嗎?」

喝一口湯,顧清鴻搖頭。

「那明天我們去看看?」

咽下湯,顧清鴻抬眼皮,盯著旁邊舉著勺子的人,一言不發。他的眼睛很黑,沉得好像一潭深水,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你不想出去走走嗎。」

顧清鴻收回視線,低垂著雙眸,看著碗,若有所思。

等了許久,白雲逸還是沒有聽到回答,他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是心底下還是有些失望。

哎……果然還是不行。

顧清鴻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隨便問問。明天的計劃應該是打暈直接抗走,就跟來林府的時候一樣。

「好。」

稀疏平常的一個字,白雲逸如聽天音。嘴角忍不住彎起弧度,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這就好像老師在講台上報分數,台下的人以為肯定不及格,忽然聽到自己的分數,不僅及格,還上前十。

好好好!旁人念上一百篇雞湯,不如當事人出門走兩步來得立竿見影。

白雲逸光顧著高興,端著盤子哼著小調出去,他沒有注意到,顧清鴻一直在盯著他看。

這調子,好像師父也喜歡哼……莫非……不小心拆了西皮[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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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拆了西皮[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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