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鋪

話說司寇允翊等人回到府中，小廝報了豫王爺命世子殿下與大公子去書房面見。

大公子偷瞟了眼司寇允翊，只見司寇允翊摘了面具，隨手扔給一側伺候的小廝，露出一張傾城絕世的俊容，眉若翠羽，肌如白雪，一雙桃花眼不笑帶波，唇若含朱，不染自紅，可真謂是眉目如畫、明眸皓齒，當得起國色天姿！這一副驚世容貌行走於鬧市間，又怎能不戴面具呢？大公子雖畏懼司寇允翊，卻仍目光痴痴地定在他的臉上，已然心馳神往，一副不曉人事的痴傻模樣。

司寇允翊乜斜著眼朝他瞧去，眼中冷意一閃而過，大公子恍若夢驚，猛地收住眼神，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司寇允翊不再理會他，自行朝著書房走去。大公子良久才抬起頭來，只瞧見司寇允翊遠遠的身影，心叫不好，趕緊提著步子往前追去。

進了書房，豫王爺高足有七尺八，身形偉岸，蓄了一臉濃密的鬍子，穿著件暗褐色雲紋作飾的綢子長衫，仍掩不住一身糾結的肌肉，背著手立在書桌旁，先見到嫡長子司寇允翊，眼中滿是欣慰與讚許，當觸及其眼中冰冷眼神，豫王爺面色一沉，神色冷冽了幾分。后又看見慌張跑來的庶長子，一副猥瑣怯懦模樣，心中更是不喜，怒道：「孽障！還不跪下！」

司寇允翊與大公子二話不說，噗通跪地。

「你們可知所犯何錯？」豫王爺厲聲問道。

「孩兒…孩兒…」大公子嚇得半死，說了數十個「孩兒」也說不出一句整話，氣得豫王一腳踹過來將其踹趴在地上：「盡學了你姨娘那副做派，一副苦兮兮模樣！」

豫王罵完，又看向司寇允翊，司寇允翊垂首淡淡道：「大哥於鬧市駕馬賓士，孩兒不加勸阻，還險些護兄不周，實屬孩兒之錯。孩兒認罰。」

豫王滿意地點點頭：「既是知錯，領十個手板便出去罷。」說完，拿來界尺在司寇允翊掌心不痛不癢地打了十下。司寇允翊起身謝禮，轉身便走了。

大公子本趴在地上做出一副怯懦模樣，后見司寇允翊所挨的板子十分輕巧，又念想剛才父親踢自己的那一腳，心已涼了半截，待看向司寇允翊時，眼中怯懦竟全然不見，只余滿滿的怨毒與嫉恨。待豫王喝他，他又趕緊將那份眼神收斂住，做出一副垂簾恭順的模樣，任憑豫王處置不在話下。

司寇允翊出來，一幫丫鬟、嬤嬤、小廝呼朋引伴幫其包紮剛才的板子傷，司寇允翊抬手揮了揮，將眾人喝下，只問青案：「墨影可曾有消息？」

青案自知犯了錯，小聲道：「不曾。」

司寇允翊瞪了眼青案，青案脖子一縮：「奴才這便出去找他。」

「罷了。」司寇允翊自摘了外頭罩著的絳紫色長裰，扔給一旁的小廝，小廝們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捧在身心，司寇允翊又朝著自己房間走去，臨了留下一句：「若是墨影尋她不得，也便罷了。」原本覺得那小妮子滑稽可笑，可如今尋她竟還要費些腦力，這天下樂事何其之多，少了這個，再找別的趣事消遣便是。遂命人伺候著洗漱換上睡袍，上床就寢歇息了。

偏第二日墨影又帶了消息來，司寇允翊只說了句：「知道了。」也不去管她，到讓墨影心中頗為不爽，墨影與青案皆是司寇允翊的死士親隨，從小便跟隨在他身側，如今雖才十七歲，卻已有蓋世武功，平日里與司寇允翊同吃同睡，自認為還是能摸得清世子殿下的脾氣的。可是昨晚墨影忙了一宿，又是找狗，又是挨家挨戶地找，好容易找到了那間兒客棧，天已經亮了，便匆匆前來彙報，誰知道殿下竟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到了下午，用過下午茶，司寇允翊才慢條斯理道：「去德慶街走走。」

墨影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可算沒白忙活這一晚上！」

司寇允翊今日穿了件暗紅色雲紋綉金玉富貴圖的錦緞長袍，端的是富貴逼人，仍戴著昨日那副黑色鬼面具。

三人慢條斯理地來到沈明珠昨日住的客棧，墨影一問，那客棧掌柜道：「哦！是那戶帶著老太太，還有個三歲大小姑娘的人家么？他們起了個大早就走了，說是回鄉下去了。」

墨影看不到司寇允翊的臉色，卻也知道主子表情由晴轉陰是什麼模樣，乾巴巴咽了咽口水，心中苦哈哈道：明明是您自己耽擱到現在才肯來的！如今你又要怨誰去？！

果不其然，司寇允翊狠狠瞪了一眼墨影，轉身便走。二人連忙緊跟其後。

青案道：「既然你能讓狗聞著香味找到這裡來，自然還能繼續找的。」

墨影苦嘆：「若是一大早跑到鄉下去了，只怕這香味也早就淡了，偏早上又下了場下雨。這北方明明不常下雨的呀——唉！」

「唉！這就是戲里常唱的『有緣無分』么？！」青案小聲在墨影的耳邊道。

「我呸！主子才多大點人，那小丫頭才多大！」墨影小聲罵道。

青案哼哼兩聲：「你昨晚可沒聽徐大夫說，那小妮子可厲害著呢，嘴皮子很能說，比得了我家主子啦！就她說的那一句『人小鬼大』，你早先可曾聽見過這樣的詞語，我覺得用來形容主子爺實在是絕了！」

走在前頭的司寇允翊回頭冷冷道：「青案，你舌頭越發的長了！」

青案卻呆愣著眼，直直地看著前方，驚叫道：「主子！您看那是誰！」

司寇允翊也不多說什麼，順著他瞧的方向看去，是一間當鋪，那當鋪門口站著的可不就是昨天那個穿著粉綠襖子的小丫頭。司寇允翊二話不說，抬了步子就朝她走去。

一大早上沈田害怕客棧掌柜的多收一天的房租，天還沒亮就把大家都給叫醒了，著急忙慌地要回家去，好不容易租到一駕便宜的牛車，羅大娘卻又一下叫肚子疼，一下喊頭疼，一下又屎尿急，直拖到了現在。剛才羅大娘又嚷著要去書齋買幾張紙給蔣星寫字，羅老太太覺得是正理，便催著沈田幫她去買，沈田想帶著沈明珠一起去，羅老太太便說自己連一個小孩都看不住么？又罵沈田將自己當做是廢物，沈田只好跟著羅大娘去了，留下羅老太太與沈明珠在牛車上等著。

沈明珠心裡記掛著昨天那串手珠，應該是個名貴東西，下次來城裡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便趁著沈田不在，羅老太太又是個好糊弄的，以尿尿為借口下了牛車，找到一家當鋪，想把手珠當了換些銀子。

剛走進當鋪，裡頭的小二便喝道：「小孩他處玩去！跑這裡來做什麼！」

沈明珠背著手嚴肅道：「我是來當東西的。」

小二奇了，拍手笑道：「小娃娃可別來鬧我！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陪不得你耍！」

沈明珠跺腳道：「我真是來當東西的！叫你們掌柜的出來！我當的這件寶貝可是我家祖傳的！要不是被逼到絕路上了，我才不輕易拿出來呢！」

小二驚奇萬分，若說這小孩是在頑笑，可她偏做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有板有眼有模有樣，可瞧她年紀又實在太小，簡直是匪夷所思！便又道：「你說你有寶物，拿出來給我瞧瞧？」

沈明珠搖搖頭：「既然是祖傳的寶貝，輕易不能示人。」

「喲！你這小孩還拿起喬來！」小二笑：「我偏不幫你叫掌柜出來，你要是想當東西，自己到那窗戶口去，把你的寶貝拿裡頭的師父瞧了給估個價，何須叫我家掌柜的出來。」

沈明珠瞧那典當東西的窗戶口，足比她高了兩個腦袋，她如今身高還不到一米，哪裡夠得著，分明就是這個小二欺負她矮小，她四處瞧了瞧，只見牆角放了張矮板凳，便搖搖擺擺地將凳子搬到窗戶口，自己又吃力地爬到小板凳上站起來，舉高了雙手，費力地朝著典當窗戶扒去。

小二隻顧在一旁看熱鬧，也不上前去幫忙，又聽得「嘎吱」一聲，竟是那小凳子的四個腿兒中斷了一條腿，沈明珠正全心全意地去掏懷裡的東西打算遞進窗戶口裡去，哪料想到得這一出，失了重心，身子一歪，卻並未栽倒在地上，反是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正要回頭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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