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誘敵
「先養好你自己的傷。」盧淵站了起來，想抽回手，卻被徐中抓著不放，他沒辦法，只能保持半彎腰的姿勢，低頭看著徐中。
徐中急了，也顧不得自己屁股，翻身起來問：「到底怎麼回事，他難為你了？」
盧淵猶豫一下，在床邊坐下道：「張勇要我將功補過，帶一隊人到六橫城下誘敵，迫使魯軍分兵，屆時城內空虛，韓錚會率兵強行攻城。」
「魯國兵會出城？」畢竟上回就是喊不開城門，士兵們氣勢衰退，才在敵人手裡吃了大虧。
盧淵點頭，篤定道：「魯人剛剛打勝，正士氣高漲，已不需要再避鋒芒。一旦遇到戰機，他們必會大舉出兵，即便不是如此，我也會想些辦法……」
「不行！」徐中聽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將功補過，是從閻王殿下過，九死一生啊。
他按著盧淵的肩膀，一口氣道：「媽的，張勇是拿你當快肥肉，去釣那群餓狼。萬一真把大隊魯兵引出來，你往哪跑？怎麼跑？」
徐中震驚得聲音都抖了，不敢相信盧淵會傻到去踩這麼明顯的圈套。
盧淵道：「張勇會再派一支人馬，埋伏在四十裡外的樹林中。等我把敵人引過去，他們就從側翼發起突襲，若一切順利，我應當沒有危險。」
徐中一聽這話，更加反對道：「張勇的人你也信得過？我現在就是信日頭打西邊出來，也不信姓張的一句話。」他心裡憋著口氣，知道盧淵是為自己才答應的，可越是知道，就越沒法安寧。
短暫的沉默后，徐中又道：「如果你非得去，我跟你一起去。」
盧淵擰起了眉頭，朝他傷處掃了一眼，道：「你現在連下地都不能。」
「怎麼不能？」徐中說著兩手一撐，就要下床，卻被盧淵一把按回去。
盧淵深吸口氣，嚴肅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更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張勇用意如何，我心知肚明，但我明日一早便要動身，來不及多做布置，你留下來，關鍵時可幫得上忙。」
徐中驚訝無比，沒想到會這麼急出發，聽到後頭忙道：「你說吧，我能幫上你什麼？」
盧淵想了想，附在他耳邊一番說話，徐中大叫一聲：「什麼？！」他眼睛瞪得老大，心通通狂跳，只覺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出乎自己意料。
「萬一真有異動，這邊就只能靠你了，你穩得住局面嗎？」盧淵望著他，尚有些疑慮。
「我……」徐中也望著他，幾乎能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一時遲疑不定。
但他很快想明白，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一條心地往上沖，便道：「放心吧，我肯定給辦妥了，姓張的欺負我沒關係，欺負你，就是一萬個不行。」
盧淵心裡稍微有了底，道：「也許不到那一步。」
徐中這時候也冷靜下來，懊惱地抓了抓頭髮，瞅著盧淵道：「你答應他幹什麼，不就是再挨十下棍子么？我天生是石頭做的屁股，不怕打。」
「你以為軍杖打不死人？」想起徐中身上慘不忍睹的杖傷，盧淵眯起眼，冷道，「若非張勇授意，行刑的兵士如何敢下這樣的重手？」
徐中聞言一陣心驚，難怪，原來真是把他往死里打，不由得后怕起來，心裡又氣又後悔。
「早知道張勇這麼心黑，在宿陽就不該出那個頭，讓他出去送死算了。」徐中罵完，轉頭去看盧淵，又覺心疼得不得了，摸摸他臉，「你現在怎麼這麼傻了，為我冒這種險？傻媳婦兒。」
盧淵一震，側頭避開，卻道：「我不想欠你的，你為何替我受刑？」
原來只把徐中當作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就算棄掉也不可惜，更不會考慮誰欠誰的問題。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應該分清一些，對彼此都好。
徐中抬眼看他，理所當然道：「誰家媳婦兒誰心疼唄，我看著你挨打，還不如我自己挨打。」
他這話一點不假，原先還沒覺得喜歡盧淵喜歡到那個份上，但今天眼看他被人按在凳上，心裡不知怎地就抽抽起來，腿也不聽使喚，比腦子更快地做了決定。
徐中心裡發虛，趴回榻上去，盯著前頭一晃一晃的燭火愣神。他想理理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半天才朝盧淵道：「媳婦兒，你欠我的多了，想還就慢慢還，以後有的是時間。」
盧淵沒有說話，兩人的目光接觸了一下，又馬上分開。徐中艱難地動了動，蹭到最里側，給他騰出大片地方，拍拍自己身邊：「上來合會兒眼，天都快亮了。」
盧淵寬衣脫靴躺上去，和他並排地和衣而睡。然而沒過多久，徐中的傷口又疼起來，睡不踏實，只能咬牙挺著，中間睡著幾次，又疼醒過來。
盧淵睡覺輕，也跟著醒了，幫他換了次葯，徐中這時已經發起熱，迷迷糊糊睜開眼，抓著他的手感慨：「病了能有媳婦兒照顧真好。」
兩個人相互依靠扶持的親密感，讓他打心底里生起一股溫暖，但實在沒精力想太多，很快沉沉睡去。反倒是盧淵，看著自己被人在睡夢中握著的手，出了一會兒神。
徐中醒過來已經日上三竿，稍微退了熱，猶覺得嗓子發乾。他見帳簾縫裡透進一縷天光，想起什麼，一下子撐起身來，正巧孫二威端著吃的進來，徐中張口便問：「盧淵呢？」
孫二威道：「一早就走了，看你睡得沉，沒叫你。」他很沒講究，直接把沾著油花的碗放床上，裡頭是幾塊煮過的牛肉，還有一點湯，「吃這個東西可能上火，但你不能沒體力，不然受不住寒。」
徐中沒什麼胃口，不過想起盧淵昨晚的託付，還是端著碗吃光了，連湯也喝得一點不剩。他現在不能倒下，還得幫盧淵盯著張勇，萬一有什麼事，才能提前應付。
孫二威走後，徐中在床上趴了一天，腦子裡卻沒閑著，怎麼也再睡不著。到半夜的時候，帳外面突然傳來爭吵聲，一直綳著根弦的徐中馬上精神一震，支起耳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