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不可能!」倨傲的像個小獅子的江乘一下子慌了,「快說!你潛伏在我家到底有什麼目的?把江萊藏哪兒去了!」
他眼睛瞪的彷彿要吃人一般。
「我說了,她死了。」江萊語氣依然那麼輕描淡寫,她手腕微微一動,便掙開了江乘的鉗制,在江乘伸手要掐她脖子前,將床頭一根試管拿了出來,扔給他:「呶,h-r8神經激素,它的作用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江乘拿到手中的東西一下子就愣住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自殺?」他像是忽然找到什麼可以說服自己的東西,「你說她自殺了,那麼你呢?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有什麼陰謀?說!」
「我?」江萊唇角一揚,眉目之間像聚了光:「我是她的第二人格啊。」
江乘一愣,「第二人格?」
江萊雙肩一聳:「如你所見嘍,那丫頭壓力太大想不開自殺了,我就出來了。哦對了。」她將那天去醫院拿到的檢查報告拿了出來,遞給他:「我之前住院住了幾天你應該知道吧?我說是胃疼,只是不想讓爸媽擔心而已,實際上是因為江萊自殺,我雖然醒了過來,及時清理了毒素,但身體裡面還殘留著許多毒素沒有排解,才會進醫院,這是醫院的診斷報告,你自己看。」
現在的科技雖然很發達,但紙張依然存在,她用手指戳了戳那幾張紙:「呶,這裡。」
江乘看著手中的幾張紙,再看看她,身體陡然一踉蹌,臉色煞白:「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自殺,這不可能。」
他用一種很危險的眼神看著她:「從她身體裡面出去,把身體還給她,她一定還在對不對?把身體還給她!」
他忽然伸手想要拉住她,她身體靈巧地向後一番,撇了撇嘴:「想死是不是?我都說了她死了,已經徹底消失了,像泡沫一樣。」她伸手食指,做了個戳的動作,「像這樣,砰-啪!消失了,不見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懂了嗎?」
她的脾氣可向來稱不上好。
「怎麼?在她死了之後忽然想起來要關心她了?」她神色有幾分幸災樂禍,因為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身體居然有種異樣的報復的快感,這不是屬於她的情感,卻是她想說的。
她嗤笑一聲:「你不覺得太遲了么?」
房間門並沒有關,他們的吵鬧聲早已讓早晨起來的江父江母聽見,他們原本以為江萊又做了什麼讓江乘生氣的事情,兩個人才吵起來,卻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事情。
江母身體微微晃了晃,被江父一把扶住,然而江父的臉色也並不好看,他扶著牆壁,從外面走了進來。
江乘和江萊看到江父江母俱是一愣,江萊適才漫不經心的表情也收了起來,低著頭不再吭聲。
昨天晚上她被身體原主的夢境困了整整一個晚上,夢裡所有情景都是關於江乘和她的家人,然而更多的卻是江乘,她像是一個旁觀者,被動地接受這一系列的記憶,然而她又是參與者,夢裡面那個小女孩分明又是自己,她就感覺自己的心神彷彿被硬生生一分為二,一邊清醒地知道那是身體原主發生的一切,一邊又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委屈,她的孤獨,她的倔強,還有她的絕望。
她一直想得到家人的肯定,得到家人關注的目光,不需要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只要和姐姐弟弟一樣,像關心他們一樣關心她,鼓勵她,為她的努力而自豪,為她取得的成績而驕傲。
然而沒有,都沒有。
她在這個家裡彷彿是個多餘的存在,她是透明的,隱形的,父母的目光永遠都聚集在姐姐和弟弟身上,為他們的學業,為他們的天賦,為他們的未來,為他們的一切。
而她在他們的光芒下,微弱壓抑的都快透不過氣來。
她用過很多方法去吸引他們的注意。
從開始的很努力很努力,到哭鬧不休,到裝病裝可愛爭寵,到故意讓自己的學業變得不堪,故意在學校里搗亂和同學鬧矛盾,故意和外面一些底層的非自然人男生玩,故意叛逆。
可是這全都是為了想讓家人關心她。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她的這些所作所為,不僅沒有讓她的家人對她產生半點關心,得到的反而是更多的訓斥、指責、憤怒和失望。
他們都覺得她丟了江家的臉。
江乘甚至在學校里都不想承認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姐姐,從小到大,他只會在大姐姐屁股後面驕傲地喊著姐姐,從來沒有喊過她。
從來沒有。
他們不應該是最親密的嗎?他們從胚胎開始就在一起,從小穿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髮型,吃一樣的點心,晚上也睡在一起,可什麼時候就變了呢?變得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就連從小和她在一起的阿乘也討厭她。
她整個少女時代都是黑暗而壓抑的,她甚至想過死,她想,如果她死了,他們會不會來看她一眼,他們會不會後悔?她要他們後悔!
如果她再大一點,她的社會閱歷再多一點,她的眼界更寬廣一點,有一天她可能會發現,這個世界很大,她還會遇到很多很多人,會收穫友情,會有很好很好的朋友,會遇到一個很愛她,哪怕她渾身黯淡無光也不會嫌棄她的男孩,會很愛很愛她,眼裡只有她一個人的男孩。
然而她只有十六歲,一個世界觀正在塑造卻尚且懵懂的年紀,於是她選擇了用這樣決絕的手段。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阿萊,你一定在騙我們對不對?你一定在開玩笑對不對?」江母捂著嘴巴,眼淚撲簌撲簌地落在手指上,清澈的眼睛如同剛剛出水的蓮花一般搖著頭,顯然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一切。
江父原本沉重之極的臉色漸漸轉化為滔天的怒氣:「夠了!你每天除了用這些手段,還會不會做些正事?你弟弟剛考上聯盟第一學院,你是想讓他讀書都讀的不安心嗎?你就這麼嫉妒你弟弟,非得用這種手段來傷我們的心!」
他渾身都在發抖,也不知是被她氣的,還是其它什麼原因。
江萊面色複雜地抬起頭,看著眼前身體原主至親的三個人。
其實在她看來,原主會自殺,並不只是這身體家人的責任,她本身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差,但是絕大多數的責任,還是在於她的父母。
十指又長又短,人心本來就是偏的,這很正常。
就像她,她爸媽就更喜歡讀書好、會掙錢、有出息的哥哥姐姐,但是爺爺就是喜歡一心只有武道,脾氣也不夠軟和的她,從小到大,簡直把她捧手心裡寵,她也從不曾嫉妒過自己的哥哥姐姐。
當然,身體原主有點悲催,她連個疼她的爺爺都沒有,難怪會走上極端。
只是……「信不信隨便你們。」她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會在乎你們感受的是她,並不是我,她已經死了。」她說:「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但你們是她至親的家人,哪怕平時對她漠不關心,畢竟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對她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我雖然有她部分記憶,但性格和她截然相反,你們遲早會發現。」╮(╯_╰)╭
江父臉色乍紅乍白。
江母看著情緒起伏十分劇烈的丈夫,非常擔心他的身體,原本柔弱的人此時反而堅強起來,皺著眉溫柔訓斥道:「阿萊,你就別惹你爸爸生氣了,這次的事情你胡鬧的有些過了,快向你爸道個歉。」她朝江萊使著眼色。
江萊看著她,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我說了,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但是現在,她消失了,消失的無聲無息,永遠的從這個世界消失,再也尋不著蹤跡,如果我不說,甚至沒人知道她曾經來過,在這個世上出現過,她那麼害怕孤獨和寂寞的一個人,如果連消失都消失的這麼無聲無息,她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吧。」
她嘴唇動了動,悵然地說:「我總覺得還是告訴你們比較好,畢竟……只有你們可以證明,這個世界,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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