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皓皓從舒心家出來，坐在車上發獃，雖然舒心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但從她的臉上，她已經明白了這場訂婚不過是權宜之計，是她和佟偉明互相幫助的協議。生在他們這樣的家庭，有些事情，如果真能靠著謊言去維繫，也算不得壞事。

想到晚上還要去參加所謂的訂婚儀式，而剛才她一鬧騰，讓舒心也不能再睡了。盯著憔悴的表情去訂婚，不知道佟家會不會不開心。不過林皓皓還是擔心舒心，自從幾年前她為了那人跟家裡鬧翻以後，這麼多年就不曾回來過。現在倒好，一回來就丟了個重磅炸彈，但願今晚的宴會能夠太平度過。

開著車，不知怎麼地，就開到了醫院。那天匆忙送歐葉妮來醫院的場景歷歷在目，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那個孩子就是她的侄女吧，當年她提出要離開自己，也有著這一層關係吧。看來，那孩子的確跟她感情深厚，臉上的著急不是假的，眉目之間，和年輕時的她有幾分神似。

林皓皓那天突然在街上遇到歐葉妮，雖然她們在同一個城市，可是見面那是幾乎沒有的。沒想到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遇見了，不過卻只是她看到了她，而歐葉妮當時只顧著疼痛了，應該是沒有看到她的吧。努力不去關心她的病情，努力地就當自己只是在工作時間順路幫了個忙，可是還是到了醫院門口，也許，是該去看看她。

就去看她一眼，看到她現在過的不那麼好，也許自己心裡就爽了一點。林皓皓承認自己心裡是有那麼點黑暗，咬牙切齒地下車，用這個理由做了最後的動力，亮出證件，詢問過後，找到了歐葉妮的病房。

「姑姑，你今天想吃什麼？我出去買吧，剛才我問了，護士說你可以吃其他東西了。」歐晨把飯盒整理好，跟著姑姑吃了幾天醫院食堂，她自己也是渾身不舒服。

「隨便吧，你想吃什麼，也給我買一份。」歐葉妮的精神好了很多，不過說話還是有點有氣無力，懶洋洋的。

「恩，那我去買，你要是餓了，先喝一點粥，我放在床頭了啊。」歐晨其實嘴裡有點發饞，等姑姑開口了，自己連忙起身出去。

「是不是又忘了帶錢包？那我包里的錢吧。」開門聲又一次響起，躺在床上的歐葉妮閉著眼睛養神，這間病房，只有她一個病人。料想該是歐晨回頭來拿東西，也就懶得睜開眼。

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病房內寂靜一片，歐葉妮微彎起的嘴角停在臉上，有一種預感，讓她想要睜開眼，卻又不敢了。空氣里熟悉的味道讓她以為是感知出了錯，以為是自己生病了，太過虛弱，才讓記憶深處的味道飄散了出來。還沒細想，鼻尖就是一陣酸楚，竟是想要哭的感覺。

生怕自己的情緒一下子變得糟糕，歐葉妮努力剋制著波動起伏的心思，笑著睜眼去看，果然，站在轉角處的人，不是歐晨，而是，自己記憶深處的人。

「好久不見。」歐葉妮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澀然地開口，輕輕地，細微的聲響，換不來對方一個笑。

病房裡的劇情朝著一個極為詭異的方向發展，等到歐晨回來時，就看到姑姑脫力般地靠在床頭，臉上的表情極為脆弱，緊閉著的雙眼像是極力在隱忍著什麼，嚇得她把手裡的飯隨手一放，就要出去叫醫生。

「小晨，我沒事，就是，就是有點餓了。」歐葉妮叫住歐晨，也許自己真的嚇到她了。

「餓了？那你快吃吧。我給你買了好多。」歐晨將信將疑地回到床邊，把吃的擺到歐葉妮面前。

「對了，姑姑，明天我去公司替你處理事情吧，這兩天你住院，一直有人找你。」吃到一半，歐晨想起一直接到的電話，估計姑姑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出院，乾脆她去跑腿好了。

「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懂，也幫不了什麼。我明天就能出院了，還是我回去處理好了。」歐葉妮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並不希望歐晨參與其中。

「我又不管業務，我就替你去跑跑腿嘛。你公司也沒個放心的人，我來辦總比交給別人辦好吧？再說了，我讀商科不是也是你建議的嗎？正好給我練練手。」歐晨並不是對於生意特別熱衷，只是看到姑姑這個樣子，她於心不忍。

「再說吧。」歐葉妮不想跟歐晨爭執下去，淡淡說了一句，不再說話，安靜地吃飯。

歐晨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可看到姑姑滿臉的疲憊和隱隱的哀傷，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從外面回來時，她就總覺得病房裡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裡怪，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姑姑突變的情緒，真是太怪了。

林皓皓高傲地從醫院離開，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絲毫破綻，彷彿剛才去探視的，就只是個在路上偶遇的人。記憶里的人，早已走遠，又何必戀戀不捨？林皓皓覺得自己太傻，為什麼要一次次給自己理由，去再看一眼？

城裡最奢華的酒店，盛大的排場，富豪們聚集的場所，燈光下焦灼的都是眾人探尋的目光。富力房產公司的少東家突然宣布要與新城公司的千金訂婚，這算是一則爆炸性新聞了，此前並沒有任何的風聲證明，這兩個人開始交往了。

「林家少爺也來了？」已經在酒會開始聊天的企業家們看到林浩辰兄妹，客氣地迎了上去。

「李總客氣，我這個妹妹就愛打扮，所以來遲了。」林浩辰瞥了眼身邊的人，這個妹妹磨蹭著不肯出門，倒不是因為要打扮，也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一路上都出神得厲害。

「我失陪一下。」林皓皓實在覺得這些所謂企業家或是少爺都好無聊，說的話題，從冠冕堂皇的商業計劃到充滿顏色又不經意鄙夷女性的笑話，都可以聊得那麼坦然，似乎完全不顧及身邊站著的這些女伴。

去了化妝間，舒心已經換上了禮服，坐在那裡閉目養神，還是那樣氣定神閑，沒有絲毫的緊張。林皓皓進到房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舒心靠近，林皓皓髮現舒心的美是那麼不同，即便她那麼漠然毫不在意，也沒有刻意被喜氣沾染，但還是美得吸引眼球。就那麼簡單地坐著，也能輕易抓住別人的眼球。

「皓皓，你來了？」舒心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睜開眼看到是林皓皓，臉上表現出真實的喜悅。

「是啊，外面好無聊，你也知道。」林皓皓皺了皺鼻子，一副你應該知道的表情。

「佟偉明呢？」林皓皓剛才在外面就沒看到男主角，還以為他在這裡，誰知道進來看了一圈，也沒有。

「他叔叔把他叫走了。」舒心的話很簡練，大概是這裡還有化妝師和其他一些人在，也不能說的太多。

「噢，我也好久沒見他了，本來還想過來跟他聊聊，也警告一些他，可不許欺負你。」林皓皓前半句倒是真的，雖然幾家人也算是舊識，父輩們生意往來較多，可到了他們這一輩，也不算是青梅竹馬。至於後面的話嘛，在這樣的場合也應景。

「儀式開始前他會過來的，你在這裡陪陪我好了。」舒心依舊眉眼淡淡的，語氣也沒太多起伏，絲毫沒有女主角的喜悅之感。

「我就知道你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困了吧？先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待會肯定要累死的。」林皓皓起身笑著對化妝師點了點頭，示意請她們先離開，讓舒心稍微休息一會兒。

等到房間里就剩下她們兩人的時候，空氣才恢復了溫度，林皓皓長舒了一口氣，又看著漫不經心的舒心，心頭低低嘆氣。

「幹嘛一臉的不高興，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舒心看著林皓皓的樣子，跟她開了個玩笑。

「沒什麼，只是有點感慨。想起我們以前說過，要互相做對方的伴娘的。」林皓皓下午才去見了歐葉妮，情緒本就有些起伏，現在又看到舒心這個樣子，好多過去的記憶都涌了上來。

「你在生氣我沒有提前邀請你做我伴娘？」舒心以此為樂，順著這個話題繼續開著玩笑，沒有絲毫的傷感和不愉快。

「舒心，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啊？你以前不是最討厭拿感情來開玩笑的嗎？雖然，雖然你跟佟偉明。。。但是過了今晚，全市的人都知道你是他未婚妻了！」林皓皓還是有點無法接受，說是不會結婚，誰又知道後面的路會變成什麼樣。

「眼下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我也沒有牽挂的人，找個避風港，也沒有什麼不好。」舒心終於是收斂了強裝的笑顏，語氣依舊淡淡的。

「我真是要被你跟佟偉明氣死了！你們兩個都那麼大的人了，做起事情來還那麼幼稚！」林皓皓翻著白眼坐到小沙發上，也不顧禮服有沒有起皺。

「我們若還幼稚，就不會有這一場訂婚了。」舒心的聲音很低，低到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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