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鎮國公府內的荷花池子里荷葉碧綠,荷花粉中透白,直挺挺的立在荷葉群中,微風掃過,將荷花的香氣送入府中女主人的玉香園中。

竇靜妤在睡夢中忽然聞到一股清甜的香氣,她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睛。

坐在一旁執扇為她扇風的侍女茭白看到她眼皮動了動,神色一喜,卻連忙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流光道:「快去告訴國公爺,夫人醒了。」

「我這就去。」流光低頭應道,臨走前往回一瞥,便看到竇靜妤在茭白的攙扶下扶著額頭坐了起來。

「夫人,您終於醒了。」茭白溫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喜悅,姣好的面容映入竇靜妤的眼帘。

竇靜妤伸出手,茭白忙將她扶坐起來,屋中角落裡放著冰盆,令竇靜妤在這夏季的炎熱之中,仍然蓋著薄被,未曾感覺到嚴酷的暑意。

「我這是怎麼了?」竇靜妤略微迷茫的看著茭白年輕了許多的面容,她不禁將視線轉向自己的手背,皮膚緊緻,光滑白皙,絲毫不像年逾五十的老女人。

「夫人從宮中回到府里,在荷花池子那裡暈了過去,太醫診斷說是中了暑氣,須得好生休養幾天。夫人昏迷的時候是昨天中午,如今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茭白認真的回稟。

「中暑?」竇靜妤微微疑惑,自從兒子們相繼離開她之後,她便整日里閉門不出,連舅舅的宣召也從不聽從,國公府內又無人敢虧待她,怎麼會中暑?

不過,茭白說的荷花池?

竇靜妤忽然想起來,二十年前國公府內是有一座荷花池,但自從大兒子喜歡的那個女人失足落水,滑了胎之後,就被填上了。

「你說,我在荷花池?那不是早就被填上了么?」竇靜妤皺起眉頭,她精緻秀美的面容仿若二八少女,根本不像是已經有了四個成年兒子的女人。

「夫人可是記錯了?荷花池不是您最喜歡的嗎?誰敢填了它?」茭白心下疑惑頓生,夫人在府中可是一等一的尊貴,誰都不敢冒犯夫人,更別說填了夫人最喜歡的荷花池了。

「許是我做了個噩夢吧。」竇靜妤嘆了口氣。

她竟然夢到了自己以後的事情,而那些將來發生的事情卻如同真的發生過一般,在她的靈魂上印上了無比深刻的痕迹。

竇靜妤記得清清楚楚,她的前半輩子受盡親人與愛人的寵愛,過得無比幸福,可是後半生兒子們一個個的忤逆她,不願娶她親自定下來的兒媳婦,要娶自己找到的所謂「真愛」!

前半生竇靜妤如何被天下女子艷羨,她後半生就如何被天下女子可憐!

四個兒子一個個的與她離心,離開國公府,最後能夠在她膝下盡孝,為她養老送終的,只有二兒子盛臨遙,其他三個兒子,不是死亡就是蹤影難尋!

竇靜妤痛苦湧上心頭,眼眶紅了起來,淚水毫無預兆的傾巢而出,很快打濕了她手旁的那塊錦緞被面。

她不喜歡深色布料,總覺得老氣,於是她用的都是淺色系的藍色,粉色,紫色,這被面就是皇帝舅舅親賜的蜀錦,淺藍色的帝女花蕊忽然被水打濕,變成了深藍色,格外顯眼。

茭白在竇靜妤沉默的時候擔心不已,她的夫人從來不會這樣,難道是暑氣未消,身子還難受?但當她看到夫人的眼淚留下來時,茭白還是心疼壞了,她是從小就跟在竇靜妤身邊的,竇靜妤性格好,脾氣好,一點都沒有被寵壞的樣子,也很心疼她們這些做丫鬟的,實在是個好主子。

茭白著急,她的主子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委屈,連哭都不出聲!

於是茭白連忙安慰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呢?一哭就不好看了。」

「茭白,你說我是不是個好母親?」竇靜妤突兀的出聲,她抬頭認真的看著茭白,似乎要看出茭白的內心所想。

「夫人當然是個好母親了,夫人在少爺們小的時候就親力親為,連換尿布都是您親手來的,別的母親哪像您這樣細心呢?!」茭白柔聲安慰。

「可是我覺得我做的還不夠。」竇靜妤聲音沙啞,她抽泣著說道。

茭白一邊拿出手帕幫她擦眼淚,一邊道:「夫人做得夠多了,府中上下誰不知道夫人是個好母親啊,夫人對少爺們的認真勁,讓茭白都嫉妒了,茭白都恨不得做您的女兒呢!」

「瞎說!」竇靜妤被她的話逗得破涕為笑,茭白一臉認真:「怎麼會是瞎說呢,茭白真的很想做夫人的女兒呢。」

「就你嘴貧!」竇靜妤接過茭白手中的手帕,抹了眼淚,又問道:「臨輝他們呢?」

「少爺他們上午來看過您,但您還在昏睡,老爺方才一直陪著您,只是中途有人稟報要事,暫時離開了。」茭白見她不傷心了,便緩緩道來。

「靜妤!」屋門被人推開,來人一向平靜無波的面上終於露出了欣喜之色,他快步走到竇靜妤床前,茭白在他走到之後方才反應過來,起身站到了一旁。

鎮國公盛懷瑾握住竇靜妤的雙手,一雙星眸盯著她直瞧,看得竇靜妤微紅了臉頰。

「怎麼哭了?」盛懷瑾看到竇靜妤微紅的眼眶,頓時拉下了臉色,他轉身對茭白斥道:「誰又惹夫人生氣了?」

茭白在盛懷瑾的怒意之下身子微微發抖,她急忙跪下來,竇靜妤拉住盛懷瑾的手,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柔聲道:「不是茭白,我只是,我只是……」

竇靜妤的未完之語讓盛懷瑾心中擔憂不已,竇靜妤的身子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太醫早就說過要好好將養,她的身子都是因為生雙胎的時候胎位不正,難產時傷了身體,留下了病根。盛懷瑾將竇靜妤捧在手心裡寵,他早在竇靜妤難產的時候就痛恨自己,如若不是他,靜妤又何須再受這產子之痛,甚至還會難產?!

自那次之後,竇靜妤身體的狀況被盛懷瑾當成了大事看待,這次她中暑暈倒,盛懷瑾恐懼不已,他愛竇靜妤勝過自己的生命,倘若竇靜妤去了,盛懷瑾會毫不猶豫的跟著她走的。

這個沉默的男人心中對竇靜妤炙熱的愛戀宛若火焰一般,永不衰竭,當竇靜妤閉上眼睛的時候,深得皇帝信任,權勢滔天的鎮國公盛懷瑾也毫不猶豫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盛懷瑾在竇靜妤死後的所作所為竇靜妤自然不知曉,但這無妨竇靜妤清楚這個男人有多愛自己,她看著這個男人年輕了十幾歲的面容依舊俊美如初,與上輩子那個因為妻子愁了半輩子,鬢髮斑白的男人-大相徑庭。

她在兒子死後閉門不出,連盛懷瑾都不願再見一面,盛懷瑾每日在她門前久坐,希望能夠讓她回心轉意,出來看他一眼。數十年如一日,但已經死心的竇靜妤絲毫不在意門外苦苦等待的丈夫,她糟蹋,作踐自己的身體,使盛懷瑾花費無數精力為她調養的身體破敗不堪,直到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奪去了她的性命。

竇靜妤當時有多麼的無情,現在看到盛懷瑾就有多麼的後悔,盛懷瑾一腔心血全放在了她身上,可她卻對盛懷瑾視而不見。

竇靜妤悲從心起,眼淚又落了下來,盛懷瑾看著又落淚的竇靜妤心疼不已,可最笨的他最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只會幹巴巴的說:「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不好看你還要我么!」竇靜妤心中委屈,看著盛懷瑾那滿含神情的眼睛,頓時撒嬌道。

「當然要,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盛懷瑾連忙說道。

「懷瑾!」竇靜妤被他的話激的又想起了上輩子的傷心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她想要宣洩十多年來的委屈與不甘,她恨自己無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與她決裂卻毫無補救之法,她恨自己無情,拋棄了深愛她的丈夫數十年,最後更是離他而去。

盛懷瑾手足無措,竇靜妤越哭越厲害,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身旁的茭白早就退了出去,給他們二人讓出了空間,無人支招,盛懷瑾只好緊緊抱住竇靜妤的身子,一手輕拍她的後背,就像兒子們小的時候哄他們睡覺一樣。

竇靜妤哭著哭著,抱著她的人背後輕柔的安撫讓她哭聲漸小,慢慢低了下來,最後她直接睡了過去。

竇靜妤情緒幾次起落,又逢暑期剛過,身體著實虛弱,很是昏迷了幾天,這可急壞了盛懷瑾。

盛懷瑾在懷中人睡著的時候,特意探了探她的脈象,確認她只是睡著之後,便將竇靜妤放到了床上,在一旁守著她。

但在一天過後,竇靜妤依然毫無蘇醒的跡象,這讓盛懷瑾著急了,他連忙派人進宮請太醫,請得還是專門為竇靜妤看病的太醫。

他這一請太醫,皇帝就知道了,皇帝知道了,大長公主和驃騎將軍也知道了。

兩天前竇靜妤才因為中暑昏迷請了太醫,怎麼現在又請太醫了?是不是你盛懷瑾對我們的靜妤做了什麼,才將靜妤氣病的?!

皇帝顧柏青御駕親至鎮國公府,彼時盛懷瑾還巴在竇靜妤床前,皇帝到了地方之後,便看到竇靜妤蒼白的臉色。

顧柏青疼愛竇靜妤是出了名的,竇靜妤未出閣前,顧柏青將她寵上了天,說要星星絕不摘月亮,說往東絕不往西的那種,現在看著自己疼愛的小姑娘現在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顧柏青心中的怒氣便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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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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