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懷瑾與竇靜妤兩人的親事一開始並不是顧柏青願意的,他巴不得竇靜妤多留幾年,又怎會早早的為她選夫?
可盛懷瑾卻在當年定國寺中的一眼,便對竇靜妤一見鍾情,至此念念不忘。
他為了心中所愛,不僅拒絕了母親為他安排的通房丫環與侍妾,清心寡欲,而且還一心撲在仕途之上。
盛懷瑾本是鎮國公次子,他是無權繼承鎮國公爵位的,而皇帝是萬萬不會將自己捧在手心裡的竇靜妤嫁給一個紈絝子弟的,盛懷瑾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業,讓皇帝點頭答應他們兩個的婚事。
盛懷瑾運氣不怎麼好,邊境有羌族來犯,而朝廷有兵力強盛,實乃好兒郎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可是當他踏上前往邊境戰場的途中,鎮國公府遣人飛馬報信,鎮國公世子病危,鎮國公命他即刻回京。
盛懷瑾和他大哥的關係不怎麼好,因為他母親是鎮國公繼室,他的大哥盛懷瑜是原配嫡子,鎮國公原配生下盛懷瑜時身子便已受損,可是她為了給國公府開枝散葉,硬是咬牙撐著又懷了一胎,懷胎七月之時,受驚早產,產下一名死嬰。她生產之時便已經是困難,熬了兩天兩夜,好不容易孩子出來了卻早已夭折,經受不住打擊的她便撒手人寰,彼時盛懷瑜已經五歲。
盛懷瑜自幼聰敏,幼年喪母之後,父親的再娶也讓他早慧的內心蒙上一層陰霾,更別說這位繼母一年之後便產下一名健康的男嬰,也就是盛懷瑾。
於是盛懷瑜從小便不待見盛懷瑾,盛懷瑾生性豁達沉穩,他並不在乎國公世子之位,可是盛懷瑜卻一直視他為敵,就算自己已經被皇帝封為世子之後,也從未對盛懷瑾有過好臉色。
盛懷瑾乍聞此消息時心中格外驚訝,他記得自己離府之時盛懷瑜尚且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怎麼才離開四日就性命危在旦夕?
盛懷瑾滿心不解,仍是跟著報信人回了京城。
回京之後,他找到父親,詢問原因,鎮國公當時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他說,國公府近年勢微之象太過明顯,如今這一代更是找不到往昔鎮國公的威勢,昔日的仇敵也漸漸開始展開手腳報復,身為下一代繼承人的盛懷瑜便首當其衝。
盛懷瑜在一次友人小聚之時被人暗算,回府兩日之後才發覺自己已經中毒頗深,儘管如此,盛懷瑜還是大膽的隱瞞了鎮國公,因為他當時參加的聚會著實不妥,若是說出來,必會惹得鎮國公對他不滿,影響他將來繼承爵位。
就因如此,盛懷瑜毒入骨髓,瞞不下去的時候才命人稟報了鎮國公,可此時為時已晚,盛懷瑜為自己的私心付出了代價,他已經無葯可醫了。
下毒之人著實太過明目張胆,但偏偏鎮國公和盛懷瑾根本無法查出到底是誰幹的。
事情稟報皇帝之後,皇帝雖說也命人查了,可是皇帝卻隱隱包庇著罪犯,這使得盛懷瑾對皇帝有了嫌隙,便是上輩子皇帝駕崩之時,他們兩個人也依然是水火不容的。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盛懷瑾繼承了鎮國公的爵位之後,不僅要做出一番成就,也要振興鎮國公府,忙得不可開交,但百忙之中能夠安慰他一二的,只有回憶中竇靜妤那美好的笑容了。
盛懷瑾在對竇靜妤的懷念之中情根深種,痴情不已,得悉竇靜妤已經及笄之後,彼時已經在軍中立下了赫赫威名的盛懷瑾便迫不及待的向皇上請求賜婚了。
顧柏青本不願將竇靜妤嫁的那麼早,可在年輕一代之中既找不到能夠與盛懷瑾相提並論的人物,也找不到對竇靜妤足夠痴情的人,再加上另一邊長公主的說服,他只得同意,將捧在手心寵了十五年的寶貝疙瘩嫁給盛懷瑾。
女婿是岳父上輩子的仇人,這個在盛懷瑾與顧柏青兩人身上同樣適用,顧柏青恨不得將這個從他手中奪走竇靜妤的臭小子千刀萬剮,而盛懷瑾也恨不得將這個總教唆竇靜妤與他和離的舅舅千刀萬剮。直到竇靜妤生下長子盛臨輝,兩人之間的關係才開始緩緩上升。
但顧柏青仍然對盛懷瑾百般挑剔,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顧柏青走到門口的時候,盛懷瑾還坐在竇靜妤床邊守著她,當顧柏青打開門時,盛懷瑾扭頭看了他一眼,就轉過頭了。
顧柏青差點氣歪了鼻子,這傢伙挺囂張的啊,連君臣之禮都不行了!
可是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顧柏青三步並作兩步走,走到竇靜妤床前,看著竇靜妤毫無生氣的臉色,飽含怒氣的開口質問道:「靜妤是怎麼回事?!」
盛懷瑾無視了他一次,是因為竇靜妤從皇宮中回來才開始不好的,但有一不能有二,他也不想在竇靜妤昏迷的時候和顧柏青吵,於是盛懷瑾便沉聲道:「太醫診過,說靜妤是憂思過重,心力交瘁,身體受不了才昏迷的。」
「憂思過重?!心力交瘁?!」這幾個字顧柏青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恨恨的盯著盛懷瑾,將聲音壓得低低的,聽起來格外陰沉:「盛懷瑾,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惹得朕的靜妤變成這樣?!」
「皇上,靜妤是我的妻子,鎮國公夫人!」盛懷瑾很不喜歡顧柏青這樣的語氣,彷彿竇靜妤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哼!」顧柏青冷哼一聲,道:「可朕是靜妤的舅舅!」
「來人!」顧柏青大手一揮,他身後的房門就被人一把推開,露出了站在門外一溜朱紅服飾的大內禁衛,與粉色衫裙的宮女。
盛懷瑾眼中瞳孔微縮,他緊緊盯著顧柏青身後的人,聲音里充滿危險之意:「皇上這是要幹什麼?」
他起身擋在竇靜妤床前,渾身緊繃,仿若警惕的雄獅,面前人稍有不慎,便會被他抓住機會,咬斷喉嚨!
「你鎮國公照顧不好朕的靜妤,三番兩次讓她生病,朕擔心靜妤在這裡待久了身體會變得更差,朕此番來便是為了將靜妤帶回皇宮靜養。」顧柏青冷靜的說著,毫不在意盛懷瑾對他露出的獠牙。
他更是在盛懷瑾憤怒的目光下坦然自若的道:「至於靜妤的孩子,臨輝他們,朕准他們每隔四日可進宮探望靜妤一次,緩解靜妤的思子之心。」
「那我呢?」盛懷瑾緊盯著顧柏青的面容,低沉這聲音開口說道。
「你?」顧柏青嗤笑一聲,「你連靜妤的安危都無法保證,朕又怎能讓你再見靜妤?!」顧柏青眼露厲色,他對盛懷瑾的深切不滿之情完全暴露出來。
「皇上是要讓臣與靜妤永無相見之日?」盛懷瑾滿懷怒意的說道。
「這是……」沒等顧柏青繼續說出激怒盛懷瑾的話語,盛懷瑾身後床榻上的竇靜妤便□□了一聲。
盛懷瑾面色一變,再也顧不得和顧柏青對峙,他急忙轉身,趴到竇靜妤床前。
「靜妤,你醒了嗎?」盛懷瑾壓低了喜悅的聲音,他目不轉睛的看著竇靜妤眼皮微動,慢慢張開了眼睛。
竇靜妤眼中布滿朦朧之色,她還有些迷糊,當盛懷瑾握住她的手,喚出她的名字時,竇靜妤眼睛方才一亮,她急急追問道:「我剛剛聽到了舅舅的聲音,舅舅是不是在這裡?」
盛懷瑾眼中光芒微黯,卻捨不得騙她,而且也不容他欺騙,顧柏青自己就站在了旁邊的位置,握住了竇靜妤的另一隻手。
「靜妤!」顧柏青喚出竇靜妤的名字,竇靜妤看向他,看到他的容顏時嘴角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舅舅!」
「真的是舅舅,我以為,我是在做夢!」竇靜妤看著同樣年輕了十幾歲的顧柏青,心中喜憂參半。
喜得是自己能夠重新回到這個時候,說不定可以扭轉上輩子的悲慘局面,憂得是這一切的感覺都不真切,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就好像醒來之後,她還是那個可憐的老女人。
「怎麼會是做夢。」顧柏青握緊了竇靜妤的手,目光柔和,聲音溫潤:「我在握著靜妤的手,靜妤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了!」竇靜妤點頭,臉上顯現出了喜色:「舅舅很溫暖。」
顧柏青聞言溫柔一笑,道:「那舅舅不放手好不好?」
盛懷瑾再也忍不住了,他強硬的插入兩人之間,道:「靜妤,你剛醒,渴不渴?」
竇靜妤這才將注意力放在盛懷瑾身上,上輩子顧柏青離開了好多年,再次見到他竇靜妤難免會疏忽盛懷瑾,她聽到盛懷瑾的話后,忙點了點頭,道:「我渴了。」
「那我去給你倒杯水。」盛懷瑾說道,在竇靜妤點頭之後,看了一旁的顧柏青一眼,方才起身。
顧柏青在盛懷瑾讓開有利位置之後,便站了過去,道:「靜妤,你……」
竇靜妤不明白顧柏青的欲言又止,卻也知道顧柏青擔心她,她只好挑著自己身體狀況說:「舅舅,我很好。」
「很好?」顧柏青意味不明的道,「你若是在這裡真的過得很好,又怎會接連昏迷兩日?」
竇靜妤詞窮,之前那次昏迷她著實不記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後來這次卻是她自己因為回到過去而情緒巨變,身體受不了才昏過去的,可這又怎麼能跟舅舅說。雖說舅舅不會不相信她,但她不想讓舅舅為她傷心,上輩子因為臨輝他們的事情,舅舅顧及到她的感受,在對待臨輝他們之時也縮手縮腳,施展不開。
那時候,舅舅被臨遙喜歡的女子當著眾多朝臣的面唾棄不已,其中言語之難聽讓她這個不在場的人也覺得氣憤不已,跟別說當時首當其中的舅舅了。
但這女子是臨遙帶上朝的,倘若發作這女子,勢必要牽連臨遙,臨遙又是她的兒子,舅舅不忍她傷心,竟然生生的咽下了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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