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亂糟糟
「你到底想幹什麼?」牛春花沉著一張黑臉,瞪著對面的郝正。
「春花,上次那是意外,我以後改還不行嗎……」郝正,也就是胖嬸子介紹的老郝醬油鋪家的少東家,正圍著牛春花打轉。
「你走吧,咱倆本來就只見了一面,沒啥好說的。」牛春花扭身就走。
自從上次見面后,從第二天開始,郝正就開始往牛家莊跑,一天一趟,不是拿朵野花,就是送根木釵,要不就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牛春花見了心煩,村裡人還樂呵呵地打趣:「春花總算也要嫁出去了。」還勸春花莫要上了個什麼學堂,就把眼兒抬得高高的,瞧不起人。
牛春花根本沒法一個人一個人解釋。再說,郝正在別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老實人的模樣。就是你說了,別人也不信,總以為是自己找的借口。
「春花,你看我這麼有誠意,就同意了吧。」郝正又纏上了來。
「你要再不走,我就揍你了啊。」牛春花揮揮拳頭。
「要是能讓你嫁我,你就是打我,我也心甘情願。」郝正上前幾步,故意挺了挺胸膛。
牛春花一拳揮過去,只聽「嗷」的一聲,郝正疼得齜牙咧嘴,彎著腰直叫喚。
牛春花啐了一口唾沫,「等你打過我再說吧。」
過了兩天,郝正沒有來。牛春花覺得清凈了許多,大熱天的聽著郝正在耳邊嘀咕,心裡簡直要冒火。
「牛姐兒啊,聽說你把個求親的後生打啦?」牛嬸子一臉好奇地湊上來。
牛春花拉著一張臉不說話。
「多好的後生啊,你就下得去手?我說,牛姐兒啊,做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兒,把男人都嚇跑了,你怎麼嫁人啊?」
「嫁不了人,我立女戶去。」牛春花氣沖衝來了一句,肯定是那個男的又在村裡裝可憐了,弄得自己好像一個母老虎一樣。
牛嬸子被噎了一下:「你有父有兄的,立什麼女戶啊?」
「你不是說我嫁不出去嗎?嫁不了人,我不立女戶,難不成還吃娘家的,住娘家的?」
牛嬸子訥訥不言了。
誰知,幾天後,郝正又出現了。牛嬸子躲在柳樹下的樹蔭里,和幾個婆子沖著牛春花指指點點。
不用聽,牛春花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乾脆就破罐子破摔,抄起手中的掃帚朝著郝正打去:「叫你滾,還來,滾啊……」
郝正還沒來得急說話,就迎頭挨了那麼一下,眼見牛春花又舉起掃帚拍過來,連忙把手中的野花一揚,嗷嗷叫著跑了。
牛嬸子幾人就如同母雞一般,咯咯咯的笑個不停,惹人生厭。
而郝正就認準了一個心思。只要自己三天兩頭露上一面,緊緊纏著牛春花,就沒有人給牛春花說媒。等著急了,牛春花只能嫁給自己。這是為賺不賠啊。
不說牛春花被這種無賴纏得火大,你追他就跑,你罵他當聽不見,整天如同個蒼蠅在你耳邊嗡嗡個不停。
而那一頭,高子騏和柳眉私會告別。原本以為回到家中就可以專心讀書。誰知,高劉氏認準了一門心思,要給兒子挑個合心合意的可人兒,非把兒子的性子扭回來不可。可找來找去,偌大一個郡里,似乎就沒有合適的。
高劉氏對著說媒的王媒婆抱怨:「你看你給我兒子介紹的什麼人家。什麼教書的閨女,布莊的姑娘。我不求大富大貴,至少要能拿得出手啊。」
王媒婆連連抱歉,心裡嘀咕:「好像就你家兒子是金窩窩,沒見過這麼挑剔的。」實在是王媒婆一連說了幾個,都沒成,自己也摸不準高劉氏的心思了。
一開始高劉氏說要挑個會讀書識字的。那好,王媒婆說的梅庄一家親,是一教書先生的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知,和柳眉同歲,同在學堂讀書。高劉氏想著不錯,可以和兒子琴瑟相合。等悄悄一見面,高劉氏皺了皺眉頭,無他,單看那女子腰若隨風楊柳,面若泣露梨花,一顰一笑皆惹人愛憐。只這兩樣,高劉氏母就大不滿意。為何?一來,這女子身子太單薄,不好生養;二來那楚楚可憐的嬌羞樣讓高劉氏不喜。這樣如何能令男子安心正業?
高劉氏母又不自覺想起了柳眉那生龍活虎的鮮活樣,一對比,更覺得此女缺了一股讓人振奮的生氣。
高劉氏後來又要求能掌家。也行,王媒婆又說了一家布莊掌柜的閨女。這家掌柜有一女一兒。兒子幼小,女兒正值豆蔻,打小喜歡在店裡幫忙生意,且經營得頭頭是道。老掌柜很是自得,常常遺憾女兒非男身。高劉氏又偷偷去看了,那女子正在店裡做生意,一張小嘴利落乾脆,說得客人心花怒放。高劉氏母一開始暗自點頭,回到家中卻又想起柳家屯柳眉,一對比,覺得此女兩眼呼溜如同滾珠,心裡太過伶俐市儈。果然是商家之女,和柳眉一個性子,不好,不好。
沒辦法了,正好陶員外的閨女也在說親,門當戶對啊。結果高劉氏一打聽,雖然陶家僅有一個愛女,嫁妝還頗豐。但架不住這女兒雖明是嫡女,實則為妾室所生。更不用說,陶家妻妾不分,內院亂作一團。如何教得出好女子?
反正啊,什麼高挑的、小巧的,豐腴的,輕盈的,嬌俏活動的,端莊大氣的……總能讓高劉氏母挑出美中不足之處。
王媒婆也一臉愁容,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招牌就要砸了,真不知當時自己迷了什麼心竅,要接下這樁子事兒。
還不等王媒婆推脫不幹了,高子騏先受不了了。自己明明白白說清楚了,就要柳眉一個。母親為什麼就不理解呢。看看一天見一個姑娘,自己都讓人笑話死了。生氣之下,高子騏乾脆天天躲在書房,和母親打起了冷戰。
而青城鎮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學生,似乎一下也清凈了許多。大熱天也沒人願意出來逛街,因此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即使出門也是行色匆匆。
鎮上的迎客樓二樓,柳眉一臉冰霜地瞪著對面的季長風:「你是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季長風搖了搖手中的扇子。
「子騏沒得罪過你吧。」
「吆,叫的這麼親。我說柳姑娘,你幹嘛非在姓高的這棵樹上弔死呢。你看看我,照樣不差啊,風流倜儻,英俊瀟洒,同為青城四傑……」
柳眉呸了一口,眼睛斜斜的看著對方。
季長風有些惱怒,轉而又輕佻地笑了兩聲:「對,你不是問姓高的得沒得罪我嗎?我就看不慣他那清高的樣,整天一副我是正人君子,你們都是人渣的樣。哎吆,和你現在的表情簡直真是太像了。我是垃圾嗎?你要這麼看我。嗯?」季長風半俯下身子,湊近問道。
柳眉向後躲了躲:「如果你要說這些,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我走了。」
「別呀。」季長風伸手去拽柳眉。
柳眉一把甩開:「你別以為我柳眉是好欺負的。」
季長風也不以為意,隨手把兩張貼子扔在桌上:「看看。」
柳眉拿起來,翻開,愣住了。
「什麼意思?」柳眉皺著一雙秀眉問。
「你可以選擇一張,一份可以進宮,另一份可以入京都紫光學院。我想,無論哪一種,都可以實現你的夢想吧?」
見柳眉要張口辯駁,季長風又似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別急著否認,我從你的眼中就可以看出你的野心。不過,有野心的女人好啊……」有野心的女人才有弱點,才容易被掌控。
柳眉很想要痛快地把這兩張紙狠狠摔在季長風可惡的臉上,可這輕薄薄的紙卻如同千斤重,壓在手裡怎麼也抬不起來。
柳眉高傲地仰起頭,咬牙切齒道:「我還有子騏……」
「是,高子騏可以帶你入京,可高家會同意你進門嗎?或者即使你嫁到高家又如何?當一個秀才娘子,整日束在幾尺見方的小院?還是你能保證高子騏就能順利考上進士,給你請了封號?為什麼非要浪費這麼多時間呢,現在有更好的選擇在眼前啊……」
柳眉還在游移不定。
季長風繼續道:「你瞧瞧蘇家多會打算,蘇家的女子還不如你聰慧,為何能穿錦衣戴金釵?而你這麼漂亮的女子就要苦苦在家操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完全可以用在你身上嘛。」
對,柳眉是想入京,明明知道自己有這麼多優勢,自己還握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可就是沒有生在一個好人家,甚至連那個愚蠢的賣油郎的女兒都比不上。她們可以華衣華屋盡情享受,年齡到了,還可以嫁個人人羨慕的好夫婿,憑什麼自己就要一年到頭磨豆子?
或許是季長風的話戳中了的柳眉內心暗藏的一縷心思,柳眉直視季長風:「你有什麼條件?」
「我讓你毀了高子騏。」季長風恨恨道。
「不可能。」柳眉脫口而出,直接拒絕。
「怎麼,捨不得?」季長風抽回柳眉手中的貼子:「我也好捨不得這兩張紙,多難得啊……」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柳眉異常沉重地問。
「女人啊,你怎麼這麼可愛。正因為你是高子騏最愛的人啊,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被最愛的人背叛,哈哈哈……」
聽著季長風張狂的笑聲,柳眉沉默不語。
季長風扭身要走。
「我答應。」柳眉艱難地說道:「我可以給他一個重擊,但是你以後也不能再干涉他的生活。」
季長風揚了揚手中的帖子,「最後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們一個豆腐坊主的女兒,一個小芝麻官的次子,有什麼底氣,這麼的,嗯,高高在上呢?」
說完,也不等柳眉回答,仰天長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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