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的前任是極品
喬沉很快就回到了阿諾一手打造起來的儲藏室,她之前在這裡度過的記憶渾渾噩噩,只記得昏睡的時間總是比清醒的時間長,醒著的時候通常是被摁在實驗室裡面對阿諾那個侏儒的老臉,或者是年輕漂亮的助手小姐姐的大腿,阿諾那個死變態從來不會讓女助手穿褲子——別問她為什麼就這個記得最清楚。
喜歡漂亮小姐姐的大腿有什麼錯!
喬沉打開了儲藏室的大門,走了進去,裡面乾淨得近乎纖塵不染,灌鉛般沉重窒息的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同樣規模大小的幾十個灌滿淡黃色液體的營養艙列在儲藏庫裡面,就像精心陳列在櫃檯里的蛋糕,但裡面的東西並不怎麼美味——僵死的地精,被剝了皮的獸人,甚至還有被肢解的黑精靈。
喬沉甚至看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之前被她飼養過的人魚塞壬正靜靜地漂浮在一個營養艙里,或許是初來乍到沒怎麼被人剖開研究,至少身體還是完整的,不過漂亮尾巴上的鱗片脫落了不少,還禿了一小塊地方。他精神萎靡,那張美麗的臉上多了不少血痕跟淤青,彷彿一隻裝進罐子里的小魚乾。
他抱著巨大的尾巴像是沉睡又像是死去般,忽然動了動眼睫毛,察覺到什麼似的睜開了眼睛,朝喬沉望了過去。
瞳孔在映入喬沉身影的一瞬間急劇縮小,塞壬放開尾巴急切地想要向她游過來,卻被玻璃無情地阻擋在裡面。他激烈地捶打玻璃,可眼前的壁壘卻紋絲不動,只能看見喬沉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了——這個認知讓他感到窒息,像是有一把火在焚燒塞滿了他胸膛的乾草。
別走了。
你別走了。
塞壬無聲地請求,他的聲帶已經被破壞了,再也發不出具有攻擊力的聲音、急切羞澀的呼喚以及那個充滿誘惑的甜蜜的名字——喬沉、喬沉、喬沉,你為什麼要走?是我的尾巴不夠美麗么?是我的容顏無法誘惑你么?是我的聲音無法訴說情話么?
當然不是,只是我不喜歡你。喬沉終於在最大的一個營養艙面前站定,一個赤身裸體的高大男人無聲無息地漂浮在裡面。他閉著赤紅的眼睛,卻又好像下一秒就能醒來,鴉羽般又長又翹的睫毛在他深邃的眼眶下落下一小片陰影,黑色的長發如海藻般糾纏在他周身,他的臉龐跟之前沒什麼變化,英俊又陰鬱,在喬沉見過的人中只有精靈王海姆達爾可以與之媲美——可在以前,喬沉卻覺得連海姆達爾都比不上他。
他的身體強壯優雅美麗充滿力量,線條優美的肌肉像連綿的小山丘一樣覆蓋在他高大的骨架上。他的身後並沒有那對可達兩米的黑色翅膀,喬沉不知道那對翅膀是被他自己收起來了,還是在他沉睡之後被人切割了下來,但那對翅膀在她的記憶中是極為美麗的,收斂起來的時候像馴服的雄獅,展開的時候又會為她帶來遠方的花與風。
阿加雷斯的身體投下一片靜默的陰影,徹徹底底地籠罩住喬沉。
「你在想念他?」
桑德拉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她拿著獵刀從營養艙后緩緩走來。
喬沉望著沉睡中的阿加雷斯,回答說:「不,我在告別。」
「我記得阿加雷斯的屍體是被精靈族保管的吧,」喬沉說,「是你把他偷出來的?所以你才被海姆達爾驅逐了?」
桑德拉拔出獵刀作為回答。
與此同時,喬沉也抽出了蘇屠洲遞給她的長刀,長達兩米的刀刃出鞘的一瞬間就擋住了桑德拉氣勢洶洶的攻擊。身為精靈族的戰士,桑德拉天生就只知道進攻,沒有退縮沒有屈服,每一次戰鬥都是以命相搏,她給自己留的路永遠只有兩條:勝利跟死亡。海姆達爾帶著她就像是帶著一把最快的刀跟最利的劍。
而喬沉卻毫不示弱,攻擊的速度跟力量甚至比以命相搏的桑德拉還要強悍,即使力量已經衰弱到了以前的十分之一,但已經隱隱約約地透露出數年前最強勇者的威名。那把長刀甚至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強硬、靈活、隨心所欲,桑德拉處於下風后在纏鬥中變得越來越吃力,最後只有被喬沉踹了一腳往後滑移時才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你倒是厲害。」桑德拉用大拇指擦掉嘴角滲出的鮮血,望著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隻怪物。
喬沉拿刀拍了拍裝著阿加雷斯的營養艙,笑嘻嘻地說:「愛的力量咯。」
聞言,桑德拉的臉色又是一黑。
精靈跟魔族本就勢同水火,精靈族的公主貝莉葉又是死在魔王阿加雷斯的手上,不僅是魔族,甚至只要是跟魔族沾上關係的人,精靈都厭惡之極,更不要說跟阿加雷斯關係不清不楚的喬沉了。桑德拉雖然已經被驅逐,但還是保留著精靈的秉性。
只要能讓她心情糟糕,無論什麼話喬沉都樂意說來刺激她。
桑德拉被氣笑了:「為愛而戰?可以啊,讓我見識見識吧。」
但她還沒來得及動作,喬沉就先她一步俯衝到桑德拉的面前,距離近到幾乎沒有,身軀緊貼著身軀。喬沉用足以掀翻數噸鋼鐵的力量一拳揍向桑德拉的肚子,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一套連擊下來去了女精靈半條命,桑德拉瞅准空隙想要反擊,卻沒想到一腳踩進喬沉的陷阱里。
喬沉面無表情,手起刀落卸掉她半條胳膊,在對方痛吟之前將其一腳踹飛。
女精靈的身體就彷彿一隻颶風中殘破的蝴蝶,狠狠地撞向不遠處營養艙的玻璃后才停下來,沉重的身體往下滑。
「——錚。」
刀刃割裂空氣快速朝桑德拉劃去,在她的身體往下墜落的一瞬間插進她的胸膛,長達兩米的鋒利刀刃深深地沒入進去,連刀柄都探進去了一些。
女精靈的身體被死死地釘在半空中,血液跟淡黃色的營養液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別逗了,就憑你?」喬沉挑了挑眉梢,平靜又冷漠地說。
解決掉小麻煩之後,喬沉終於有空回過頭慢慢打量她這個被泡在罐頭的前男友了。
她看了一陣子,感覺沒意思透了,於是伸手按在玻璃上。設置在營養艙上的魔法陣感受到了入侵者的氣息,卻在喬沉的蠻橫下潰不成軍,脆弱的玻璃發出咔咔咔的聲音,最後悉數破碎,阿加雷斯的身體隨著大量的液體一起涌動而出,最後像一尾睏倦的魚似的流進了喬沉的懷裡。
喬沉抱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是重了還是輕了,畢竟距離她上一次觸碰到他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了。
但手上的分量的確很重,連帶著她的心也一起沉了下去。
喬沉將阿加雷斯放在了一個乾淨的地面上,然後咬破自己的手指開始在地上畫起魔法陣。以鮮血作為媒介的魔法陣是普通魔法陣威力的數倍,但這對於喬沉來說的確不太方便,她身上封印著惡魔的力量,很快就能痊癒傷口,而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這份力量感應到原來的主人就在身邊,比平時還要洶湧。
喬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皮膚,近乎龜速地緩慢畫下魔法陣——深淵祈禱。
完成之後,喬沉將阿加雷斯放在花紋的中心。
專門對付惡魔的魔法陣發動了,被血液圈出來的地方變成了漆黑的深淵,如同深不見底的沼澤一樣鑽出無數只黑色的手禁錮住阿加雷斯的身體,將他拖向深淵。
喬沉親眼看見阿加雷斯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內心卻十分平靜,畢竟這個魔法陣在數年前就應該發動。
可這個時候,喬沉卻不合時宜地想起阿加雷斯陷入永眠前的說的話。
「給我一個吻吧,伊文捷琳。我只要一個吻。」
呸,想得美。
「下輩子好好做個人吧你,」喬沉伸手撩開阿加雷斯臉上濕漉漉的頭髮,「你真是壞透了。」
他無聲無息地往下沉沒,連最後一點點冰冷的溫度都消失在了喬沉的指尖。
永別了。
我曾經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