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黑龍快遞
喬沉覺得她這份便利店收銀員的工作做得非常順利且得心應手，老闆娘管得寬鬆，晚上便利店客人少，除了陶倩倩這個丫頭認準了她的影子有問題，三天兩頭跑來找她之外，喬沉對現在這份工作相當滿意。
值夜班對身體損耗很大，還好喬沉身體素質好，平時楚康河又弄了很多調理身體的東西給她吃，所以幹了幾天夜班之後喬沉除了老是困之外還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喬沉下了班就是早上七點了，天灰濛濛的亮，慢騰騰地走回小區的時候周邊早就擺上了一圈路邊小攤，喬沉聞了聞飄在空氣里的香味，倒不覺得餓，只是眼皮重得很，她只想滾回被窩裡睡覺。
喬沉雙手揣在兜里，腳後跟踩不著地似的飄在路上，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突然有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迎面沖了過來，喬沉垂著眼睛閃開，還伸出一隻腳去絆他。
季諾踉踉蹌蹌地躲過喬沉給他使下的絆子，穩住身形之後就轉過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朝喬沉咧開嘴笑了笑。他今天早上差點睡過了頭，沒怎麼打理就急吼吼地沖了下來，黑色修身的執行員制服像鹹菜一樣皺巴巴地套在他身上，領口的扣子鬆開，束在腰裡的襯衣也露了出來，沒有半點禁慾系精英的氣息，怎麼看怎麼像個穿著拖鞋下樓買菜的二貨。
「早上好！你才下班回來么？黑眼圈好深啊，你看我早就說了吧，女孩子不要老是熬夜，你還去值夜班，熬出黑眼圈精神憔悴身體垮了怎麼辦。」季諾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她幾眼，苦口婆心地說。
喬沉腦子裡跟漿糊一樣混沌，聽季諾吧啦吧啦地說話就像好幾隻蚊子在她耳邊嗡來嗡去。喬沉頂著兩隻黑眼圈，雙目無神地說：「吵死了你。」
「我在關心你啊！當然我也不是特別想要你感謝我，人話你總會說吧！我算是知道什麼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襄王有夢神女無情，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溝渠……」季諾不滿地嘟囔。他當然不是真的不滿，季諾搬到喬沉對門之後兩個人就成天在一塊兒吃飯聊天，雖然大多數時間他會被喬沉氣得大喊絕交，但下一秒絕對又會貼上來說英雄求互粉，他會抱怨這麼多只是因為他話多而已。
喬沉壓根沒去聽他說了些什麼，只是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季諾立刻就閉嘴了。
「你站在這裡別動啊，我馬上就回來。」季諾一本正經地說，他雙手拍了拍喬沉的肩膀，像是要把她釘在原地一樣，然後又反覆說了幾遍不要動才跑到買早餐的小攤旁邊。
喬沉沒骨頭似的地站在原地，腳下踢著一粒小石子玩，她看著季諾在幾家買早點的商販旁邊繞來繞去，指著幾樣東西各來一份，嘴上還沒閑著跟賣早餐的商販聊幾句，讓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繞在花叢里的小蜜蜂……其實也都差不多，都是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季諾站在一家賣煎餅的小攤邊上，升起的熱騰騰的白霧浮在他的面前，似乎是察覺到喬沉在看他，季諾忽然抬起頭隔著香氣洋溢的白霧望著她，然後咧開嘴笑了笑，眼睛很亮，笑容里透著熱浪。
喬沉莫名其妙地就餓了，覺得胃痒痒的。
片刻之後，季諾兩隻手拎著一大堆東西就跑到喬沉身邊，一臉「看吧看吧我對你多好」的表情對著喬沉說：「油條、煎餅、鍋貼、小米粥、包子、燒麥……我每樣都給你買了一份，吃完東西你再睡。你拿回家自己慢慢吃，再不走我上班就要遲到了。」
「太多了，拿不動。」喬沉又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說。
季諾滿臉「窩巢你不是吧還要不要臉」地望著她。
喬沉無比淡定地回視。
最後季諾咬著牙，用硬邦邦的肩膀去頂喬沉的後背，生無可戀地說：「那我給你拿上去行！了！吧！我都快要被自己感動哭了，喬小沉你說說你還是人么，我頂著上班遲到的風險給你送早餐送溫暖送幸福，你好臉色都沒回我一個，你好意思么好意思么好意思么？你心裡就沒有哪怕一絲絲愧疚么！」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喬沉被他頂著往前走，憋住笑，「小~妖~精~」
「要吐了要吐了要吐了。」季諾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季諾累死累活跟供座大神似的把喬沉送到家門口，偏偏嘴還閑不住，一個勁兒地念叨：「喬小沉你就跪下來哭著感謝我對你的好吧！因為這是最！后！一！次！了！聽到了么！以後你就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孤獨地回憶曾經有個品德高尚的少年在你最需要幫助時，不求回報地給了你油條煎餅鍋貼小米粥包子燒麥，並且還把這些東西跟你一起打包送回了家門口。這個品德高尚的少年就是我，季！諾！你要是還有點兒良心的話，就把這兩個字裱起來天天燒三柱高香。」
「要不要再給你立一塊碑啊季雷峰。」喬沉說。
「混蛋，我明明是紅領巾！」季諾表示不服。
「手抬起來。」喬沉捏了兩把他的胳膊。
「哦。」季諾雙手提著一大堆早餐，抬起胳膊。
喬沉理了理他衣服上的褶皺，將襯衣規規矩矩地束進他的腰裡，然後認認真真地扣上他鬆開的衣服扣子，最後理了理他的領帶跟衣領。
當喬沉碰到他身體的時候，季諾整個人一瞬間就陷入了石化狀態，大腦一片空白，肌肉如同身陷警戒狀態一般緊繃起來，喬沉離他很近，毛茸茸的腦袋跟頭頂上小小的發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啊晃，季諾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喬沉已經接過一大堆早餐進了屋。
面對緊閉的大門，季諾紅著耳朵撓牆：「你這不是拿得動么么么么么么么……」
喬沉回到家之後本來想滾回被窩裡睡覺，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季諾的話，喝了幾口小米粥之後才閉著眼睛滾回了床上，掙扎著脫了外套，把被子嚴嚴實實地裹在身上就睡了過去。沒過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喬沉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打聲，被騷擾了半天之後，喬沉黑著臉翻身下床，猛地打開窗戶。
一條不停敲打窗戶的黑色尾巴突然就被喬沉拽在手裡，細小的鱗片貼著她的皮膚。被捏住尾巴的小黑龍坎迪斯扇動著翅膀停在空中，扭過身來，爪子里抱著一個包裹，說：「順豐快遞。」
黑龍坎迪斯全身漆黑，只有鱗片與鱗片之間透著一絲暗紅，就像涌動在黑色地表下的岩漿。它體型較小，跟十三歲的人類少年差不多大，它之前的體型是現在的十倍，但為了能人間界的入境資格不得不將身體縮小到現在這種狀態，甚至連身體內的魔法迴路跟精神迴路都要受到限制，但即便如此，龍類的官方危險係數評定仍舊有a級。
喬沉拽了拽對方的尾巴，說：「你到底吃什麼了，怎麼又重了？」
很明顯，坎迪斯圓滾滾的肚皮又大了一圈。被戳到痛處的坎迪斯忍無可忍，扭過身朝喬沉發出一聲咆哮，長滿小小的尖牙的嘴裡躥出來一簇火苗。
調戲了小黑龍一番之後，喬沉的起床氣消了一些，她收下了快遞包裹，在上面簽上了楚康河的名字。
「請給五星好評哦親。」坎迪斯在空中轉了幾圈，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喬沉。
按照老規矩，喬沉要給它一些小費。
喬沉從抽屜里拿出幾塊一元的硬幣拋到外面，坎迪斯用不符合圓滾滾胖乎乎身材的速度精準地用嘴叼住，然後放進專門系在脖子上的口袋裡，幾塊一元的硬幣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比如黃金，比如寶石，比如人民幣。
得到小費的快遞員黑龍坎迪斯撲哧撲哧地扇著翅膀飛走了，喬沉動作麻利地拆開了楚康河的快遞包裹，發現裡面是一本責編寄給他的出版樣書，喬沉瞥了幾眼，最後目光落在幾個小字上。
作者，喬家清河。
喬沉：「……」
喬沉像是拎著板磚一樣拎著書面無表情地踹開楚康河的房門，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挑起了喬總裁怒火的楚康河正躺在皺巴巴的床上翹著二郎腿刷微博，房間裡面沒開燈，黑色的窗帘把窗戶捂得嚴嚴實實，只有書桌上的電腦屏幕發著幽幽的熒光。楚康河撓了撓白花花的肚皮，打了個招呼：「回來啦，我待會兒給你做早飯，讓我先噴完這些黑子。」
喬沉走到床邊，把出版樣書扔到楚康河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說：「朋友，你聽說過勇者傳么？」
「……」楚康河摸了摸下巴，不勝唏噓，「這是我的成名作啊，想當年我就是憑藉這本書走上了成神之路……」
「滾吧你，」喬沉磨牙，「我什麼時候泡到了蕾妮梅斯把到了精靈王子還讓酷炫狂霸拽的魔王哭著說不要停了？」
「前兩個還好說，」楚康河攤開手，「你敢說后一個沒有么？」
喬沉瞪了他一眼，楚康河毫無心理壓力地揉白白的肚皮，道：「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再說這些就沒意思了啊，」楚康河語重心長，「還不如讓我賺一筆，你說是不是？」
喬沉呵呵一笑，一腳踩上對方白花花的肚皮，弄得楚康河在床上毫無形象地滾來滾去。
「等會兒等會兒。」楚康河掙扎著爬起來，抓住喬沉的腳腕，在她腳掌上摸了兩把，一個淡金色的微型法陣附在了上面，微弱但無比純粹的神聖之力在一瞬間灌進喬沉的身體里，然而在下一秒，淡金色的法陣如遭重擊般支離破碎，連那點兒純粹的神聖之力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來自楚康河身體里的力量代表著治癒、祈禱、祝福，按理說不應該被極端的排斥，只有惡魔才會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抗。
「封印在你身體里的那個玩意兒越來越不安分了。」楚康河說。他仰頭又倒回了床上，死死地抱住被子，背對著喬沉，輕飄飄地說道：「算起來都已經二十七年了……如果他要是蘇醒了，你打算怎麼辦，乖乖地再去送死？」
楚康河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喬沉說話，終於耐不住扭頭看過去，才發現屋裡已經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