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宋二老爺愈發不能明白了,只能發問道:「可是大哥看出什麼來了」
宋大老爺卻還是沒回他,只在那紙上提筆,將「柳」「學」二字劃了去,自言自語道:「柳家如今看似勢頭非小,卻不過是個不中用的,所以絕對不會是二房。」
聞言,宋二老爺抬頭看看他兄長,又看看紙上,少頃就見宋大老爺又將「李」「刑」二字也劃了去,又道:「李氏一族雖是世家,馨和郡主也是李家婦,可李家如今是獨木難支,難堪大用,可見這也不過是障眼之法。」
現下再看那紙張之上四已去二,餘下的「肖」「皇」和「韓」「兵」,宋二老爺也能明白其中大概的意思了,於是道:「這肖定是襄郡王長子所娶的肖氏了,而這皇便是天家了吧。」
沒想宋大老爺卻搖頭,「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此肖非一人,乃肖氏一族。而此皇又非皇室天家一族,只熙皇子一人。」
宋二老爺自然又不明白了,「今上只得熙皇子一子,他日承嗣丕基非他莫屬,說他是也不為過。」
宋大老爺卻冷笑搖頭,「當日貴妃娘娘在時,你我可曾當他便是儲君」
宋二老爺一怔,當年他們宋家打的正是扶持有宋家血統的皇子登基,若不是宋貴妃忽然發瘋,不顧手足親情,壞了宋家多年來的籌謀,宋家又怎麼會落到如今奴顏婢膝,被人呼來喝去的田地。
想起這些,宋二老爺不禁對兄長的教女無方,又添了幾分不滿。
宋大老爺一心思索,自然未能覺察兄弟對他的不滿,就聽他又道:「按說如今誰不當熙皇子便是儲君的。肖家嫡女為皇子妃,只要娶了肖家庶女,便是與熙皇子連了襟,實打實的親近了。他日熙皇子登基,多少好處可想而知的。可為何周家卻把這樣的好處讓給了前頭王妃所出的襄郡王長子,而非三公子」
宋二老爺這時也聽出味兒來了,但還是有些遲疑了,「你說可是周家並不看好熙皇子,另有打算」
宋大老爺卻又喃喃道:「襄太妃讓三公子娶兵部尚書之女,看似不比大公子來得好處多,卻也是不可小覷的。若說還有何不妥,就是這韓家是只對皇上唯命是從的保皇黨了。」
說著,宋大老爺又「嘶」了一聲,「可若依燕姐兒所說推算,這也不過是他們的權宜之計罷了,這又是為何」
宋二老爺自然也是想不明白的,乾脆撩開手,「管他周家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終究會有露出馬腳的一日,咱們家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了。」
宋大老爺長嘆一聲,「只怕等到那時便遲了。倘若到頭來是好事便罷了,若是禍事,咱們家就來不及抽身了。」
宋二老爺道:「那依大哥所說,我們又該如何」
宋大老爺眉頭緊鎖,連聲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而在外不過兩日間,有說韓家姑娘是個善妒亂家的謠言,便傳遍了京城。
聽聞這些中傷女兒名聲流言蜚語,韓家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可悠悠眾口又怎是輕易能堵得住的。
但韓家到底還是揪出了罪魁禍首,這人正是周瑛。
王妃聽聞竟然是娘家侄女壞自己兒媳的名聲,氣得把鄭國公世子夫人戚氏叫來罵了一頓。
封嬤嬤隨戚氏也一併來了襄王府。
優曇婆羅院里,主僕二人親熱地敘過寒溫,封嬤嬤這才說起來此番戚氏所託,為周瑛求情的話。
太妃聽卻搖了搖頭,「當日國公爺有意將瑛姐兒說與安哥兒時,我便沒答應。也並非是我老糊塗,一心偏向我那外孫女。只是也不往遠的說,就是看如今外頭瑛姐兒辦的這叫什麼事兒」
封嬤嬤道:「太妃說的是。國公爺也說了,讓送姑娘出去重新受教。」
太妃點點頭,「這會子讓瑛姐兒出去避一避也是好的。我進宮去求太后賞個教習嬤嬤給她帶去,就整好了。」
完了,太妃便讓封嬤嬤去見見葉勝男。
這日葉勝男大病痊癒,薛雲上也正好休沐在家。
聽說封嬤嬤來,葉勝男心下權衡了須臾,對來回的小丫頭子說:「你且仔細請我姨媽到我屋裡去,我去回了三爺就來了。」
小丫頭子答應了「是」,蹦蹦跳跳就去了。
關雎也聽說了,過來對葉勝男道:「你就去吧,三爺跟前我給你說話。」
葉勝男知道關雎的好意,便道:「那也好,只是小廚房裡熬得湯羹這會子正好了,你去端來給三爺用了吧。」
關雎放下手裡的針線活,「行,我這就去。」
待關雎一去,葉勝男又問采繁,「現下誰在上房伺候三爺」
采繁回道:「原是歡喜和籜兮進去伺候的,可三爺又把人都給攆了出來。歡喜便家去了,籜兮說頭癢,燒水洗頭去了。」
葉勝男吩咐道:「你去催催,我這要去見我姨媽了,只你和關雎兩人在跟前怎夠使的。」
采繁答應著也去了,葉勝男這才出了西廂房。
在經過上房時,葉勝男仔細兩邊回看了下,卻拐進上房去了。
屋裡,薛雲上頭都沒頭,便喝斥道:「出去。」
葉勝男卻不理會,拿過一件斗篷來便過去拉起薛雲上道:「三爺只管隨奴婢來。」
薛雲上一摔手,便掙脫了葉勝男,「放肆,你這是要做什麼」
葉勝男回頭道:「三爺可知道,那日周姑娘曾找過奴婢。她說只要奴婢為她所用,日後她便抬舉奴婢做個主子的。」
薛雲上一怔。
葉勝男又道:「三爺聽這話說得,到底誰才是咱們三奶奶三爺就不想知道她為何敢如此明目張胆,有持無恐」
說罷,葉勝男給薛雲上披上了斗篷,拉著他就出了上房。
薛雲上感覺著被葉勝男微涼的手牽著,不禁回握。
只是下房到底不遠,不待薛雲上將葉勝男的手捂暖,就到地方了。
葉勝男把薛雲上領到她下房後頭的窗邊,指了指緊閉的窗內,便走了。
進了房裡,葉勝男就忙過去給封嬤嬤問安,說過好一通家常話后,葉勝男才借著個話頭說起周瑛來,「姨媽可知道,前些時日周姑娘來找奴婢了。」
封嬤嬤一怔,「她找你做什麼」
葉勝男便把那裡的周瑛的話又說了一遍,笑道:「您說周姑娘她這是何意怎麼聽起來,到頭來她才咱們家三奶奶,而不是韓姑娘的。」
封嬤嬤當下便喝道:「住口。」
葉勝男佯作一驚,「姨媽,怎麼了」
封嬤嬤又問道:「這話還有誰知道了」
葉勝男搖頭,「這不過是周姑娘的玩笑話,我如何能當真了,四處說去的。」
封嬤嬤點點頭,「果然還是太妃說准了,周姑娘也太不知輕重了,這樣的怎麼也好對你說的。」
葉勝男又故作無意道:「依我說,無風不起浪,倘若沒人在周姑娘跟前說這樣的話,她一個姑娘家又如何敢這般有持無恐的。」
封嬤嬤看了看葉勝男,道:「也罷,你終究是要在三爺身邊服侍的,你知道些深淺也好站。你記住了,日後韓氏進了門,你面上做齊全了就夠了,省得到頭來也是無用功。」
葉勝男悄悄往後頭窗子望去,道:「我聽說當初太妃原有意把鈺姐兒說給咱們三爺的,只是沒想到會出溫泉莊子那檔事兒,後來太妃才進的宮去給三爺求韓家這門親事。如今想來,多少覺著韓氏有點成臨時湊數了的」
封嬤嬤卻不再往深里說了,只道:「這事兒你就不必多問,日後你自然就知道。」
說罷,封嬤嬤啰嗦了幾句家常,便到正院去伺候了。
葉勝男坐在炕沿沉思,見薛雲上進來,道:「三爺可都聽清了」
薛雲上面上有些凝結,但還是點頭了。
「三爺,你說太妃和國公爺打得到底是什麼主意」葉勝男輕聲問道。
薛雲上沉吟片刻后道:「當日皇上要給皇子選妃,瑛表妹就正好說親了。這會子皇子妃人選花落冠軍侯府,瑛表妹的親事又那麼恰巧地黃了。」
葉勝男一時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惶惶不安道:「按說肖大姑娘成皇子妃,日後定能母儀天下的,所以就算給大爺指婚,太妃也不能給大爺指肖家這樣一門親事的。要指,也是指給三爺你的。除非」
薛雲上接了葉勝男不敢說出口的話,「除非祖母和外祖知道,熙皇子登不了大寶。可皇上如今只有一子,日後就算還有皇子出世,那時熙皇子已羽翼豐滿,不同日而語了。」
葉勝男忽然站起身來,踉蹌著向薛雲上衝來,「或許皇子中是再沒有人能與熙皇子一爭了,可宗親中卻不乏有人的。就像安南王,就像御景王世子,就像三爺你只要熙皇子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他。那時候那時候以國公府的清譽,和皇上對他們家的信任,他們起碼有六成的把握,將你推上帝位。」
此舉艱險,若事成還好,稍有差池那可是雞犬不留的潑天禍事。葉勝男是越想越害怕。
薛雲上將瑟瑟發抖的葉勝男擁入懷中,「不不會的。這天下就是熙皇子的,他沒道理犯上作亂。」
葉勝男從薛雲上懷中抬頭,「倘若熙皇子他被陷害了呢」
薛雲上許久才搖頭,「鄭國公府已不比從前了,再沒那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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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