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分別
柳景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只是單純地想散心。
臨近四月,天灰濛濛的,彷彿老天爺打個呵欠,揉一揉眼,就會淅瀝瀝地落下雨來。
陰沉的天,讓人心情無法美麗。
柳景從出門伊始,沒說過一句話,低頭看地,腳下的路彷彿化作了未知的前程,迷茫得不知通向何方。
他只是想安安靜靜地沿著計劃好的路,走上鋪設好的軌道,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成功的盡頭。但現在,他卻被一雙又一雙的手,用力地往後推,逐漸偏離自己的方向。
其實,他只是單純地追逐夢想而已,為什麼會遇到那麼多的阻礙?
心裡的話,化作一聲嘆息,問了出口。
「沒有人能一帆風順,只是你恰好在開頭遇到了難題而已。」連漸緊扣著柳景的手,輕飄飄地說,「能度過這個坎,你便能成長。每一次失敗,都是你成功的推進器。」
柳景握緊了連漸的手,陷入沉思。
連漸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周懷,自己也不會獲得一等獎,但是一連串的打擊,磨去了他的熱情與熱血,他甚至不知自己鬧出微博這件事,是為了爭口氣,還是想清除掉夢想路上的阻礙。
緩步踏出小區,來到街上,來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連漸擁著柳景的肩頭,帶他避過迎面而來的人。
拐角處突然傳來類似驚堂木拍下的聲音,接著傳來響噹噹的喊聲:「來來來,今天我們說說這段時間最熱的話題……」
柳景心口一緊,拉著連漸加快腳步走過去。
只見一張小桌擺在角落裡,一個穿著相聲服的年輕人雙手撐在桌上,眉頭一挑,有模有樣地說:「最近一件事情被炒到了微薄頭條,大家知道是什麼么?誒,」手裡的紙扇指向其中一位聽眾,「對了,就是小鮮肉pk陳年老薑。話說這小鮮肉是怎麼攤上大事的呢,那就得說到他不凡的來歷了,你別看人家瘦胳膊瘦腿的,人家可是大學生,是祖國未來的花朵……」
「嘻……」柳景憋不住笑了出來,什麼小鮮肉和陳年老薑,這說的根本就是自己跟陳業,這人還真大膽,敢在街頭說這種是非爭論不休的話題。
「他好大膽。」柳景支肘戳了戳連漸,小聲說。
連漸見柳景心情好了一些,笑容也微露,點頭道:「我見過他幾次,這人是附近大學的大學生,平時課餘會來這裡擺攤,以脫口秀的形式談論當今社會熱點事件,口才相當地好,你可以像他學習。」
柳景沒聽連漸解釋幾句,就被那人詼諧的語言吸引了過去,痴痴地站在人群中聆聽。
源源不斷匯入耳中的語句,就像脫離了聲音,幻化成一個個的字元,形成字鏈衝擊著腦部神經。
一下,又一下……積聚在腦海里的鬱氣,霎時被沖得支離破碎,無法凝聚成形,漸而煙消雲散。
「我曾與他聊過,他說他的夢想是成為脫口秀主持人,所以有空就來擺攤,鍛煉自己,看看自己能吸引到多少群眾。」連漸聲音似乎從遠處飄來,輕輕地落入耳中。
夢想?遙遠又近在咫尺的辭彙,他曾經說想當主持人,想當演講家,可是現在呢,他在做什麼?在爭口氣,在與那些對不起他的人搏鬥。
夢想在哪裡?似乎已經被他拋得很遠很遠了。
「連漸,」柳景輕輕扯動連漸的衣袖,痴痴地說,「我想找回我的夢想。」
連漸一愣,漸而化開了笑容,揉著他的發:「我陪你找。」
「我決定了,」柳景認真地注視連漸的雙眼,「我想去加拿大學習,追逐我的夢想。只有自己的水平提高了,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連漸笑容更深:「你能看開,我很欣慰。我會幫你聯繫老師,並幫你辦理手續,大概學期末時,你便能出去了。」
「謝謝。」柳景輕輕抱著連漸,「那你……」
「你會帶你過去,待上幾天,」連漸聲音一低,眼裡充滿了不舍,「然後,剩下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他拿起柳景的手,在手背上深情地落了一個吻,「但你相信我,我會回來。」
柳景反抓住連漸的手,重重在他掌心裡按了按,感激與感動都寫在眼裡,無話。
回到家中,柳景打開電腦,寫了一條長微博,將周懷事件的相關貼子放上去,將事情前因後果說明清楚,並列舉了多種證據證明陳業公報私仇,然後圈了節目組,希望節目組能給出公正的處理。
接著,他在連漸的幫助下,發了一份律師函,稱陳業不但在演講時無根據抨擊自己,還給自己施壓,給他造成了精神傷害,如果陳業不道歉,他將動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當然,這律師函只是為了震懾陳業而做的,實際上柳景根本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去訴訟。
陳業施壓的電話音頻被曝光了,這更多了幾分說服力,一些一開始質疑柳景說話真實性的,也開始傾向於幫他說話。而有些人進而扒出了周懷,並出面證實事實是真的。
在這熱火朝天的時候,柳景卻隱匿了。
他更換了常用的手機號碼,與連漸回了校。
他此刻需要的是安靜,那些紛爭再與他無關,他要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他已經在那條微博里表達自己心累,想隱匿的心情,很多人表示理解,也有很多人替他憤懣,替他抨擊陳業與周懷。
回校后不久,節目組抵不住壓力,如實播放柳景演講的完整片段,以致陳業諷刺的話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了解事情的群眾憤怒了,紛紛力挺柳景,要求陳業退圈,連許鳴秋都氣哼哼地說要幫柳景到陳業微博下出氣,柳景笑而不語。
陳業最後受不了氣,發了個微博做出聲明,同時關閉了評論,這種行為更引起眾怒,不少群眾到節目組下面,質問節目組為什麼請這種沒水平的人做評委,並要求將陳業驅逐齣節目組。
這後續事件是柳景聽許鳴秋說的,他已經不關注陳業這人怎麼樣了,反正一個陳年老薑,要想動他根基是很難的,所以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能力,日後腳踏在陳業的頭上。
陳業的風波被炒了一段時間,就因柳景的隱匿而淡出了。
五月底的時候,劉秘書的刑案有了判決結果,劉秘書服判,不再上訴,柳景獲得了一筆不菲的賠款,可以用做出國的經費,但是出國是很大一筆開銷,柳景不想白花連漸的錢,提出等他回來,每個月做家政還錢,連漸揉了揉他的發,沒有說什麼。
連漸幫他物色好了新大學,到時候只要辦理一些相關的手續,過了大學的考試,柳景就能到新的大學,換個安靜的環境學習了。
柳景要出國的消息,一直都沒對任何人說,連許鳴秋也瞞著,直到護照到手的那天,柳景才歉疚地告訴許鳴秋。
「什麼!」許鳴秋驚訝道,「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如果一開始就說,你不是得天天念叨我了么?」柳景笑道,「不說不是更好么,省得牽腸掛肚,整天想著分別。」
「你……」許鳴秋語塞,哭笑不得地錘了他一拳,「說得真有道理,我還能說什麼。不過你出國也好,換個環境,省得整天被那些紅眼病盯著。不過你出去了,記得常聯繫,別忘記我了。」
柳景說:「放心,我肯定會記得你,你也別忘了我。」
「呸呸呸!好兄弟當然不會忘!」
「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柳景拍拍許鳴秋的肩頭,笑說,「今晚我請客,想喝什麼酒,應有盡有,希望我回國的時候,你已經跟洪少柔在一起了。」
「你什麼時候當起紅娘了,我跟她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呢。」許鳴秋笑了,「不跟你廢話,今晚不醉不歸!」
離開的那天,許鳴秋與洪少柔都來送行,洪少柔特意幫柳景求了一個平安符,交給他,期望他一路平安,事事順利。
柳景笑著收下,看了連漸一眼,張開雙臂:「來一個擁抱吧。」
洪少柔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給了柳景一個友愛的擁抱,拍拍他的後背:「希望你在那邊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提前祝你順利,我等著看你成名的。」
「謝謝。成不成名我不在乎,我只想實現自己的夢想。」柳景鬆開懷抱,轉向許鳴秋,「好兄弟,謝謝你。」
「兄弟還說這種話,」許鳴秋緊緊地擁住柳景,聲音有些哽咽,「記得多聯繫,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時間差不多了,柳景拉起行李,與許鳴秋兩人不舍地招手告別,與連漸慢慢走進候機室。
直到他沒入人群,他都沒回頭看一眼。
「你不回頭看看他們?」連漸問道。
「不,那樣只會更悲傷,」柳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見,才能更爽快地告別。」
「說得是……」連漸將他眼底的淚光納入眼中,輕輕擁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