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辭赴宴
「男人床上的話沒一句真的!」林氏咬著手帕,執著折下的梅枝狠狠鞭打著梅樹,活像將梅樹看成了某個仇人。
昨兒個答應的好好地,帶梓涯梓穎去赴宴,今早一起來就變卦了。直接就用梓涯尚是戴罪之身不可赴宴為由搪塞過去,帶也只能帶許辭和梓穎去。
許梓穎小許梓涯四歲,如今正是十一歲,她繼承了林氏的好相貌,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梓穎能去固然是好,可她畢竟是個女娃,嫁人後就成了別人家的。梓涯去了才是有大大的好處,皇家盛宴去的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能攀附個一二,梓涯今後的仕途之路定會平坦風順。
本以為就只能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沒想到中午時候又有了轉機。
話說早朝之後,許長宗正同幾個同僚講起赴宴之事,卻突然被剛從海南回來的恭親王喚住。許長宗在一幫同僚的艷羨中改成與恭親王同行,恭親王是皇上的異母皇兄,今年有四十多歲。他同皇上極為親密,許長宗自然樂得與其攀談。
兩人漸漸遠離眾人視線,恭親王才淡淡一笑,「冒昧請來許侍郎,是本王唐突了。只是本王聽聞貴府有一位夫人是來自揚州知府林家,可是如此?」
許長宗摸不著恭親王的心思,回答得中規中矩:「回王爺,下官府中確有一位姨娘姓林。」
「恩」,恭親王點點頭,「那該錯不了了。本王今年夏天剛續了一弦,正是揚州知府家的嫡五小姐。本來她身體好好地,可本王急著進京,路上顛簸,王妃一到京城便病倒了。太醫看后也未曾好轉,只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兩人走下高高的台階,恭親王在前,許長宗稍稍錯開一點,斜貼著緊隨其後,恭親王側目望向許長宗,眼神焦慮神色憔悴:「我幾次詢問,她才艱難開口。原是王妃收到封家書,她的奶娘老死了。王妃傷心過度,一病不起。精神恍惚時凈說胡話,有次我偶然聽到王妃自言自語,說想再嘗嘗奶娘做出的玲瓏白玉糕。幾番打聽,才得知許侍郎家的林姨娘曾跟王妃奶娘學做過如何製作玲瓏白玉糕。」
許長宗心中澎湃,真是要睡覺有人遞枕頭。
日前聽聞喪妻多年的恭親王今年終於娶了一名二八年華的少女為續弦,沒想到居然是揚州知府家的嫡五小姐。
伺候好恭親王的小王妃,只要恭親王在陛下面前一句話,他的仕途之路尚可一搏。
皇上這幾年對他愈加不聞不問,禮部侍郎這個閑職他一呆便是十幾年,毫無建樹,早已是皇上的棄子。
回家后許長宗將此事與林氏一說,林氏的嘴頓時噘得老高,「要做你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同娘家勢同水火。」
許長宗摟住林氏的胳膊:「好夫人,聽話,你不是說讓我帶梓涯梓穎去嗎?若是能將恭親王妃的心病治好,不,不必醫好,只要你去給她做了,此事我便答應你。再說她才十六歲的小姑娘,你離開家那會兒她都未開靈智,你跟她生甚氣。」
「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哼,那好吧,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給她做幾天的玲瓏白玉糕。」
林氏去恭親王府做了幾天糕點,恭親王妃的病還真轉好了。恭親王大喜,賜了林氏許多金銀首飾。
恭親王高興了,許長宗就樂了。禮部尚書如今年事已高,不幾年就該告老還鄉了。他那個位置可是份肥差,自己當了十幾年的四品禮部侍郎,也該升遷一下了。
經過幾天考慮,抱著僥倖心理,他終是決定帶許梓涯和許梓穎兩兄妹去赴宴。以後與恭親王之間還需要林氏去活絡關係,可不能惹毛了她。
皇上宴請三百多位朝臣,再加上每人可攜帶兩名家眷,也該有千人了。自己在這些群臣中猶如海中一粟,況且這種宴會,皇上在場群臣無法開懷暢飲,陛下一般只會在盛宴開始舉杯祝詞,之後便會離開,時間倉促,未必會注意到他。
這次宴會可以說是群臣之間的交際宴,而不是討好皇上的奉承宴。
還差三天便是皇家盛宴,許長宗才將赴宴之人定下來。差了小廝去王氏那通報,許長宗自己則親自往許辭房中走去。
邊走邊在思忖如何找個由頭將他訓斥一番,閉門思過到宴會之後。
林氏早有準備,一早就給許梓涯和許梓穎備好了衣服。
而許長宗在許辭那裡進展的也異常順利,責罵了他兩句,許辭居然無半句頂撞。后又罰他緊閉,許辭也也只默然不做聲,沒有以往的歇斯底里,這事兒順利地讓他心中打怵。
許梓涯在房中休養了一個月,身上創傷早就好全。
臘月二十三日下午離宴會還有一個時辰,許長宗帶著裝扮得像兩個仙人似的許梓涯和許梓穎朝皇宮而去。
皇宴去早去晚都是不敬,提前半個時辰到,最是合適。
三人走了兩刻鐘左右,許辭將好不容易換成女裝的許梓嫻連拖帶拽塞進馬車裡,揚長而去。
……
此次皇宴可謂是近幾年來最為盛大的一次,連平日鮮少上朝的三朝元老都盛裝出席。許長宗被領路小太監引到保和殿時,已有不少官員到此,正在互相作揖寒暄。
保和殿中央用紅地毯鋪設出一條通道,左右兩邊擺滿了整整齊齊的案幾,許長宗粗略一算,差不多有三百來張桌子,共二十二縱十五橫。文官在右、武官在左,涇渭分明。
許長宗是正四品官員,官職越高,人數越少。因此他的位置尚且可以,在中間位置。
幾名同許長宗相熟的官員見他來了,紛紛攜著家眷前來寒暄。
年輕的官員就帶著妻子,而年級大一點的則大部分帶的是孩子,皆是打定主意要藉此機會為自家孩子開拓人脈,可憐天下父母心。
「咦,這兩位公子小姐俊得跟仙童一般,是許大公子和許大小姐?」同樣帶著孩子來的同僚張大人開口問道。
「正是,正是。還不快見過張伯伯。」
見兩個好看娃娃從容有度地行了大禮,張大人哈哈笑道,「好,乖乖,這是犬子張起。起兒,這是你許叔叔。」聽罷少年躬身作揖,算是打了招呼。
聊了一會兒,終是按捺不住,張大人問道:「大人,怎不見貴府二公子?」
「犬子前幾日犯了過錯,我罰他閉門思過,因此才無緣此宴。否則我定是帶他來,哪會帶梓涯這孩子。」這套說辭他早就想好,如今回答起來流暢自然。
許梓涯犯錯之事許家捂得很嚴實,幾乎無人知道真正在禁閉期其實是許梓涯。
寒暄完許長宗就帶著兩人繼續找人熟絡感情,張大人見他走的遠了,才暗自思忖:傳言許侍郎偏愛庶子冷落嫡子,倒是真的。
不屑地瞥了一眼三人離去方向,閉門思過也不急在那一時,不過是想出的託詞罷了。家醜不可外揚,他卻如此大喇喇說出去,當真是不給自己的嫡子留情面。
帶著兩個庶子進宮,許大人真是老糊塗了。
皺眉搖搖頭,嫡庶有別,正統為綱,許大人此番舉動有失大體。
指了指許長宗離去的方向,張大人小聲對自己七歲大的小兒子耳語道:「方才那孩子不可結交。」
許大人此時哪兒還有心思想在乎什麼嫡庶有別,若是平時他還有所計較,可如今他被陞官蒙了心,只想著一心攀附恭親王,早將禮數拋之腦後。
寒暄了一圈,並未見到恭親王,許長宗只得遺憾地帶著兩個孩子回自己案几旁坐下。
他們剛坐下沒多久,許辭和許梓嫻也姍姍而來。帶路的是太子近侍周公公,一進保和殿周公公連看也不看許長宗幾人,直直領著兩個奶娃娃就向前排而去,一直走到武官第二行首縱的位置才停下來。
第一排是王爺,第二排是皇子。陛下這次也是下了大手筆,連皇子都一個不落統統弄了出來,不知當權者的葫蘆里又賣的是什麼葯。
「許二爺,許三小姐,這是太子的位置,您先坐下歇息歇息,太子馬上便到。」周公公躬身彎腰討笑道,臉上活脫脫的就是只討好人的狗模樣。
許辭笑容大方可掬,握住周公公的手道了聲謝,順勢將手心裡的金彈子滑進了周公公手裡。周公公一愣,笑容更加燦爛狗腿子。
兩人自打進了宮殿,就吸引了全殿的視線。
眾人互相交頭接耳,琢磨著這兩個半大的孩子是哪個王公貴族家的。有幾個眼尖的認出了許辭,小聲嘀咕道:「這不是許侍郎家的二公子嗎?」
聲音雖小,可在偌大的安靜大殿上清晰可聞。
一時間,大殿上的眾人,紛紛抬頭朝原本默默無聞的許長宗看去。
許長宗此刻,一張俊顏已是黑的跟鍋底一般,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孽障畜生,居然令自己的父親當眾出醜!
許辭朝許長宗展顏輕笑,晃了晃手中明燦燦的鑲金邊紅色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