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1-10章)

第一卷(1-10章)

第一章名劍香花雄能抵擋燕南天的輕輕一劍!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劍非但能在百萬軍中取主帥之首級,也能將一根頭髮分成兩根,而江楓的笑,卻可今少女的心碎。

但此刻,這出生帝富世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卻穿著件粗俗的衣衫,趕著輛破舊的馬車,勿勿行駛在一條久已荒廢的舊道上。

此刻若有人見到他,誰也不會相信他便是那倚馬斜橋、一擲千金的風流公子。

七月,夕陽如火,烈日的餘威仍在。

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但江楓手裡的鞭子,仍不停抽打著馬。

馬車飛駛,將道路的荒草,都輾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經為江楓著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聲雞啼,撕裂了天地的沉悶。

但黃昏時,舊道上哪裡來的雞啼?江楓面色變了,明銳的目光,自壓在眉際上的破帽邊沿望過去,只見一隻大公雞站在道旁殘柳的樹榦上,就像釘在上面似的動也不動,那雄麗的雞冠,多彩的羽毛,在夕陽下閃動著令人眩目的金光。

公雞的眼睛里竟也似有種惡毒的、妖異的光芒。

江楓的面色變得更蒼白,突然勒住了車馬。

健馬長嘶,車緩緩停下,車廂中有個甜美溫柔的語聲問道:「什麼事?」

江楓微一遲疑,苦笑道:「沒有什麼,只不過走錯路了。」撥轉馬頭,兜了半個圈子,竟又向來路奔回,只聽那公雞又是一聲長嘶卻像是在對他冷笑。

江楓打馬更急,路上的荒草已被輾平,車馬自是走得更快了,但還未奔出四十丈,道上竟又有樣東西擋住了去路。

這久已荒廢、久無人跡的舊道上,此刻竟突然有隻巨大的肥豬橫卧在路中,又有誰能猜透這隻豬是哪裡來的?馬車方才還駛過這條路,這條路上,方才明明連半斤豬肉都沒有,而此刻卻有了整整一隻豬。

江楓再次變色,再次勒住馬車。

只見那隻豬在地上翻滾著,但全身上下,卻被洗得乾乾淨淨,那緊密的豬毛,在夕陽下就像是金絲織成的毯子一樣。

門窗緊閉的車廂里,又傳出人語道:「什麼事?」江楓語塞:「我……我……」那甜美溫柔的人語輕嘆著道:「你又何苦瞞我?我早已知道……」江楓失聲道:「你早已知道了?」

「我方才聽見那聲雞啼,便已猜出必定是『十二星相』中人找上咱們了,你怕我擔心……所以才瞞著我,是么?」

江楓長嘆一聲,道:「奇怪……你我此行如此秘密,他們怎會知道?但……但你只管放心,什麼事都有我來抵擋。」車廂中人柔聲道:「你又錯了,自從那天……那天我準備和你共生共死,無論有什麼危險艱難,也該由咱們倆共同承當。」

「但你現在……」「沒關係,現在我覺得很好。」

江楓咬了咬牙,道:「好,你還能下車走么?道路兩頭都已有警象,看來咱們也只有棄下車馬,穿過這一片荒野……」「為什麼要棄下車馬呢?他們既已盯上咱們,反正已難脫身。倒不如就在這裡等著,『十二星相』雖有凶名,但咱們也未必怕他們!」

「我……我只是怕你……」「你放心,我沒關係。」

「江楓面上忽又現出溫柔的笑容,輕輕道:「我能找著你,真是。最幸運的事。」

他在夕陽下笑著,連夕陽都似失卻了顏色。

車廂人嬌笑道:「幸運的該是我才對,我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羨慕我,妒忌我,只是她們……」語聲未了,健馬突然仰道驚嘶起來……暮風中方自透出新涼,這匹馬卻似突然出了什麼驚人的警兆!一陣風吹過,豬,在地上翻了個身,遠處隱隱傳來雞啼,荒草在風中搖舞,夕陽,黔淡了下來,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這七月夕陽下的郊野,竟突然顯得說不出的凄涼、蕭瑟!江楓變色道:「他們似已來了!」

「突然馬車後有人喋喋笑道:「不錯,咱們已來了!」

這笑聲竟也如雞啼一般,尖銳、刺耳、短促,江楓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笑聲。

他大驚轉身,輕叱道:「誰?!」

雞啼般的笑聲不絕,馬車后已轉出七八個人來。

第一個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卻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那模樣正有說不出的詭秘,說不出的猥瑣。

第二個人,身長卻赫然在九尺開外,高大魁偉,黃衣黃冠,那滿臉全無表情的橫肉,看來比鐵還硬。

後面踉著四個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塊塊五顏六色。

的綢鍛縫成的,竟像是戲台上乞丐穿著的富貧衣。

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卻都是滿面凶光、行動驃悍的漢子,舉手投足,也是一模一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還有個人遠遠跟在後面,前面七個人加起來,也末見會比這人重上兒斤,整整一匹料子,也未見能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

實在已快走不動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氣,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熱,熱死人了。」

滿頭汗珠,隨著他顫動的肥肉不住地流下來。

江楓躍下馬車,強作鎮定,抱拳道:「來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與黑面君么?」

紅衣人格格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們不過是一隻。

雞、一隻豬而已,司晨客、黑面君,這些好聽的名字,不過是江湖中人胡亂取的,咱們擔當不起。

「江楓目光閃動道:「閣下想必就是~」紅衣人截口笑道:「紅的是雞冠,黃的是雞胸,花的是雞尾,至於後面那位,你瞧他的模樣像什麼,他就是什麼。

江楓道:「幾位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雞冠道:「聞得江公子有了新寵,咱兄弟都忍不住想來瞧瞧這位能令玉郎心動的美人兒究竟美到什麼地步,再者,咱兄弟還想來向公子討件東西」江楓暗中變色,口中卻仍然沉聲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勿勿出門,身無長物,哪有什麼好東西,能入得了諸位名家法眼」雞冠人喋喋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將家財完全變賣,咱們雖不知為的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莊換來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該知道咱們『十二星相』向來賊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賞給咱們吧。

「江楓突也大笑道:「好,好,原來你們倒竟也打聽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相』從來不輕易出手,出手后從不空回,但……」雞冠人道:「但什麼,你不答應?」

江楓冷笑道:「若要我答應,只有……」語聲未了,閃閃銀光,已到了他胸口。

這雞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間,手中已多了件銀光閃閃的奇形兵刃,似花鋤,如鋼啄,閃電般擊向江楓,眨眼間已攻出七招,那詭異的招式,看來正如公雞啄米一般,沿著江楓手足少陰經俞府、神法、靈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楓平地躍起,凌空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七啄,但這時卻又有四對雞爪鐮在地上等著。

雞楓一動,雞尾立應,那四個花衣雞尾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紅衣雞冠之下,四對雞爪鐮刀,正也是江湖罕暑的外門功夫,一個啄,四個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一個人生著九隻手,呼應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江楓自然不是等閑人物,但應付這五件外門兵刃,應付這從來未見的奇詭招式,已是左支右拙,大感吃力、何況還有個滿臉橫肉、目光閃動的黃衣雞胸正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只等著他破綻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兒們,加油,咱們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對這小子生出憐香惜玉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車子里的小美人兒。

「江楓怒喝道:「站住!」

他雖想衝過去,怎奈那九件兵刃卻圍得他風雨不透,而這時黑面君已蹣跚地走向車廂,伸手去拉門。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開了一線,裡面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那纖柔、毫無瑤疵的手指中,卻夾者只梅花。

黑色的梅花!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況是黑色的梅花?!白的手,黑的梅花,襯托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車廂中甜美的語聲一字字緩緩道:「你們瞧瞧這是什麼?」

黑面君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那隻正在拉門的手,也突然不會動了,雞嘴啄、雞爪鐮,更都在半空頓住!這六個凶名震動江溺的巨盜,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個人的手、腳、面目,都似已突然被凍結。

黑面君嘎聲道:「綉玉谷,移花宮……」車廂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錯。」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齒打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廂人柔聲道:「你們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還不走!」

這句話還末說完,紅的、黃的、花的、黑的,全部飛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腳步也不再蹣跚,口中也不喘氣了,若非親眼瞧見,誰也不會相信這麼胖的人會有如此輕靈的身法。

江楓一步竄到車窗前,道:「你……你沒事么了」車廂人笑道,「我只不過招丁招手而已。

「江楓鬆了口氣,嘆道:「不想你竟從宮中帶出了朵墨玉梅花。

連『十二星相』這樣的凶人,竟也對她們如此懼怕。」

車廂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們有多可怕,咱們還是快走吧,別的人來了都不要緊,但若是……「突然間,只聽「嗖嗖嗖」衣袂破風之聲驟響,方才逃了的人,此刻竟又全部回來了,來的竟比去時還快。

黑面君格格笑道:「咱們險些上當了,車子里若真是『移花宮』中的人,方才還能活著走么?你幾時聽說過『移花宮』手下留得有活口?」

車廂中人道:「我饒了你,你竟還……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貨,出來吧!」

突然出手一舉,那車門竟被一拳擊碎!車廂里坐著的乃是個雲鬢蓬亂、面帶病容的婦人,卻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他眼睛並不十分媚秀,鼻子並不十分挺刺。

嘴唇也不十分嬌小,但這些湊在一起,卻教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捨不得離開,尤其是她那雙眼睛里所包涵的情感、了解與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只是她的腹部卻高高橫起,原來竟已身懷六甲。

黑面君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原來是個大肚婆娘,居然還敢冒充移花官的……」

話末說完,那少婦身子突然飛了出來,黑面君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臉上已「□□啪啪」

被她摑了幾個耳光。

那少婦身子又已掠回,輕笑道:「這大肚婆如何?」

黑面君怒吼一聲,道:「暗算偷襲,又算得了什麼?」

一拳擊了出去,這身子雖臃腫,但這一拳擊出,卻是又狠、又快、又辣!那少婦面上仍帶著微笑,縴手輕輕一引、一撥,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法,黑面君這一拳竟被她撥了回去,「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頭上,競偏偏不能收住,也不能閃避,他一拳擊碎車門,是何等氣力,這一拳競自己將自己打得痛吼著躍倒在地上。

雞冠雞尾本也躍躍欲試,但此刻卻又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少婦,連手指都不敢動一動。

黑面君顫聲道:「移花接玉,神鬼莫敵……」那少婦道:「你既然知道,便也該知道我是不是冒充的。」

黑面君道:「小……小人該死,該死!……」掄起手來,正反摑了自己十幾個耳括子,打得他那張臉更黑胖了。

那少婦嘆了口氣,道:「我要為孩子積點陰德,你們……你們快走吧。」

這一次他們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但暮色蒼茫中,遠處卻有條鬼魅般的人影一閃,向他們追了過去。

江柯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嘆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駭佳,否則……「突然發現那少婦面上已變了顏色,身子顫抖著,滿頭冷汗。

滾滾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楓大驚道:「你怎麼了」那少婦道:「我……發動了胎氣……只怕……只怕已……

快要……」她話還沒說完,江柯已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如何是好?」

那少婦嘶聲道:「你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

江楓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里,健馬不住長嘶著,江楓不停地抹汗,終於一頭鑽進車廂里。

破了的車門,被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響,又聽到江楓狂喜呼道:「兩個……是雙胞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分,滿頭大汗,滿面興奮的江楓,一頭鑽出車廂,但目光所及,整個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方才鼠竄而逃的黑面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車廂前,六隻冷冰冰的目光,正眨也不眨地瞧著他!江楓想再作鎮定,但面容也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你們又回來了?」

雞冠人詭笑道:「公子吃驚了么了」江楓大聲道:「你們莫非要送死不成?!」

黑面君哈哈大笑道:「送死?……」江楓厲聲道:「瞧你們並非孤陋寡聞之輩,綉玉谷,移花官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

他平日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連眼睛都紅了。

黑面君大笑道:「姓江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宮的兩位官主,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可不是我們。

汗珠,已沿著江楓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卻幹得發裂,他舐了舐嘴唇,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了,移花官的宮主會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道現在車子里的人是誰?」

雞冠人冷冷道:「現在車子里的,不過是移花官的花奴、丫頭,只不過是自移花宮逃出來的叛徒!」

江楓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面君格格笑道,「江公子又吃驚了吧?江公子又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會知道的?嘿嘿,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遠也猜不到」這的確是件秘密,江楓棄家而逃,為的正是要逃避移花官那二位官主的追魂毒手!但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絕無別人知道,此刻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們是怎會知道的?江楓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車廂中產婦在呻吟,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者的卻是些殺人不眨限的惡徒!他身子突然箭一般竄了出去,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黃衣雞胸掌中一對快刀,已擋住了他去路!江楓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住黃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雞冠人的鋼刀,身子卻從雞爪鐮竄了過去,刀光直劈黑面君!這幾招使得當真是又狠又准,又快又險!刀光、鋼啄、雞爪,無一件不是擦著他衣衫而過。

黑面君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空還擊二拳,口中大喝:「留神!這小子拼上命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惡徒,自然知道一個人若是拼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瞧見江楓刀光,竟不硬接,只是游斗!江楓左劈一刀,右擊一招,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拚命,邊卻刀刀落空,黑面君不住狂笑,黃衣人雙刀雖只是剩下一柄,但左手刀專走偏鋒,不時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內,四對雞爪鐮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就只這些已足以守人魂魄!更何況還有那紅衣雞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紅衣飄飄,倏來忽去,鋼啄閃閃,所取處無一不是江楓的要穴!江楓髮髻已蓬亂,吼聲已嘶裂,為了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此刻看來已如瘋狂的野獸!但他縱然拚命,卻也無用了,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拚命,也不過只是無用的掙扎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凄迷。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換來的不過是敵人瘋狂的訕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呻吟著呼道:「玉郎,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是你的敵手!黑面君突然一步竄過去,一把撕開衣,獰笑道:唷,這小子福氣不錯,居然還是個雙胞胎!」

江楓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去,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毗盡裂,已裂出鮮血!那少婦緊擁著她的兩個小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黑面君格格笑過:「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但等你好了,我卻要……

哈哈,哈哈……一江楓狂吼道:「惡賊,只要你敢動她……」黑而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婦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樣?」

江楓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

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無數條血口!那少婦顫聲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面君大笑道:「你的玉朗就要變成玉鬼了!」

江楓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成厲鬼,也不撓你」充滿忿怒的喝聲,得意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人也要心碎的聲音。

二章刀下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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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江楓臉上、身上,已無一處不是鮮血!那少婦嘶聲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黑面君撲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去!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兒,你方才的厲害哪裡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為什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婦突又撲了上來,黑面君再次揮掌,她卻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聲,鮮血已沾著她的櫻唇流出來。

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這腥吳的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復仇的快意!黑面君痛極之下,一拳擊出,那少婦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嘗過了。

她凄然笑容,流著淚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們只要我死了,宮主姐妹仍然不會對你不好的……」江楓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啄,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橫飛!只是他還末衝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那少婦慘呼一聲,掙扎著爬過去,他也掙扎著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只要死在一起!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黑面君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隻手骨全都踩碎了!那少婦嘶聲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么!」

江楓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只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才騙我、打我時,想必開心得很,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婦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只因為我已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江楓道,「誰?……這人是誰?……」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那黃衣雞突然過來,那赤面橫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絕無任何錶情,口中冷冷道,「斬草除根,這兩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黃衣人再也不答話,抬起手,一刀向車中嬰兒砍下。

江楓狂吼,他妻子連聲音都已發不出來。

哪知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喀」一聲,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為二!黃友人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的人外,別無人影。

但這有煉精鋼的快刀,又怎還□空斷了?雞冠人變色道:「怎麼回事?」

黃衣人道:「見鬼……鬼才知道。」

突叉竄了過去,用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聲,這半截鋼刀,竟又一斷為二,這許多雙眼睛都在留神看著,競無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黃衣人的面色終於變了,顫聲道,「莫非真的遇見鬼了?」

黑面君沉吟半晌,突然道:「我來!」

輕輕一腳挑選了江楓躍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著一刀向車廂里劈下,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只聽「當」的一聲,他韌刀雖未打斷,卻多了個缺口!雞冠人變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黃衣人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個寒噤,竟不敢將那「鬼」字再說出口來。

垂死的江楓,也似驚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來了……必定是他來了……」黑面君道:「誰?……莫非是燕南天?」

突聽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麼東西?」

語聲靈巧、活潑,彷彿帶著種天真的椎氣,但在這無人的荒郊里,驟然聽得這種語聲,卻更令人吃驚。

江楓夫婦不用抬頭,已知道是誰來了,兩人俱都慘然變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驚,扭首望去,只見風吹長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以他們的耳目,竟絲毫覺不出她是自哪裡來的一陣風吹過,遠在數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甜的少女。

但此刻,來到他們面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震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氣。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毫心事。

無論是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的畸形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雖現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驚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問道:「來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宮裝麗人笑道:「你認得我?」

「憐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錯,很會事承人嘛。」

「不敢。」

「憐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倒不怕我」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是……」憐星宮主笑道:「你做了這麼多壞事,居然還不怕我,這倒是一件奇事,你難道不知道我立刻就要你們的命么!」

黑面君面色驟然大變,但仍強笑著道:「宮主在說笑了」憐星宮主嫣然笑道:「說笑,你傷了我花奴宮主,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誰會踉你們這樣的人說笑?」

黑面君失聲道:「但……但這是邀月宮主……」語末說完,只聽「□□啪啪」一陣響,他臉上已著了十幾掌,情況正和他方才被江楓夫人所摑時一樣,但卻重得多了,十幾掌摑過,他已滿嘴是血,哪裡還能再說得出一個字來。

憐星宮主仍站在那裡,長裙飄飄神態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但面上那動人的笑容卻已不見,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雞冠、雞胸、雞尾也早已賅得面無人色,呆若木雞。

雞冠人顫聲道:「但……但這的確是邀……」這次他連「月」字和未出口,臉。

上也照樣被摑了十幾個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

憐星宮主笑道:「奇怪,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會要你的命么?……唉……」輕輕一聲嘆息,嘆息聲中,突然圍著黃衣人那高大的身於一轉,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也未瞧見她是否已出手,但黃衣人已靜靜地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花衣人中一個悄悄俯下身去瞧了瞧,突然嘶聲驚呼道:「死了,老二死了……」憐星宮主笑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那花衣人嘶聲道:「你好……好狠。」

「憐星宮主道:「死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自己殺的人,難道還不夠多麼?

你們現在死,也蠻值得了。」

雞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個手式,剩下三雙雞爪鐮,立刻潑風般向憐星宮主卷了過去。

只聽「叮咯、呼嚕、哎呀……一一連串聲響,只見那纖弱的人影在滿天銀光中一轉。

三個花衣人已倒下兩個,剩下的一個竟急退八尺,雙於已空空如也,別人是如何擊倒他同伴,如何閃開他一擊,又如何奪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剎那間,他竟似糊糊塗塗地做了一場噩夢!憐星宮主長袖一抖,五柄雞爪鐮「嘩啦啦」落了一地,她手裡還拿著一柄,瞧了瞧,笑道:「原來是雙雞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啟櫻口,在雞爪鐮上咬了一口,但聞「喀」的一響,這精鋼所鑄、江湖中聞名喪膽的外門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斷。

憐星宮主搖頭道:「哎呀,這雞爪子不好吃!」

「啐」的一口,輕輕將嘴裡半截鐵爪吐了出來,銀光一閃,風聲微響,剩下的一個花衣人突然慘呼一聲,雙手掩面,滿地打滾。

鮮血,不斷自指縫間流出,滾了幾滾,再也不會動了。」

他手掌也剛剛鬆開,暮色中,只見他面容猙獰,血肉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將他的頭骨全部擊碎了!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來,顫聲道:宮主饒命……饒命憐星宮主卻不理他,反而瞧著那雞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雞冠人道:「宮……宮主的武功,我……個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小人簡直連做夢都未想到世上有這樣的武功。

憐屋宮主道:「你怕不怕?」

雞冠人一生中當真從未想到自己會被人問出這種問小孩的話,而此刻被人問了,他竟然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憐星宮主笑道:「既然也害怕,為何不求饒命?」

雞冠人終於噗地跪下,哭喪者臉,道,「宮主饒命……」憐星宮主眼皮轉了轉,笑道,「你們要我饒命,也簡單得很。

只要你們一人打我一拳……」雞冠人道:「小人不敢……」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憐星宮主眼睛一瞪,道:「你們不要命了嗎?」

雞冠人、黑面君兩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問過這樣的話,平時他們只覺這句話當真是問得狗而屁之,根本用不著回答,要回答也不過只是一記拳頭,幾聲狂笑,接著刀就亮了出去。

但此刻,這同樣的一句話,自憐星宮主口中問出來,兩人卻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了。

兩人齊聲道:「個人要命的。」

憐星宮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動手。」

兩人對望一眼,終於勉強走過去。

憐星宮主笑道,「嗯,這樣才是,你們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絕不回手,若是打輕了……哼!」

雞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將計就計,重重給她一啄,若是得手,豈非天幸,縱不得手,也沒什麼……」黑面君暗道:「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縱有天大的本領,鐵打的身子,只要不還手,我一舉也可以打扁你。」

兩人心中突現生機,雖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卻更是作出悉眉苦臉的模樣!齊地垂首道:「是。」

憐星宮主笑道:「來呀,還等什麼……」黑面君身形暴起,雙拳連環擊出,那虎虎的拳風,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身子,這一擊之威,端的可觀!但他雙拳之勢,卻是靈動飄忽,變化無方,直到最後,方自定得方向,直搗憐星宮主的胸腔!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華,「神豬化象」,就只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粉身碎骨。

雞冠人身形也飛一般竄出,雞嘴啄已化為點點銀光,有如星雨般灑向憐星宮主前胸八處大穴。

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關時不輕易使出的煞手!「晨雞啼屋」,據說這一招曾今「威武鏢局」八大鏢師同時喪生掌下!憐星宮主笑道:「嗯,果然賣力了。」

笑語聲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銀雨拳風中輕輕一飄、一引,雞冠人、黑面人突然覺得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招,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準頭,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聽自己的使喚,要它往東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聽「呼、哧」兩響,緊跟著兩聲慘呼。

憐星宮主仍然笑哈哈地站著,動也未動,黑面君身子卻已倒下,而雞冠人的身子竟已落入八尺外的草叢中。

草叢中呻吟兩聲,再無聲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卻插著雞冠人的鋼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銅啄,鮮血像湧泉般流出來,顫聲道:「你……你……」憐星宮主笑道,「我可沒動手傷你,唉,你們自己打自己,何必呢。」

黑面君雙睛怒凸,直瞪著她,嘴唇啟動,僅是想說什麼,卻-個字也未說出……永遠也說不出了。

憐星宮主嘆道:「你們若不想殺我,下手輕些,也許就不會死了,我總算給了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是么!」

她問的話,永遠也沒有人回答了。

馬,不知何時已倒在地上,車也翻了。

江楓夫婦,正掙扎著想進入車廂,抱出車廂里哭聲欲裂的嬰兒,兩人的手,已剛剛摸著襁褓里的嬰兒。

但忽然間,一隻手將嬰兒推開丁。

那是只柔軟無骨、美勝春蔥的纖纖玉手,雪白的綾羅長袖,覆在手背上,但卻比白綾更白。

江楓嘶聲道:「給我……給我。」

那少婦顫聲道:「二宮主,求求你,將孩子給我。」

憐星宮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為江楓生出了孩子。」

她雖然在笑,但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凄驚、幽怨,而且滿含怨毒。

那少婦花月奴道:「宮主,我知道對……對不起你,但……孩子可是無辜的,你饒了他們吧……」憐星宮主目光出神地瞧著那一對嬰兒,喃喃道:「孩子,可愛的孩子……

若是我的多好……』眼睛突然望向江楓,目光中滿含怨毒、懷恨,也滿含埋怨、感傷,望了半晌,幽幽瞎:「江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江楓道:「沒什麼,只因我愛她。

「憐星宮主嘶聲道:「你愛她……我姐姐哪點比不上她,你被人傷,我姐姐救你回來,百般照顧你,她一輩子也沒有對人這麼好過,但……但她對你卻是那樣好,你,你……

你……竟跟她的丫頭偷偷跑了。」

江楓咬牙道:「好,你若要問我,就告訴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團火,一塊冰,一柄劍,她甚至可說是鬼,是神,但絕不是人,而她……「目光望著他妻子,立刻變得溫柔如水,緩緩接著道:「她卻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對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愛我的心,我的靈魂,而不是愛我這張臉!」

憐星宮主突然一拿摑在他臉上,道:「你說……你再說!」

江楓道:「這是我心裡的話,我為何不能說!」

憐星宮主道:「你只知她對你好,你可知我對你怎樣?你……你這張臉,你這張臉縱然完全毀了,我還是……還是……」聲音漸說微弱,終於再無言語。

花月奴失聲道:「二宮主,原來你……你也……」憐星宮主大聲道:「我難道不能對他好了我難道不能愛他?……是不是因為我是個殘廢……但殘廢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個人竟似突然變了,在剎那之前,她還是個可以主宰別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而此刻,她只是個女人,一個軟弱而可憐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淚痕。

這在江湖傳說中近乎神話般的人物,竟也流淚,江楓、花月奴望著她面上的淚痕,不禁呆住。

過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宮主,反正我已活不長了,他……從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還能救活他。」

憐星宮主身子一顫,「他從此就是你的了……」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入她心裡。

江楓突然嘶聲狂笑起來,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凄厲、悲慘。」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慘笑道:「救活我?……世上還有誰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還能活么?……月奴,月奴,難道你直到此刻還不丁解我?花月奴忍住了又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柔聲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們又該怎麼辦?……孩子們又該怎麼辦?」

她語聲終於化為悲啼,緊緊捏著江楓的手,流淚道:「這是我們的罪孽,誰也無權將上一代的罪孽留給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無權以一死來尋求解脫。

「江柯的慘笑早已頓住,鋼牙已將咬碎。

花月奴顫聲道:「我也知道死是多麼容易,而活著是多麼艱苦,但求求你……求求你為了孩子,你必須活著。」

江楓淚流滿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須活著?……我真的必須活著?……

「花月奴道:「二宮主,無論為了什麼,你都該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愛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見他死在你面前。」

「憐星宮主悠悠道:「是么?……」花月奴嘶聲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會救活他的」憐星宮主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我是能救活他的……」話未說完,也不知從哪裡響起了一個人的語聲,緩緩道:「錯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救活他!」

這語聲是那麼靈動、縹緲,不可捉摸,這語聲是那麼冷漠、無情,令人戰慄,卻又是那麼清柔、嬌美,攝人魂魄。

世上也沒有一個人聽見這語聲再能忘記。

大地蒼穹,似乎就因為這淡淡的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充滿寒意,滿天夕陽,也似就因這句話而失卻顏色。

江楓身子有如秋葉般顫抖起來。

憐星宮主的臉,也立刻蒼白得再無一絲血色。

一條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陽下來到他們面前。

她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如何來的。

她衣抉飄飄,宛如乘風,她白衣勝雪,長發如雲,她風姿綽約,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卻無人能以描敘,只因世上再也無人敢抬頭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便帶來一種懾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令人不可仰視!憐星宮主的頭也垂下了,咬著櫻唇,道:「姐姐,你……你也來了。」

邀月宮主悠悠道:「我來了,你可是想不到。

憐星宮主頭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邀月宮主道:「我來的並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聽見許多別人不願被我聽見的話。

「江楓心**一閃,突然大聲道:「你……你……你……原來你早已來了,那雞冠人與黑面君敢去而復返,莫非是你叫他們回來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訴他們的。」

邀月宮主道:「你現在才想到,豈非已大遲了?」

江楓目毗盡裂,大喝道:「你……你為何要如此做?!你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宮主道:「對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還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慘呼道:「大宮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您不能怪他,」邀月宮主語聲突然變得刀一般冷厲,一字字道:「你……你還敢在此說話?」

花月奴匍匐在地,顛聲道:「我……我……」邀月宮主緩緩道,「你很好……現在你己見著了我,現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見她,怕得連眼淚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闔起了眼來,耳語般顫聲道:「多謝宮主。」

張開眼睛,瞧了瞧江楓,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輕輕一瞥,也這一瞥間所包含的情感,卻深於海水。

江楓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花月奴柔聲道:「我先走了……我會等你……「她再次闔起眼,這一次,她眼再也不會張開了。

江楓嘶聲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著你……他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躍起來,向月奴僕了過去,但他身子方躍起,便已被一般勁風擊倒。

邀月宮主道,「你還是靜靜地躺著吧。」

江楓顫聲道:「我從來不求人,但現在……現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麼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宮道道:「你再也休想沾著她一根手指!」

江楓瞪著她,若是目光也可殺人,她便早已死了。

若是怒火也會燃燒,大地便早已化為火窟。

但邀月宮主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江楓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笑聲久久不絕。

憐星宮主輕嘆道:「你還笑?你笑什麼?」

江楓狂笑道:「你們自以為了不起!你們自以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們能阻擋得了么?」

狂笑聲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滾了兩滾,伏面在地,狂笑漸浙微弱,終於消寂。

憐星宮主輕呼一聲,趕過去翻轉他身子,只見一截刀頭,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灑滿大地。

憐星宮主跪在那裡,石像般動也不動,只有夏夜的涼風,吹拂著她的髮絲,良久良久,她終於輕輕道:「死了……他總算如願了,而我們呢?……」突然站起來,掠到邀月宮主面前,嘶聲大呼道:「我們呢?……我們呢?他們都如願了,我們呢?」

邀月宮主似乎無動於衷,冷冷道:「住口!」

憐星宮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說!你這樣做,究竟又得到了什麼?你……你只不過使他們更相愛!使他們更恨你!」

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已被摑了一掌。

憐星宮主倒退幾步,手后著臉,顫聲道:「你……你;……,你……「邀月宮主道:「你只知道他們恨我,你可知道我多麼恨他?我恨得連心裡都已滴出血來……」突然捲起衣袖,大聲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月光下,她晶瑩的玉臂,竟滿是點點血斑。

憐星宮主怔了一怔,道:「這……這是……」邀月宮主道:「這都是我自己用針刺的,他們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針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拚命折磨自己。

才能減輕心裡的痛苦,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她冷漠的語聲,竟也變得激動、顫抖起來。

「,憐星宮主瞧著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晌,淚流滿面,縱身撲入她姐姐的懷裡,顫聲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會有這麼深的痛苦。」

邀月宮主輕輕抱住了她肩頭,仰視著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類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樣懷恨、嫉妒……」「……月光,照著她們擁抱的嬌軀,如雲的柔發……此時此刻,她們已不再是叱□江湖、咸震天下的女魔頭,而只是一對同病相憐、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憐星宮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現在才知道……」邀月宮主突然重重推開了她,道:「站好!」

憐星宮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幾尺,才能站穩,但口中卻凄然道:「二十多年來,這還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縱然推開我,我也心滿意足了!」

邀月宮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動手!」

憐星宮主道:「動手……向誰動手了!邀月宮主道:「孩子!」

憐星宮主失聲道:「孩子?……他們才出世,你就真要一……真要……」邀月宮主道:「我不能留下他們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們是江楓和那賤婢的孩子,我就會痛苦,我一輩予都會痛苦!」

憐星宮主道:「但我……」……邀月宮主道:「你不願出手?」

憐星宮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宮主道:「好!我來!」

「她流雲般長袖一飄,地上的長刀,已到了手裡,銀光一閃,這柄刀閃電般向那熟捶中的孩子劃去。

憐星宮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臉上劃破一條血口,孩子痛哭驚醒丁。

邀月宮主怒道:「你敢攔我?」

憐星宮主道:「我……我……」邀月宮主道:「放手!你幾時見過有人攔得住我!」

憐星宮主突能笑道:「姐姐,我不是攔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殺死他們更好的主意,你若殺了這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麼好處?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宮主目光閃動,道:「不殺又如何?」

憐星宮主道:「你若能令這兩個孩子終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氣,那麼江楓和那賤婢縱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穩!」

邀月宮主沉默良久,終於嘆道:「你且說說有什麼法子能今他們終生痛苦!」

「憐星宮主道:「現在,世上並沒有一個人知道江楓生的是雙生子,是么?」

邀月宮主一時間競摸不透她這句話中有何含意,只得頷首道:「不錯。」

憐星宮主道:「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宮主道:「哼!廢話!」

憐星宮主道:「那自稱天下第一劍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楓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約好要在這條路上接江楓,否則江楓也不會走這條路了……」憐星宮主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們若將這兩個孩子帶走一個,留下一個在這裡,燕南天來了,必定將留下的這孩子帶走!必定會將自己一生絕技傳授給這孩子,也必定會要這孩子長大了為父母復仇,是嗎?

我們只要在江楓身上留下個掌印,他們就必定會知道這是移花宮主下的手,那孩子長大了,復仇的對象就是移花宮,是么?」

邀月宮主目中已有光芒閃動,緩緩道:「不錯。」

「那時,我們帶走的孩子也已長大了,自然也學會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來向我們尋仇,他自然會挺身而出,首當其衝,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們本是兄弟,世上也沒人知道,這樣……」「他們弟兄間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憐星宮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時,弟弟要殺死哥哥復仇,哥哥自然也要殺死弟弟,他們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兩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鬥爭,互相爭殺,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將對方殺死!」

邀月宮主嘴角終於現出一絲微笑,道,「這倒有趣得很。」

「這簡直有趣極了,這豈非比現在殺死他們好得多!」

「他們無論是誰殺死了誰,我們都要將這秘密告訴那活者的一個,那時……他面色瞧來也想必有趣得很。」

憐星宮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時候!」

邀月宮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將這秘密向他們說出。

便無趣了。」

「但世上根本無人知道此事……」「除了你!」

「我?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我怎會說?何況,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氣,如此有趣的事,我會不等著瞧么?」

邀月宮主默然半晌,頷首道:「這倒不錯,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這主意,只怕是不會再將秘密說出的了。」

憐星宮主笑道:「這主意雖古怪,但卻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們本是孿生兄弟,但此刻有一個臉上已受傷,將來長大了。

模樣就必定不會相同了,那時,天下有誰能想得到這兩個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傷的孩子一哭聲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這惡毒的計謀駭得呆住了。

他睜著一雙無邪的,但卻受驚的眼睛。

似乎已預見來日的種種災難,種種痛苦,似乎已預見自己一生的不幸!邀月宮主俯首瞄了他們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還要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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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三章第一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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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的石板街,簡樸的房屋,淳善的人面……這是個平凡的小鎮。

六月的陽光,照著這小鎮唯一的長街,照著這條街上唯一酒鋪的青布招牌,照著這殘舊酒招上斗大的「太白居」三個字。

酒舍里哪有什麼生意,那歪戴著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上打盹兒,不錯,那邊桌上是坐著位客人。

但這樣的客人,他卻懶得招呼,兩三天來,這客人天天來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外,他連一文錢菜都沒叫。

這客人的確太窮,窮得連腳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此刻他將腳蹺在桌上,使露出鞋底兩個大洞。

但他卻毫不在乎,他靠著牆,蹺著腳,眯著眼睛,那八尺長軀,坐在這小酒店的角落中,就像是條懶睡的猛虎。

陽光,自外面斜斜地照進來,照著他兩條發墨般的濃眉,照著他稜稜的顴骨,也照著他滿臉青慘慘的鬍渣子直發光。

他皺了皺眉頭,用一隻瘦骨嶙峋的大手擋住眼睛,另一隻抓者柄已銹得快爛的鐵劍,竟呼呼大睡起來。

這時才過正午不久,安靜的小鎮上,突有幾匹健馬急馳而過,鮮衣怒馬,馬行如龍,街道旁人人側目。

幾匹馬到了酒鋪前。

竟一齊停下,幾條錦衣大漢,一窩蜂擠進了那個小的酒鋪,幾乎將店都拆散了。

當先一條大漢腰懸寶劍,趾高氣揚,就連那一臉大麻子,都似乎在一粒粒發著光,一走進酒鋪,便縱聲大笑著:「太白居,這破屋子、爛攤子也可叫做太白居么?」

他身後一人圓圓的臉,圓圓的肚子,身上雖也掛著劍,看來卻像是個布店掌柜的,接著笑道:「雷老大,你可錯了,李太白的幾首詩雖寫得蠻不錯,但卻也是個沒錢役勢的窮小子,住在這種地方正合適……」那雷老大仰首笑道:「可惜那李太白早死了好多年,不然咱們可請他喝兩杯……喂,賣酒的,好酒好菜,快拿上來!」

幾杯酒下肚,幾個人笑聲更響了,角落那條大漢,皺著眉頭,伸了個懶腰,終於坐直了,喃喃道:「臭不可聞,俗不可耐……」突然一拍桌子,道:「快拿酒來,解解俗氣。

「這一聲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了個響雷,將那幾條錦衣大雙駭得幾乎從桌上跳了起來。

那雷老大瞧了瞧,臉色已變了,身子已站起,但卻被那個瘦小枯乾、滿面精悍的漢予拉住,低聲道:「總鏢頭就要來了,咱們何必多事?」

雷老大「哼」了聲,終又坐下,喝了杯酒,又道:「孫老三,老總說的可是這地方了你聽錯沒有?」

那瘦臉笑道:「錯不了的,錢二哥也聽見了……」圓臉漢子截口笑道:「不錯!就是這兒,老總這次來,聽說要來見一位大英雄,所以要咱們先將禮物帶來,在這裡等著!」

雷老大道:「你知道老總要見的是誰么?」

錢二微微一笑,低低說了個名字。

雷老大立刻失聲道:「是他?原來是他?他也會來這裡?!」

錢二道:「他若不來,老總怎會來」幾個人立刻老實了,笑聲也小了,但酒喝得更多,嘴裡也不停地在吱吱喳喳,低聲談論著。

「聽說那主兒掌中一口劍,是神仙給的,不但削鐵如泥,而且劍光在半夜裡比燈還大。

「嗯!不錯,若沒有這祥的寶劍,怎會在半盞茶工夫里,就把陰山那群惡鬼的腦袋都砍了下來?」

說到這裡,幾個人情個自禁,都將膝里掛著的劍解了下來,有的還抽出來,用衣角不停地擦。

雷老大笑道:「我這口劍也算不錯了,但比起人家那柄,想來還是差著點兒,否則我也能像他那樣出名了!」

錢二搖頭道:「不然不然,你縱有那樣的劍也不成,不說別的,就說人家那身輕功……

嘿!北京城可算高吧,人家跺跺腳就過去了。」

雷老大吐了吐舌頭,道:「真的么?」

錢二道:「可不是真的,聽說他天黑時還在北京城喝酒,天沒亮就到了陰山,,陰山群鬼只瞧見劍光一閃,腦袋就都掉下來了……嘿!聽說那劍光,簡直就像是天上的閃電一樣,連陰山外幾百里的人都能瞧見。」

角落中那窮漢,也在用衣角擦著那柄銹劍,擦兩下,喝口酒,此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道:「世上哪有那樣的人!那樣的劍!」

雷老大臉色立刻變了,拍著桌子,怒吼道:「是誰在這裡胡說八道?快給我滾過來!」

那窮漢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還是在擦著那口銹劍,還是在喝著酒,方才那句話,似乎根本不是他說的。

雷老大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向他衝過去,但卻被錢二拉住,先向雷老大使了個臉色,然後自己搖搖擺擺走過去,笑道:「看來朋友你也是練劍的,所以聽人說這話,就難免有些不服氣,但朋友可知道咱們說的是誰么?」

那窮雙懶洋洋抬起頭來齜牙一笑,道,「誰?」

錢二道:「燕大俠,燕南天,燕神劍……哈哈,朋友你若真的是練劍的,聽到這名字,就總該服氣了吧!」

那窮漢卻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南天是誰?」

錢二撫著肚子,哈哈大笑道:「你連燕大俠的名字都未聽過,還算是練劍的么?」

那窮漢笑道:「如此說來,你想必是認得他的了,他長得是何模樣,他那柄劍……」雷老大終於還是沖了過來,「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咱們縱不認得他,但卻也知道他是長得遠比你這□帥得多了,他那柄劍更不知要比你這口強勝千百倍。」

那窮漢大笑道:「瞧你也是個保鏢的達官,怎地眼力如此不濟,某家長得雖不英俊,但這口劍么,卻是……」雷老大仰天打了個哈哈,截口道,「你這口破劍難道還是什麼神物利器不成?」

「某家這口劍,正是削鐵如泥的利器……」這句話還未說完,別人已哄堂大笑起來。

又聽雷老大道:「你這口劍若能削鐵如泥,咱家不但要好好請你喝一頓,而且……」

那窮漢霍然長身而起,道:「好,抽出你的到來試試!」

他坐在那裡倒也罷了,此番一站將起來,雷老大竟不由自主被駭得倒退兩步,錢二雖是胖子,但和他那雄偉的軀幹一比,突然覺得自己已變成小瘦子。

只見他雖然生無餘肉,也骨骼長大,雙肩寬闊,一雙大手垂下來,竟幾乎已將垂到膝蓋之下。

這時酒鋪里悄然走進個面色慘白、青衣小帽的少年,瞧見這情況,倚在櫃檯前,忍不住嘻嘻地笑。

雷老大終於抽出了他那柄精鋼長劍,終於又挺起了胸膛,大吼道:「好!就讓你試試。」

那窮漢道:「你只管用力砍過來就是……」雷老大齜牙笑道:「小心些,傷了你可莫怪我。」

手腕一抖,精鋼劍當頭劈了下來。

那窮漢左手持杯而飲,右手撩起銹劍,向上一迎,只聽「當」的一聲,雷老大又倒退兩步,手中劍竟已只剩下半截,眾人全都呆住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窮漢子手撫銹劍,哈哈大笑道:「如何?」

雷老大張口結舌,吶吶道,好……好劍,果然好劍。

那窮漢卻長嘆了一聲,道:「如此好劍,只可惜在我手裡糟塌了……」雷老大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道:「不……不知朋友可……可有意出讓?」

那窮漢嘆道:「雖然有意,怎奈難遇買主……」雷老大大喜,喜動顏色道:「我……

我這買主,你看如何?」

那窮漢上上下下瞧了他幾眼,頷首道:「看你們也有些英雄氣概,也可配得上這口寶劍了,只是……你眼力既差,卻不知出手如何?」

雷老大喜道,「這個好說……這個好說……」特他三個朋友都拉在一邊,嘰嘰咕咕商量了一陣,接著,只瞧見四個人都在掏腰包,湊銀子。

那窮漢箕踞桌旁,瞧也不瞧,只是不住喝酒。

過了半晌,雷老大逡巡走過來,囁嚅著道:「不知五百兩……」

那窮漢眼睛一瞪,道:「多少?」

雷老大趕緊笑道:「不知一千兩夠不夠,不瞞兄台說,咱們四個人掏空腰包,也只能湊出這麼多了……」那窮漢沉吟半晌,緩緩道:「此劍本是無價之寶,但常言說得好,紅粉贈佳人,寶劍贈英雄……好,一千兩賣給你也罷。」

雷老大再也想不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生怕他又改變主意,趕緊將一大包銀子雙手奉上,陪笑道:「一知兩全在這兒請點點。」

那窮漢一手提了起來,笑道:「不用點了,錯不了的……那。

劍在這裡,神兵利器,唯有德者佩之,你以後可要小心謙虛,否則這種神兵利器怕也會變頑鐵……「雷老大連聲道:「是,是!……」雙手將劍接過,當真是大喜欲狂,如獲異寶。

那窮漢從布袋裡摸出錠銀子,「咯」的拋在桌上,長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笑道:「某家去了,這裡的酒帳,全算我的」竟頭也不回,邁開大步走了出去,那面色慘白的少年,瞧著雷老大等人一笑,也隨後跟出。

這裡雷老大已高興得幾乎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錢二笑道:「咱們雷老大得了這口劍,可當真是如虎添翼了,日後走江湖,還怕不是咱們雷老大的天下。

雷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這還不是各位兄弟捧場……哈哈,想來我雷老大隻怕已時來運至,否則又怎能有此良緣巧遇。」

錢二道,「雷老大有了這口劍,非但連燕南天都要大為失色,咱們鏢局的總鏢頭,只怕也得讓讓賢了。」

雷老大笑得滿臉麻子都開了花,道:「日後咱家若真能如此,還能忘得了各位兄弟么?」

他手裡捧著那柄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當真是含在口裡怕化了,頂在頭上,又怕跌下。

突聽有人笑道:「各位什麼事如此高興?」

笑聲中,一個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錦衣漢子,大步走了進來,他身材雖瘦小,但氣派卻不小,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般不凡之威傲,讓人一眼瞧見,便知道此人平日必定發號施令慣了。

錢二等人俱都迎上來,躬身陪笑道:「總鏢頭……」幾個人七嘴入舌,將方才的奇遇說了出來。

那總鏢頭目光閃動,笑道:「真的么?那可當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雷老大也早已陪笑迎了上去,但突然覺得自己得了這口寶劍,身份已是大不同了,是以又退了回來。

此番睥睨一笑,道:「總……沈兄說的好,這不過是小弟偶然走運而已。」

他變得當真不慢,居然連稱呼也改了,那沈總鏢頭卻直如未覺,瞧著他微微一笑,道:「不瞞各位,如此利器,我倒真是從未見過,不知雷兄可能讓我開開眼界。」

雷老大哈哈笑道,「這個容易,沈兄一試便知。

沈總鏢頭道:「錢兄,請借劍一用。」

接過錢二的劍,微微挽了挽袖子,微笑道:「雷兄小心了。」

話猶未了,「刷」的一劍削下,雷老大也想學那窮漢的模樣,左手也端起酒杯,但酒杯剛端起,劍光已削下,他哪裡還顧得喝酒,慌慌張張,反手一劍撩了上去。

又聽「當、當、當、砰」四聲響,果然有半截劍跌在地上,但不是沈總鏢頭手中之劍,卻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寶劍」!那第一聲響是雙劍相擊,第二聲響是劍尖落地,第三聲響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聲響卻是雷老大整個人跌在地上。

這一來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別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個個愣在那裡,動彈不得,作聲不得。

沈總鏢頭順手拋了長劍,冷笑道:「這也算是寶劍么?」

雷老大哭喪著臉,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總鏢頭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別人的當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來,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帳……「沈總鏢頭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又聽話了,乖乖地停下腳步,道:「總……總鏢頭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稱呼,這沈總鏢頭還是直如不覺,只是冷冷問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樣?」

雷老大道:「是個無賴窮漢,只不過生得高大些……」沈總鏢頭沉吟半晌,突然變色道:「那人雙眉可是特別濃重?骨骼特別大?一雙眼睛平時永遠半張半閉,彷彿有好幾天未睡覺的模樣。」

雷老大道:「正是,總鏢頭莫非認得他?」

沈總鏢頭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錢二,突然仰天長嘆了一聲道:「只嘆你們隨我多年,不想竟還都是有眼無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裡還敢抬起頭來,只有連聲道:「是……是……」沈總鏢頭道:「你們可知道此人是誰么?」

眾人面南相覷,齊聲道,「他是誰?」

沈總鏢頭一字字緩緩道:「他便是當今江湖第一神劍,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專程來拜見的人!」

不是沈總鏢頭掌中之劍,卻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寶劍」!那第一聲響是雙劍相擊,第二聲響是劍尖落地,第三聲響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聲響卻是雷老大整個人跌在地上。

這一來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別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個個愣在那裡,動彈不得,作聲不得。

沈總鏢頭順手拋了長劍,冷笑道:「這也算是寶劍么?」

雷老大哭喪著臉,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總鏢頭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別人的當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來,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帳……「沈總鏢頭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又聽話了,乖乖地停下腳步,道:「總……總鏢頭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稱呼,這沈總鏢頭還是直如不覺,只是冷冷問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樣?」

雷老大道:「是個無賴窮漢,只不過生得高大些……」沈總鏢頭沉吟半晌,突然變色道:「那人雙眉可是特別濃重?骨骼特別大?一雙眼睛平時永遠半張半閉,彷彿有好幾天未睡覺的模樣。」

雷老大道:「正是,總鏢頭莫非認得他?」

沈總鏢頭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錢二,突然仰天長嘆了一聲道:「只嘆你們隨我多年,不想竟還都是有眼無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裡還敢抬起頭來,只有連聲道:「是……是……」沈總鏢頭道:「你們可知道此人是誰么?」

眾人面南相覷,齊聲道,「他是誰?」

沈總鏢頭一字字緩緩道:「他便是當今江湖第一神劍,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專程來拜見的人!」

話未說完,雷老大已又一個跟斗栽在地上!那面色慘白的青衣少年跟著走出,兩人大步而行,走盡長街,少年方自追上去,悄聲道:「是燕大爺么?」

燕海天龍行虎步,頭也不回口中沉聲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來的?」

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爺的書童江琴……」燕甫天霍然回首,厲聲道:「你怎地此時才來?」

他雙目一張,那目光當真有如夜空中擊下的閃電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丁個寒噤,垂手道:「小人……個人生怕行蹤落在別人眼裡,是以只敢在夜間行事,而……而小人雖從小跟著公子,輕身功夫卻可憐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見和緩,又緩緩垂下眼,道:「你家公子令人送來書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卻不說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極大的隱密……這究竟是什麼事?」

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為了什麼,突然將家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後又令小人到這裡來見大爺,請大爺由這條廢道上去接他,有什麼話等到當面再說,看情形……

我家公子似乎在躲避著什麼強仇大敵。」

燕南天動容道:「哦?有這等事!他為何不早說?……唉,二弟做事總是如此糊塗,縱是強仇大敵,我兄弟難道還怕了他們!」

江琴躬身道:「大爺說的是。

「。

「你家公子已動身多久?」

「計算時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

「你本該早些進來才是,萬一……」突聽有人大呼道:「燕大俠……燕大俠……。

幾個人急步奔了過來,當先一人,身法矯健,步履輕靈,自然正是那精明強悍的沈總鏢頭了。

燕南無微微皺眉,沉聲道:「來的可是威遠、鎮達、寧遠三大鏢局的總鏢頭,江湖人稱『飛花滿天,落地無聲』的沈輕虹么?」

沈輕虹躬身拜道:「不敢,正是小人……弟子們有眼無珠,不認得燕大俠……「燕南天大笑道:「我聽得他們竟敢說要請詩仙喝酒,便覺有氣,但瞧在你家鏢主面上,也不能揍他們一頓,若不取他們幾文銀子,怎出得了氣?」

沈輕虹躬身道,「是,是,原是他們該死……」燕南天笑聲突頓,道:「你可是來尋找的。

「晚輩正是專程前來拜見燕大俠。」

燕南天厲聲道:「你怎知我在這裡?」「晚輩正值走投無路,幸得一位前蜚的指點,說是燕大俠這兩天必在此間等人,是以晚輩才趕來。」

燕南天展顏笑道:「原來又是那醉鬼多口……」轉眼一望,望見了垂頭喪氣,站在那裡,手裡還提著那半截銹劍的雷老大,不禁又笑道:「想來你此刻心裡還糊塗得很。」

雷老大垂首道:「晚輩……這口劍……實在……」沈輕虹叱道:「你還要丟人現眼,你莫非不知道燕大俠掌中無劍,亦勝有劍,無論什麼頑鐵,到了燕大俠手裡,也成了削鐵如泥的利器!」

燕南天笑道:「你如此捧我,想必有求於我。」

沈輕虹嘆道:「不瞞前輩,晚輩接著一票紅貨,價值可說無法估計,此事本做得十分隱秘,哪知不知怎地,這風聲竟走漏到『十二星相」的耳里,竟令人送來『星辰貼」,明言劫鏢,晚輩自然不敢再走鏢上路……」燕甫天道:「你莫非是要我來為你保鏢不成?」

「晚輩不敢……晚輩知道前輩在此,是已將『十二星相』約在左近,只求前輩抽空一行,只要前輩吩咐兩句,「十二星相』縱有天大的膽子,想必也再不敢來打這票紅貨的主意……」燕南天沉聲道:「你既無力護鏢,為何又要接下?」

「晚輩該死,只求前輩……」「『十二星相』惡名久著,若非他們行蹤委實隱秘,我早已將之除去,此事我本非不願出手助你……」沈輕虹大喜道,「多謝前輩……」燕南天道:「你莫謝我,我雖有心肋你,怎奈我此刻卻另有急事,那是片刻也延誤不得的……」

話猶未了,便待轉身。

沈輕虹惶聲道:「前輩留步。」

揮了揮手,錢二已送上了箱子,箱子里竟滿是耀眼的黃金,沈輕虹躬身再拜,恭身道,「晚輩久已知道前輩揮手千金,是以送上……「燕甫天仰天狂笑,厲聲道:「沈輕虹,你縱將天下所有的黃金都送到我面同前,也不能將我與二弟相見的時候耽誤片刻……」

伸手一拍江琴肩頭,喝道:「我先去了,你跟著來!」

八個字說完,人已遠在十丈外!沈輕虹面色立刻如土,錢二喃喃道:「這人倒當真奇怪,幾十兩銀予,他也要騙,但別人真送上巨額黃金時,他卻又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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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四章赤手殲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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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蒼茫。

蒼茫的暮色中,燕南天的身形,幾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他身形掠過時,最多也不過只能見到淡淡的灰影一閃。

舊道上荒草漫漫,迎風飛舞,既不聞人聲,亦不聞馬蹄,天畔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見掩去這其間的蕭索之意。

燕奮天身形不停,口中喃喃道:「奇怪,二弟已在道上,我怎地聽不見……」突見眼前黑影一閃,兩點黑影,飛了過去,月光下瞧得清楚。

前面飛的是弱燕,後面追的卻是只蒼鷹。

那燕子似已飛得力竭,雙翼擺動,已漸緩慢,那蒼鷹雄翼拍風,眼見已將追及,燕子已難逃爪下。

燕南天喝道,「兀那惡鷹,你難道也做人間惡徒一般,欺凌弱小……」只覺一股怒氣直衝上來,身子一擰」竟箭一般向那蒼鷹射了出去。

那蒼鷹雙翅一展,燕南天便撲了個空。

只聽燕子一聲哀啼。

已落入蒼鷹爪下,蒼鷹得志,便待一飛衝天,燕甫天怒喝一聲道:「好惡鷹,你逃得過燕某之手,算你有種!」

喝聲中,他身形再度竄起,一股勁風,先已射出,那蒼鷹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斗,終於落了下來。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瞧瞧我赤手落鷹的威風!」

身形展動,接住了蒼鷹,自鷹爪中救出了弱燕。

但燕子受傷不輕了,竟已再難飛起,燕南天喃喃道:「好燕兒,乖燕兒,忍者些,你不會死的……」在長草間坐了下來,自懷中取出金創葯,輕敷在燕子身上。

燕南天輕輕敷藥,小心呵護,過了半盞茶時分,那燕子雙翅已漸漸能在燕南天掌中展動。

燕南天嘴角露出笑容,道:「燕兒呀燕兒,你已耽誤我不少時候,你若能飛,就快快去吧。」

那燕子展動雙翅,終於飛起,卻在燕南天頭上飛了個圈子,才投入暮色中。

燕南天大笑道:「萬兩黃金,不能令我耽誤片刻,不想這小燕子卻能拖住我了。」

開懷得意的笑聲中,他再次展動身形,如飛掠去。

突然間,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聲,遠遠傳了過來。

燕南天大喜道:「莫非二弟已有了寶寶?」

他身形更急,掠向哭聲傳來處,於是,那滿地的屍身,那慘絕人寰景象,便赫然呈現在他眼前!燕南天身形早已不見,甚至連那江琴都已去遠了,但沈輕虹還是木立在那裡,動彈不得。

錢二囁嚅著道:「不知總鏢頭和那「十二星相』約在何時,」沈輕虹道:「就是今日黃昏錢二變色道:「今晚?……在哪裡?」

「就在前面!」

「他……他們有多少人?」

「」星辰貼上具名的,乃是黑面、司晨、獻果、迎客、偷泉……」難……難道,雞、豬、猴、狗一齊出手?」

「不錯!」

錢二聲音早已變了,顫聲道,「總鏢頭,咱們還是走吧,憑咱們,只……又怕……」

沈輕虹冷哼道:「你們走吧,「總鏢頭你……」鏢主以義待我,沈經虹豈能無義報之,你們……」突然頓住語聲,頭也不回大步走去錢二呼道:「總鏢頭……」追了一步,又復駐足雷老大道:「怎麼?你不去么?」

錢二悄聲道,」讓他從容就義去吧咱們可犯不著去送死。」

雷老大勃然變色,怒罵道:「畜牲……你們作畜牲,我雷嘯虎可不能陪你們作畜牲。」

錢二道:「好,好,我是畜牲,你是義士……」雷嘯虎道:「畜牲,畜牲,我今日才算認得你們……」一路大罵,一路追了過去。

沈輕虹緩步而行,走向暮色籠罩的荒野,他輕靈的腳步,已變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腳下都似有千鈞之物。

聽得身後有腳步趕來,他頭未回,道:「是雷嘯虎么?」

雷嘯虎道:「總鏢頭,是我……」沈輕虹嘆道:「我早已知道只有你一人會來的……」

聽總鏢頭這句話,雷嘯虎死也甘心,我雷嘯虎雖然是獃子,卻非無恥的畜牲,但……但總鏢頭,你……你這次……」你是奇怪我為何不多約人來么?」

「正是有些奇怪……」「十二星相』,各有奇功,江湖友輩中能勝過他們的人並不多,我若約了朋友,別人為了義氣雖想不來,也不能不來,但我又怎忍心令朋友們為難,送死?」

雷嘯虎仰天長嘯道:「總鏢頭畢竟是總鏢頭,我雷嘯虎縱然有總鏢頭這樣的武功,也休想能做得上三大鏢局的總鏢頭,我。

。,「話猶未了,突聽一聲狗吠。

荒郊黃昏,有狗吠月,本非奇事,但這聲狗吠卻分外與眾不同,這狗吠聲竟似有種妖異之氣。

雷嘯虎聳然失色道:「莫非來……」「了」字還未出口,滿鎮狗吠,已一聲連著一聲響了起來,眨眼之間,兩人耳中除了狗吠外,已聽不到別的聲音。

雷嘯虎平日膽子雖大,此刻手足卻也不禁微微發抖,但瞧見沈輕虹神色竟未變,他也壯起膽子,強笑道:「這『十二星相』果然邪門……」沈輕虹沉聲道:「『十二星相』專喜詭異,為的卻是先聲奪人。

先寒敵膽,咯們確實被他駭住了,便折了銳氣!」

雷嘯虎挺起胸膛,大聲道,「我不怕,誰怕誰就是孫子!」

他口中雖說不怕,其實聲音也有些岔了,月夜荒郊,這狗吠如哭;如狼嚎,的確攝人魂魄!沈輕虹雙拳微抱,朗聲道:「十二星相』在哪裡?洛陽沈輕虹前來拜見!」

他身形雖瘦小,但此刻的聲音竟自狼嗥鬼哭般時狗吠聲中直穿了出去,一個字、一個字傳送到遠方。

蒼茫的暮色中,突然躍出團黑影,驟見彷彿一人一馬,卻是只金絲猿猴騎在只白牙森森的大狼狗上。

這隻狗,虎軀狗頭,竟比平常狗大了一倍,喉中不斷發出低吼,已足令人喪膽,這隻金絲猿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帶著種說不出的妖異之氣,一猴一狗,竟彷彿不是人間之物,而是來自妖魔地獄。

等這一猴一狗走過來,金絲猴「吱」的一叫,突然將只桃子送到地面前。

沈輕虹冷笑道:「好一個『神犬迎客,靈猴獻果』,但是沈輕虹會的是『十二星相』中的人,卻不是這些畜牲!」

那金絲猿彷彿懂得人言,「吱」的又是一叫,凌空在狗背上翻了個筋斗,手中竟然又多了條白拆,上面寫者:「你若敢吃下去,自有人來會你。

「沈輕虹冷笑道:「『十二星相』若是鴆人的鼠輩,沈輕虹今日也不會來了……沈輕虹信得過你們,縱是毒藥,也要吃下!」

他方待伸手去拿桃子,哪知雷嘯虎卻搶了過來,三口兩口連桃核都吞了下去,大笑道:「不要錢的桃子,不吃豈非冤枉!」

只聽一人陰森森笑道:「好,無怪『三遠鏢旗』能暢行大河兩岸,鏢局中果然還有兩個有膽子的好漢……」八條人影,隨著笑聲走了出來。

沈輕虹身形已算十分瘦小,但此刻當先走出的一人,卻比沈輕虹還瘦,身上穿著件金光閃閃的袍子,臉上凸顴尖腮,雙目如火,笑起來嘴角幾乎直裂到耳根,此人若還有三分像人,便也七分是猴的模樣。

另外六七人卻全是黑衣勁裝,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閃閃的眼睛,宛如鬼限瞅人。

沈輕虹道:「來的想必是……」那金袍人喀咯笑道,「咱們的模樣,你自然一瞧就知道,還用得著說么?」

沈輕虹冷笑道:「在下只是奇怪,怎地少了黑面君與司晨客了」金猿星怪笑道,「他兩人去做另一票買賣去了,有我們這幾人,你還嫌不夠么?」沈輕虹朗聲大笑道:「沈輕虹今日反正是一個人來的,反正已沒打算活者回去,能多瞧見幾位『十二星相』的真面目,固然不錯,少瞧見幾個,也不覺遺憾。」

金猿星獰笑道:「我知道你膽子不小,卻不知道你口才竟也不錯,但你辛辛苦苦爬上總鏢頭的寶座並不容易,死了豈非冤枉?」

沈輕虹厲喝道:「沈輕虹此來並非與你逞口舌之利。」「你想打?」

「正是!沈某若勝,只望各位休想再打鏢貨的主意……」「敗了又如何了將鏢貨雙手送上么?」

沈輕虹哈哈大笑道:「那批紅貨早已由我家副總鏢頭『雙鞭,宋德揚加急送上去了,沈某此來,不過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而已……」金猿星抬了抬手,身後的黑狗星立刻送上個小小的檀木匣子。

金猿星打開匣子,陰森森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匣子里的,竟赫然是顆人頭!「雙鞭」宋德揚的人頭!沈輕虹面容慘變,嘶聲道:「你……你竟……」金猿星喀喀大笑道:「『十二星相』若是常常被騙的人,江湖中人也不會瞧見咱們那麼頭疼了……老實告訴你,那批紅貨,早已落入咱們手中,咱們此來,只不過是要你的命罷了:「突又揮了揮手,呼嘯道:「上去!」

一聲呼嘯,那金絲猿已凌空躍了起來,撲向沈輕虹,一雙猿爪,閃電般直取沈虹雙目!那巨大卻厲吼著撲向雷嘯虎,雷嘯虎驚吼閃避,哪知這巨犬身子雖大,動作卻出奇靈敏,一掀,一剪!雷嘯虎竟再也閃避不及,生生撲倒在地,只見一排森森白牙,直往他咽喉咬了過去!雷嘯虎拚命抵住狗顎,一人一狗,竟在地上翻滾起來,狗嗥不絕,雷嘯虎吼聲也不絕,他竟似也變成野獸!那邊沈輕虹已攻出數招,但那金絲猿卻是縱躍如飛,一雙金光閃閃的爪子,始終不離沈輕虹雙目三寸處!金猿星怪笑道:「不想三遠鏢局的大鏢頭們,竟連兩隻畜牲也打不過!」

語猶未了,突見沈輕虹伸手一探,一條九尺銀絲長鞭,已在手中,滿天銀光灑起,金絲猿立被迫退。

沈輕虹厲叱道:「哪裡走!」

數十點銀星,突然自那滿天銀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那金絲猿,卻有大半擊向那金猴黑狗,那金絲猿雖然通靈,究竟是個畜牲,怎能避得過這大河兩岸最著名的鏢客所發出的殺手暗器……銀星擊出,這靈猿便已慘嗥倒地。

一餘猿,七黑狗,八條人影,卻已衝天飛起。

金狼星大喝澄:「好個『飛花漫天』,果然有兩下於廣兒條人影,全都向沈輕虹撲下,沈輕虹縱有三頭六臂,也是敵不過這八人凌空擊下的一著!。

只見他身形就地一滾,銀鞭護體,化做一團銀光滾了出去,但金猿黑狗卻已佔得先機,他還能往哪裡走?!」

那邊巨犬已一口咬住雷嘯虎的肩喉處,雷嘯虎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鮮血滿地,一人一犬都在在血泊中就在這時,突聽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聲,宛如晴天霹靂,一人凌空飛墜,宛若雷神天降!眾人齊被這喝聲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都住手,只見一條大漢,身長八尺,頭髮蓬亂,一雙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滿布血絲,面上那悲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膽碎,但奇怪的是,這大漢身後卻背著個襁褓嬰兒!沈輕虹亦是滿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俠來了!」

金猿星變色道:「莫非是燕南天!」

燕南天厲喝道:「『十二星相』,你們的死期到了:「金猿星道:「『十二星相』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他話還沒說完,燕南天已沖了過來,一條黑犬首當其衝,大驚之下,雙拳齊出,急如電閃,「砰、砰」兩拳,俱都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甫天絲毫不動,那黑大雙腕卻已生生折斷!慘呼一聲尚未出口,燕南天鐵掌已抓住他胸膛,他情急反噬,拚死一腳飛出。

這一腳乃是北派「無影腿」的真傳,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但不知怎地,這無影無蹤的一腳,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聽一聲霹靂般大喝,那黑犬星一個人已被血淋淋撕成兩半!鮮血射出,落花般沾滿了燕南天的衣服。

黑狗群的眼睛紅了,驚呼,怒吼,紛紛撲了上去。

這七人一個個分開來,武功還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練得有一套聯手進擊的武功,卻是非同小可,此刻七個人雖只剩下六個,但招式發動開來,仍是配合無間,流水不漏。

沈輕虹忍不住脫口輕呼道:「燕大俠小心了。

「呼聲未了,燕南天身子已沖了進去,竟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掌中兩片屍身,化做滿天血雨!六個人已倒下五個。

剩下的最後一人瞧著燕南天不備,突然,向他背後背著的那嬰兒撲了過去,自是想搶得嬰兒作為人質。

哪知燕南天背後似生著眼睛,虎吼道:「站住!」

燕甫天手裡剩下的半片屍身,已向他當頭摔了下來。

血雨紛飛,灑得滿頭滿臉,他靈魂早已出竅,竟駭得忘了閃避,那半片屍身已如萬鈞鐵錐般摔在他頭上。

他整個人竟像是鐵釘般被釘得短了一半!沈輕虹全身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那金猿星雖是殺人如草芥的黨徒,此刻卻也被這股殺氣驚得呆了。

燕南天喝道,「你還要某家動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為什麼?……」燕南天怒吼道:「為什麼?你可知江楓是某家的什麼人?」

金猿星失聲道:「莫非那……那隻豬已……」燕南天道,」別人都已死了,你活著又有何趣味,納命來吧!」

最後一個字說完,人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鐵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動也不動,也不回手。

燕南天手掌一緊,五指俱都插人金猿星肉里。

金猿星竟還是挺胸站在那裡哼都未哼一聲。

燕南天道:「不想你個子雖小,倒還是條漢子,若是換了平日,某家也能饒你一命,但今日……哼,你還有何話說?」

金猿星卻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狂笑著道:「你個子雖大,卻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這一生行事,雖得天下之名,卻也有不少人罵我,善惡本不兩立,那也算不得什麼,但你這這句活,某家倒要聽聽你是憑什麼說出來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金猿星大聲截道:「你老是明辨是非之輩,便不該殺我。」

燕南天道,「為何不該殺你?我二弟江楓……」金猿星再次大聲截止道:「這就對了,你若為別的事殺我,那。

我無活可說,但你若為江楓殺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難道未對我二弟江楓出手?」金猿星道:「不錯,『十二星相』確曾向江楓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強盜,這一點你早已知道,強盜要劫人錢財,本是份內之』事,既是份內之事便算不得什麼深仇大恨,那前來通風報訊,要:『十二星相』向江楓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復仇的對象,你可知道。

他是誰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氣壯,燕南天雖是滿腔怒火,此刻也不禁被他說得怔了怔。

突然大喝道:「前來通風報訊的,莫非是江琴那個畜牲?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一個人知:道……」金猿星面色微變,但瞬即冷笑道:「不錯,原來你非但四肢發達,頭腦也不簡單,江楓的確是被他視為心腹的人賣了,三千兩銀子就賣了。」

燕南天目□盡裂,嘶聲道:「畜牲……畜牲……」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那裡,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隻手將金猿星整個人都提了起來,嘶聲道。

「你知道他在哪裡,是么?」

金猿星神色不變,緩緩道,「我若不知道,這些話就不說了……」燕南天吼道:「他在哪裡?說!」

金猿星身子雖被他懇空提著,但神情卻比站在地上還要篤定,瞧著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著他那張微笑的臉,一字字緩緩道:「你若不說,我佩服你……」他若說要把金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塊,金猿星仍不害怕,因為金猿星明知他還未打聽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絕不會將自己殺死的,但此時他說的是這句話,金猿星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道:「我……我說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說了,我便挖出你一雙眼睛!」

沈輕虹聽得幾乎失聲叫了出來,暗道:「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說了,他還要挖人眼睛,這樣一來,金猿星想必定萬萬不肯說出來的了……」哪知他心**還末轉變,金猿星已長長嘆了口氣,道:雖然沒有眼睛,但只要能活著,也就罷了。」

燕南天道:「說吧!」

金猿星道:「只要我說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還沒有燕某不敢去的地方!」

金猿星眼睛半睜半閉,臉上似笑非笑,緩緩道:「那江琴不是獃子,明知我『十二星相』殺人不過如同睬死只螞蟻,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銀子,難道不怕腦袋搬家?他如此大膽,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這銀子,正是要用做路費。

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厲聲狂笑道:「移花宮?……某家正要去的。」

金猿星道:「當今天下,也未必只有『移花宮』是武林禁地。」

「除了『移花宮』還有哪裡?」

「呂侖山『惡人谷』……」他這六個字還只說出五個,站在一旁出神傾聽的沈輕虹,便神色大變,身子也已顫抖,大聲道:「燕大俠,你……你去不得!」

燕南天鬚髮皆張,日光逼視金猿星,厲聲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我話已說出,信不信卻由得你了。」

沈輕虹顫聲道:「那『惡人谷」乃是天下惡人聚集之地,那些人沒有一個不是十惡不赦、滿手血腥,沒有一個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人骨,但那許多惡人聚在一起,別人縱然恨不得吃他們的肉,也沒有人敢走近『惡人谷」一步,就連「崑崙七劍』、『少林四神僧』、『江南劍客』風嘯雨,都也……也不敢……」燕甫天沉聲道:「燕南天既非少林神僧,也非江南劍客!」

沈輕虹道:「我知道燕大俠你劍術當代無雙,但那『惡人谷』……那谷中成千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惡人……」燕南天大喝道:「義之所在,燕某何懼赴湯蹈火。」

沈輕虹大聲道:「但說不定這根本是金猿星故意騙你的,他已對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到那惡人谷去送……送……」他雖未將「死」字說出口來,其實也等於說出了一樣。

燕南天仰天笑道:「惡人谷縱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

沈輕虹怔了一怔,苦嘆一聲,黯然無語。

金猿星亦自嘆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連『惡人谷』也敢闖上一闖,你此去縱然有去無還,也必將博得天下武林佩服!」

燕南天道:「你還有何話說?」

金猿星道,「沒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

一聲慘呼,金猿星一雙精光四射的火眼,已變成兩個血窟窿,燕南天隨手將他拋在沈輕虹面前,道:「此人交給你了!」

話聲未了,人已去遠。

那雷嘯虎橫卧在血泊中,身於下壓者那條巨犬,一人一犬,都已奄奄一息,連指頭都不會動了。

沈輕虹瞧了瞧他,目光移向金猿星,恨聲道:「你金猿星縱然一世聰明,今日卻做了件笨事。

「金猿星方才雖已疼得昏過去,片刻卻已醒來,就像是有鬼在後面推著他似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懷中摸出一包葯,塞在眼眶中,口中還能說話,顫聲道:「我笨?」

「燕南天雖未取你性命,但將你送到我手中,我還會饒你?……你此刻縱有靈藥治傷,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

「還有誰能救你?」

「我自己。」

「沈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聲中,手拿直拍金猿星天靈。

金猿星大聲道:「那鏢銀你不想要了么?」

沈輕虹手掌立刻在空中頓住。

金猿星咬緊牙關,喀喀大笑道:「我早就算準你不敢動手殺我的,你若想要鏢銀,只有我能給你,除非你有這膽子敢要鏢銀。」沈輕虹手掌不停顫動,幾次想要擊下,幾次都頓住,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收回手掌,道:「算你贏了,」這一批鏢銀委實關係整個三遠鏢局的命運,沈輕虹一生從不負人,又怎能負對他義重如山的三遠鏢局?金猿星瘋狂般笑道:「沈輕虹,如今你可知道」了吧!無論誰想殺我,都沒有那麼容易!」

夜色已深,小鎮上燈火闌珊,就連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踉蹌著腳步,互相攜扶著散步去了。

那酒保揉者發紅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門突然間,只見一輛馬車自街頭走過來,拉車的卻不是馬,而是個人……正是那騙了人家一千兩銀子的大漢。

自門裡透出來的昏黃燈光中望未,只見這大漢滿身鮮血,滿面殺氣,看來有幾分似惡鬼,又有兒分似天神!這酒保駭得臉都白了,方自躲回去,這大漢已拉著車到了門口,要兩匹馬才拖得動的大車,在他手裡,竟似輕若無物燕南天將大車靠在牆上,懷抱熟睡的嬰兒大步走進店裡,那店伙壯起膽子,陪笑道:「大……大爺要……要什麼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誰說我要酒?酒保怔了怔,道:「大爺不……不要酒,要什麼?」

燕南天道:「米湯!」

酒保更證住了,苦著臉道,「小店不……不賣……」燕南天」叭」的一拍桌子,大聲道:「先去煮幾碗濃濃的米湯,再拿酒來。」

這酒保駭得膽子都快破了,哪裡還敢說「不』字。

嬰兒喝了米湯,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著酒,目中神光卻更驚人,那酒保連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雖然不敢瞧,卻偷偷數著……不到盞茶時分,燕南天已用大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駭得吐出了舌頭,幾乎縮不回去。

突見燕南天摸出兩錠銀子,拋在桌上,大聲道:「去替我買些東西來……」「大……

大爺要買什麼?」

「棺材!兩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駭得幾乎一個筋頭跌了下去,雖張開了嘴,卻過了半晌還說不出話,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南天又一拍桌子,兩錠銀子突然跳了起來,竟不偏不倚。

跳進他懷裡,燕南天喝道,「棺材,兩口上好的棺材,聽到了么?」

「聽……聽……聽,……「聽到了還不快去!」

那酒保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八碗酒時,他已乖乖地將棺材運了回來。

燕南天紅著眼睛,自車廂中將江楓和月奴屍身捧出來,捧入棺材里,每件事他都是親手做的。

他不許別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

然後,以赤手釘起了棺蓋。

他將一枚枚鐵釘釘科木頭裡,就像是釘入豆腐里似的。

那酒保眼睛更發直了,也不知今天撞見的是神是鬼?面對棺木,燕南天又連盡七碗。

他沒有流淚,但那神情……卻比流淚還要悲哀。

手裡端著最後一碗酒,他獃獃地站著,直過了幾乎有半個時辰,然後,燕南天終於緩緩道:「二弟,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親眼瞧著我將你的仇人一個個殺死!」

夕陽滿天,照著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三個大金字,閃閃發者光,這三個字是:「千里香」「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個個都知道,「千里香」賣出來的香料,那是絕不會有半分摻假的。

黃昏后,「千里香」鋪子里十來個夥計,正吃著飯,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正是是熱鬧的時候。

突然一輛大車直馳而來,駛過長銜,趕車的一聲吆喝,宛如霹靂,這大車已筆直闖入「千里香」店鋪里。

夥計們驚怒之下,紛紛撲了過來,只見那趕車的大漢一躍而來,也不知怎地,十來個夥計但覺身子一麻,全都不能動了;眼睜睜瞧著他將一壇壇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兩口棺材里去。

片刻后那大漢便又趕著車子急駛而出,口中喝道:「半個時辰后你等便可無礙,香料銀價,來日加倍奉還!」

大街上的人,竟都被這大漢的神氣所懾。

滿街人竟沒有一人敢攔住這輛馬車。

下午,瓜田裡散發出象徵著豐收的清香。

一個農家少婦。

懶洋洋的坐在瓜田旁,樹蔭下。

她半敞著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裡的瓜還要成熟的胸膛,正以比瓜汁還甜的乳什,喂著懷抱中的嬰兒。

涼風入懷,她似乎已要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她的胸膛。

農村中本也有不少輕薄的小夥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兒子都有了的人,哪裡還會在乎這些,但此刻,她和覺得這雙眼睛似是分外不同。

她不由自主張開了眼,又見旁邊一株樹下,果然有個陌生的大漢,這大漢身軀並不甚雄壯,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間更帶著幾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來卻威風得很。

奇怪的是這條大漢,懷裡卻抱者個嬰兒。」

這少婦雖覺得有些奇怪,也不理會,又自垂下了頭,只聽那大漢懷抱中的嬰兒,突然啼哭起來,哭聲倒也洪亮。

她才做媽媽沒多久,心中正充滿了母性的溫柔,聽得這哭聲,忍不住又抬起頭,這一次她便發覺那大漢盯著她胸膛的那雙眼睛里,並沒有什麼色迷述的神情,卻充滿懇求之意,不禁一笑,道:「這孩子的娘不在么?」

那大漢搖頭道:「不在」少婦沉吟半晌,道:「看來他是餓了。

那大漢點頭道:「是餓了。」

少婦瞧了瞧自己懷中的嬰兒,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過來吧,我來喂他,反正這幾天我吃了兩隻雞,奶水正足,咱們小妞兒也吃不了。

那大漢威武的面孔,立刻露出喜色,趕緊道:「多謝。」

將孩子抱了過去。

只見這孩子胎毛未落,出生最多也不過兒天,那細皮**的小臉上,卻已有了條刀痕。那少婦不禁皺眉道:「你們帶孩子真該小心些,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這麼小的孩子交給你一個大男人」那大漢慘然誰,「這孩子的娘已死了。」

少掃楞了一楞,伸手撫摸者這孩子的小臉,黯然嘆道:「從小就沒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憐。」

那大漢仰天長長嘆息了一聲,垂目望向孩予,心裡也正有說不出的悲哀,說不出的憐惜。

這孩子生來似乎就帶著噩運,初生的第一天,就遇著那麼多兇殺、死亡,他這一生的命運,似乎也註定要充滿災難,可憐他什麼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張小臉上,反似充滿了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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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五章惡人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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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闐河液滾的河水,在六月的殘陽下發著光。」

到了上游,河水雙分,東面的一支便是玉龍哈什河,水流處地勢更見崎嶇險峻,激起了奔騰的浪花。

沿著玉龍哈什河向上遊走,便入了天下聞名、名俠輩出、充滿了神秘傳說的昆崙山區。

此刻,雖仍是夏季,殘陽也猶未落,玉龍峰下,已宛如深秋,風在呼號,卻也吹不開那陰森凄迷的雲霧。

燕南天終於來到了玉龍烽下,人既憔悴馬再疲乏,就連車輪滾動在崎嘔的山路上,也似乎滾不動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壓在車馬上。

燕南天左手提著□繩,右手懷抱著嬰兒,一陣陣惱人的香氣自車廂中傳出來,刺得他幾乎想吐。

嬰兒卻又已沉睡了,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已習慣了奔波困苦。

燕南天無限憐惜地瞧著他,嘴角突然現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孩子,這一路上你可真是吃了不少人的奶,從中原,一路吃到這裡,除了你,大概沒有別的孩子能……」

說到「能」字,語聲突熱頓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躍起,就在他身子離開車座的那一剎那間,只聽「篤、哧、噗」十幾聲響,十幾樣長短不齊、形式各異的暗器,俱都釘入了他方才坐過的地方。

燕南天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車馬,人卻藏到了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傷,而是懷抱中的嬰兒。

這一躍,一翻,一翻一勒,一藏,當真是矯如游龍,快若驚鴻,山麓陰影中,已有人忍不住失聲道:「」好功夫!」

燕南天怒喝道:「暗箭傷人的是……」誰」字還未出口,那匹馬突然驚嘶、一聲,人立而起,馬身上箭也似的噴出了十兒股鮮血。

燕南天想也不想,鐵掌掃出,「砰、砰」兩響,套馬的車軛立斷,負傷的馬,筆直竄了出去,燕南天跟著又是一拳擊出,又是」砰」的一響,車廂生生被擊破個大洞,健馬長嘶未絕,他左手兒自洞中送到車廂里去,又是數十點寒光,已暴雨般射向他身上!

他身子也已衝天而起,又聽「哧、哧、哧」,風聲不絕數十點暗器,俱都自他足底掃過。

應變若有絲毫之差,自己縱不負傷,那嬰兒也難免喪命,嬰兒縱不喪命,大車也難免要被那匹馬帶得自他身上輾過」健馬倒地,燕南天身形猶在空中一隻見銀光乍起,七八道劍光,有如天際長虹般,自暑影中斜飛而出,上下左右,縱橫交錯。

哪知他身在空中,力道竟仍末消竭,雙臂一振,身於突然又向上竄起了七尺,劍光又自他腳底擦過但聞「叮鐺」龍吟之聲不絕,七八柄劍收勢不及,俱都撞在一起,劍光一合便分,七人個人都遠遠落到一旁,暮色中雖瞧不清楚,但朦朧望去,這七八人中,竟有四個是出家的道人。

-燕奮天雙足一蹬,方自掠到車頂,竟又箭也似的竄了出去雙掌如風,當頭向一個藍衫道人擊下!他眼見這幾個人話也不說,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不肯留情,這雙掌擊下,力道何止千鈞!那道人本待舉劍迎上,但心**一轉,面色實然大變,身形後仰,竟不敢招架,向後倒竄而去。」

燕南天劍光竟似綿綿不盡,跟著身子追去。

那人心膽皆喪,拚命一劍迎上。

只聽「叮「的一聲,雙劍相擊,兩口劍本是同爐所煉,但不知怎的,那人掌中的的劍,竟已被燕南天砍成兩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幾滾,燕南天高吭長嘯,劍光如雷霆閃電,直擊而下,這一劍之威,當真可驚天動地!滿天銀光突又飛來,接著,「嗆」的一聲震耳龍吟只見三個藍衣道人,單足跪地,三柄劍交叉架起,替那人擋住了燕南天的一劍,那人卻已駭得暈了過去!燕南天虎立當地,鬚眉皆張,厲聲誰:「接劍的四鷲?還是三鷹?」

那道人道:「四鷲,足下怎知……」燕南天厲聲笑道:「當今天下,除了崑崙七劍外,還有幾人能接得住某家這一劍?!」

那道人道:「當今天下,除了燕南天大俠外,只怕也再無一人能令貧道兄弟三人,同時出手抬架的一劍!」

燕南天笑聲突頓,喝道:「但崑崙七劍為何要向燕某下如此毒手,卻令燕某不解……」

那道人苦笑道:「貧道等守在這裡,本是為阻擋一個投奔『惡人谷』的人,貧道委實想不到燕大俠也會到這『惡人谷來。」

燕南天這才收回長劍,他長劍方自收回,那三個道人掌中劍便已「當」的垂落在地,雙臂似再也難以提起。

「你等要阻擋的人是誰?」

崑崙道人道,「司馬煙。」

「你等怎知這惡賊要來此間」川中八義一路將他追到這裡,這三位便是『川中八義』中大義士楊平,三士海長波,七義士海金波……」「川中八義」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名,燕南天轉目望去,只見這三人果然風骨稜稜,氣宇軒昂……雖然方自地上爬起,卻無狼狽之態。

那川中八義之首楊平,國字臉,通天鼻,雙眉斜飛人鬢,更是英氣逼人,此刻微一抱拳,躬身道:「晚輩們直將那惡賊迫到和闐河畔,才將他追丟了,若是被他逃入『惡人谷』去,晚輩們實是心有不甘,是以才將四位道長請了出來,守在這裡,哪知……哪知卻……遇見燕大俠。」

海長波苦笑道:「晚輩們方才雖已瞧出前輩形貌不同,但素知那□精於易容,晚輩們實將此人恨之人骨,是以……「燕南天頷首道:「難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對付這惡賊,出手的確是越毒越好。」

崑崙四子之首藏翼子忍不住問道:「但……但燕大俠卻不知怎會來到這裡。」

燕南天道:「某家正是要到惡人谷』去!」

崑崙四子,川中三義齊地一怔。

藏翼子動容道:「燕大俠豪氣干雲,晚輩們久已深知,只是……」惡人谷,惡人云集,古往今來,只怕從未有過那許多惡人聚在一起,更從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對那許多惡人,燕大俠……還望三思。」

燕南天目光火炬一般,遙注云霧凄迷的山谷,沉聲道:「男兒立生於世,若能做幾樁別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

崑崙四子對望一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楊平道:「但……據在下所知,這二十年來,在江湖中凶名最著的十大魔頭,最少有四人確實已投奔谷中……」海長波道:「只怕還不止四個……『血手』杜殺,『笑裡藏刀』,『小彌陀』哈哈兒,『不男不女』屠嬌嬌,『不吃人頭李大嘴……」燕南天皺眉道,「李大嘴?……可是那專嗜人肉的惡魔?」

「……海長波道:正是那□,別人叫他『不吃人頭』,正是說他除了人頭外,什麼都吃,他聽了反而哈哈大笑,說他其實連人頭都吃的」燕南天怒道,「如此惡徒,豈能再讓他活著!」

海長波道:「除了這四人外,那自命輕身功夫天下無雙,從來不肯與人正面對敵,專門在暗中下毒手的陰九幽,據說也逃奔人谷……」燕南天動穿道:「哦!『半人半鬼』陰九幽也在谷中么?他暗算少林俗家弟子李大元后,不是已被少林護法長老們下手除去了么?」

海長波道:「不錯,江湖中是有此一傳說,但據深悉內幕之人言道,少林護法雖已將這『半人半鬼』的惡魔困在『陰冥谷,底,但還是被他逃了出去,此事自然有隕少林派聲威,是以少林弟子從來絕口不提。」

燕南天長嘆道:「昔日領袖武林的少林派,如今日漸沒落,只怕就正是因為少林弟子一個個委實太愛面子。」

藏翼子慨然道:「要保持一派的聲名不墜談何容易?」

他這話自然是有感而發……崑崙派又何嘗不日漸凋零?楊平又道:「這幾個無一不是極難對付的人,尤其是那『不男不女』屠嬌矯,不但詭計多端,而且易容之術已臻化境,明明是你身畔最親近的人,但說不定突然就變成了他的此身,此人之逃奔入谷,據說並非全因避仇,還另有原因……」燕南天道:「無論他為了什麼事逃人「惡人谷』,無論他易容多麼巧妙,反正某家此次入谷,乃是孤身一人,無論他扮成什麼人的模樣,都害不到我……哈哈,難道他能扮成出世不到半個月的嬰兒不成?「楊平展顏笑道:「不錯,此番燕大陝孤身入谷,他縱有通天的。

手段,只怕也是無所用其計了,但……不過……」燕南天不等他再說話,抱拳道:「各位今日一番話,的確使燕某人獲益匪淺,但無論如何,燕某人卻是勢在必行……燕某就此別過。」

眾人齊地脫口道:「燕大快,你……」但燕南天卻再也不瞧他們一眼一邊挽過大車,立刻放步而」行。

「眾人面面相覷,默然良久。

藏翼子終於嘆道:「常聽人言道燕南天武功之強強絕天下,貧道還不深信,但今日一見……唉,唉……」楊平動容道:「他武功雖高,還不足深佩,小弟最佩服的乃是他的干雲豪氣,凜然大義,當真令我愧煞」

海長波望者燕南天身段消失處,喃喃道:「但願他此番人谷還能再出來與我等相見……

山路更見崎嶇,但燕南天拉著輛大車放足而行,竟仍毫不費。

力,他臂上何止有千斤之力?沉沉的暮色,凄迷的雲天中,突然現出一席燈火。

那是盞青「燈製成的孔明燈,巧妙地嵌在山石間避風處在這陰冥的窮山惡谷中,碧磷磷的看來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著兩行字!「入谷如登天。

來人走這邊」兩行字下,有隻箭頭,指著條曲折蜿蜒的山路,用盡目力,便可瞧出這條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昆崙山山勢雖險絕,但這條路卻巧妙地穿過群山。

那「惡人谷」便正是群山圍繞的谷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向上,而且漸行向下,到後來燕南天根本已不必拉車,反倒似車在推他。

山路越來越曲折,目力難見一丈之外。

但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四面窮山中,突然奇迹般現出了一片燈火,有如萬點明星,眩人眼目。

』江湖人心目中所想象的「惡人谷」,自然是說不出的陰森、黑暗,而此刻,「惡人谷」中竟是一片輝煌的燈火。

但這燈火非但未使「惡人谷」的神秘減少,反而使「惡人谷」更增加了說不出的詭異。

「惡人谷」中到底是什麼情況?』燕南天但覺自己的心,跳動也有些加速,這世上所有好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他立刻就要知道謎底了。

燈光下,只見,一方石牌立在道旁。

「入谷入谷,永不為奴。」

過了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燈火下簡直如鏡子一般,光可鑒人,但燕南天卻也知道,這平坦的道路正也是世上最最險惡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距離危險與死亡便也近了一步。

沒有門沒有塔,也沒有欄柵。

這「惡人谷」看來竟是個山村模樣,一棟棟房屋,在燈火的照耀下,竟顯得那麼安靜、平和。

在這安靜平和的山村中,究競藏有多少害人陷阱,多少殺人的毒手?燕南天挽著大車,已淌著汗珠,他此刻已入了「惡人谷」,隨時都可能有致命的殺手向他擊出!道路兩旁,已有房舍,每一棟屋,建造得極精巧,緊閉的門窗中,送出明亮的燈火。

突然間,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過來。

燕南天知道,就在這瞬息之間,便將有源源不絕的毒手,血戰到來!哪知走過的兩個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兩人衣著都是極為華麗,竟揚長自燕南天身旁走過。

燕南天的眼睛都紅了,也未瞧清他們的面容,只見道路上人已越來越多,但竟沒有一個人瞧他一眼!他走入這天下武林中人視為禁地的「惡人谷」,竟和走入一繁華而平靜的鎮市毫無不同!燕南天腦中一片迷亂,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兇險疑難之事,何止千百,卻從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亂!他平生所闖過的龍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無論多兇險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這安靜平和的「惡人谷」

車廂中,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燕南天深深吸了口氣。

定下心神,便瞧見前面有扇門是開著的。

門裡,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

燕南天大步走了進去。

雅緻的廳房中,擺著五六張雅緻的桌子,有兩張桌子上,坐著幾人淺淺飲酒,低低談笑。

這開著的門裡,竟似個酒店的模樣,只是看來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前精緻高雅得多。

燕南天抱著嬰兒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只見這酒店裡竟也毫無異樣,飲酒的那幾人,衣衫華麗,談笑從容,哪裡像是逃亡在窮山中的窮兇惡極之輩,燕南天更是奇怪,卻不知越是大奸大惡之人,表面上越是瞧不出的。

若是滿臉兇相,別人一見便要提防。

哪裡還能做出真正的惡事?突見門啟動,一個人走了出來,這人矮矮胖胖,笑臉圓圓,正是和氣生財的酒店掌柜。

燕南天沉住了氣,端坐不動。

這圓臉胖子已笑嘻嘻走了過來,拱手笑道:「兄台遠來辛苦了。」

燕南天道:「嗯。」

那圓臉胖子笑道,「三年前聞得兄台與川中唐門結怨,在下等便已盼望兄台到來,不想兄台卻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

燕南天道:「哦?」

這時他心裡才知道這些人已將自己錯認為「穿腸劍」司馬煙了,但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那圓臉胖子揮了揮手,一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綠衣少女,姍姍走了過來,秋波向燕南天一瞟,萬福道,「您好?」

燕南天道:「哼,好。」

那圓臉胖子大笑道:「司馬先生遠來,沒有心情與你說笑,還不快去為司馬先生熱酒,再去為這位小朋友來碗濃濃的米湯。」

那少女嬌笑道:「好可愛的孩子……」眼皮轉動,又向燕南天瞟了一眼,燕子般輕盈,嬌笑道走了。

燕南天目光凝注著那圓臉胖子,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笑裡藏刀』小彌陀……瞧他笑容如此親切,對孩子也如此體貼,又有誰想得到他一夜之間,便將他恩師滿門殺死!

為的耳不過他那師。

妹罵了他一聲『胖豬』而已!」

思**之間一那少女竟又燕子般飛來,已拿來了一盤酒萊,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分外精美。

那圓臉胖子笑道:「兄台遠來,想必餓了,快請用些酒萊,再談正事……」燕南天道:「嗯」他口裡雖答應,但手也不抬……他若是抬手,便是要殺人,而絕不會是為著要喝酒吃菜。

那圓臉胖子笑道:「別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卻不知有這許多聰明才智之士在一起,怎會吃苦,此間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難吃到,這做菜的人是誰,只怕兄台萬萬想不到的……」圓臉胖子道:「兄台可曾聽說,昔日丐幫中有位『天吃星』,曾在半個時辰中,毒死了他本門丐幫七大長老……」「啪」的一拍桌子,大笑道,「這當真是位大英雄呀、大豪傑,做菜的人便是他!」

燕南天暗中吃驚,面上卻淡淡道:「噢」那圓臉胖子突然大笑道:「司馬兄果然不愧我輩好手,未弄清楚前,絕不動箸,其實司馬兄你未來之前,在下等已將司馬兄視為我輩兄弟一般……」舉起筷子,對每樣菜都吃了一口,笑道:「喏……司馬兄還不放心么?」

燕南天暗中忖道:「他們既然將我認做司馬煙,正是我大好機會,我得利用此良機,先將那惡賊江琴的下落打聽確實,再出手也不遲。

此刻我若堅持不吃,豈非要使人懷疑,何況,他們既將我當作司馬煙,就絕不會下手毒害我。」

此刻他算來算去,都是吃比不吃的好,當下動起筷子,道:「好!」

立刻就大吃起來。

幾樣菜果然做得美味絕倫,燕南天立刻就吃得乾乾淨淨……一想到吃飽也好動手,他吃得自然更快。

那圓臉胖子笑道:「『天吃星』手藝如何?」

「好。」

「這位小朋友的米湯想必也快來了,」「越快越好。」

「等這位小朋友吃完米湯,燕大俠你就可出手了」燕南天僵然變色,道:「你……

你說什麼?」

那圓臉胖子哈哈大笑道:「燕大俠名滿天下,又生得如此異像,我哈哈兒縱是瞎子,也認得出燕大俠的,哈哈,方才我故意認錯,只不過是先穩住燕大俠,否則燕大俠又怎肯放心吃『天吃星』以獨門**作配料酒菜,哈哈……」燕南天怒喝道:「好個惡賊!」

飛起一腳,將整張桌子都踢得飛了出去。

那哈哈兒身子一縮,已在一丈開外,大笑道:「燕大俠還是莫要動手的好,否則藥性發作得更快一哈哈,哈哈……」燕南天只覺身子豪無異狀,還怕他是危言聳聽,但暗中一提氣,一口真氣果然懶懶地提不起。

他又驚又怒,飛撲了過去,鐵掌揮出。

那哈哈兒卻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但燕南天鐵掌還未揮出,身子便已跌落下來,四肢竟突然變得軟綿綿,那千斤神力卻不知到哪裡去了,他耳畔只聽得哈哈兒得意的笑聲,那嬰兒悲哀的啼哭……笑聲與哭聲卻似乎離他越來越遠……漸漸,他什麼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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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六章毒人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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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燈,燈光照著燕南天的臉。

燕南天只覺得這盞燈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轉,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腳卻絲毫不能動彈。

他頭疼如裂,喉嚨里更似被火燒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著這盞燈。

……燈哪裡在轉。

於是他瞧見燈光后的那張笑臉。

哈哈兒大笑道:「好,好,燕大俠果然醒來了,這裡有幾位朋友,都在等著瞧瞧天下第一神劍的風采。」

燕南天也已瞧見高高矮矮的幾條人影,但燈火刺著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這幾人長得是何模樣。

只聽哈哈兒笑道:「這幾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俠可認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見引見,這位便是『血手』杜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見過燕大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來不及領教燕大俠的功夫。」

這人身子又瘦又長,一身雪白的長袍,雙手縮在袖中,面色蒼白,白得幾乎如冰一般變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著頭疼,厲聲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傷,不屑與你動手,你又怎會活到今日。」

杜殺面色不變,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還要活下去,而燕大俠你卻快要死了。

「第六章毒人毒計一盞燈,燈光照著燕南天的臉。

燕南天只覺得這盞燈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轉,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腳卻絲毫不能動彈。

他頭疼如裂,喉嚨里更似被火燒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著這盞燈。

……燈哪裡在轉。

於是他瞧見燈光后的那張笑臉。

哈哈兒大笑道:「好,好,燕大俠果然醒來了,這裡有幾位朋友,都在等著瞧瞧天下第一神劍的風采。」

燕南天也已瞧見高高矮矮的幾條人影,但燈火刺著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這幾人長得是何模樣。

只聽哈哈兒笑道:「這幾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俠可認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見引見,這位便是『血手』杜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見過燕大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來不及領教燕大俠的功夫。」

這人身子又瘦又長,一身雪白的長袍,雙手縮在袖中,面色蒼白,白得幾乎如冰一般變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著頭疼,厲聲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傷,不屑與你動手,你又怎會活到今日。」

杜殺面色不變,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還要活下去,而燕大俠你卻快要死了。

「成如此模樣……」正是不可再讓燕大俠生氣,人一生氣,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究所得,各位不可不知。」

哈哈兒又道:「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嬌嬌……」那嬌美的語音截口笑道:「我方才還替燕大俠端過菜倒過酒,燕大俠早已認得我了,還用你來介紹什麼!」

燕南天心頭一凜,暗道:「原來方才那綠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嬌嬌,這惡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歲的少女,不想竟還能如此神似。」

杜殺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這一代名俠吃驚,但屠嬌嬌這鬼神不知的易容術,當真令他變了顏色!突聽一人道:「哈哈兒怎地如此嚕嗦,難道要將谷中人全介紹給他不成,還不快些問話,問完了也好到陰間來與我作伴。」

話聲縹縹緲緲,斷斷續續,第一句話明明在左邊說的,第二句話聽來便象是在右邊,別人說話縱然陰陽怪氣,一口中氣總是有的,但此人說話卻是陽氣全無一既像是大病垂死,更像是死人在棺材里說出來。

就連燕南天都不禁聽得寒毛直豎,暗道:「好一個『半人半鬼陰九幽,真的連說話都有七分鬼氣。」

哈哈兒大笑道:「哈哈,陰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俠既已來了,你還怕他不去陪你!」

陰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話聲未了,燕南天突覺一隻手掌從背後伸進了他的脖子,這隻手簡直比冰還冷,燕南天被這隻手輕輕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陰老九,拿開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這肉還能吃么!」

陰九幽咯咯笑道:「你來動手也未嘗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殺突然道:「且慢,我還有話問他!」

屠橋嬌笑道:「問呀,又沒有人攔著你……」杜殺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為杜某才到這裡來的?」

燕南天道:「你還不配!」

杜殺居然也不動氣,冷冷道:「杜某不配,誰配?」

「江琴」「江琴?誰聽說這名字?」

哈哈兒道:「哈哈,『惡人谷』中可沒有這樣的無名小卒。」

燕南天切齒道:「這斯雖無名,但卻比你們還要壞上十倍,只要你們將這□交出,燕某今日便放過你們!」

哈哈兒大笑道:「妙極妙極,各位可聽到燕大俠說的話了么?燕大俠說今日要饒了咱們,咱們還不趕緊謝謝。」

話未說完,咯咯、哈哈、嘻嘻、吃吃,各式各樣的笑聲,全都響起,一個比一個笑得難聽。

燕南天沉聲道:「各位如此好笑么?」

屠嬌嬌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們用十三道牛索線捆住,又被杜老大點了四處穴道,你不求咱們饒你,反說要饒咱們,天下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么。」

燕南天道:「哼!」

屠嬌嬌道:「但我也不妨告訴你,谷中的確沒有江琴這個人。

你必定是被人騙了,那人想必是叫你道死的……」哈哈兒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聽信了那人的話,哈哈!燕南天活了這麼大,不想竟像個小孩子!」

突的燕南天是喝一聲,道:「好惡賊」這一聲大喝,宛如晴空里擊下個霹靂!眾人耳朵都被震麻了,屠嬌嬌失聲道:「不好,這□中氣又足了起來,莫非杜老大的點穴手法,已被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錯!」

一句話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起來,雙臂振處,捆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牛筋鐵線,一寸寸斷落,落了滿地。

陰九幽呼嘯道:「不好,死鬼還魂了!」

短短七個字說完,話聲已在十餘丈外,此人自誇輕功第一。

逃得果然不慢,卻苦了別人。

只聽「咕呼」一聲,哈哈兒撞倒了桌子,在地上連滾幾滾,突然不見了,原來已滾入了地道。

屠橋嬌呼道,「好女不跟男斗,我要脫衣裳了!」

竟真的脫下件衣裳,拋向燕南天,燕南天揮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見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奮天,李某且來和你較量較量!」

嘴裡說著話,突然一閃身,到了杜殺身後,道:「不過還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和老大爭鋒!」

其實燕南天人雖站起,真氣尚未凝聚,這幾人若是同心協力,齊地出手,燕南天還是難逃活命!但他算準了這些人欺軟怕硬!自私自利。

若要他們齊來吃肉,那是容易得很,若是要他們齊來拚命,卻是難如登天。

但見陰九幽、屠嬌嬌、哈哈兒、李大嘴。

果然一個個全都逃得於乾淨凈,只留下杜殺木頭般站在那裡。

燕南天真氣已聚,目光逼視,卻仍未出手,只是厲聲道:「你為何不逃?」

「杜某一生對敵,從未逃過!」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

話聲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飄飄,有如一團雪花,但雪花中卻閃動者兩隻血紅的掌影!追魂血手!無論招式如何,這聲勢已先奪人!燕南天狂笑道:「來得好!」

奮起雙拳,直向那兩隻血手擊回去!杜殺心頭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只因他手掌上戴著的,乃是一雙以百毒之血淬金煉成的手套!這手套遍布芒刺,只要劃破別人身上一絲肉皮,那人便再也體想活過半個時辰,當真是見血封喉,其毒絕倫!

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來接,這豈非有如送死!」

一聲暴喝,一聲驚呼!接著,「喀嚓」一響!燕南天雙拳明明是迎著「血掌」擊出哪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變的招式,居然變了,杜殺掌力突然失了消泄之處,這感覺正如行路時突然一足踏空,心裡又是驚惶,又覺飄飄忽忽!就在這裡,他雙腕已被捉住,「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喀嚓」聲響,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斷!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厲聲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殺疼得死去活來!咬緊牙關,嘶聲道:「沒有就是沒有!」

「我那孩子在何處?」

「不……不知道,你殺了我吧!」

「憐你也算是條硬漢,饒你一命!」

手掌一震,將杜殺拋了出去!好杜殺,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時此刻,猶自能穩得住,凌空一個翻身,飄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

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滿是血花,左手捧著右手,嘶聲道:「此刻你饒我,片刻后我卻不會饒你!「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幾時要人饒過!」

杜殺跺腳道:「好!」

轉身踉蹌去了。

燕南天厲聲喝道,「先還我的孩子來,否則燕某將此谷毀得乾乾淨淨!」

喝聲直上雲霄,四下卻寂無應聲。

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腳將桌上踢得粉碎,「咚」他一拳,將粉壁擊穿了大洞。

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牆壁、門窗,無論什麼,只要他拳腳一到,立刻就變得粉碎。

方才那精緻雅觀的房子,立刻就變得一塌糊塗,不成模樣,但「惡人谷」里的人卻像已全死光了,沒有一個露頭的。

燕南天歷喝道,」好我看你們能躲到幾時!」

衝出門!身形一轉,飛起一腳,旁邊的一「扇門也倒了,門裡有兩個人,瞧見他凶神般撞進來,轉身就逃。

燕南天一個箭步竄出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後背。

那人一身武功也還不弱,但不知怎的,此刻竟絲毫也施展不出,竟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提起。

暴喝聲中,反臂一掄,那人腦袋撞上牆壁,雪白的牆壁上,立刻像是畫滿了桃花。

另一人駭得腳都軟了,雖還在逃,但未逃出兩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起。

那人突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話說。」

他還當這人要說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

哪知這人卻道:「我等與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惡人谷中,俱是萬惡之徒,殺光「了也不冤枉!」

「不錯,我萬春流昔年確是惡人,但卻早已改過自新你為何還要殺我?……你憑什麼還要殺我廣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為何要多殺無辜了我為何不能容人改過?

『惡人谷』雖儘是惡人,也並非全無改過自新之輩?」

手掌剛剛放鬆,輕叱道:「去吧!」

那人掙扎著爬起,頭也不回,一拐一拐地去了。

燕面天瞧著他走出了門,長長嘆息一聲,喃喃道:「多殺無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遺孤,你若不定下心神,熟思對策,你若還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要絕後了,那時你縱然殺盡了『惡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一**至此,但覺火氣全消,於是他也就發現了此間的許多奇異之處。

這是間極大的房子,四面堆滿各式各樣的藥草,佔據了屋子十之五大,其餘地方,放了十幾具火爐,爐火俱都燒得正旺,爐子上燒著的有的是銅壺,有的是用鍋,還有的是奇形怪狀,說不出各自的紫銅器,每一件銅器中,都有一陣陣濃烈的葯香傳出。

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僅見多識廠,而且對醫藥頗有研究,閑時荒山採藥,也曾配製過幾種獨門傷葯。

但此間,這屋子裡的藥草,無論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壺裡的也好,燕南天是多也不過認得其中二三。

他這才吃了一驚:「原來萬春流醫道如此高明,幸好我未殺他,他若未改過,又怎會致力於濟世活人的醫術?」

濃烈的葯香,化做一團團蒸氣,瀰漫了屋子,有如迷霧一般,憑添了這屋子的神秘。

突然間,一條人影被月光投落進來,月光下,一條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進來,走入了迷霧。

他腳步比貓還輕,動作比貓還靈,那一雙眼睛,也比貓更狡黠,更邪異,更靈活,更明亮。

燕南天沉住了氣,凝注著他,沒有說話。

黑衣人居然走進了這屋子,居然站在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閃動者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帶著狡黠的微笑。

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俠,你好……」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腸劍』司馬煙!」

「原來是你!原來你已來了!」

「燕大俠還未來,在下便已來了,但燕大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聞,所以燕大俠一來,此間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著他,瞪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工夫之久,突然厲聲道:「你憑什麼認為燕某不敢殺你?這倒有些奇怪,」司馬煙笑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燕南天皺眉道:「你是誰的使者?」

「在下奉命而來,要請問燕大俠的一句話。」

燕南天動容道:「可是有關那孩子?」

「不錯!」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聲道:「孩子在那裡了」司馬煙也不答話,只是含笑瞧著燕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終於放鬆了手掌,司馬煙這才笑道:「在下奉命來請問燕大俠,若是他們將孩子交回,又當如何?」

燕南天一震,道:「這個!……「。

「燕大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來,「為了孩子,我答應你!」

「一言既出!……」,「燕某說出來的話,永無更改!」

「好!燕大俠俠隨我來!」

兩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夜色正靜靜地籠罩著這「惡人谷」,月光下的「惡人谷」,看來更是平和、安靜。

司馬煙走在灑滿銀光的街道上,腳步更輕得沒有一絲聲音,他腳步不停,走到街盡頭一棟孤立的小屋。

屋門半掩,有燈光透出。

司馬煙道:「那孩子便在屋裡,也望燕大俠抱出了孩子后,立刻原路退回,燕大俠乘來的馬車,已在谷口相候。」

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話說完,就箭步竄了進去!屋子的中央,有張圓桌,那孩子果然就在圓桌上。

燕南天熱血如沸,一步竄過去,抱起孩子,慘然道:「孩子,苦了!」

一句話未說完,突然將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惡賊!』孩子,這哪裡是什麼孩子,這只是個木偶!但燕南天發覺已太遲了,滿屋風聲驟響,數百點銀光烏芒,已四面八方,暴雨般向他射了過來!暗器風聲,又尖銳,又迅急,又強勁,顯然這數百點暗器,無一不是高手所發,正是必欲將燕南天置之死地!這些暗器將屋子每一個角落全都佔滿,當真已算準了燕南天委實再沒有可以閃避之地!哪知燕南天狂嘯一聲,身子拔起,只聽「嘩啦啦」一聲暴響,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頂,飛了出去!屋子四周暗影中,驚呼不絕,十餘條人影,四下飛奔逃命,燕南天狂嘯聲中,身形如神龍天矯,凌空而轉!

但聽「咚、砰,噗」幾響,幾聲慘呼,一人被他撞上屋脊一人被他拋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三人俱都是腦袋崩裂,血漿四濺,立時斃命,但別的人還是逃了開去,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燕南天躍落街心,厲聲狂吼道:「如此暗算,豈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某的命,何妨出來動手!」

吼聲遠達四山,四山迴音不絕,只聽「何妨出來動手……出來動手!動手!」

之聲良久不息。

燕南天龍行虎步,走過長街,叫罵不絕。

但「惡人谷」中卻沒有一個人敢探出腦袋!孤身一人的燕南天一竟駭得「惡人谷」

所有惡人沒有一個敢出頭,這是何等威風!何等豪氣!但燕南天心中卻無絲毫得意,他心中有的只是焦急、痛苦、悲憤!他腳步雖輕,心情卻無比沉重!谷中的燈光,不知在何時全都熄了。

雖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膽欲裂。

突然間,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這一刀顯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腳,無論時間、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準了一刀便可將燕甫天的腦袋劈成兩半!這一刀刀勢雖猛,刀風卻不厲,正也算準了燕南天絕難防範!哪知看來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縮,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傷及他毫髮。

「咯」,鋼刀用力過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電,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厲喝道:「出來!我問你!」

突覺手上力道一輕,那隻手雖被他拉了出來,卻只是血淋淋一條斷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連哼都未哼一聲!燕南天又驚、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鋼刀,拋和斷臂,隨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門應手而裂。

但門裡卻瞧不見一條人影!燕南天有如瘋狂,一間間屋子闖了過去,每間屋子裡都瞧不見一條人影,他看得要瘋,但瘋又有何用!他銅牙幾已咬碎,雙目已紅赤,嘶聲道:「好!你們躲,我倒要看你們能躲到幾時!」

『竟搬了張椅子出來,坐在街中央,月光,照著他身子,照著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惡人谷」中的若是惡鬼,燕南天便是鎮鬼的凶神!突聽一人大笑道:「這臭孩子又有什麼了不起,你要,就還給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撲了過去。

只見黑暗中人影一閃,一件東西被拋了出來,看來正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過。

一但他指尖方自觸及此物,突然厲喝道:「惡賊,還給你!一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筆直飛了回去,撞上牆壁,「轟」的一聲,竟將那屋子炸崩了一半!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藥!回聲響過,四下又復靜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應靈敏,指尖觸熱,便將襁褓擲回,此刻豈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縱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緊拳頭,掌心已滿是冷汗!毒計!「惡人谷」果然有層出不窮的毒計!縱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難免死在此地!燕南天雖已逃過數劫,但他還能再逃幾次?他精力終是有限難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們拼到底?突然間,他心中靈機一閃,暗道:「他們能利用這黑暗於我,我難道不能利用這黑暗來搜尋他們?」

想到這裡,燕南天又不覺精神一振,再不遲疑,微一縱身,也掠入黑暗裡,消失不見。

這正是以牙還牙,以毒攻毒,一時間他縱然尋不著那孩子,但「惡人谷」的惡人,也再難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潛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貓……就算別人有著貓的耳朵,也休想聽出他的聲音,就算那人有著貓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見他身影,有這樣的敵人隨時會到身釁「惡人」怎不膽戰心驚?只是燕南天卻也找不著他們。

每間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裡去了。

燕南天沉住氣,一間間房子找了過去,他這才發覺這「惡人谷」里,屋子當真有不少。

夜,很靜,很靜!整個「惡人谷」,就像是座墳墓。

風,自山那邊吹過來,已有了寒竟!突然,風中似乎有了聲音,有了種奇異的聲音,似乎人語。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靜氣,潛行過去。

果然有極輕極輕的人語,自一棟屋子裡傳出來!一人道:「小屠果然有兩手,竟將這孩子弄睡著了。」

這人雖沒有笑,卻顯然是哈哈兒的聲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這孩子作人質,否則!……「突聽屠嬌嬌的語聲道:「李大嘴,你要做什麼?」

李大嘴輕笑道:「我瞧這女的屍身細皮**,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嬌嬌道:「但這屍身已死了好幾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養得住,還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的弟媳婦,你吃了她一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氣。」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裡還忍耐得住,狂吼一聲,閃電般掠下,一腳踢開了房門。

屋子裡連聲驚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給你吃吧!」

竟舉起那棺材,直擲過來!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屍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聽哈哈兒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們,但你莫忘了,孩子還在咱們手中,只要你追出來,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撲起,聽得這語聲,頹然而落,心中更是悲傷填膺,他方才一時不能忍過,又壞了大事。

月光自窗戶照進來,照著地上的屍身!這是孩子的母親,那蒼白而浮腫的臉,零亂而無光的頭髮,被慘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說不出的恐怖凄涼。

「燕南天慘然道:「二弟,我對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為照顧你的孩子,甚至連……連你們的屍身……」他語聲哽咽,實難再說下去,他跺了跺腳,扶正棺材,俯身雙手托起那屍身,小心的放回棺材去。

他熱淚盈眶,委實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屍身一眼。

他黯然閉起眼睛,喃喃道:「但願你從此安息。」

冷月,寒棺,無邊的黑暗,可怖的艷屍……這屍身競突然自燕南天懷中躍起!只聽」

砰!砰!砰!砰!」

四響!這「屍身」雙手雙腳,俱都著著實實中中了燕南天的身子!燕南天縱是天大的英雄,縱有無故的武功,無故的機智,卻再也想不到有此一驚人的變化!他驚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脅「靈墟」,前胸「巨闕」,腹下「沖門」四處大穴已被擊中!

這一代英雄終於仰天倒了下去!那「屍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聲中,隨手在頭上扯了兒扯,扯下了一堆亂髮,月光,照著他的臉,那不是屠嬌嬌是誰!燈光,忽然亮起!哈哈兒、李大嘴、陰九幽、司馬煙全都現身而出,縱然是在燈光下,這幾人的模樣還是和惡鬼相差不多。

哈哈兒大笑道:「燕南天,你只當方才真是你找著咱們的么?……哈哈,這不過是咱們的妙計而已,好都你自己送上門來。」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當方才真是咱們怕了你么?哈哈,那隻不過是咱們知道你必已難逃性命,又何苦費力與你動手!」

兒個人言來語去,得意的笑聲,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嘆息一聲,閉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難逃毒手的了!只聽陰九幽道:「你們還等什麼?難道還要等他再跳起來?」

屠嬌嬌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殺他,該我來動手才是。」

陰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聽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裡還需費這許多手腳,我瞧你們還是讓我動手吧。」

李大嘴大聲道:「不行,你們不會殺人,一個殺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還是該我動手方是」幾個人七嘴八舌要爭著動手……能令天下第一劍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極大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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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章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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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兒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體,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爭了,我有了好主意!

屠嬌嬌道:「你又有什麼好主意?」

哈哈兒道:「咱們若讓燕大俠痛快地死了,豈非辜負燕大俠一番美意?自然要請燕大快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俠結交咱們一場!陰九幽不等他說完,便已桀桀笑道:「妙極,果然妙計,我正好要他嘗嘗陰風搜魂手,的滋昧,保險他直到下輩子投胎還忘不了……」屠嬌嬌道:「我」**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利骨刀』難道就差了么?」

眉嬌嬌笑道:「還是杜老大來,他的『血手鑽心』和咱們哈哈兒的」伐髓洗腦」,這兩種滋味才真是要人難以消受的。」

哈哈兒道:「哈哈!既是如此,誰先動手?」

屠嬌嬌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動手吧!」

哈哈兒大笑道:「好!」

笑聲中伸出手掌,向燕南天腦後輕輕撫摸過去。

夜色更深,生龍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忍描敘他此刻的模樣。

」哈哈兒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現在又輪到李兄了。

「李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

哈哈兒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認輸了」李大嘴怒道:「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縱然是才出世的嬰兒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啦,你為何要我出手?」

陰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

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出手吧」陰九幽道:「輪到我時我自會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輪不到你了,你……「。

哈哈兒又笑道:兩位也莫要爭執,不妨先找咱們那萬神醫來鑒定鑒定,瞧瞧這燕南天是否已再也出不得一絲氣力。」

陰九幽冷笑道:「找誰來鑒定都無妨。」

李大嘴道:「我去找。」

片刻間他便將萬春流帶了回來,又見萬壽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絕無任何錶情。

他走進來后,微微點頭,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的側身坐了下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總算才將燕南天由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他靈巧的手指,竟似未沾著燕南天的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樣?」

萬春流緩緩道:「此人肺經、脾經、心經、腎經、心包絡經、三焦經、膽經、肝經,俱已殘壞,十四經脈,已毀其八,此刻還能活著已是奇迹……」季大嘴笑道:「你瞧怎樣?」

陰九幽道:「他只怕錯了」萬春流道:「武功我雖不及你,但對醫道卻有自信。」

陰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醫道,開封城一夕間也不會暴死九十七人,那些人是誰害了的?你忘了么?」

萬壽流冷冷道:「我殺的人雖多,但這幾年來在此間救的人也不少,閣下剛來時,若非有萬某在這裡,只怕也活不到今日……」陰九幽目中雖已射出火,但口中卻說不出話來,他逃來此地,確是已傷重垂危,確是萬春流救了他的性命。」

惡人谷」的確是少不了萬春流的。

哈哈兒立刻笑道,「萬神醫法眼鑒定,自是不會錯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家一齊動手將燕南天殺了也罷。」

萬壽濕沉聲道:「且慢,在下正要請各位留下他的性命。」

陰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

萬春流神色不動,緩緩道:「傷勢如此沉重而不死的人,我生平還未見過,這樣的人對各位完全無用,對在下卻大有用處……」李大嘴道:「有什麼用處,難道你也想吃他!」

萬春流道:「此人身上傷殘不下三十處,正好作為我試驗藥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試驗成功,對各位也大有好處,」陰九幽冷笑道,「縱有用處,但你試驗成功,豈非也就將燕南天救活了,等到他傷勢痊癒,你就該來救咱們了。」

萬春流淡淡道:此人縱被救活,也勢必要成殘廢、白痴,各位若要取他性命,還是隨時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陰九幽哼了一聲,再不說話,司馬煙更從來未說話,只是望著哈哈兒,哈哈兒望著屠嬌嬌,屠嬌嬌笑道:「萬神醫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萬春流冷冷道,「此人的三十處傷,最少可試出三十種藥草之性能,這三十種藥草,說不定就有一種將來能救各位的命。」

屠嬌嬌笑道:「萬神醫,你還等什麼了這燕南天從頭到腳,已全是你的了」萬春流臉上也沒有半分高興之色,淡淡道:「多謝。」

自懷中取出幾粒藥丸,塞入燕南天嘴裡,讓燕南天的唾沫將之化開,然後再慢慢流下去。

突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了過來。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對了!還有那孩子。」

哈哈兒望著陰九幽,道:「如何?」

陰九幽道:「殺!」

屠嬌嬌突然道:「慢著!」

李大嘴皺眉道:「你又有什麼事?」

屠嬌嬌道:「這孩子也殺不得!」

哈哈兒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這孩子留下也是個禍胎,倒不如斬草除根,落個乾淨。」

屠嬌嬌也不答話,卻反問道:「我且請教各位,咱們雖然都是惡人,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惡的人究竟是誰,各位可知道么?」

哈哈兒大笑道:「哈哈,若論天下最惡的人,自然便得算小屠了……」屠嬌嬌笑道,「過獎!過獎!但……」她還末說出下面的一句話,李大嘴已怒道:「他算是什麼?會玩兩手不男不女的花樣,也可算是天下最惡的人?哼,他連人肉都不敢吃!」

屠嬌嬌笑道:「他說我不是天下最惡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幾斤人肉就算是天下最惡的人么?我昔年瞧見一個趕騾車的,也能吃得下幾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說來,天下最惡的人是誰?」

哈哈兒道:「哈哈!對了,陰老九!」

屠嬌嬌道,「陰老九的確夠陰、夠狠、夠毒,但他的兇惡已全擺在臉上,別人一瞧就知他是惡人,已先對他提防三分……」哈哈兒道:「如此說來,他也不算!」

屠嬌嬌笑道,「自然不算的,否則他能學到笑裡藏刀的本事,要能在一面嘴裡叫哥哥,一面在腰裡掏傢伙……」哈哈兒道:「笑裡藏刀……哈哈!小屠在說我了。」

屠嬌橋笑道:「不錯!哈哈兄生得一副彌陀怫的模樣,當真是誰也瞧不出他是惡人,他就算將人賣了,別人還不知是被誰賣的。」

哈哈兒拍掌大笑道:「妙極妙極,我若真是天下最凶最惡之人,倒也不錯,只可惜我一瞧杜老大就害怕,看來還是他比我惡得多。」

哈哈兒瞧了司馬煙一眼,道:「對了,還有司馬兄,哈哈,『穿腸毒藥劍,來人如搗蒜』,這句話江湖中又有誰不知道?」

司馬煙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雖也落有惡名,但在『十大惡人』面前,小弟卻是麻繩穿豆腐,提也提不起起的」屠嬌嬌道:「是呀『十大惡人』中,還有五個呢?」

司馬煙笑道:「也以個弟看來,那五位也未必能比這五位惡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獅』鐵戰,嚴格說來,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惡人』之一」

屠嬌嬌道:「狂獅若是狂起來,當真是大親不認,見人就打,就連他的兒子,都被逼得非和他打一場不可,但真被打死,卻沒有半個,何況他還有不狂的時候……」哈哈兒笑道:「狂獅不行,那『迷死人不賠命』的蕭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會把老子娘全部賣了的。」

屠嬌嬌道,「蕭咪咪的迷湯功夫雖到家,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過都是些十七十八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夥子,她若遇見李大嘴,還不是一口將她吃了。

「李大嘴冷冷道:「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

哈哈兒趕緊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惡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大廟裡的老和尚不成?」

屠嬌嬌笑道,「咱們這些人,論凶、論毒、論惡,大家都差不多,誰也別想強過誰,所以說,到目衣為止,世上還沒有一個人能算是最惡的!」

李大嘴道:「哼!說了半天,原來是廢話……」屠嬌嬌也不理他,自管接著道:「現在雖沒有,但馬上就要有了……」這句話說出來,每個人竟忍不住問道:「誰?」

屠嬌嬌眼珠一轉,緩緩道:「就是那正哭的孩子……」這名話說出來,每個人又不禁為之一愣……李大嘴終於哈哈笑道:「你說他是天下最凶最惡的人?……哈哈嘻嘻!

嘿嘿!……呸!」

屠屠嬌嬌還是不理他,還是自管接著道:「這孩子是現在什麼都不懂,咱們告訴他什麼,他就聽什麼,嗅們若說烏鴉是白的,他也不會說不是,是么?」

李大嘴道:「哼!又是廢話!」

屠嬌嬌道:「他從小跟著咱們,眼睛瞧見的都是咱們做的事,耳朵聽見的,都是咱們說的話,他長大了不但是個大壞蛋,而且是世上最大的壞蛋!你們不妨想想,他若將這惡人谷中每個人的壞花樣全學會了,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凶,更毒,更惡!」

哈哈兒笑道:「這樣的人,只怕連鬼見了都要害怕……」

屠嬌嬌道:「這就對了,連鬼見都怕的人,若是到了江湖中去,又當如何?」

「哈哈兒拍掌大笑道:「哈哈!那不搞得天下大亂才怪。」

屠嬌嬌緩緩道:「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亂,咱們被人逼到這裡。

誰沒有一肚子氣,這孩子正是天賜給咱們,要他來為咱們出氣的!」

「聽到這裡,就連陰九幽面上也不禁泛起一絲笑容,點著頭。

道:「好主意!」

哈哈兒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不禁拍掌道:「哈哈!除了小屠」外,還有誰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

於是「惡人谷」中就多了個小孩子。

每個人都將他喚作「小魚兒」:「因為他的確是條漏網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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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八章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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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漸漸長大了。

小魚兒最最親近的人,有杜伯伯、笑伯伯、陰叔叔、李叔叔、萬叔叔,還有位叔叔,哦!不對,屠姑姑。

「小魚兒就是跟著這些人長大的,他跟每個人過一個月……」一月是杜怕伯,二月是笑伯伯,三月是陰叔叔……這樣到了七月,就又跟著杜伯伯。

小魚兒跟著杜伯伯時最規矩。

這位一隻手斷了的杜伯伯,臉。

上從來沒有笑容。

他教小魚兒武功時,小魚兒只要有一招學慢了,屁股就得吃板子,小魚兒屁股本來常常腫,但到後來腫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小魚兒跟著笑伯伯時最開心。

這位笑伯伯不但自己笑,還要他跟著笑,最苦的是,小魚兒屁股腫著時,笑伯伯也逼著他笑,不「笑不行。」

小魚兒跟著陰叔叔時最害怕。

這位陰叔叔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氣,就是六月天,小魚兒只要在他身旁,就會從心裡覺得發冷。

小魚兒踉笑伯怕一個月,連臉上的肉都笑疼了,跟著陰叔叔正好乘機休息休息。

「就算心裡有最開心的事,但只要一見陰叔叔,再也笑不出了,見著陰叔叔,沒有人笑得出的。

小魚兒跟著李叔叔時最難受。

這位李叔叔總是在他身上亂嗅,嗅得他全身不舒服。

小魚兒跟著屠姑姑時最奇怪。

這位屠「姑姑」忽然是男的,忽然又變成女的,他實在弄不清這究竟是「姑姑」了還是「叔叔」了最特別的時候,是跟著萬叔叔。

這位萬叔叔臉上雖也沒有笑容,但卻比那杜伯伯看起來和氣得多了,說話也沒有那麼難聽。

但這位萬叔叔卻總是喂小魚兒吃藥,還將個魚兒整個泡在藥水里,這卻令小魚兒有些受不了。

萬叔叔的屋子裡,還有位「藥罐子」叔叔。

這位「藥罐子」叔叔,像是木頭人似的,坐在那裡不動,每天只是吃藥,吃藥,不斷地吃藥。

他吃的葯實在比小魚兒還多幾十倍,小魚兒對他非常同情,只因為小魚兒自己深知吃藥的苦。

只是這位「藥罐子」叔叔從來不訴苦……!他根本從來沒有說過話,他甚至連眼睛都像是張不開似的。

此外,還有許多位叔叔伯伯,有一個會捏泥人的叔叔,小魚兒本來很喜歡他,但有一天,突然不見了。

小魚兒到處找他不著,他去向別人,別人也不知道,他去問屠姑姑,屠姑姑卻指著李叔叔的肚子說:「在李大嘴的肚子里。」

一個人怎會在李叔叔的肚子里?小魚兒不懂。

其實李叔叔也失蹤過一次。

那天李叔叔大叫大嚷道:「我憋死了,我受不了!」

然後他就失蹤了。

但過了半個月,他卻又從谷外回來,只是回來時已滿身是傷,簡直差一點就沒有命了。

個魚兒五歲還不到時,有一天,杜殺將他帶到屋子裡,屋子裡有一條狗,杜殺給他一把小刀。

小魚兒很奇怪,忍不住問道:「刀……做什麼用?」

杜殺道:「刀是用來殺人的,也是殺狗的!」

小魚兒道:「還可以用來切菜,切紅燒肉,是么?」

杜殺冷冷道:「這不是切菜的刀。」

小魚兒道:「我不要這把刀,我要切菜的……一杜殺道:「莫要多話,去將這條狗殺了!」

小魚兒道:「這狗若不聽話,打它屁股好了,何必殺它?杜殺怒道:「叫你殺,你就殺!」

小魚兒簡直要哭了,道:「我……不要……」杜殺道,「你不殺?好!」

突然出了屋子,「喀嚓!「一聲,把門反扣起來。

小魚兒大嚷道:「杜伯伯,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杜殺卻在門外道:「殺了狗才准出來。」

:小魚兒叫道:「我殺不了它,我打不過……」杜殺逍:「你打不過它,就讓它吃了你也罷。

小魚兒在裡面哭,在裡面叫,他哭腫了眼睛,叫破了喉嚨也沒人理他,杜殺像是根本走開了。

小魚兒也不哭了。

小魚兒只有瞪著那隻狗瞧,那隻狗也在瞧他,這隻狗雖不大,也樣子卻凶得很,小魚兒實在有些害怕。

他握著刀動也不敢動,過了很久很久,他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那狗也「汪汪」叫了起來,他才記起還沒吃過晚飯。

他餓得發慌,莫非那狗也餓得發慌。

小魚兒道:「小狗小狗,你莫要叫,我也沒有吃。」

那狗卻叫得更厲害,一條紅舌頭,不住往小魚兒這邊伸過來,小魚兒更害怕,握緊了刀,道:「個狗小狗,我餓了不想吃你,你餓了可也不準想吃我。」

那狗「汪」的一聲,撲了過來。

小魚兒大叫道,「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杜殺插手站在門外,只聽那狗吠聲越來載響,越來越凄厲。

但突然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又過了半晌,杜殺緩緩開了門。

只見小魚兒手裡握著刀,爬在地上,也像是只小狗似的,他滿身是血,狗也滿身是血,只是他還活著,狗卻已死了。

小魚兒在萬春流處養了半個月的傷,才能走路,他臉上本已有條傷痕,此刻身上又添了許多。

過了幾天,杜殺又將他找去,還是將他關在那屋子裡,屋子裡又有條狗,但卻比那條大了許多。

杜殺道:「那柄刀你可帶著了」小魚兒只是點頭,臉都白了,也說不出話。

杜殺道:「好!將這狗也殺了!」

小魚兒道:「但這狗……好……好大。」

……杜殺道,「你害怕么?」

個魚兒拚命點頭,道:「怕……怕的。」

杜殺怒道:「沒出息!」

突又轉身走了出去,「喀嚓」一聲,又將門反扣上。

過了許久,門裡狗又叫得厲害,叫了盎茶工夫,便又無聲音,杜殺開了門,狗死了,小魚兒還活著。

這次他雖也滿身是血,但卻已能站在那裡,眼睛里雖有眼淚,但卻咬著嘴唇,大聲道:「我又殺了它,十六刀。」

杜殺道:「你還怕不怕?」

小魚兒道:「狗死了,我當然不怕了,但剛剛……」杜殺道:「你方才怕又有何用?

你害怕,我還是要你殺它,你害怕,它還是要吃你,這道理你明不明白?」

小魚兒點頭道:「明白了。」

杜殺道:「你可知道你怎會受傷?」

小魚兒垂下了頭,道:「因為我害怕,所以不敢先動手。

杜殺道:「既是如此,你下次還怕不怕?」

小魚兒捍緊拳頭,道:「不怕了」

杜殺瞧著他,嘴角又泛起一絲微笑。

這一次小魚兒傷就好得較快了,但他的傷一好,杜殺就又將他關到那屋子裡去,屋子裡的狗也越來越凶,越來越大。

但小魚兒受的傷卻越來越輕,好得也越來超快。

到第六次,杜殺開了門……屋子裡已不再是狗。

屋子裡已是條小狼!於是小魚兒又到床上,吃藥,不斷的吃藥。

有一天,哈哈兒來了,小屋兒想笑,但笑不出。

哈哈兒笑,「小魚兒果然還躺在這裡,哈哈!狼果然是不吃小魚的。」

小魚兒道,「笑伯伯,你莫要生氣好么?」

哈哈兒道:「生什麼氣?」

小魚兒道:「我實在想笑的,只是……」我一笑全身都疼,實在笑不出。」

哈吹兒大笑道:「傻孩子,告訴你,笑伯伯我在笑的時候,身上有時也在疼的,但我身上越疼,就越笑得凶。」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為什麼?」

哈哈兒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靈藥,也是武器……最好的武器,我簡直從未發現過一樣比笑更好的武器」小魚兒睜大眼睛,道:「武器……笑也能殺狼么?」

哈哈兒道:「哈哈,不但能殺狼,還能殺人!」

小魚兒想了想,道:「我不懂!」

哈哈兒道:「你可知道你為什麼每次都受傷?」

小魚兒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這大概是因為我功夫不好,不能一刀就將它殺死。

哈哈兒道:「你為什麼不能一刀就將它殺死?」

小魚兒道,「因為我的功夫……」哈哈兒笑道:「不只因為你的功夫,而且因為你沒有笑,那些狗,那些狼,雖然不會說話,但也有懂事的,你一走進屋裡,它們就知道你對它們沒有懷好意,就在提防著你,所以縱然先下手也沒有用……」小釷兒聽得眼睛都圓了,不住點頭道:「對極了!」

哈哈兒大笑道:「所以下次你進屋子時,無論見著的是狼是狗,甚至是老虎都沒關係,你臉上都要堆滿笑,讓它以你對它沒有惡意,只要它不提防你,將你當作朋友,你就可一刀殺死它!這道理雖然簡單,但卻是最有用了!」

小魚兒道:「那麼以後我就不會受傷了。

:。

哈哈兒道:「正是,無論是狼是狗,還是人,都不會傷害一個對他全無惡意的人的,你只要笑,不停地笑,直到你己將刀插進他身子,還是在笑,讓他那臨死前還不會提防你,那你就不會受傷了。」

小魚兒道:「但……但這是不是不夠英雄?……」哈哈兒大笑道:「傻孩子,它既要殺你,你就該先殺它,你既然一定要殺他,用什麼手段,豈非都是一樣么了?」

小釷兒展顏笑道:「不錯!我懂了。

一哈哈兒大笑道:「好孩子!哈哈,這才是好孩子。」

小魚兒果然不大再受傷了。

他已殺了五條狗,四隻狼,兩隻小山貓,一條小老虎,他身上的傷疤,數一數已有二十多條。

這時他才不過六歲。

有一天,他突然問屠嬌嬌:「屠姑姑,別人都說你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你究竟是不是了」屠嬌嬌咯咯笑道:「這是誰說的?……但那人可真說對了……」小魚兒道:「你是不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屠嬌嬌笑道:「你這個鬼,在轉什麼鬼心思?」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假如我替你出氣,你肯不肯送件稀奇古怪的東西給我?」

屠嬌嬌道,「我要你這小鬼出什麼氣?,小魚兒笑道:「我看季叔叔總是惹你生氣,但你卻對他沒法子……」屠嬌嬌驚笑道:「難道你這小鬼已有法子對他?」

小魚兒點頭笑道:「嗯。

「屠嬌嬌道:「你有什麼法子?」

小魚兒道:「只要屠姑姑你先給我一種葯就行了」屠嬌嬌,「葯?你不去找萬春流,反來找我要?小魚兒道:「這種葯他是沒有的,但屠姑姑你卻一定有……有……」屠嬌嬌搖頭笑道:「你這小鬼,簡直把我都弄糊塗了,好!什麼葯,你說吧!」

小魚兒笑道:「臭葯,越臭越好。」

屠橋橋瞧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小鬼,我知道了。」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

屠嬌嬌笑道:「小鬼,你瞞得過別人,還瞞得過我?你討厭李大嘴嗅你,就想弄包臭葯藏在身上,讓他嗅嗅,但你卻又有些怕他,所以就繞著圈子,把我也繞進去,這樣你不但有了靠山,還可以向我討好賣乖。

「小魚兒臉有些紅了,笑道:「屠姑姑果然聰明。」

屠嬌嬌道:「你也不笨呀……」小魚兒道:「但我比起姑姑來……」屠嬌嬌笑道:「小魚兒!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才幾歲?到你有我這麼樣的年齡時,那還得了……可愛的孩子,總算姑姑我沒有白疼你。」

小魚兒低著頭,道:「那葯……」屠嬌嬌笑道:「葯自然有的,足可臭得死人。」

李大嘴再也不敢在小魚兒身上亂嗅了……他足足吐了半個時辰,足足有一天一夜吃不下東西。

第二天,他一把抓住小魚兒,道,「臭魚兒,那葯可是屠嬌嬌給你的?」

小魚兒只是嘻嘻地笑。

李大嘴狠狠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小魚兒笑嘻嘻道,「臭魚兒的肉不好吃」李大嘴笑罵道:「好!小鬼,我也不吃你,也不打你,只要你也去整那屠嬌嬌一次,我還有件好東西給你!」

小魚兒道:「真的?」

李大嘴道:「自然是真的」到了黃昏時,小魚兒和屠嬌嬌一齊吃飯,桌上有碗紅燒肉。

小魚兒拚命將肉往屠嬌嬌碗里夾,笑道:「這是姑姑是喜歡吃的萊,姑姑多吃些……」

屠嬌嬌笑道:「小鬼,你倒會拍馬屁……」小魚兒道:「姑姑對我好,我自然要對姑姑好。

』屠嬌嬌道:「你怎地不吃……」小魚兒道:「我捨不得吃。」

屠嬌嬌笑道:「傻孩子,有何捨不得,這又不是什麼特別好的東西。」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但這碗肉特別好,」屠嬌嬌道:「為什麼了」小魚兒道:「這碗肉是我特地從李叔叔那裡拿來的,聽說是……」他話未完,屠嬌嬌臉已白了,道:「這……這就是昨天他殺的……」-小魚兒滿臉天使般的笑容,點頭道:「好像是的。」

屠嬌嬌道:「你……你這小鬼……。

話未說完,已一口吐了出來。

「她也足足吐了半個時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飯。

杜殺住的地方,在」惡人谷」的邊緣,他屋后便是荒山……他屋子裡其實也和荒山相差無幾。

就連他的卧室里,都絕無陳設,可說是「惡人谷」中最最簡陋的屋子,小魚兒每次從屠嬌嬌的屋子裡走到他屋子裡,總覺得特別不舒服,更何況他屋子裡總有個吃人的野獸在等著,但小魚兒不來卻又不行。

這一天,小魚兒又榜搖晃晃地來了。

杜殺筆直地坐在屋角,動也不動,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陰暗的屋子裡看來,就好像是雪堆成的。

小魚兒每次來,都瞧見杜殺這樣坐著,姿勢從來末曾改變過,小魚兒每次走到他面前,都不敢說話。

杜殺冷冷瞧著他,瞄了半晌,突然問道:「聽說你有個小小的箱子」小魚兒低著頭,道:「嗯。」

杜殺道:「聽說你箱子里的東西已越來越多了」「-小魚兒道:「嗯……」杜殺道:「有什麼東西?說出來!」

小魚兒也不敢抬頭,囁嚅著道:「有……有一包很臭的葯,有一根可長可短時棍子,還可打出許多釘子,還有一瓶葯可以把人的骨頭和肉部化成水,還有……「杜殺冷冷截口道:「這些東西,可都是屠嬌嬌和李大嘴給你的。」

小魚兒道:「嗯!」

杜殺道:「聽說他兩人都已上過你不少次當了,你拿了屠嬌嬌的東西,就去害李大嘴,拿了李大嘴的,就去害屠嬌嬌,是么?」

小魚兒道:「嗯」杜殺道:「你不怕他們一怒之下殺了你」小魚兒道:「我……我本來也怕的,但我後來發現,我越壞,害得他們越凶,他們就越高興,尤其是屠姑姑,她有時根本就是故意被我害的。」

杜殺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長身而起,道:「隨我來!」

還沒走過那間可怕的屋子,小魚兒已聽見一陣陣吼聲,令人聽得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吼聲。

小魚兒失聲道,「是只大老虎?」

杜殺道:「哼」將門開了一線,叱道:「快進去!」

小魚兒拔出了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杜殺背手站在門口。

他有種本事,可以站上四五個時辰都不動。但這一次,小魚兒進去不久,虎吼聲就沒有了。

過了半晌,便聽得小魚兒輕喚道:「杜伯伯,開門!」

杜殺奇道:「如此之快?」

小魚兒道:「這還不是杜伯伯教給我的本事?」

杜殺道:「哼:「將門開了一線。

突聽一聲虎吼,一隻斑斕猛虎直撲了出來!杜殺委實做夢也未想到自那裡出來的是猛虎而非小魚兒,大驚之下,閃得慢了些,肩竟被虎爪抓破條血口。

那餓虎嗅得血腥氣,性子更猛,一撲后又是一剪,變化之快。

竟比武林高手之變招還快兒分,聲勢之猛,更非普天下任何招式與之能比擬,只見滿室腥風大作,斑斕虎影流動,但「血手」杜殺又是何等人物,身法雖緩不亂,擰身一躍,已掠上虎背,百忙中竟還不忘放聲呼道:「小魚兒你可受傷了?」

猛虎未死,死的自然是小魚兒了。

」哪知卻聽小魚兒嘻嘻笑道:「小魚兒沒有受傷,小魚兒在這裡。」

杜殺不由自主回頭一望,只見門梢上笑嘻嘻地坐著個梳著衝天小辮的孩子,嘴裡還在嚼著半隻蘋果。

一時間杜殺也不知道是驚是怒,微一疏神,那猛虎乘勢一掀,竟將他身子掀得滾下虎背。

小魚兒輕呼道:「杜伯伯,小心!」

呼聲中那猛虎已翻過身子,向杜殺直撲而下。

這一撲似是十拿九穩,杜殺似是再也逃不過虎爪,哪知他身子一縮,竟自虎腹下竄出,左手向上一抬,只聽一聲凄厲斷腸的虎吼,鮮血就像是雨點般四下飛濺出來。

那猛虎左沖右撞,突然倒地,不會動了。

四面的牆,到處都染滿血花,到處都被撞得一塌糊塗,杜殺站起來時,左邊已成了半個血人。

原來他左手被燕南天齊腕折斷後,便裝上個鋒利的鋼鉤,方才他便是以這隻鋼鉤,洞穿了虎腹。

小魚兒手裡的半個蘋果也駭掉了,手拍著胸口,吐著舌頭道:「好厲害,嚇死我了」

杜殺木立當地,注視著他,面上既不動怒,也未生氣,簡直全無絲毫表情,只是冷冷道,「下來」小魚兒兩隻手抱著門框,坐滑梯般滑了下來,笑嘻嘻道:「老虎雖厲害,杜伯伯更厲害……」杜殺道:「叫你殺虎,你為何不殺?」

他半邊臉染著鮮血,半邊臉蒼白如死,在這腥風未息虎屍狼籍的屋子裡,那模樣教人看來委實恐怖。

但小魚兒竟似完全不怕,眨著眼睛笑道:「杜伯伯總是要小魚兒殺虎,小魚兒總想瞧瞧杜伯伯殺虎的本事。」

杜殺道:「你想害我?」

他左邊臉上的虎血已自凝成紫色,右邊臉卻越來越青,地獄中的魔鬼若來和他比比,可怕的一個必定是他。

小魚兒卻笑嘻嘻地瞧著他的臉,笑道:「小魚兒怎敢害杜伯伯,老虎是杜伯伯抓來的,杜伯伯怎會殺不了老虎……這道理小魚兒早就懂了。」

杜殺冷冷地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他簡直已說不出話。

盛夏,在這陰瞑的昆崙山谷里,天氣雖不炎熱,但太陽照在人身上,仍使人覺得懶洋洋的。

正午,是陽光能照進「惡人谷」唯一的時候,幸好「惡人谷」中的人本就不喜歡陽光,太陽露面的時候越少越好,一隻貓懶懶地在屋頂上曬太陽,一隻蒼蠅懶懶地飛過……

這就是盛夏正午時,「惡人谷」中唯一在動的東西。

但就在這時,谷外卻有個人飛奔而來。

他身後幾百丈外都沒有人,但他卻似背後附者鬼似的,雖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仍不敢停下來歇歇,他輕功倒也不弱,只是氣力十分不濟,像是因為連日來奔波勞碌,又象是因為已有許久未吃飯了。

他長得倒也不難看,只是臉當中卻生著個大大的鷹鉤鼻子。

敵人一瞧他就覺得討厭。

他身上衣衫本極華麗,而且顯然是裁縫名手裁成的,但此刻布已變得七零八落,又臟又臭。

太陽照著他的臉,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著他那鷹鉤鼻子流下來,流進他的嘴,他也似全無感覺。

直到瞧見了「惡人谷」三個字,他才透了口氣,但腳下跑得更快,筆直跑進了那條青石板的街道。

陽光照得屋頂上閃閃發光,每間屋子的門窗都是關著的,瞧不見一個人,聽不到一絲聲音;這人顯然也大為奇怪,東瞧西望,提心弔膽地一步步走過去,又想呼喚兩聲,卻又有些不敢。

突聽左面屋檐下有人輕喚道:「喂!」

聲音雖不大,但這人卻當真嚇了一跳,本已蒼白的臉色更白了……驚弓之鳥,聽見琴弦的聲音都害怕的。

他扭過頭望去,只見屋檐的陰影里擺著張竹椅,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眯著眼斜卧在那裡。

這少年赤著上身,身上橫七堅八也不知有多少傷疤,他臉上有條刀疤幾乎由眼角直到嘴角。

他滿頭黑髮也未梳,只是隨隨便便地打了個結,他伸直了四肢,斜卧在竹椅上,像是天塌下來都不會動一動。

但不知怎地,這又懶、又頑皮、又是滿身刀疤的少年,身上卻似有著奇異的魅力,強烈的魅力。

尤其他那張臉,臉上雖有道刀疤,這刀疤卻非但未使他難看,反使他這張臉看來更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這又懶、又頑皮、又滿是刀疤的少年,給人的第一個印象,竟是個美少年,絕頂的美少年。

鷹鼻漢子瞧了他一眼,竟瞧得呆住了……男人瞧他已是如此,若是女孩子瞧見他,那還得了?這少年似乎想招招手,卻連手也懶得抬起,只是笑道,「你發什麼呆?過來呀。

「鷹鼻漢子果然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輕咳一聲,陪笑道:「小哥你好。」

少年笑道:「你認不認得我?」

鷹鼻漢子道:「不……不認得。」

少年道:「你不認得我,為何要問我好。

鷹鼻漢子怔了證,吶吶道:「這……這……」少年哈哈笑道:告訴你,我叫小魚兒,你呢?」

「那鷹鼻漢子終於挺了挺胸,道:「在下『殺虎太歲』巴蜀東,小魚兒嘻嘻笑道,「殺虎太歲……嗯,這名字不錯,你殺過幾隻老虎呀!」

巴蜀東又是一怔,道:「這……這……」小魚兒大笑道:「我殺過好幾尺老虎,都未叫『殺虎太歲』,你一隻老虎未殺,卻叫『殺虎太歲』,這豈非太不公平了么?」

巴蜀東愣在那裡,簡直哭笑不得,若非這裡就是「惡人谷」,這小魚兒若非在「惡人谷」中,他早已砍下他的腦袋。

小魚兒道:「瞧你這祥害怕,你得罪的人,必定來頭不小,武功不弱,那□竟是些什麼人?你也說來聽聽。」

巴蜀東沉吟半晌,終於道:「我得罪的人可不只一個,那其中有『江甫雙劍』丁家兄弟,『病虎』常風,『江北一條龍』田八……」小魚兒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這些人……這些人的名字我倒也都聽過,但卻都也沒有什麼太了不起……「巴蜀東咬了咬牙,道,「這些人縱然沒什麼了不起,但其中還有一個,卻當真可說是人人見了,人人頭疼。」

小魚兒道:「那莫非是大頭鬼么?」

巴蜀東不理他,自言接道:「提起此人,在今日江湖中當其是大大有名。」

小魚兒道:「他叫什麼?」

巴蜀東道:小仙女張菁。」

小魚兒笑道:「小仙女?……聽這名字,她該是個小美人兒才是,別人見了喜歡還來不及,又怎會頭疼?」

巴蜀東咬牙道:「這丫頭長得雖不錯,但心腸之狠,手段之毒,下手之辣,縱是昔年之『血手』杜殺,也未必比得上她!」

小魚兒道:「哦,有這樣的人?」

」巴蜀東牙齒咬得「吱吱」響,接道:「我五個兄弟,在一夜之間全被她殺了,『虎林七太歲』,到如今只剩下巴某一個。」

小魚兒笑道:「這樣的人,我倒真想瞧瞧。

「巴蜀東道:「你瞄見她時,便要後悔了。」

小魚兒道:「你再說說,你是怎麼得罪他們的?」

巴蜀東怒道:「你問的事怎地如此多?小魚兒笑道:「這是規矩。」

巴蜀東瞪著眼睛愣了半晌,終於笑道:「好,我說,只因我兄弟將昔年『三遠鎮局』總鏢頭『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的寡婦和妹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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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九章青出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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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望了巴蜀東一眼道:「這也算壞事么?……一嘿,這種壞事簡直只有趕騾車的粗漢才會做的。」

巴蜀東怒道:「不錯,這本算不得什麼,但那沈輕虹昔年雖然丟了漂銀,自己雖也失蹤,但江湖中人對他的纂婦和妹妹卻尊敬得很,所以……」小魚兒搖頭笑道:「無論你怎樣說,假如你做的只是這種見不得人的壞事,你還不夠資格進『惡人谷』除非……」

「除非怎樣?」

小魚兒笑道:「除非你先孝敬兩樣希奇的東西給我。

巴蜀東道:「我來得如此匆忙,哪有什麼希奇之物。

小魚兒道:「你若沒有東西,就露兩手成名的絕技給我瞧瞧。」

巴蜀東氣得臉上顏色都變了,怔了半晌,□著腳道:好:「他伸手一抄,便已自腰間抽出柄緬鐵軟刀,迎風抖得筆直,刀光閃動,「刷、刷、刷」露了三招。

這三招果然是他成名絕技,號稱「殺虎三絕手」,刀法果然是於凈利落,又快又穩又狠!小魚兒卻搖頭笑道:「這也算是絕技么……這簡直和你做的事一樣,完全見不得人,我看,你若想進『惡人谷』還得另想法子。」

巴蜀東道,「還……還有什麼法子?!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你只有跪在地上,向我磕三個響頭,喊我三聲『小祖宗』,然後雙手將這把刀送給我。」

巴蜀東道:「這也是規矩?」

小魚兒道:「不錯,這也是規矩!」

巴蜀東嘶聲道:「我……我從未聽過『惡人谷』有這樣的規矩。」

小魚兒笑道,「誰說這是『惡人谷』的規矩?」

巴蜀東又怔住了,道:「那……那麼這……」小名兒笑嘻嘻道:「這是我的規矩。」

巴蜀東氣得連身子都抖了起來,突然大喝道:「好,給你!」

一刀向小魚兒砍了下去!哪知這方才手指都懶得動的小魚兒此刻卻真像是魚似的,輕輕一動,整個人都滑了出去。

巴蜀東這一刀雖快如閃電,卻劈了個空。

「喀嚓」一聲,那竹椅已被他生生砍成兩半。

巴蜀東大驚,又聽身後有人笑道:「我在這裡,你瞧不見么?」

巴蜀東猛一翻身削去,哪知身後還是空空的,那笑聲卻從屋檐上傳了下來,嘻嘻笑道:「別著急,慢慢來,我在這裡。」

巴蜀東氣得簡直快瘋了,正待再撲上去。

突聽一人大呼道:「那邊的是巴二弟么?」

一人大步奔來,只見他和巴蜀東差不多年齡,四十齣頭,不到五十,但身法卻比巴蜀東輕靈得多。

他身子瘦長,嘴角下垂,生得一臉兇狠之相,但右邊的袖子卻是空蕩蕩的束在腰裡,右臂竟已斷去。

巴蜀東瞧了兩眼,大喜呼道:「悶雷刀宋三哥,你!你果然在這裡!可找死小弟了……

小弟此番正是投奔三哥來的……」小魚兒笑道:「原來你們兩把刀是朋友……」巴蜀東瞧見他,臉色立刻又變了,恨聲道:「宋三哥,這小鬼……」話設說完,已被宋三一把拉了開去,笑道:「二弟既來了,我就先帶你見……」小魚兒嘻嘻笑道:「慢來慢來,你要帶他走也可以,但叫他先賠我的椅子來再說……」巴蜀東怒道:「你……」一個字出口,又被宋三截住笑道:「自然自然,椅子自然要賠的,卻不知如何賠法?」

小魚兒笑道:「瞧在你面上,就叫他拿刀充數吧……」巴蜀東怒喝道:「這把破竹椅子,也要我寶刀……」話未說完,手中刀已被宋三搶了去,交給小魚兒,巴蜀東還想說話,但宋三卻拉了他就跑兩人走出很遠,宋三方自嘆道:「二弟你怎地一入谷就得罪了那小魔星?」

巴蜀東又驚又奇,道:「三哥為何如此怕他?」

宋三苦笑道:「豈只我怕他,這谷中誰不怕他?這幾年來,這小魔星可真使人人的頭都大了三倍,誰若得罪了他,不出三天,准要倒霉……」巴蜀東驚得目瞪口呆,道:這小鬼有如此厲害?」

宋三嘆道:「二弟,不是我說,你栽在這小鬼手上,可一點也不冤,你且想想,這惡人谷中可有一個好的,他小小年紀,就能在惡人谷中稱霸,他是怎麼樣的人,他有多厲害,你總可知道了……」巴蜀東吶吶道:「不能相信,……小弟簡直不能相信……」

忽然看及宋三那條空空的長袖,忍不住又道:「三哥這……這難道也是……」宋三苦笑道:「這雖不是他,也和他有些關係……」他長嘆一聲,俯首望著斷臂,接道:「這正是他入谷那日斷去的,十四年,已有十四年了,燕南天那麼厲害的身手,若非我當機立斷,只怕已活不到今日……」巴蜀東失聲道:「燕南天?這小鬼是燕南天的……」突然慘呼一聲,噗地仆倒,背後已赫然多了個碗大的血洞,鮮血湧泉般往外流了出來……宋三大駭轉身,只見一人鬼魅般人在身後,一身慘灰色的衣服飄飄蕩蕩,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見底宋三面色慘變,顫聲道:「陰……陰公,你……」陰九幽齔牙一笑,陰森森道:「在本谷之中,誰也不準提起小魚兒和姓燕的事,你忘了?」

宋三道:「我……我還未來得及向他說……」陰九幽獰笑道:「你還未來得及說,我便已宰了他,你不服是么?」

宋三身子直往後退道:「我……我……」身子突然跳了起來,跳起兩丈高,筆直摔在地上身子雖無傷痕,但卻再也不能動了!就在他方才站著的地方,此刻卻站著個笑眯眯的老太婆手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笑咪咪地道:「陰老九現在怎地也慈悲起來了,這□方才說這一句話,你已該將他宰了的,為何到現在還不動手?」

陰九幽道:「我正要留給你……」那老太婆笑道:「留給我?我許久沒殺人,怕我手癢么?」

陰九幽冷冷道:「我要瞧瞧你那**掌可有進步?」

那老太婆咯咯笑道:「進步了又怎樣?你也想****?」

她蒼老的語聲,突然變得柔媚入骨,這赫然正是屠嬌嬌的聲音……屠嬌嬌笑道:「我問你,這兩人方才說話的時候,那小鬼頭在哪裡?他可聽見了么?」

陰九幽道:「你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突聽小魚兒的笑聲遠遠傳了過來,笑著道:「醋罈子,皺鼻子,娶個老婆生兒子,兒子兒子沒鼻子……」屠嬌嬌笑道:「老西又倒霉了,小鬼又找上了他……」陰九幽道:「他既在老西那裡,想必不會聽到……」突又聽得一人笑道:「兩位在這裡說話,卻有一男一女,一人一鬼兩個加在一起,竟變成了四個,你說奇怪不奇怪……」屠嬌嬌頭也不回,舌道:「李大嘴,這裡有兩個死人,還堵不住你的嘴么?」

李大嘴笑道:「死在你兩人手下的,我還沒胃口哩……」陰九幽道:「你倒可是也要去杜老大處?」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兒突然要咱們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麼鬼?」

三個人一起走向杜殺居處,但彼此間卻都走得遠遠的,誰也不願意接近到另外那人身體一丈之內……杜殺還是坐在角落裡,動也不動……人都已來齊了,哈哈兒道:「哈哈,哈哈,咱們許久未曾如此熱鬧了……」陰九幽冷冷道:「我最恨的就是熱鬧,你將我找來,若沒話說,我……」哈哈兒趕緊拱手,截口笑道:「莫駭我,我膽子小……」

屠嬌嬌道:「你找咱們來,莫非為了那小魚兒……」哈哈兒道:「哈哈,還是小屠聰明……」

陰九幽道:「為了那小鬼,為那小鬼有什麼好談的你們一個教他殺人,一個教他害人,一個教他哭,一個教他笑,……好了……他現在不是全學會了么……」哈哈兒道:「就因為全學會了,所以我才請各位來……」李大嘴道:「為啥?哈哈兒嘆了口氣,道:「我受不了啦……」屠嬌嬌笑道:「哈哈兒居然也會嘆息,想來是真的受不了啦……」

李大嘴苦著臉道:「誰受得了誰是孩子……」哈哈兒道:「如今這位小太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誰也不敢惹他,惹了他就倒霉,惡人谷可真受夠了,這幾個月來至少三十個人向我訴苦,每人至少訴過八次……」穿腸劍」司馬煙嘆道:「這小鬼委實越來越厲害了,如今他和我說話,我至少要想上六七次才也回答,否則就要上當……」李大嘴苦笑道:「你還好,我簡直瞧見他就怕,若有哪一天他不來找我,我哪天真是走了運了,哪天我才能好好睡一天覺,否則我睡覺時都得提防著他……」哈哈兒道:「咱們害人,多少還有個目的,這小鬼害人卻只是為了好玩……」屠嬌嬌道:「咱們本來不就正希望他如此么……?」

哈哈兒道:「咱們本來希望他害的是別人呀,哪知這小鬼竟是六親不認,見人就害,這其中恐怕只有小屠舒服些……」屠嬌嬌道:「我舒服?我舒服個屁,我那幾手,這小鬼簡直全學會了,而且簡直學得比我自己還道地……」哈哈兒道:「杜老大怎樣?」

杜殺道:「嗯……」屠嬌嬌笑道:「嗯是什麼意思?」

杜殺默然半晌,終於緩緩道:「此刻若將他與我關在一個屋子裡那活著出來的人,必定是他……」屠嬌嬌嘆了口氣道:「好了,現在好了,惡人谷都已受不了他,何況別人,現在只怕已是請他出去的時候……」李大嘴趕緊截口道:「是極是極,他害咱們害夠了,該讓他去害害別人了,現在幸好咱們聯手還能制他,等到一日,若是咱們加起來也制不住他是,就完蛋了……」陰九幽道:「要送他走,越快越好……」杜殺道:「就是今朝!」

哈哈兒道:「哈哈,江湖中的各位朋友們,黑道的朋友們……白道的朋友們,山上的朋友們,水裡的朋友們,你們受罪的日子已到了……」李大嘴以手加額,笑道:「這小鬼一走,我老李一個月不吃人肉……」黃昏后,惡人谷才漸漸有了生氣……小魚兒左逛逛,右逛逛,,終於逛到萬春流之處,萬春流將七種葯放在瓦罐里熬,此刻正在觀察著葯色的變化,瞧見小魚兒進來,將垂下的眼皮一抬,道:「今日有何收穫?」

小魚兒笑道:「弄了把緬刀,倒也不錯……」萬春流道:「刀在哪裡?」

小魚兒道:「送給醋罈子老西了……」萬春流以筷子攪動著葯湯,濃濃的水霧,使他的臉看彷彿有些神秘,他道:「你那小箱子呢?」

小魚兒笑道:「小箱子早就丟了,裡面的東西都送了人……」萬春流道:「你辛苦弄來,為何要送人?」

小魚兒笑道:「這些一拿來玩玩倒蠻好的,但若要保留它,可就費神了,又怕它丟,又怕它被偷,又怕它被搶,你說多麻煩……」萬春流道:「好……」小魚兒笑道:「但若將這些東西送人,這些麻煩就全是人家的了,聽說世上有些人專門喜愛聚寶錢財,卻又捨不得花……這些想必都是獃子……」:萬春流道:「若沒有這些獃子,怎顯得你我之快樂……」突然站了起來,道:「拿起這藥罐,隨我來……」這間葯香瀰漫的大屋子後面,有一排三部小房子,這三間屋子裡既沒門,也沒窗戶……這就是萬春流的病房……」

萬春流在這些病房中時,誰也不會前來打擾,因為他們其中任何一人,自已都有睡到這病房中來的可能……沒有燈光的病房,正如萬春流的面容一般,顯得十分神秘,角落中的小床上,盤膝端坐著一條人影,動也不動,像是亘古以來,他就是這樣坐在那裡的這正是別人口中所說的藥罐子……一入病房萬春流立刻緊緊關起了門,這病人病房就立刻變成一個單獨的世界,似乎變得和惡人谷全無關係……小魚兒神情也立刻變了,拉著萬春流的手,輕聲道:「燕伯伯的病,可有起色?」

萬春流神秘而冷漠的面容竟也變得充滿焦慮與關切,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黯然搖頭道:「這五年來,竟無絲毫變化,我已幾乎將所有的葯都試遍了,我我累得很……」沉重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再也不願站起……小魚兒獃獃地出了半天神,突然道:「我今天聽見有人提起燕伯伯的名字……」萬春流動容道:「哦,什麼人?」

小魚兒道:「死人!說話的人已死了……」萬春流一把抓住小魚兒的肩頭,沉聲道:「可有人知道你聽到了他們的話?」

小魚兒笑道:「怎麼會有人知道?我聽了這話,立刻遠遠地溜了,溜到醋罈子那裡去,故意大聲罵了他一頓,所以我就將那柄刀送給了他……」萬春流緩緩放鬆了手,默然垂首,:「不容易,真不容易你雖是小小年紀,但五年來,你竟能將這秘密保守得如此嚴密……」他抬頭瞧了小魚兒一眼,苦笑道:「這秘密若是泄露出去,我們三個人,都休想再活半個時辰,你你要特別小心,莫把別人都當做獃子……」小魚兒點頭道:「我知道……萬叔叔冒了生命的危險來救燕伯伯我我難道不感激,別人就算砍下我腦袋,我也不會說一個字的……」說著說著,他眼圈竟已紅了……萬春流嘆息著道:「說實話,我本不敢相信你的,哪知你雖然-生長在這環境里,卻還沒有失去良心,還是個好孩子。」

小魚兒展顏笑道:「個魚兒壞起來可也真夠壞的,只是,那卻要看對付什麼人,而且,自從我知道燕伯伯和我的關係后,我就變得更……更乖了廣萬春流竟也展顏一笑,道:「但五年前那天晚上,你突然跑來對我說,你已知道『藥罐子」叔叔是什麼人,你已知道這秘密時。

:我可當真嚇了一跳。」

:。

小魚兒垂頭笑道,「對不起」萬春流默然半晌,笑著又皺眉道:「你再想想,對你說出這秘密的人,究竟在誰?」

小魚兒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是睡在杜殺外面的屋子裡。

半夜裡,我突然覺得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來……」那時你未叫喊?」

小色魚道:「我喊也喊不出,何況,那時我還以為是杜殺又不知在用什麼花樣對付我了,根本沒想到是別人。

「-萬春流嘆道,「的確是想不到的……」小魚兒道:「我只覺得那人身法快得簡直駭人,我躺在他懷裡,就像是騰雲駕霧似的,片刻間,就遠遠離開了『惡人谷』,萬春流道:「那時你真的不怕?」小魚兒道,「老虎我都不怕,怎會怕人」萬春流喃喃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人有時比起老虎可怕得多」小魚兒道:「那人將我放到地上,就問我:「你姓什麼?』我說「不知道。

』?僑司吐釵壹蛑焙托笊謊帳裁炊疾恢饋?萬春流道:「然後,他就告訴你你姓江……」小魚兒道:「嗯,他還說我爹爹叫江楓,是被『移花官「中的人害死的,他叫我千萬莫忘了這仇恨,長大一定要找『移花宮』的人復仇。」

萬春流道,「他真的沒有提起『江琴』這名字?」

小魚兒道:「沒有。」

萬春流道:奇怪,你燕伯伯到「惡人谷來,本為的是要找個叫」江琴」的人,為的也正是要替你爹爹報仇。」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耙殘斫僖彩俏頁鶉酥弧?「嗯……「。」

「然後,他又告訴我,有關燕伯伯的事,我想問他究竟是誰,哪知他卻像是一陣風似的,突然就消失了」萬春流嘆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魚兒道:「那天晚上很黑,我只瞧見他穿著一件黑袍子,頭上也戴著個黑布罩,兩隻眼睛,又亮又大又怕人……

這雙眼睛我到現在還忘不了。

「萬春流道:「以後你再見到這雙眼睛還能認得么?」

」小魚兒道,」一定認得的。」

萬春流道:「這雙眼睛不是谷中的人?」

小魚兒道:「絕不是,谷中無論是誰的眼睛,都沒有這雙眼睛那麼亮,屠嬌嬌的眼睛雖也亮,。

但和他一比,簡直就是睜眼瞎子。」

萬春流嘆道:「此人竟能在『惡人谷』中來去自如而他又知道這許多秘密,唉!他究竟是誰,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魚兒道:「想必是個武功很高的人。

「……萬壽流道:「那是自然,江瑚中能隨意進出口惡人谷』的人,除了你燕伯伯外,我簡直想不出還有幾個?」

小魚兒道:「一個都沒有了么?」

萬春流道:「還有的就是『移花宮』中的大小兩位官主,但這人既然要你找『移花宮』中的人報仇,又怎會是這兩位宮主?」

小魚兒突然拍手道:「對了,我想起來了」萬春流趕緊追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小魚兒道:「那人是女的」萬春流動容道:「女的?」

小魚兒道:「嗯,她雖然蒙著臉,而且故意將說話的聲音扮得很粗,但看她的舉動,卻必定是個女的……」萬春流道:「什麼舉動?」

小魚兒道:「比如……她頭上雖然戴著布罩,但在無意中卻還不時去摸頭髮,還有,她雖然將我抱在懷裡,但總是不讓我碰到她的胸……」萬春流道:「她是女的,可就更難猜了,江湖中女子除了邀月、憐星兩人外,我簡直再也想不出有一人能在『惡人谷』中來去自如。」

「小魚兒道:「但總是有個人的,第一,餿巳系夢業踩系醚嗖5詼#

這人對我爹爹死的原因知道得很清楚」萬春流道:「想必如此!」

小魚兒過:「第三,這人不但知道我家的仇恨,而且,還很關心。

第四,這人的武功很高。

第五,這人必定和移花官,有些過不去。

第六,這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別人的眼睛簡直完全不同……」萬春流嘆道:「不想你小個年紀,分析事情,已有如此清楚,,小魚兒道:「但……但我要去找她,第一先得走出這惡人谷』,我……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呢?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放我走?」

萬春流長嘆道:「這就難說了,但願……「突聽外面有人大呼道:「萬神醫,小魚兒可是在這裡么?」

萬春流變色道:「屠嬌嬌來找你了,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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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十章谷外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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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這屋子,兩人就又變了。

萬春流又回復成那冷漠而不動情感的「神醫」,小魚兒回復成那精靈古怪的頑皮小孩。

屠嬌嬌斜倚著門,嬌笑道,「你們一老一少在幹什麼?」

小魚兒扮了個鬼臉,笑道:「我們正在商量怎麼害你……」屠嬌嬌笑道:「哎呀,你這小鬼,你們若商量著害人,也該商量如何才能做出一種最臭的葯來,臭死李大嘴才是,怎麼能害我。」

小魚兒笑嘻嘻道,「李叔叔太容易上當了,害他也沒意思。」

屠嬌嬌笑道:「哎呀,你聽,這小鬼好大的口氣,小心李大嘴吃了你。

「小魚兒道:「屠姑姑來找我,究竟為的什麼事?」

屠嬌嬌道:「你笑伯伯弄了幾樣菜,李大嘴弄了兩壇酒,我……我燒了好大一鍋筍燒肉,大家今天晚上要請你宵夜。」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為什麼?」

屠嬌嬌道:「你吃過就知道了。」

小魚兒搖頭笑道:「屠姑姑若不說出原因,這頓飯我可不敢吃,否則我吃過,說不定立刻上吐下瀉,三天趕不了床。」

屠嬌嬌笑罵過:「小鬼,好大的疑心病。」

小魚兒笑道:這可是跟屠姑姑你學的。」

屠嬌嬌道:好,我告訴你,大家請你吃宵夜,只是為了要替你送行」小魚兒這真嚇了一跳,失聲道:「送行……替我送行。」

屠嬌嬌笑道:「小鬼,這次你可想不到了吧?」

小魚兒道:「為……為什麼要替我送行?」

屠嬌嬌道:「只因為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小魚兒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我要到哪裡去?」

屠嬌嬌道:「外面呀,外面的世界那麼大,你難過不想去瞧瞧么?」

小魚兒摸著腦袋,道:「我……我……」屠嬌嬌咯咯笑道:「何況,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出去找個老婆了……唉,像你這樣的小鬼,出去后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

他拉起小魚兒的手,又笑道:「萬神醫,你難道不來為小魚兒送行么?」

萬春流木立當地,默然良久冷冷道:「請恕在下不將大好時間浪費在此等事上兩位請走吧。」

轉過身子,大步走了進去。

屠嬌嬌輕呼道:「這人一腦門子里,除了他那些破樹皮、爛草根外,就什麼都沒有了,就算他親爹要走,他都不會送行的。」

兩壇酒一個時辰里就光了。

李大嘴的臉越喝越紅,杜殺的臉超喝越青,哈哈兒超喝笑聲越大,屠嬌嬌越喝越像女人。

只有小魚兒,一杯又一杯地喝著,卻是面不改色。

哈哈兒道:「哈哈,這小魚兒的酒量真不錯,喝起酒來,簡直就像喝水……」小魚兒笑道:「老是喝水,我可喝不下這麼多。」

陰九幽冷笑道:「喝酒又非什麼好事,有何值得誇耀之處。」

屠嬌嬌笑道:「鬼自然是不喝酒的,但人,人卻得喝兩杯……小魚兒呀個魚兒,你可知道,除了一樣事外,別的壞事你可都學全了」李大嘴怒道:「什麼壞事!這全都是好事!一個人活在世上,若不學會這些好事,可真是等於白活了一輩子。」

他說的得意,就想喝酒,但才端起酒杯,「叮」的,整隻酒杯突然粉碎,陰九幽冷冷道:「酒是不能再喝了!」

李大嘴怒道:「為什麼?你憑什麼打碎我的酒杯?」

陰九幽道:「再喝,小魚兒就走不成了」李大田狠狠瞪著他,瞪了半天,突然飛起一腳,將酒罈踢帶飛出去,咬著牙道:「總有一天,我要灌幾壇酒到你肚子里,讓你做鬼也得成個醉鬼。」

小魚兒笑嘻嘻地望著他們,笑嘻嘻道:「各位叔叔們這麼急者要趕我走,為什麼?」

屠嬌嬌道:「小鬼,疑心病,誰急著要趕你走?」

小魚兒笑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的。」

「屠嬌嬌道:「你知道?好,你說來聽聽。」

小魚兒道:「因為小魚兒越變越壞了,已壞得令各位叔叔伯伯都頭痛了,都吃不消了,所以趕緊要送瘟神似的把我送走,好去害別人。」

屠嬌嬌格格笑道:「無論如何,你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對了的。」

小魚兒道:「你們要我走可以,要我去害別人可以,但這都是為了你們自己,我又有什麼好處?你們總得也讓我得些好處才行。

「哈哈兒道:「哈哈,問得好,你能問出這句話來,也不枉咱們教了你這麼多年……

若沒有好處的事,我親爹叫我做,我也不做的,何況叔叔伯伯?」

小魚兒拍掌笑道:對了,笑伯伯的話,正說進我心裡去了。」

李大嘴道:「你放心,我們自然都有東西送給你。」

小魚兒笑嘻嘻道:「那卻要先拿來讓我瞧瞧,東西好不好,我歡喜不歡喜,否則,我就要賴在這裡不走了……」屠嬌嬌道:「小鬼,算你厲害,杜老大,就拿給他瞧吧。」

杜殺提著的包袱里,有一套藏青色的錦衣,一件腥紅的斗篷,一頂綉著條金魚的帽子,一雙柔軟的皮靴。

小魚兒道:還有什麼?」

屠嬌嬌笑道:「還有……你瞧瞧?」

她打開另一個包袱,包袱里竟是一大疊金葉子,世上能一次瞧見這麼多金子的人,只怕沒幾個。

小魚兒卻皺眉道:「這算什麼好東西,餓了既不能拿它當飯吃,渴了也不能拿它當水喝,帶在身上又重……這東西我不要。」

屠嬌嬌笑罵道:「小笨蛋,這東西雖不好,但只要有它,你隨便要買什麼東西都可以,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它打得頭破血流,你還不要?!」

小魚兒搖頭道:「我不要,我又不是那種獃子」李大嘴兩根指頭夾了一小塊金葉子,笑道:「你可知道,就只這一小塊,就可以買你身上穿的這種衣服至少三套,普通人家就可以吃兩年。」

哈哈兒道:「你不是喜歡馬么!就只這一個塊,就可以買一匹上好的藏馬,這東西若不好,世上就沒有好東西了。」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你們既將它說得這麼好……好吧,我就馬馬虎虎收下來也罷,但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屠嬌嬌道,「哎喲,小鬼,你還想要?你的心倒是真黑,你也不想想,我們的好東西,這些年來早已被你刮光了,哪裡還有什麼!」

小魚兒歪著頭,想了想,提起包袱,站起來就走。

李大嘴道:「喂喂,你幹什麼?」

小魚兒道:「幹什麼?……走呀。

李大嘴道:「你說走就走?」

小魚兒道:「還等什麼?酒也不準喝了,東西也沒有了……」李大嘴道:「你要到哪裡去?」

小魚兒道:「出了谷,我就一直往東南走,走到哪裡算哪裡。

「李大嘴道:「你想幹什麼?」

小魚兒道:「什麼也不幹,遇見順限的,我就跟他喝兩杯,遇見不順限的,我就害他一害,讓他哭笑不得。」

杜殺突然道:「你……還回不回來?」

小魚兒嘻嘻笑道:「我將外面的人都害光了,就快回來了,回來再害你們。

哈哈兒道:「哈哈,妙極妙極,你若真的將外面的人都害得痛哭流涕,咱們歡迎你回來,情願被你害也沒關係。」

小魚兒援了搓手,港:「再見,我祖炔就會回來的。」

竟夭的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魚兒穿春新在,提者包袱,走過那條街,新皮批在地上定得「殼殼」作響,在深夜裡傳得分外遠。

他一路大叫大嚷道,「各位,小魚兒這就走了,各位從此可出安心睡覺了。

「兩邊的屋子,有的開了窗,有的開了門,一個個腦袋伸了出來,眼睛都睜得圓圓的瞧著小魚兒。

小魚兒道:。

我做了這麼大的好事,你們還不趕緊拍掌歡送我……你們若不拍掌,我可就留下來不走了。」

他話未說完,大家已一齊鼓起掌來小魚兒哈哈大笑,只有在走過萬春流門口時,他笑聲頓了頓,瞧了萬春流一流……只瞧了一眼,沒有說話。

萬春流也沒有說話,有些事是用不著說出來的。

小魚兒終於走出了「惡人谷」!星光滿天,天高得很,雖然是夏夜,但在這藏邊的陰山窮谷中,晚風中仍帶者刺骨的寒意。

小魚兒圍起了斗篷,仰視著滿天星光,獃獃地出了會兒神,如此星辰,他以後雖然還會時常瞧見,但卻不是站在這裡瞧了。

他立刻要走到一個陌生的天地中,他怕?他不怕的!他心裡只是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滋味,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但是他沒有回頭,他筆直走了出去。

黃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

霧漸漸落下山腰穹蒼灰黯,蒼蒼茫茫,籠罩著這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風吹草低,風中有羊嗥、牛嘯、馬嘶混合成一種蒼涼的聲韻,然後,羊群、牛群、馬群,排山倒海般合圍而來。

這是幅美麗而雄壯的圖畫!這是支哀宛而蒼涼的戀歌。

黑的牛,黃的馬,白的羊,浩浩蕩蕩賓士在藍山綠草間,正如十萬大軍長驅挺進!

小魚兒遠遠地瞧著,臉上閃動著興奮的光,眸子里也閃著光,這是何等偉大的景象!這是何等偉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黃昏,由黃昏,至黑夜,他就那樣獃獃地站在那裡,他的心胸己似突然開闊了許多。

獸群終於遠去,遠處卻傳來了歌聲,歌聲是那麼高亢而清越,但小魚兒卻聽不出唱的究竟是什麼。

他又聽出歌曲的起端總是「阿位……」他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就是游牧回民所信奉的神祗。

他只是朝歌聲傳來處走了過去。

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來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魚兒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才瞧見幾頂白色的帳篷點綴在這無際的草原中,點點燈光與星光相映,看來是那麼渺小,卻又是那麼富有詩意。

小魚兒腳步更緊,大步奔了過去。

帳篷前,有營火,藏女們正在唱歌。

她們穿著鮮艷的綵衣,長袍大袖,她們的柔髮結束無數根細小的長辮,流水般垂在雙肩。

她們的身子嬌小,滿身綴著環佩,煥發著珠光寶氣的金銀色彩,她們的頭上,都戴著頂小巧而鮮艷的呢帽。

小魚兒瞧得呆了,痴痴地走過去,走到她們面前。

藏女們瞧見了他,竟齊歇下了歌聲,擁了過來,吃吃地笑著,摸著他的衣服,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藏女們本就天真、多情而爽朗。

小魚兒忍不住笑道:「你們說的什麼?」

一個辮子最長、眼睛最大、笑起來最甜的少女甜笑著道:「我們說的是藏語,你……

你是漢人?」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吧,「你叫什麼名字?」

大眼睛抿著嘴嬌笑道:「我的名字用漢語來說,是叫做桃花,因為,他們許多人都說我的臉……我的臉像桃花。」

這時帳篷中又走出許多男人,個個都瞪大著眼睛,瞧著小魚兒,他們的身子雖不高大但卻都結實得很。

小免兒道:「我要走了。」

桃花道:「你莫要怕,他們雖瞪著眼睛,卻沒有惡意。」

小魚兒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要走了。」

桃花大眼睛轉動著,咬著嘴唇,輕道,「你不要走,明天……明天早上,會有很多像你一樣的漢人到這裡來的,那一定熱鬧得很,好玩得狠。

「小魚兒道:「很多人……我這一路上簡直沒有見過十個人。」

桃花道:「真的,我不騙你。」

小魚兒道:「那麼,今天晚上……」桃花垂首笑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帳篷里,我陪你說話,她比小魚兒還高些,風吹起她的髮辮,吹到小魚兒臉上,她的眼睛亮如星光。

,這一夜,小魚兒睡得舒服得狠,他平日雖然驚醒,但這一夜卻故意睡得很沉,故意不被任何聲音吵醒。

他醒來時,桃花已不在了,卻留了瓶羊奶在枕旁。

小魚兒喝了羊乳,穿好衣服,走出去,便瞧見兩丈外已多了一圈帳蓬,這邊的人已全部走到那邊。

他遠遠就瞧見林花站在一群藏人和漢人的中間,甜甜地笑著,吱吱喳喳像小鳥般說著話。

她的小辮子隨著她的頭動來動去,她的臉在陽光下看來更像是桃花,怕的只是世上沒有這麼美的桃花。

她每說幾句話,就有個藏人和一個漢人走出來,握一握手,顯然是做成了一筆交易,每做成一筆交易,她的笑也就更甜。

小魚兒走過去,也沒有叫她,只是四下逛著,只見每座帳篷門口,都擺著珍奇的玩物,奇巧的首飾。

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漢人,就守在這些攤子旁,另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藏人,指手劃腳地向他們買東西。

小魚兒瞧得很有趣,他覺得這些人都愚蠢得很,他忽然發現世上愚蠢的人遠比聰明的人多得多。

「一個又高又瘦的人,牽著匹健壯的小馬走了過來,雪白的馬鬃在風中飛舞著,吸引了小魚兒的目光。

小魚兒忍不住走過去,問道:「這匹馬賣不賣?」

那瘦子上下瞧了他兩眼,道:「你要買?叫你家的大人來吧。」

小魚兒笑道:「何必還要叫大人,有銀子的就是大人……」那瘦子笑了,道,「你有銀子?」

小魚兒拍了拍腰,道:「銀子不多,金子卻不少。」

那瘦子嘴笑得更大了,眼睛死死盯著他腰帶上系著的包袱,手摸著那匹幼馬的柔毛,知道:「這馬可是匹好馬,價錢可以高些。

「。

小魚兒笑道:「隨便什麼價錢,你只管說吧」那瘦子眼睛閃著光,吱唔著道:「這匹馬要一百……至少要一百九十兩銀子。」

小魚兒想了想,搖頭道,「這價錢不對。」

那瘦子臉上的笑立刻不見了,沉著臉道:「怎麼不對?你更知道,這是匹寶馬,這最少……」」『小魚兒笑道:「這既然是匹寶馬,所以至少該值三百八十兩銀子,一百九十兩簡直太少了,簡直少得不像話……」那瘦子楞住了,突又怒道:「你在開玩笑?」

小魚兒笑道:「金子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一兩金子是六十兩銀子,三百八十兩合金子六兩三錢三分三,這塊金葉子大概是七兩,喏,拿去。」

那瘦子這才真的愣住了,迷迷糊糊地接過金子,迷迷糊糊地遞過馬□,若不是手抓得緊,連金子都要掉到地上。

小魚兒笑嘻嘻地牽著馬,逛來逛去。

他發現這些人不但愚蠢的比聰明的多,丑的也比俊的多,只有個白衣少年,模樣和這些人全都不同。

這少年遠遠地站在一邊,似是不屑與別人為伍。

他負著手,白色的輕衣,在風中飄動著,就像是昆崙山頭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小魚兒的大眼睛不覺多瞧了他兩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著」小魚兒,小魚兒朝他笑笑,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小魚兒朝他皺了皺鼻子,伸了伸舌頭,做了鬼臉,他卻將頭轉過去,再也不瞧小魚兒一眼。

小魚兒喃喃道:「你神氣什麼,你不睬我,我難道還要睬你!」

他故意特聲音說得很大,故意要讓那少年聽見。

那少年卻偏偏聽不見。

小魚兒就走過去,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攤子上,攤子上的膺品首飾,也在閃著光,像是只等著別人來上當……小魚兒拈起朵珠花,眼睛瞧著少年,小聲道:「這賣不賣?」

答話的卻不是那少年,而是個戴著高帽子的矮胖子,笑得滿臉肥肉都像是長草般起了波浪。

他嘻嘻笑道:「小少爺眼光真不錯,這種上好的珍珠,市面上可真不多。」

他眼睛也瞧著小魚兒腰裡的包袱,他方才已瞧見小魚兒買馬的情況。

小魚兒道:「多少?」

那胖子道,「四……五……七十兩。」

小魚兒叫道:「七十兩?」

那胖子嚇了一跳,道:「七……七十兩不多吧。」

小魚兒道:「但這珠子是假的呀。

「那胖子道:「假的,誰說是假的,這……簡直……是侮辱我。」

他不笑的時候,那張臉就像是堆死肉。

小魚兒嘻嘻笑道:「我從兩歲的時候,就開始用珍珠當彈子打,這珍珠是真是假,我只要用鼻子嗅嗅也知道的。」

那胖子暗中幾乎氣破了肚子:「這小子怎地突然變得精明起來了?」

臉上卻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摸樣。

道,「那……那麼就六十兩……」小魚兒大笑道:「你又錯了,真的珍珠,只要從海里撈就有了,假的珍珠卻要費許多工夫去做,而且做得這麼像,那本該比真的貴才是。」

那胖子怔住了,結結巴巴,道:「這……那……嗯!」

小魚兒道:「真的要六十兩,假的最少要一百四十兩,合金子二兩多……」他就希望那少年瞧他一眼,朝他笑笑。

誰知那少年非但不瞧他,還走開了。

小魚兒趕緊將金子往地上一拋,道:「這裡是三兩。」

他也不瞧瞧胖子那張吃驚得象是被人揍了一拳的臉,趕緊去追,但那少年卻已不知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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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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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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