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21-30章)

第三卷(21-30章)

第二十一章爾奸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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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中了黃牛、白羊在酒中放的**,身子無法動彈,只得嘆口氣,苦笑道:「看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你這條笨牛居然也有一肚子鬼主意,我可真做夢也未想到。,白羊咯咯笑道:「江湖中上過他當的人,真是數也數不清了,你這小雜種又不是頭一個。你嘆的什麼鳥氣。」

小魚兒道:「但你又怎知我……」

黃牛道:「你和『狂獅』鐵戰的女兒走在一起,自然和『十大惡人』有關係,我隨意說了『十大惡人』中一個名字,你果然打蛇隨棍上,自已往坑裡跳。」

小魚兒苦笑道:「這才叫歪打正著,算你走運就是。」

黃牛道:「我知道你一瞧我兩人如此容易上當,必定不會輕易放過的,必定要叫咱們跟著你做牛做馬,你這小鬼若是良心好些,咱們反倒要想別的法子了。」

小魚兒嘆道:「我正也有些奇怪,『十二星相』是出名的壞蛋,怎會突然變得如此老實聽話……。唉!不想我竟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黃牛大笑道:「你這小鬼自以為已經很聰明了,是么?告訴你,你若想在江湖中混,你還差得遠呢」

白羊道:「咱們『十二星相』是何等人物,若不是騙著你玩,又怎會對你這樣,哼就算李大嘴自己來了,咱們也不過只是拿他當做個屁。」

黃牛道:「咱們本想等你找著那藏寶之地后再拿你開刀,哪知你這小鬼果然滑溜,咱們竟看不住你,所以只好請你喝兩杯**湯了。」

白羊道:「反正咱們此刻已知道那藏寶必定就在峨嵋山,還離已不遠了,也不怕你這小鬼再玩花樣。」

黃牛獰笑道:「你若是好生說出那藏寶之地,說不定大爺一開恩或許饒了你你不是個笨人,想必不會自找麻頓,冤枉多受些活罪。」

小魚兒眼睜睜瞧著他們,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居然開心得狠,得意得很,白羊大怒道:「小雜種,你只道咱們沒有叫你說實話的本事么」

小魚兒笑道:「老雜種,你只道我真的上了你們的當么?」

黃牛笑道:「你還有什麼鬼主意,說吧。」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我說是願意說的,只怕你們還未聽完,就嗚呼哀哉了。」

黃牛還是笑嘻嘻道:「真的么?」

小魚兒也笑嘻嘻道:「假的,那包牛肉里沒有毒藥,一點毒藥也沒有。」

他話未說完,黃牛白羊已再也笑不出來白羊一把拉住他衣襟,變色道:「小雜種,你說什麼?』小魚兒笑道,「我說我是個獃子。雖然明天就要去尋寶了,雖然不能讓你們跟著,但我還是捨不得毒死你們,所以沒有在牛蹄筋里下毒。」

他越說沒有,白羊面色越是害伯,顫聲道:「你。……你。……』快將解藥拿來!」

小魚兒笑道:「是是是,我應當將解藥拿給傷們,然後等你們來害我……「哈哈,莫要忘了,你們要我尋寶,不敢毒我,但我可沒有要你們尋寶,難道也不敢毒死你們,哈哈,莫忘了**是會醒的,毒藥卻要人的命。」

黃牛居然又笑了,笑嘻嘻拉開白羊的手道:「是是是,咽們是獃子,什麼都不懂你說咱們中了毒,咱們就真的以為自已中了毒了。」

小魚兒笑道:「當然當然,傷們千萬莫要相信,現在你們若是摸一摸第五根肋骨下的『乳根穴』旁邊,那裡保險一點毛病都沒有,你們也不必摸吧。」

他「不必摸」三個宇還未說完,黃牛白羊兩個人的手已不由自主往第五根肋骨下「乳根穴」旁摸了過去。

兩人不摸還罷,一摸之下臉色登時變得比牆還白,兩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再也動彈不得。

小魚兒笑道:「沒關係,那裡雖有些發麻,但兩三盞茶工夫里你們還是死不了的,你們還來得及先殺了我。」

他雖然叫他們殺他,但此刻就算再借給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動手,小魚兒死了,誰給他們解藥白羊道:「你『……你究竟是怎麼樣?」

小魚兒笑道:我若是你們,此刻就該乖乖地先將我老人家中的**解了,再拍拍我老人家的馬屁,讓我老人家出出氣,然後再發下個金誓,從此永遠聽我老人家的話,絕不敢絲毫違背黃牛嘎聲道:「我若解你的**,你不解咱們的毒又如何?」

小魚兒道:「是是是,你不解我中的**,我反會替你們解毒了。」

白羊黃牛對望一眼,突然向小魚兒走過去。

小魚兒悠悠道:「世上有些毒藥,是沒有現成的葯可解的,而且,除了下毒的人之外,誰也不知道那毒性究竟如何,但你們若是不信,不妨試試也可以。」

黃牛白羊停住了腳,再也不敢走一步,叫他們拿別的來試都可以,叫他們拿自己性命來試,他們可沒這麼大的膽子。

兩人心中同時忖道:「咱們發過誓,服下解藥后,難道就不能宰了他么,發誓在咱們說來,豈非比吃白菜還容易。」

兩人再不說話,一齊跪了下去,發了個又重又毒的誓,恭恭敬敬,將解藥喂入了小魚兒的嘴裡。

別的事都可以等,要命的事是等不得的過了半晌,小魚兒果然已能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笑道:「十二星相』的解藥果然都靈得很。」

黃牛乾笑道:「你老人家的解藥想必更靈。』小魚兒道:「什麼解藥?」

白羊黃牛好像被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腳,失聲道:「你……」你小魚兒大笑道:「莫要著急,我是騙著你們玩的。」

他笑嘻嘻自懷中摸出個小瓶子。道:「解藥其實在我身上,你們方才為什麼不來搜搜……。唉,人有時的確不該太相信別人的話。」

白羊黃牛又氣又恨,恨不得一手把這小鬼捏死,但還是救命要緊,黃牛先搶過解藥,一下子就倒進嘴一大半。

白羊變色道:「你……。你為何服這許多?」

黃牛笑嘻嘻道:「我塊頭大些,理當多吃些。

白羊狠狠奪過瓶子,將瓶里的葯全吃了下去,然後兩人瞧著小魚兒,心裡卻在想小雜種,瞧你再往哪裡跑。

小魚兒也瞧著他們,道:「再摸摸那裡還疼不疼」

兩人一摸,果然不疼了。

白羊笑道:「這毒藥解得好快!」

黃牛獰笑道:「現在你……』「往哪裡跑」四個字還未說出,小魚兒突又大笑起來,道「方才我叫你們摸時,那裡正是你們氣血交流處,縱然輕輕一觸,也會又麻又疼現在氣血已流過那裡,自然不疼了」

這下子兩人又被氣得目瞪口呆,肚子都快被氣破了。

白羊嘶聲道:「小雜種,原來你在騙人。」

小魚兒笑嘻嘻道:「不錯,我正在騙你這老雜種,你們也不想想,牛肉又不是我煮的,我怎麼下毒?何況,我若真下了毒,為何不將你們毒死」

黃牛突也大笑道:「算你聰明,但咱們可也不是獃子,告訴你,那**雖解,但半個時辰內,你還是無法動用真氣,我舉手便可取你性命。」

小魚兒道:「哦,真的么?」

黃牛獰笑道:「假的,我怎捨得宰了你,我只不過要割下你一隻耳朵,半個鼻子,砍斷你一隻手,一條腿。」

小魚兒道:「哎呀,我好怕呀!」

黃牛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李大嘴,不會吃你的,我只不過要把你的肉拿去喂狗。」口中說話,一步步向小魚兒走了過小魚兒瞧也不瞧他,口中低低**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到「七」字,黃牛巨靈般的手掌已直劈過來,小魚兒還是動也不動,根本不睬他。黃牛一掌劈出,也不知怎地,身子竟突然搖了起來,面色也變了,突然一個倒裁蔥,直挺挺倒了下去。只見他眼睛發直,口吐白沫宛如中了邪─般。

白羊大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魚兒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牛肉里雖無毒但那解藥里卻是有毒的,他搶著要多吃些。自然就先例下去。」

白羊怒吼一聲,飛撲而起,但身子方自撲到空中,就像是根木頭似的掉了下去,腦袋立刻腫起了一塊。

小魚兒拍掌笑道:「這下子可變成獨角山羊……」

笑聲未了突然窗外一人嘆道:「活了這麼大年紀,卻被個小孩子玩弄於掌股之上,你們這一條羊、一條牛以後還能再見人么?」

小魚兒驚道:「什麼人?」

只見窗子開了一線,一個人蛇一般自窗縫裡滑了進來,全身碧油油的又膩又滑,赫然正是那碧蛇神君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好久不見呀,你好嗎?坐下來喝杯酒吧。」

碧蛇神君陰惻惻笑道:「告訴你,他們在酒中所下的**,乃是我獨門煉製,這**的藥性。天下再無一人比我清楚,你縱然想拿話來拖延時間,也是無用的,我就算再讓你說一百句話,你還是休想動用真氣。」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我今天總是劫數難逃,是倒霉定了?」

碧蛇神君道:「正是」

只聽白羊黃牛兩人同時哼起來,他兩人眼睛還瞧得見,怎奈全身肉都硬了,四肢既不能動想張嘴說話都不行,這**可要比碧蛇神君煉製的厲害十倍,碧蛇神君瞧了一眼,也不禁微微變色道:「半人半鬼的『殭屍散」

小魚兒笑道:「算你還有些眼力,這兩位仁兄吃得還生怕不夠多半個時辰中,只怕就要變成殭屍,雖然死不了,但以後也只能跳著走路了……哈嗆,一隻羊一隻牛滿街亂跳,想必好看得很。」

黃牛白羊聽了這話,頭上已往外直冒冷汗,哼的聲音更大,碧蛇神君轉首瞧了他們一眼,道:「兩位仁兄可是要小弟先救你們。」

黃中白羊拚命點頭,頭也不過只是微微動了動。

碧蛇神君陰惻惻笑道:「一份藏寶,三個人分不嫌太少了么,何況兩位本說好這一路上要給小弟留下標記,但標記又在哪裡?

若非小弟早巳知道兩位的為人,早巳令人混在那些『孝子賢孫』中跟來,此刻又怎找得到兩位?」

黃牛白羊額上的冷汗已比黃豆還大,目中已露出驚恐之色,碧蛇神君目光閃動,縱聲長笑道:「兩位就喜歡裝神弄鬼,如今真的變作殭屍,豈非更是有趣」突然頓住笑聲,向小魚兒走了過來小魚兒笑道:「你若要點我穴道,下手可要輕些,我現在既不能運氣相抗,你若一指將我點死,可就沒戲唱了。」

碧蛇神君獰笑道:那麼,我不點傷穴道就是,我只叫『碧絲』輕輕咬你一口,你非但不會覺得痛,還會覺得痒痒的,酸酸的,那滋味可比抱著女人還舒服。」語聲中,只見一條碧光閃閃的小蛇,自他衣袖中滑了出來,蛇身雖只有蚯蚓般大小,但紅信閃縮,滑行如風,卻足以懾人魂魄!

小魚兒縱是膽大,此刻面色也不禁變了。

那碧蛇神君衣袖中竟似有個蛇窟,瞬息之間,便有十幾條細如蚯蚓、長如筷子的碧絲蛇,接連滑了出來,有的滑上小魚兒的臉,有的滑上他的脖子,有的滑進他靴子里,還有的竟滑入他衣襟十幾條又冷、又滑、又膩的小蛇在自已肉上亂爬,那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小魚兒全身都麻了,縱有力氣,也不敢動一動。

碧蛇神君伸出拇、中兩指,道:「我手指只要輕輕一彈,你便立刻跌入溫柔鄉里,嘿嘿,十幾個女人一齊抱著你,那種**蝕骨的滋味,除了你別人也無福消受。」

小魚兒嘆道:「抱女人若是這樣的滋昧,就難怪聰明人都要去當和尚了。」

碧蛇神君獰笑道:「你此刻還未嘗著,怎知……。」

小魚兒大叫道:「拜託拜託,這滋味我也無福消受。」

碧蛇神君道:「依可是告饒了?」

小魚兒苦笑道:「你要去哪裡,我帶你去就是。」

碧蛇神君目光閃動歡喜得連聲音都啞了,道:「那藏寶之地可是真的就在這峨嵋山上?」

小魚兒道:「半點也不假。」

碧蛇神君咽了口口水,道:「如此說來,今夜我便可瞧見那批寶藏了。」

小魚兒道:「你不但可以瞧見,還可以帶走。」

碧蛇神君一躍而起,道:「既是如此,走吧。」

小魚兒道:「走?……。這……這些蛇?「……」

碧蛇神君大笑道:「我肯讓這些蛇美人抱住你,你真是天大的福氣。」

小魚兒苦著臉道:「但有這些小美人抱住我。我哪裡還有走路的力氣?」

碧蛇神君道:「我自知看不住你,只有請她們代勞,只要你乖乖的,她們也必定溫柔得很,但你的手若是亂動,她們的櫻桃小口只要輕輕咬上你一口,嘿嘿,哈哈「……突又大笑起來,笑得也不知有多麼難聽。

小魚兒只有乖乖地站起來就走,非但不敢亂動,簡直連咳嗽也不敢咳嗽一聲,他平生也沒有如此聽話過。

走出門,還可以聽見黃牛白羊兩人在地上哼哼,那聲音像是哀呼、求饒,又像是在咒罵,縱是鐵石人聽了,也難免要動心。怎奈碧蛇神君的心竟比鐵還硬,根本像是沒有聽見,小魚兒更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管得了別人。

對面一個店伙走過來,躬身笑道:「少爺你……」

話未說完,瞧見小魚兒的臉,大叫一聲,頓時被駭得暈了過去,就像是瞧見活鬼似的。

小魚兒苦笑道:「我現在模樣想必好看得很,耳朵上接著兩條蛇,脖子里繞著兩條蛇,手腕上盤著兩條蛇,還有條蛇塞在鼻孔里,耳環、項鏈、手鐲,都全了,他日若有機會,我倒要將這副首飾送給慕容九妹。」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碧蛇神君也不理他。

小魚兒又道:「其實那幅藏寶圖畫得並不十分詳細,我花了整整兩個晚上,才算將地方摸清,不想卻被你撿了便宜。」

碧蛇神君道,「那入口是在前山?還是後山?」

小魚兒道:「後山」……」

話未說完,已有一塊黑布蒙住了他的頭。

碧蛇神君冷冷道:「從這裡到後山,用不著你領路,你若聰明,就乖乖的跟我走,若想故意招搖過市,引起別人的注意,這心思就白費了。」

小魚兒暗中嘆了口氣,口中卻笑道:「我為何要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世上我只有仇人哪有朋友?」

碧蛇神君叱道:「閉嘴」

小魚兒嘆道:「連話都不能說么?……。」他就像是個瞎子似的,被人牽著走此刻又變成了個啞巴。

碧蛇神君走得快,他只有走快,碧蛇神君走得饅,他也只有走慢,至於已走過什麼地方,他全不知道。

走了頓飯工夫,人聲漸寂,風漸涼,小魚兒的手突然被人一拉,像是被拉入一個草堆樹叢里。

小魚兒心**一轉,暗道:「這□莫非瞧見了什麼他害怕的人碧蛇神君摸在他耳旁沉聲道「一出聲就要你的命」

這句話才說完,約摸六七丈外已有個語聲響起「鐵心蘭這丫頭怎地到了這裡就突然不見了」

嬌脆的語聲,每說一個字,小魚兒的心就跳一下……這竟是小仙女的聲音,她怎會也到了這裡?

接著,就聽到另一人道:「只怕她已發覺了我們。」

這語聲冷漠優美,竟是慕容九妹的。

小魚兒的心立刻像是打鼓般跳了起來,平時他若知道這兩人就在附近,逃得生怕不夠快。

但此刻,他卻只希望這兩人快些走過來,越快越好,他忽然發現這兩人雖是他的仇人,卻也可算是他的親人。

只聽小仙女道:「咱們一路跟著她,她半點也沒發覺,到了此地又怎會突然發覺?

瞧她那副痴痴迷迷的模樣,心裡只有那小鬼,眼裡也只知去找小鬼,就算有一隊人跟在她後面,她也不會發覺的。」

慕容九妹淡談道:「既是如此,你還怕找不著她?」

小仙女道:「我只怕……」只怕……」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只怕找不著那小鬼。是么?」

小仙女道:「對了,我真怕找不著那小鬼─……真怕不能將他的心挖出來,瞧瞧那究竟是什麼顏色?」

慕容九妹道:「不用瞧你也該細道……。黑的……」

語聲非但沒有走近,反面漸漸遠了。

小魚兒真恨不得大聲叫她們回來,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出聲,那些蛇美人的「櫻桃小嘴」就要一齊咬下來,他可吃不消。

他只有忍著,只要留著命在,什麼事總有法子的。

聽了她們的話,他已猜出慕容九妹與小仙女必定是先故意將鐵心蘭放了,然後再一路悄悄跟蹤而來。

這是個又簡單、又古老的計謀,而這種計謀卻偏偏最容易令人上當,但鐵心蘭,她此刻又到哪裡去了?鐵心蘭到這裡自然不是為了那寶藏,她只不過要在這裡等小魚兒,她知道寶藏就在峨嵋山也知道小魚兒必定會來的,但慕容九妹親手將小魚兒關人石牢,自然認為小魚兒絕對來不了,那麼,她為何要來這裡?難道這冷漠無情的女人,對這寶藏也有貪**不成?

小魚兒眼珠直轉,怎奈什麼也瞧不見,什麼也猜不出,只覺碧蛇神君又湊了過來,小魚兒眼前一亮,黑布已被掀了起來,雖然是深夜,但這一夜的星光夜色有似分外明亮,分外可愛。

小魚兒不覺也長長鬆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做瞎子的滋昧可真不好受。」

第二十二章陰錯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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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媚山山勢險峻,正是「高出五嶽,秀甲九洲」,尤其是後山,抬頭望去,只覺萬丈危崖似將臨壓而下,令人神魄懼為之飛越。

這裡正是峨嵋山景最最荒涼的一環,上山不久,但有濃濃的煙霞自腳底生出,到了半山,人已在雲霧裡。

小魚兒雖想展開身法,將碧蛇神君擺脫,但有十幾條蛇盤在身上,又有誰能走得快,一個時辰后,兩人都已在喘氣了。

碧蛇神君喘著氣道:「到了沒有?」

小魚兒道:「你還嫌慢么,若是沒有我帶路,就算你知道這地方,找上七天七夜,也休想找得到。」

碧蛇神君突然笑道:「你實在是個很能幹的孩子,實在比我能幹得多。」

小魚兒笑道:「這就對了,在沒有尋得那寶藏之前,你還是拍拍我馬屁的好,等找到寶藏之後,你再將我千刀萬剮也不遲。」

碧蛇神君柔聲道:「你放心,等找到了寶藏,我更不會殺你,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你「……」突然大吼道:「小鬼,出來……。出來……」

原來他說的正得意,小魚兒竟已不見了。

剎那間碧蛇神君已滿頭冷汗,大吼道:「你若再不出來,我只一聲尖哨,你就得死無論你逃到哪裡,也是沒有用的」

夜霧深沉,小魚兒連影子都瞧不見。

碧蛇神君急得跳腳,又道:「我那碧絲蛇又叫『附骨之蛆』,著無我的號令,一輩子都要纏著你,直到你死為止,你仔細想想,這樣做划得來么」

突聽身旁「噗嗤」一笑,道:「我就在這裡,你著急什麼?」

碧蛇神君瞧了半天,才瞧清那裡竟有個洞穴,山藤一條條垂下來,就像是一層層子似的。

小魚兒不知何時已鑽入洞里,又笑道,進來吧,這裡就是那寶藏的入口。」

碧蛇神君本來滿腹怒氣,聽見這話,火氣全沒有了,俯身鑽了進去,但覺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他竟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嘆道:「也真虧那燕南天找得到這種地方……」

小魚兒道:「若不是這種地方,那寶藏還會等著你來拿么?」

碧蛇神君展顏笑道:「不錯,如此幽秘之地,除了有燕南天自己畫的地圖之外,只怕真的連鬼都找不到……燕南天呀燕南天,你花費這許多心血,尋得如此幽秘之地,卻不知到頭來寶藏還要落在別人手中的」此地既是如此幽秘,那寶藏之珍貴自也可想而知,碧蛇神君想到這裡,不禁更是得意,連冷都不覺冷了。

洞穴內伸手不見五指,碧蛇神君燃起了個小小的火摺子,火折雖小,光度卻甚強,他開懷笑道:「你瞧我這火折怎樣老實告訴你,為了此行,我已準備許久了,這火折乃是花了三百兩銀子向那『老火鴉』買的,就是燃上個一天一夜,也不會熄滅……」話還未說完,火拆子已突然滅了。

小魚兒笑道:「哦,這火摺子原來不會滅的。」

碧蛇神君恨聲道:「好個『老火鴉』,連我的銀子也敢騙。」

小魚兒道:「這也不能怪他,只怕是你牛吹得太大,連火摺子都被你吹滅……」腳下突然踩著樣東西,身子踉蹌沖向前,碧蛇神君也驚呼了一聲,接著,火折又亮起,但火折亮后,兩人驚呼之聲卻更響,眼睛也發了直洞中地下,竟卧著三具死屍這三具死屍衣衫華麗手裡握著的劍青光閃動,竟似名器,但三人屍身蜷曲,死得卻極慘伸手一探,三人手足雖已冷,但屍身還是軟綿綿的,顯見他們死時距離此刻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碧蛇神君再扳過他們的臉瞧了瞧,他的臉立刻也變得和這三個死人差不了多少。拿著火摺子的手也發起抖來。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你認得他們?」

碧蛇神君道:「金「……金陵三紉,其利斷金!」

小魚兒聳了聳肩,展顏道:「反正這三人已經死了,咱們何必再去多想。」

碧蛇神君怒道:「他們雖死了,但殺死他們的人卻必定還在洞里這人能在剎那間將『金陵三劍』一齊殺死,豈非更是怕人」

小魚兒道:「奇怪,他會是誰呢?他怎會知道這秘密?」

碧蛇神君咬牙道:「你難道不知道?這難道不是你告訴他的?

燕南天苦心藏寶,地圖自然只畫了一張,這唯一的一張就在你手裡,除了你「……

「語聲未了,手裡的火摺子突然又滅了。

碧蛇神君這次自然已知道暗中有人做了手腳,倒退三步,緊貼著冰冷的石壁。

黑暗中一人緩緩道:「你猜得不錯,殺死『金陵三劍』的人確還在洞里。那人就是我」這話聲平和緩慢聽來完全沒有什麼奇突之處但也就因為這語聲太過平凡,在這陰森詭秘的洞中聽來,反而更是可怕。

碧蛇神君這樣的角色,竟也不覺打了個寒噤,道:「你……你是什麼人?」

那語聲道:「你可想瞧瞧我是什麼人?」

碧蛇神君咬一咬牙,又將火折亮起。

火光閃動間,只見一個灰衣人緩緩自洞里走了出來,臉上也是灰濛濛一片,瞧不見鼻子眼睛,什麼都瞧不見,他整張臉就像是個發白的檸檬,那真的要比世上所有丑怪的臉都要可怕十倍。

小魚兒雖然知道此人面上必定蒙著面具,心裡還是忍不住直冒寒氣,他蒙著鼻子嘴巴倒也罷了,卻為何連眼睛也一齊蒙住?眼睛蒙住了,為何還能在這裡行動自如?做瞎子的滋味小魚兒方才嘗過了的。

只見碧蛇神君額角之上又在往外冒汗,道:「你……你是灰蝙蝠?」

灰衣人淡淡笑道:「你瞧清楚了么?」

碧蛇神君道:「那貓頭鷹莫非也……,一句話未說完,身子突然定住。整個人都像變成個石像,高舉著火把的石像,只有一粒粒汗珠自那發青的臉上流下,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小魚兒慌忙接過火把,已瞧見一人自他身後走了出來,這人看來也沒有什麼奇怪,只是眼睛大得怕人,亮得怕人。

灰衣人微微笑道:「灰蝙蝠既然在此,貓頭鷹自也不會遠的,以後你和前面的人說話時,切記莫忘了留意身後。」

那雙貓頭鷹一般的眼睛,瞪著小魚兒,咯咯笑道:「我真想問問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不說話倒也沒什麼,這一說話,果然名符其實,正如梟鳥夜啼。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告訴我的么?」

貓頭鷹一征道:「我告訴你的?」

小魚兒道:「燕南天的藏寶秘圖只有一張,不是你告訴我們的,我們怎會找到這裡你還要我們幫你的忙,將灰蝙蝠害死,讓你一人獨吞寶藏,你為何又食言背信?難道你又約了些別的幫手不成?」

他瞪著眼睛,叉著腰說的當真是活靈活現。

那貓頭鷹臉都氣得變了顏色,怒叱道:「你小小的年紀,便學會血口噴人,長大了豈非比你師父們還要惡毒!」

小魚兒道:「對了,你趕緊殺了我吧,殺了我也好滅口」

貓頭鷹喝道:「某家正要殺了你為世人除害!」喝聲中雙掌齊出,十指有如鷹爪,直取小魚兒胸膛咽喉小魚兒動也不敢動他實在有點怕那些蛇美人的「櫻桃小口」,眼見這一雙鷹爪抓來突然人影一閃,那灰蝙蝠已擋在他面前,道:「對小孩何苦下毒手?」

貓頭鷹硬生生收回掌勢,變色道:「你為何阻止我出手?莫非你真相信了這小鬼的話?」

灰蝙蝠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藏寶圖明明只有一張,明明只有你我兩人知道,這些人卻又怎會來的?」

貓頭鷹嘶聲道:「我與你相交二十中你難道還信不過我?」

灰蝙蝠道:「瞎子時常受人欺負,疑心病自也難免重些。」

貓頭鷹跺腳道:「好!想來必是你想獨吞寶藏,所以借著這題目,要向我出手,我早己聽說瞎子最是難纏,只恨我不聽人言,你語聲未了,灰蝙蝠已揮掌滅去了火光。

小魚兒趕緊退後三步,只聽貓頭鷹一聲驚呼,道:「好好,你真下毒手」

接著便是一連串掌風拳擊。

小魚兒暗道:「貓頭鷹蚜貓頭鷹你還活得了嗎?」

他算準灰蝙蝠既是瞎子,在黑暗中必定有獨特的功夫,貓頭鷹縱能在暗中視物,出手時也要先吃個大虧。

只聽「喀嚓,喀嚓」幾聲骨節折斷聲,貓頭鷹慘呼道:「你……你總有一日要後悔的!……」

說到最後一字,又是一聲闖哼,便再無聲息。

然後,灰蝙蝠平和的語聲又自響起,一字字道:「小娃兒你在哪裡?」

小魚兒屏住呼吸,更不敢動了,他知道灰蝙蝠殺了貓頭鷹與碧蛇神君后,第二個目標便要輪到自已。

灰蝙蝠的呼吸也漸漸平靜,柔聲道:「小弟弟你為何不說話呀?你揭破了他的奸陰,我正要謝謝你。」

語聲中,他腳步竟已向小魚兒站著的方向移動過來,瞎子總有一種異於常人的觸覺,小魚兒縱然屏佐呼吸,但在這陰森的洞穴中他身上因緊張而散發的熱氣,已足夠將灰蝙蝠引了過來。

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小魚兒滿頭大汗滾滾而下,靠著石壁的衣衫,也已完全濕透灰蝙蝠柔聲道:「原來你在這裡,你怎麼不趕緊跑呀?」

小魚兒緊緊咬著嘴唇,汗珠自沿著他鼻樑流下,他臉上癢得要命,但他連抓也不敢抓,他一生都沒有如此害怕過。

只覺灰蝙蝠的手掌已漸漸向他伸了過來,小魚兒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卻仍然動也不動。

突然一聲驚呼,衣袂帶風「呼」的一聲後退數步,顫聲道:「你。……你頸子上……」

原來他手指方自點向小魚兒的咽喉,纏在小魚兒頭上的毒蛇就給了他一口,別人雖瞧見小魚兒身上的毒蛇怎奈灰蝙蝠究竟是個瞎子,又怎會料得到有此一著小魚兒笑道:「如今你可嘗著我護身蛇神的滋味了么?哈哈!

就憑你這瞎子也想殺我,哪有如此容易」

灰蝙蝠嘶聲道:「蛇……」毒蛇……」

呼聲中發狂般沖了出去,但腳步聲還未走出十步,便又聽得「砰」的一聲,他人己跌倒。小魚兒又驚又喜,喜的自然是對頭已死,驚的卻是這「碧蛇神君」所養的毒蛇實在厲害!

他長長吐了口氣,喃喃道:「唉!本來只要害我的毒蛇,此刻反救了我命,天下的事,有些當真奇怪得令人再也想不到。」

他身子軟軟的,像是已虛脫,要知他方才實是生死一發,他實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來和灰蝙蝠打賭除了小魚兒這樣的人外,又有誰會有如此賭法!

他摸索著去找碧蛇神君的火摺子,但手又不敢亂動,這些「蛇美人」的厲害,他已見識過。他不由得輕輕嘆息著道:「附骨之蛆,若是弄不掉它們,真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問,遠處火光閃動,一條錦衣虯髯大漢,高舉火把,昂然而入,雖然走在這種陰濕的洞穴,氣概仍然不可一世。

小魚兒自然又吃了一驚,他見了小魚兒,又見到這滿地屍身,面色更是大變,後退三步,舉掌護胸,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你是什麼人?」

那錦衣大漢厲聲道:「你連某家都不認得,還能在江湖中走動么」

小魚兒笑道:「如此說來,你倒像是有些名氣!」

錦衣大漢喝道:「某家便是西河十七家鏢局的聯盟總鏢頭,『氣拔山河銅拳鐵掌震中洲』趙全海,這名字你想必定是聽過。」

小魚兒微微笑道:「這名字倒長得很,聽來倒也威風,但你不知本座是誰?」

錦衣大漢趙全海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

小魚兒也冷笑道:「本座便是『萬蛇之聖,萬劍之尊,萬王之王,打遍三山五嶽,南七北六十三省無敵手,驚天動地玉王子』你可聽過這名字?」

他一口氣說出這一長串名字,趙全海倒真被唬得怔住了,道,「某家從未聽過江湖中有這號人物!」

小魚兒道:「你從未聽過,回去問問你師父他想必是知道的,江湖中老一輩的人物,見到我誰敢不低頭!」

趙全海怒道:「憑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也敢如此胡言亂語。某家兒子都比你大得多。」

小魚兒道:「你可知武功修練至登峰造極,便可返老還童。」

趙全海又怔了怔,凝目瞧著他,顯見已是半信半疑。

小魚兒道:「今日我殺的人已夠多了,再也懶得出手,**在你看來還是條漢子,你快快走吧,本座饒了你。」

趙全海怒喝道:「就憑你也想將某家嚇走?」

小魚兒冷笑道:「你且瞧瞧地上死的是些什麼人物?」

趙全海俯首望去,變色道:「金陵三劍?……灰蝙蝠、貓頭鷹?

還有一個。……。」

小魚兒道:「十二星相』中的碧蛇神君你不認得?」

趙全海倒抽一口涼氣道:「他……他們難道都死在你手上?」

小魚兒淡談道:「那也算不得什麼?我只問你武功比起這些人如何?」

趙全海怔了半晌,挺胸道:「在下費了千辛萬苦,方到此間,前輩若要在下這樣走了,在下實是心有不甘。」他雖還不走,但不知不覺間已改了稱呼。

小魚兒微微笑道:「你要怎樣?」

趙全海道:「只要讓在下見識見識前輩的武功,在下拍手就走,絕無留戀。」他生相雖然魯莽,行事倒也精細,顯見成名並非幸致。

小魚兒神色不動道:「你想見證見證本座武功?那也容易,只要你能將我身上的這些毒蛇全都弄死,而不損及本座毫髮,本座就將寶藏讓給你也無妨。」

趙全海目光閃動,道:「真的?」

小魚兒道:「前輩對晚輩焉有戲言?」

趙全海大步邁過去,目光眨也不眨地凝注著那些蛇頭,小魚兒心裡暗暗歡喜,只望他手下真有兩下子。

哪知就在這時,突聽一連串刀劍相擊聲自前面傳了過來,別人刀劍相擊,每一聲之間總有間隔,但此刻這刀劍相擊聲,卻又緊又密,前一聲和后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來的,數十聲刀劍相擊,聽來竟如一聲。

趙全海霍然回首,變色道:「又是什麼人來了!好快的劍!」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莫要怕,只要你站在本座身旁,誰也傷不了你。」

趙全海瞧了他幾眼,再瞧瞧纏在他耳鼻之間的毒蛇,這種詭異的模樣,不由他不信面前的這人實是前輩異士。他瞧了幾眼,終於抱拳道:「多謝!」

那劍擊之聲來得好快,方才還在洞口,此刻已到了近前,一個陰沉冷漠的語聲冷笑道:「雪花刀,你真要和我拚命么」

另一人道:「久聞你劍法之快,關外無雙,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今日既然又不知怎會被你知道這藏寶之地,看來你我更只有分個生死強弱了!」

這語聲又尖又細,竟似女子的聲音。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這雪花刀是女的?」

趙全海嘆了口氣,道:「她就是昔日江湖中聞名喪膽的『三羅剎』之一;刀法實已出神入化,就連歷史悠久的三虎斷門刀彭家子弟,都敗在她手下。」

小魚兒道:「另一人又是誰?」

趙全海道:「聽雪花刀所說的話,這人想來必是『長白劍派』中巨子,『關外神龍劍』馮天雨,此人刨法之快,委實可稱是關外無雙!」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本座究竟老了,後輩的成名人物本座多已不知道了。」

趙全海雙眉深皺,道:「這藏寶之地如此隱秘,卻怎會有這許多人來?奇怪……奇怪……」

只見一片刀光劍影,著地滾來,光芒流動,在火光映影下,看來就仿拂一具十彩變幻的七寶光幢。劍光中有著兩條人彤,一個瘦削頎長,滿身黑衣,另一人白衣如雪,身材婀娜,掌中一柄柳葉刀,運展如飛趙全海站在那裡,已有些不安。

小魚兒悠悠道:「兩人武功雖不錯,但破綻還是很多,若是換了本座出手,他兩人只怕不能抵擋十招。」

只聽「嗆」的一聲龍吟,刀光劍影頓斂,黑衣人、白衣女,已齊地住手,齊地掠到小魚兒面前。

那白衣女子「雪花刀」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身材也絲毫不現臃腫,此刻眼波一掃,竟失聲道:「全海,你怎地也來了。」

趙全海勉強笑了笑,道:「多年不見,你模樣看來還未改變。」

雪花刀嫣然一笑,道:「謝謝你,在這裡見著你,可真是想不到的事……十一年……

嗯,快十二年了,你竟都不來找我,難道你只求成名成業,就不要別的了么」

趙全海乾咳幾聲,道:「我……我「……。」

「關外神龍劍」馮天雨突然笑道:「妙極妙極,原來是老情人見面了,但柳玉如再加上個趙全海,我馮天雨也未見得怕了你們。」

「雪花刀」柳玉如眼見有了幫手,根本理也不理他,眼皮掃了趙全海身旁的小魚兒一眼,道:「你還帶了個徒弟來么?怎地如此奇形怪狀?」

趙全海道:「這位便是……玉……玉老前輩。」

柳如玉眼睛立刻瞪大了,道:「玉老前輩?」

趙全海大聲道:「此刻躺在地上的金陵三劍、灰蝙蝠、貓頭鷹、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這位玉老前輩手下的!』這句話說出來,不但柳玉如吃了一慷,馮天雨更是面色大變,退後兩步,朝小魚兒左瞧右瞧,手裡的劍握得更緊了。

小魚兒暗中幾乎笑破肚子,面上卻正色道,『柳姑娘莫非也有份藏寶圖么?」

柳玉如點頭道:「嗯。」

小魚兒目光移向馮天兩,道:「你呢?」

馮天雨冷冷道:「若無藏寶圖,我怎會尋到這裡。」

小魚兒目光閃動,道:「到目前為止,這藏寶圖,已出現六份了,一份寶藏,卻有六份藏寶秘圖,此次倒真奇怪得很。」

馮天雨劍光一展,厲聲道:「無論有多少人來,死得只剩最後一個時,便是寶藏的主人!」

小魚兒冷冷道:「你此刻就想死,也沒關係,但連那寶藏所在之地都末瞧過一眼就死了,豈非死得太可惜了么?」

馮天雨征了征,掌中劍緩緩垂落。

趙全海道:「玉老前輩說的是,無論如何,咱們先進去瞧瞧總是好的,等到瞧見寶藏再拼個你死我活也不遲。」

小魚兒笑道:「究竟還是聯盟鏢頭的見識不同。」

他轉身走了幾步,突又回首道:「煩你瞧瞧那碧蛇神君懷中有些什麼好嗎」

碧蛇神君懷中,果然有三個紫檀木雕成的小匣子,三個匣子完全一模一樣,上面貼著的黃紙標籤卻各不相同。

一個匣子上寫著「**」一個匣子上寫著「解毒」,第三個匣予上寫的赫然正是:「蛇糧」!

小魚兒接過匣子,簡直歡喜得幾乎跳起來。

他知道憑這一匣蛇糧,就必定可以將身上這些「蛇美人」引走,但他想了想還是先將匣子拿在手裡。

他忽然發覺用這些小蛇來唬人,真是再好也沒有了,而此時此刻,他正是要大唬其人的時候。

洞穴竟然很深,而且曲折幽秘、寒氣侵人!

小魚兒當先而行,趙全海高舉火把,跟在他身後,柳玉如故意讓馮天雨走在前面,馮天面手握長劍,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突然間,洞穴豁然開朗,鍾乳四垂,五光十色。

千奇百怪、玲瓏剔透的鐘乳間,竟插著一大一小兩支松枝火把,火光閃影下竟赫然又有五個人在那裡。

這五人三個站著,另外兩個卻盤膝相對面坐,四隻手掌,緊緊貼在一齊,正各以內家真力生死相拼!

只見這兩人一個是黃衣和尚,一個是枯瘦老人,兩人眼珠卻似已將凸出,額上也都已見了汗珠。

站著的三人,亦是面色凝重,神情緊張,小魚兒等四人走了進來,這三人竟連瞧都未瞧上一眼。

小魚兒再轉頭一望,趙全海、柳五如、馮天雨的臉色又全都變了,顯然他們是認得這五個人的,非但認得,而且還必定對這五人存有畏懼之心。看來這五人無論武功聲望,都必定還在他們之上!

趙全海口中正**經般在喃喃自語道:「這五個老怪物怎會也到了這裡?」

小魚兒微笑道:「一個人能被人稱作老怪物,想來就必定有些名堂。」

趙全海嘆道:「非但有名堂,而且名堂還不小。」

小魚兒道:「哦!」

趙全海道:「前輩可聽過淮南王家世代相傳的『大刀鷹爪神功』,這一門武功七十年前便已名揚天下。」

小魚兒道:「嗯!這我倒聽過。」

趙全海道:「那看來瘦小枯乾的老人,便是當今『鷹爪門』的第一名家,人稱『視人如雞』王一抓。」

小魚兒道:「視人如雞』?這算是什麼名字?」

趙全海苦笑道:「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意思就是說,無論什麼人,在他眼中看來,都好像小雞一樣,老鷹抓小雞,豈非只要一抓。」

小魚兒失笑道:「好怪的名字,好大的口氣……」

目光轉向那黃衣僧人,只見他身材魁偉,相貌堂堂,坐著也比王一抓高了一個頭。

此刻兩人四掌相交,那王一抓當真像鷹爪下的小雞一樣,小魚兒忍住了笑,悄聲道:「依你看來這兩人誰像小雞?」

趙全海又想笑,又不敢笑,自己面上神色卻已變得可笑得狠,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道:「這位黃衣僧人,便是五台山雞鳴寺的黃雞大師。」

小魚兒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像小雞的偏偏要叫老鷹,像老鷹的偏偏叫**,這兩人看來倒真像是天生的活冤家死對頭,卻不知……」

突聽一人叱道:「閉嘴!」

這叱聲並不甚響,但入耳卻極沉重,竟震得小魚兒耳朵都麻了,再瞧發出叱聲的那藍衣老人,卻連頭也未回,目光只是凝注著王一抓與黃雞大師的四隻手掌,好像是除了這兩人外,世上別的人都未放在他心上。

小魚兒撇了撇嘴,道:「這小子又是什麼角色?」

趙全海瞼色一陣青一陣白,瞧了瞧那藍袍老人,又瞧了瞧小魚兒身上的蛇,終於壓低了語聲道:「此公便是氣功獨步海內的『一叱開山』嘯雲居士,他與黃雞大師數十年相交。乃是生死過命的交情。

小魚兒道:「既是過命交情,為何不助黃雞和尚出手?」

趙全海話壓得更低道:「王一抓自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站在他身後的兩人,一位掌『天南劍派』,劍掌出手雙絕,另一位便是槍法世家『浙東邱門』的當今掌門人,邱清波邱七爺,王邱兩門,素來是通家之好。」

他悄悄喘了口氣,接道:「何況以黃雞大師與王一抓的身份,自也容不得別人助他們出手的。」

小魚兒冷笑道:「狗屁的身份,那王一抓若是一個人來的,嘯雲老兒不出手才怪「……。」突然大步走了過去,向那邱清波抱拳一禮,笑道:「七弟近來可好?」

那邱清被面容清□,神情肅重,但瞧見小魚兒這副詭異的模樣,眼睛不覺也直了,皺眉道:「是誰家的七弟?怎會識得老夫?又怎會來到此處?」

小魚兒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這次我帶了趙全海、馮天雨和『雪花刀』柳姑娘三個人來,就是來幫你忙的,你和這位『天南劍派』的仁兄只管向嘯雲老兒出手,我負責將這黃雞和尚送上西天。」

邱清波又驚又奇,還在莫名其妙,嘯雲居士面色卻已變了,突然一聲長嘯,嘯聲請越,震得火光閃動飄揚。

王一抓、黃雞大師自也難免被這嘯聲震得心神分散,四隻緊粘在一處的手掌也難免為之震動分離!

剎那間,只見長劍離鞘,銀槍出手,黃雞大師身形已衝天面起,一朵黃雲般團出面文。

嘯雲居士厲叱道:「以王、邱兩家的聲名,難道真要以多為勝么?」

小魚兒卻仰天笑道:「說來你五人倒都是不同凡響的人物,其實也和江湖盜賊差不了許多,誰也信不過誰,大家都有一肚子壞心思」

嘯雲居士臉色鐵青,怒道:「你究竟想怎樣?」

王一抓目光如鷹,沉聲道:「究竟你是什麼人?」

小魚兒笑道:「你不認得我么?……問問他吧。」他隨手一指趙全海,兩道銳利的目光,便都轉到趙全海身上。

趙全海垂下了頭,吶吶道:「這位便是玉老前輩,便是……便是『萬蛇之聖、萬劍之尊、萬王之王,打遍三山五嶽無敵手,驚天動地玉王子』……」

小魚兒點頭笑道:「雖然少了幾個字,也算差不多了!這名字各位若是末聽過,那當真是孤陋寡聞得狠。」

王一抓怒道:「乳臭末乾的小子,也敢用這樣的名字!」

趙全海道:「這……這位玉老前輩內功,已登峰造極,金陵三劍、灰蝙蝠、貓頭鷹和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這位玉老前輩手上的!」

這句話說出來,王一抓等五人自然又都聳然動容。

嘯雲居士目光逼視趙全海,厲聲道:「這些人死在他手上,你怎會知道可是你親眼瞧見的?」

趙全海道;『這……這自然是我親眼瞧見的,他們的屍體,此刻就在外面。」

他雖未真的親眼瞧見,但心中實已深信不疑,何況,到了此刻他實已騎虎難下,實在也無法說出「沒有親眼瞧見」這句話來。

王一抓、邱清波、嘯雲、黃雞,面面相覷,再去瞧小魚兒時,目光與神情已與方才大不相同。

要知這些人雖未將趙全海的武功瞧在眼裡,但對趙全海說出來的話卻也未敢忽視,「兩河十七家鏢局聯盟總鏢頭」這幾字,拿到當鋪里去也可當幾兩金子的。

小魚兒目光四掃,微微笑道:「一份寶藏卻有許多份藏寶秘圖,各位難道不覺得此事有些奇怪,難道不想先瞧個究竟。」

這番話若是在方才說出來,別人縱然聽了,也不會仔細去想,但此刻他身份在別人眼裡已不同,說出來的話份量自也不同,王一抓、黃雞大師心**轉動,越想越覺得此事其中實在大有蹊蹺?

小魚兒指起了頭,只見山洞頂上,有個缺口,露出一片星光,接著,明月移來,月光自缺口射下。

眾人齊地動容道:「時候到了!」

嘯雲居士撮口一吹,王一抓鐵拳反揮,兩隻松枝火把,登時熄滅,只剩下一點月光照在一株玲瓏的石筍上,月光照射處,正是藏寶的入口。

王一抓搶先掠向石筍,但身形方自展動,黃雞大師長袖已流雲般向他捲來,王一抓鐵掌如鈞,直抓長袖,邱清波銀槍已點向嘯雲胸膛,柳玉如雪花刀,閃電般劈出三刀,馮天雨也還了兩劍,剎那間眼見又是一場混戰。

小魚兒卻站得遠遠的,冷笑道:「你們著急什麼?這裡面是否有寶藏還說不定啦,等見到藏寶后再拚命,再動手,難道就等不及了么」

石筍果然可以移動,火把再燃起,照亮了這神秘的地道入口,也照亮了地道中的十數級石階。

王一抓、黃雞大師、邱清波、嘯雲居士、孫天南、趙全海、馮天雨、柳玉如……。

這些人順序面入,一個盯著一個,一個監視著一個,每個人都是臉色凝重,呼吸急迫,如赴深淵,如臨大故。

小魚兒走在最後,面上雖仍帶笑容,但心情也難免有些興奮,有些緊張,無論如何,此中的秘密,他還是未曾猜透。

突聽王一抓「咦……」的一聲,接著,黃雞大師也是「咦……」

的一聲,這兩人俱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非所見之事委實出奇,又怎會驚得「咦」

出聲來,孫天南,趙全海等人腳步加快,等他們趕到前面,也不禁「咦……』的一聲,目瞪口呆,楞在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石階的盡頭,哪有什麼藏寶。卻有幾口棺材。

漆黑的棺材,在這黝黯的石室中,閃動的火光下,看來更是詭秘可怖,每具棺材前,都有著靈牌神幔。自地道中吹來陰森森的微風,將鵝黃色的神幔吹得飄飄飛舞,柳玉如但覺身子發冷,不由自主向趙全海靠了過去,暗中一數,那棺材竟有十三口之多。

小魚兒委實不敢走快,等他一步步走了進來,趙全海與馮天雨手中所舉的兩隻火把,竟已熄滅。

諾大的石室中,只剩當中一張靈桌上兩隻燭淚琳漓的白燭,仍是明滅閃動,發出鬼火般的黃光,映著靈脾上的七個宇:「歷代祖師之靈位。」

這七個宇上還有兩個字,卻被神幔的陰影所掩,瞧不出來,小魚兒也不覺倒獨了口涼氣,道:「這是什麼所在?」

邱清波沉聲道:「衡量地勢,中間乃是峨媚後山,聞得峨嵋後山中有處禁地,乃是峨嵋歷代掌門人厝靈之所,莫非便是這裡?」

第二十三章奇峰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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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雞大師聽說這裡是峨嵋禁地,不由皺眉道:「當真是這裡,你我還是快快退出才是!」

嘯雲居士道:「不錯,誤入別人禁地,便是犯了武林大忌!」

王一抓目光閃動,截口道:「既是如此,各位就請快快退出去吧。」

黃雞大師微一沉吟,終於轉身。

馮天雨突然大聲道:「大師且慢,莫要中了別人之計。」

黃雞大師道:「計?計從何來?」

馮天雨道:「世上哪裡還有比棺材更好的藏寶之地?」

黃雞大師聳然動容,嘯雲居士與王一抓已雙雙向居中靈位旁的一口棺材搶去,哪知就在這時,四面石壁突然開了八道門戶,八道強烈的燈光,自門中筆直射出,照在小魚兒、王一抓等人身上。

眾人被這燈光一照,一時間竟是動彈不得,眼睛更是無法睜開,隱約只瞧見燈光後人影幢幢,劍光閃動,卻瞧不出是什麼人來。

一個沉重的話聲自燈光后響起,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闖本門聖地!」

另一人厲聲接道:「擅闖聖地,罪必當誅,還問他們的來歷作甚?」這人語音緩慢,但緩緩說來,自有一種凌厲逼人氣概!

黃雞大師失聲道:「莫非是神錫道長。」

那語聲「哼」了一聲,黃雞大師道:「道長難道已不認得五台黃雞大師了么」

那語聲道:「聖地之中,不談舊誼,咄」

「咄」字出口,數十道劍光自燈光處急射而出,如雷轟電擊,直取黃雞大師與王一抓等人的咽喉要害!

小魚兒眼見劍光刺來,竟是不敢閃避……劍光雖狠,蛇吻更毒,他驚惶之下,反而仰天長笑起來。

他這一笑,蜷曲在他身上的毒蛇全部昂首而起,紅信閃縮,小小的孩子身上爬滿了毒蛇,這模樣看來端的比什麼都要嚇人。

刺向他的兩柄長劍,竟不由自主硬生生在半空頓住了劍勢,在燈光下出現的人影,是兩個紫衣微溫的道人,左面一人橫劍當胸,厲聲道:「你這娃兒鬼笑些什麼?」

小魚兒笑道:「我只笑你們峨嵋派自命不凡,卻不過只是些不分皂白的糊塗蟲而已。」

四面兵刃相擊聲,叱□怒喝聲,不絕於耳,他語聲說得也不太大。

那道人逼進一步,喝道:「你說啥子?」

峨嵋道人足不離山,說的自然是道地的四川土音。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什麼傻子不傻子,你才是傻子,我且問你,就算是咱們擅闖了禁地,你們又怎會知道的?』那道人冷笑道:「峨嵋山豈是容人來去自如之地,有人闖人後山,本派焉有不知之理。」

小魚兒也冷笑道:「只是咱們闖入后被你們發覺,那也算你們的本事,但你們卻顯然是早有防備在此,難道你們峨嵋弟子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道人厲聲道:「這不關你的事。」

小魚兒道:「這自然關我的事,只因咱們未來之前,早已有人向你們告密,是么?……

哼,這人又是怎會知道咱們要來的,你們難道想都不想么?」

趙全海遠遠大喝道:「正是,這一切都是告密的那人做成的圈套,好教你我互相火併。……。」話末說完,一聲慘呼,顯然是身上已挂彩了。

那道人皺了皺眉,沉聲道:「啥子圈套?那有啥子圈套?」

小魚兒大聲道:「你們只要住手,我自會為你們揭穿這圈套。只聽一人喝道:「莫要中了這小鬼的緩兵之計。」

那道人亦自喝道:「不錯,擒住了他再問話也不遲。』小魚兒知道這兩人只要一出手,自己就休想整個回去,他暗中不覺大是后梅,方才為何不先用蛇糧將毒蛇引開,卻偏要因著它來唬人。

他情急之下,大喝一聲,將緊捏在手裡的三個匣子,劈面向這兩個峨嵋道人擲了過去。

但道人劍光一展,三個匝子立刻分成六半,匣子里的**葯,解毒藥下雨般落了滿地。

道人劍勢也不覺緩得一緩,但瞬即撲刺上來。

小魚兒暗嘆一聲,苦笑道:「要害人的時候,卻莫忘了反面會害到自己「……」

心**─閃間,突聞「嗤、嗤、嗤」十數聲急風驟響,昏黃的燭光,強烈的燈光,突然─齊熄滅。小魚兒方在吃驚,有一隻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一人在他耳畔輕聲道:「隨我來。」

小魚兒只覺這隻手雖是冷冰冰的,卻有說不出的柔膩,這語聲更是說不出的溫柔,說不出的熟悉。

他心頭不知怎地也會流過一股暖意,低聲道:「是鐵心蘭么?」

那語聲低低道:「嗯。」

小魚兒腳下隨著她走,口中不覺輕嘆了一聲,道:「如今我才知道你暗器功夫實在比我強得多,那種在一瞬間便能打滅十幾盞燈光的本事,我實在比不上。」

鐵心蘭道:「打滅燈火的不是我。」

小魚兒怔了怔,道:「不是你是誰?」

燈火熄滅后,雖有一陣靜寂,但驚□叱□之聲立刻又響起,數十人在黑暗中紛紛呼喝:「誰?」

「又是什麼人闖了進來」

「掌燈!快!快!」

鐵心蘭還未仔細回答小魚兒的話,燈光又自亮起,峨嵋道人貼向石壁,王一抓等人也聚在一起。

燈光下,卻多了兩個人,只見這兩人衣衫雪也似的潔白,頭髮漆也似的烏黑,那皮膚卻更白於衣衫,眸子也更黑於頭髮。

小魚兒只當這能在這剎那間熄燈的必是十分了不起的角色,哪知卻是兩個看來嬌柔無力、弱不禁風的絕色少女!

此刻在這峨嵋後山禁地靈堂中的,可說無一不是江湖中頂尖兒的人物,就算那些紫衣道人也都是峨嵋子弟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但這兩個白衣少女卻似全末將任何人瞧在眼裡,兩雙明亮的秋波,微微上翻,嬌美的面容上滿帶著冷漠傲慢之意。

這種與生俱來、不加做作的傲氣,自有一種懾人之力,此刻燈火雖亮起,室中反而變得死一船靜寂。

嘯雲居士突然冷笑道:「居然有女子闖入峨嵋禁地,峨嵋子弟居然還在眼睜睜的瞧著,這倒真是江湖中前所末聞的奇事……

他口中說話,眼角卻瞟著神錫道長,神錫道長面沉如水,四下的峨嵋弟子卻已不禁起了騷動,有了怒容。

白衣少女卻仍神色不動,左面一人身材較細,長長的瓜子臉,尖尖的柳葉眉;冷漠中又帶著股說不出的嬌俏。

右面的少女身材嬌小,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鼻尖上淺淺有幾粒白麻子,卻使她在冷漠中平添了幾分嫵媚嬌憨。

此刻這圓臉少女眼睛瞪得更大了,冷笑道:「荷露姐,你可聽見了。這峨嵋後山,原來是咱們來不得的。」

那荷露冷冷道:「天下無論什麼地方,響們要來便來,要去便去,有誰能攔著咱們?

有誰敢攔著咱們。」

神錫道長終於忍不住怒叱一聲,厲聲道:「是哪裡來的小女子,好大的口氣!」

這一聲怒叱出口,峨瞻弟子哪裡還忍耐得住,兩道劍光如育龍般交剪而來,直刺自在少女們的胸腹。

白衣少女卻連瞧也未瞧,直等划光來到近前,縴手突然輕輕一引、一撥,誰也贈不出她們用助是什麼手法,兩柄閃電般剩來的長劍,竟不知怎地撥了回去,左面的劍竟刺在右面一人的肩上,右面的劍卻削落了左面一人的髮髻,兩人心膽皆喪,楞在那裡再也抬不起手。

王一抓、黃雞大師等人也不禁為之聳然失色。

神錫道長一掠而出,變色道:「這,這莫非是『移花接玉』?」

荷露談淡道:「虧你還有點眼力。」

圓臉少女冷笑道:「現在你總知道咱們是哪裡來的了,你還嫌咱們的口氣太大么?」

神錫道長面容慘變,道:「峨嵋派與移花宮素無瓜葛,兩位姑娘此來,為的是什麼?」

荷露道:「咱們也不為什麼,只想要你將藏南天的藏寶取出來,其實咱們也不想要,只不過想瞧瞧而已。」

神錫道長征了征,道:「燕南天的藏寶?」

圓臉少女道:「你還裝什麼糊塗,好生拿出便罷,否則……哼!」

神錫道長道:「燕南天與本派更是素無瓜葛,此間怎會有燕南天的藏寶?……」目光四顧,突然慘笑一聲,接道:「我明白了,各位想必也是為了這藏寶來的。」

王一抓、黃雞大師俱都閉緊了嘴,誰也不說話,移花宮中居然有人重現江湖,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神錫道長嘶聲道:「這一切想必是個圈套,你我全都是被騙的人,你我若是火併起來,就正是中了別人的毒計!」

小魚兒早已退到圈外,此刻不禁冷笑忖道:「我說這話時你偏偏不信,如今你自己也說出這話來了,這豈非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眨著眼睛,瞧著那兩個白衣少女,心裡也不知又在轉些什麼**頭,反正他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只所那圓臉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說燕南天的藏寶不在這裡?」

神錫道長嘆道:「貧道簡直連聽也未聽過……。」

圓臉少女道:「荷露姐,他說的話,你相信么?」

荷露談淡道:「我天生就不信別人說的話,無論誰說的話,我都不信。」

神錫道長道:「姑娘若是不信,那也無可奈何。」

圓臉少女冷笑道:「誰說無可奈何,咱們要搜!」

神錫道長變色道:「要搜?」

圓臉少女道:「不錯,搜!我瞧這幾口棺材,就像是最好的藏寶之地,你就先打開來讓咱們瞧瞧吧。」

她話未說完,峨嵋弟子已俱都勃然大怒,神錫道長更是鬚髮皆張,勉強忍住怒氣,沉聲道:「棺中乃是本派歷代先師之靈厝,天下誰也不能開啟。」

圓臉少女冷笑道:「這就是了,棺中若真是死人,讓咱們瞧瞧有何關係,又不會瞧掉他們一塊骨頭,你不讓咱們瞧,顯見有弊!」

神錫道長忽喝道:「無論誰要開此靈棺,除非峨嵋弟子死盡死絕!」

圓臉少女道:「那要等多久,我可等不及了。」

神錫道長喝道:「移花宮欺人太甚,我峨嵋派和你拼了!」反腕拔出長劍,劍光一閃,直取少女咽喉!

他暴怒之下,這一劍正是他畢生功力所聚,當真是快如電擊,勢若雷露,聲威之紹,震人魂魄!

白衣少女畢竟功力還淺,眼見如此聲勢,竟不敢攫其鋒銳,再施展那移花妙手,兩人身形一閃,翩翩避了開去!

但這時峨嵋弟子的數十柄長劍,已交剪擊來,她兩人縱有絕世的心法妙傳,也難以敵這數十柄雷霆怒劍!

鐵心蘭突然鬆開了小魚兒的手,道:「你等著莫動,我。……。

小魚兒瞪眼道:「你要做什麼」

鐵心蘭道:「我迷途荒山,幸得她們收容,你危急被困,又幸得她們出手,此刻她們有難,我怎能坐視不救。」

小魚兒笑道:「移花宮中人縱然有難,還用得著別人解救么?」

語猶未了,身後已有人介面道:「你說的不錯!」

這語聲清朗而短促,語聲入耳,已有一條人影自小魚兒身側掠出,縱在火光之下,小魚兒也無法瞧清這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樣,以小魚兒的眼力,甚至連此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何顏色都未瞧清。

他一生竟從未見到如此迅急的身法,更想不到世上有如此迅急的出手……人影閃過,閃入劍光。

剎那間,只聽劍擊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柄長劍一齊落在地上,別人誰也瞧不清這些劍是如何脫手的,只有峨嵋弟子自己心裡有數……他們只覺劍上突有─般不可抗拒的力道引來,將自己掌中劍引得與同伴之人掌中劍互相交擊,兩人都覺得對方劍上之力大得驚人,於是手腕一麻,長劍落地,一個個捧著手腕驚呼後退,心裡還是糊裡糊塗,彷彿正在做夢似的。

神錫道長掌中劍雖未出手,人已驚得後退一丈,目光四下游顧,除了那兩個白衣少女外,哪裡還有別的人影……但四下火光明滅動,數十柄長劍懼都在地。

神錫道長咬牙頓足,仰天長嘆道:「罷了!」反腕一引長劍,竟向自己脖子上抹去,他眼見此等不可抗拒的驚人武功,眼見峨嵋派的聲名便要從此斷送,也只得一死以求解脫!

誰知就在這時,一隻手自他身後伸出,輕輕托住了他的手,另一隻手已輕輕將他的長劍接過。

神錫道長掌中小這柄劍,隨他出生入死,闖蕩天下也不知經歷了多少驚心動魄的戰役,長劍離手之事,卻是從來未有,但此刻也不知怎地,這柄生死不離的長劍,竟會輕輕易易到了別人手中。

神錫道長又驚又怒,一個白衣少年已自他身後緩步走出,雙手捧著長劍,從容而揖,含笑道:「道長請恕弟子無禮,但若非貴派道友向婦人家出手,弟子也萬萬不會胡亂出手的。」

燈光下,只見這少年最多也不過只有十三四歲年紀,但他的武功,他的出手,已非這許多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夢想,他穿的也不過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種華貴的氣質,已非世上任何錦衣玉帶的公子能及。

他到此刻為止,也不過只說了三五句話,但他的溫文,他的風度,就連閱人無數的「雪花刀」柳玉如見了,也覺心神皆醉,「銀槍世家」的邱七爺少年時也曾是風流瀟洒的美男子,但見這少年,也只有自愧不如。

一時之間,眾人竟都不知不覺瞧得呆了。

神錫道長雖是滿心驚怒,此刻竟也似被這種迷人的風度所懾,竟也不覺抱拳還禮,道:「足下莫非亦是來自綉玉谷,移花宮?」

自衣少年道:「弟子花無缺,正是來自移花宮,本官中人已有多年未在江湖走動,禮數多已生疏,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各位包涵才是。」

他說的話總是那麼謙恭,那麼有札,但這情況卻像是個天生謙和的主人向奴僕客氣,主人雖是出自本意,奴僕受了卻甚是不安……有種人天生出就是彷彿應當驕傲的,他縱然將傲氣藏在心裡,他縱覺驕傲不對,但別人卻覺得他驕傲乃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

他面上的笑容雖是那麼乎和而親切,但別人仍覺他高高在上,他對別人如此謙恭親切,別人反覺難受得很。

神錫道長、黃雞大師、王一抓、邱清波、孫天南、馮天雨、趙全海,這些人無一不是一派掌門的身份,但不知怎地,在這少年面前,竟有些手足失措,舉止難安,幾個人口中吶吶,居然說不出應對之詞。

荷露眼波流轉,忍不住笑了,大聲道:「我家公子來了,這棺村可以打開瞧瞧了么?」

神錫道長面色又一變,但他還未出言,花無缺已緩緩道:「藏寶之事必屬子虛,在下只望各位莫要中了奸人的惡計,而從此化干戈為玉帛,今日之事,從此再也休要提起。」

黃雞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公子慈悲。」

王一抓大聲道:「誰若還想爭殺,卻讓別人暗中在一旁看笑話,那才是獃子。」

邱清波、孫天南等齊聲道:「公子所言極是,在下等就此告退。」

神錫道長唏噓合十,道:「多謝公子!』此間本已是個不死不休的殺伐之場,這花無缺公子來了才三言兩語,卻已化戾氣為祥和,化殺氣為和氣。

柳玉如眼波轉動,始終不離他面目,鐵心蘭瞧著他,嘴角不知不覺間泛起了一絲欽佩的笑意。

小魚兒突然「哼」了一聲,向地道外大步奔出,鐵心蘭怔了怔,微微遲疑,終於也快步跟了出去。

只聽身後趙全海晚道:「玉大俠,玉老前輩……。。」

荷露也在喚道:「喂,那位姑娘,你怎地走了。,神錫道長喚道:「那位小施主,方才多承教言,請稍坐待茶。」

幾個人呼聲混雜,小魚兒根本聽不清楚,何況他縱然聽清也不會回頭的,他竟一口氣走出了那山窟。

洞外雖有薄霧,但明月在天,清輝滿地,夜色顯得更美。

小魚兒眼睛卻只直勾勾瞧著前面,腳步絲毫不停,直走了幾盞茶時分,方自尋了塊青石坐下。

鐵心蘭這才長長嘆了口氣,道:「藏寶之事,竟會如此結束,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小魚兒道:「你想得到什麼?」

鐵心蘭怔了怔,垂下了頭,幽幽道:「我竟為這一文不值的藏寶秘圖受了那許多辛苦危難,竟險些一死,如今想來,真是冤枉得很。」

小魚兒道:「你活該。」

鐵心蘭咬了咬嘴唇,垂首道:「在那慕容山莊,我知道你必有許多苦衷許多困難,才會拋下我不顧,我並不怪你,但你……。。」

小魚兒道:「你怪我又怎樣?」

鐵心蘭霍然抬起頭,道:「你……你。」。你怎麼這樣說話……

小魚兒道:「我說話本來就是這樣,你不愛聽,就莫要聽……哼,別人說話好聽,你不會去聽別人的么?」

鐵心蘭眼圈已紅了,默然半晌,強顏一笑道:「你是什麼時候到峨嵋來的?」

小魚兒道:「哼!」

鐵心蘭柔聲道:「你身上怎會有這些蛇?」

小魚兒道:「哼!」

鐵心蘭跺了跺腳,也賭氣坐了下去,兩人背靠著背,誰也不理誰,誰也不動,誰也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魚兒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啐了一口,道:「嘿,那小子好神氣!」

鐵心蘭像是全沒聽見,根本不答腔。

小魚兒憋了半晌,又忍不住了,用背一頂她,道:「喂,聾子,我說的話你聽見了么?」

鐵心蘭道:「聾子怎會聽得見人說話。」

小魚兒呆了呆,道:「但……你這不是明明聽見了么?你聽不見人說話,又怎會聽見了,你」……。」說來說去,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鐵心蘭早已偷偷在笑,此刻也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笑聲中兩人不知不覺已並排坐在一起,也不知是鐵心蘭先移過來的,還是小魚兒先移過去的。

笑了半晌,小魚兒突然又道:「那小子實在太神氣了!」

鐵心蘭柔聲道:「其實那也不是他自己神氣,只不過是別人捧著他神氣而已。」

小魚兒冷笑道:「你莫以為他自己不神氣,他那副樣子,不過是裝做出來的,好讓別人說他謙恭有禮,其實……哼,狗屁!」

鐵心蘭笑道:「綉玉谷,移花宮可說是如今天下武林的聖地,他身為移花宮唯一的傳人,就算神氣,也怪不得他。」

小魚兒道:「哼「。「哼哼……哼哼哼。」

鐵心蘭媚然一笑,輕輕摸了摸他的手,瞧見他腕上的毒蛇,又趕緊縮了回來,眨著眼睛笑道:「你有沒有發覺,他的眉毛眼睛,可真是像你,簡直和你一模一樣,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你們是兄弟哩。」

小魚兒道:「我若生得像他那副娘娘腔的模樣,我寧可死了算了。」

鐵心蘭含笑瞟了他……眼,不再說話。

小魚兒歪起了頭,冷笑著又道:「奇怪的是,這種裝摸作樣、娘娘腔的男人,偏偏有人喜歡他。」

鐵心蘭道:「哦……誰喜歡他。」

小魚兒道:「你。」

鐵心蘭呆了呆,失笑道:「我喜歡他?你瘋了!」

小魚兒道:「你若不喜歡他,怎會瞧他瞧得眼睛都亮了……你若不喜歡他,又怎會處處都幫著他說話。』鐵心蘭臉都氣紅了,咬牙道:「好,就算我喜歡他,我喜歡得要死好么,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什麼人,你也管不著。」

她跺著腳,背又轉了過去。

小魚兒索性坐到地上去了,喃喃道:「哼,裝模作樣像個小老頭子,這種人比什麼人都討厭。」

鐵心蘭也不回頭,道:「你不是說他娘娘腔么現在怎麼又說他像老頭子。」

小魚兒道:「我……我說的是他像小老太婆。」

鐵心蘭突又「噗嗤」一笑。

小魚兒瞪起眼睛,道:「你笑什麼?」

鐵心蘭慢悠悠地,一字字道:「你在吃醋。」

小魚兒跳了起來,道:「我在吃醋?……」笑話,笑話……」

突又坐了下去,嘆道:「不錯,我現在真的有些像是在吃醋……

鐵心蘭嬌笑著撲入他懷裡,但瞬即跳起,顫聲道:「蛇……這些鬼蛇你怎麼不弄掉它。」

小魚兒苦著臉道:「我若能弄得掉它們就好了!」

鐵心蘭失聲道:「你……你自己也弄不掉它?」

小魚兒嘆道:「碧蛇神君一死,現在只怕誰也弄不掉它們了,無論誰只要一碰它們,它們立刻就會給我來上一口。」

鐵心蘭著急道:「那……」那怎麼辦呢?你難道永遠帶著它們跑?!」

小魚兒愁眉苦臉,呆了半晌,突然做了個鬼臉,笑道:「這樣也好,身上纏著蛇,女孩子就不會來纏我了。」

鐵心蘭跺腳道:「人家說正經的,你卻還要開玩笑。」

她又賭氣背轉臉,但瞬即又回了過來,笑道:「我有法子了。」

小魚兒喜道:「你有什麼法子?」

鐵心蘭道:「你不給它們東西吃,等它們餓死,它們一死,自己就掉下來了。」

小魚兒像是想了想,點頭道:「是極是極,這法子簡直妙不可言。」

鐵心蘭嫣然笑道:「多謝多謝。」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只是還有一樣你忘了。」

鐵心蘭道:「還有什麼?」

小魚兒道:「這些蛇雖是光頭,卻不是和尚。」

鐵心蘭呆了半晌,道:「這是什麼意思?」

小魚兒忍住笑道:「不是和尚,就吃葷的……

鐵心蘭又呆了呆,突然跳了起來,驚呼道:「它。……』它們若是真的餓了,豈非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你真是天才兒童,到現在才想到。」

鐵心蘭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跺腳道,『這怎麼辦呢?怎麼辦呢?我看只有」……

『只有……。。」

到底「只有」怎樣,她卻說不出,急得在那裡直轉圈子,轉了七八個圈子,突聽有人語聲傳了過來。

只聽一人道:「那丫頭怎會突然失蹤,倒真奇怪。」

另一人冷冷道:「她跑得了今天,還跑得了明天么?」

這兩人語聲一入耳,小魚兒、鐵心蘭又面色變了。

鐵心蘭啞聲道:「小仙女!」小魚兒道:「還有慕容九妹!」

鐵心蘭道:「咱……咱們快走吧。」

但直到這時,他們才發覺這竟是條死路,三面俱是直壁削立,唯一的道路,正是小仙女她們要走過來的。

鐵心蘭手腳都已冰冷,道:「這……這……。」

小魚兒道:「咱們先躲一躲再說。」

兩人身子剛躲好,小仙女與慕容九妹已走過來了。

小仙女道:「峨嵋山倒真是邪門,諾大的一片山上,除了猴子住的洞外,就只有這裡是可以避風的地方。」

慕容九妹道:「我看滿山亂找也沒用,咱們不如先在這裡歇歇,等天亮再說。」

小仙女早已坐了下來,她坐的正是小魚兒方才坐的那塊石頭,兩人懶懶的坐下,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魚兒和鐵心蘭不覺暗暗叫苦,這一來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出去,可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也不勿過了多久,小仙女張開了眼睛,道:「你冷不冷?」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真是嬌生摜養的千金小姐,這樣就算冷么,就算在冰天雪地之中,我都不會喊冷的。」

小仙女聳了聳肩,又閉起了眼睛。

小魚兒卻在暗中撇了撇嘴,暗道:「你自然不怕冷,你也不想想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光著屁股睡在冰下都沒關係,別人可沒練過你那鬼功夫呀。,又過了半響,小仙女突然站起來,道:「你不怕冷。你有本事,我可受不了啦。」

慕容九妹道:「受不了也得受。』小仙女笑道:「九姑娘,好姐姐,陪我去找些柴來生堆火好么?」

慕容九妹終於慢吞吞站了起來,兩人東瞧瞧,西望望,竟向小魚兒與鐵心蘭藏身之處走了過來。

小魚兒暗道:「該死該死,我怎麼偏偏選了這地方來躲,這地方怎會偏偏有柴火,當真是倒了窮霉了。」須知他們要躲,自然就躲在枯藤木時后,枯藤木葉自然是最好的引火之物,百般巧合,小魚兒可像是要倒霉了。

鐵心蘭掌心早巳流滿冷汗,身子也發起抖來。

只見小仙女與慕容九妹越走越近,鐵心蘭也越抖越厲害,抖得四下枯藤木葉簌簌的直響。

小仙女突然停住腳,道:「你……你聽,那是什麼在響?」

慕容九妹冷冷道:「你放心,不會有鬼的。』小魚兒心**一閃,眼珠子一轉,突然將頭髮扯散,自己居然偷偷笑了,也不知在笑什麼?

鐵心蘭見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還笑得出,簡直要氣破肚子,急斷腸子,只見小仙女又在往前走,口中喃喃道:「就算沒有鬼,鑽條蛇出來,也夠要命的了。」

慕容九妹冷冷道:「有我在這裡,你什麼都不必怕。」

她話未說完,突見一個怪物從黑暗中跳了出來。

小仙女嚇了一跳,冷汗立刻流出。

慕容九妹卻冷叱道:「是什麼人裝神弄鬼?」

只聽這怪物鬼叫道:「慕容九妹」……『慕容九妹,你害我死得好苦,我做了淹死鬼,還要做燙死鬼……慕容九妹,慕容九妹,你還我命來!」

第二十四章死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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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慕容九妹已瞧清了這「怪物」面目,卻不是小魚兒是誰?……卻不赫然正是那已死在她手上的小魚兒是誰?

深夜荒山,陰風陣陣,荒山中突然跳出個被頭散發,滿身是蛇的怪物,面這怪物又正是她親手害死了的人。

慕容九妹縱有天大的膽子,也是受不了的。

她指著小魚兒,顫聲道,「你……」你……」

第二個「你」字才出口,人已被嚇得暈了過去。

小仙女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秘密,但瞧見小魚兒滿身是蛇,瞧見慕容九妹又嚇得暈倒……她的魂也沒有了,驚呼一聲,轉身就跑,連頭都不理回。瞬息間她便跑得蹤影不見。

小魚兒哈哈大笑,道:「蛇兄呀蛇兄,無論你以後是否會害死我,我都得謝謝你,無論如何,你至少已救過我兩次命了。」

最莫名其妙的自然還是鐵心蘭,她簡直整個人都糊塗了,從黑暗中走出來,瞪大了眼睛瞧著小魚兒,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幾時被慕容姑娘害死過?什麼淹死鬼、燙死鬼我……我簡直被你弄糊塗了。」

小魚兒笑道:「女孩子還是糊塗些好,女孩子知道越多,麻煩就越多,你只要知道我有兩下子就行了。」『鐵心蘭怔了半晌,嘆道:「你實在是有兩下子,慕容九妹居然會被你嚇暈,小仙女居然會被你嚇得落荒而逃,這種事告訴別人,別人只怕也不會相信的。」

小魚兒瞧著還是暈迷不醒的慕容九妹,道:「依你看,我會對她怎麼樣?」

鐵心蘭想了想,道:「你就任憑她暈在這裡,一走了之。」她瞧了瞧小魚兒的臉色,接著又道:「或者,或者你用藤子捆佳她,等她醒來時,打她幾下出氣……

小魚兒冷冷道:「婦人之仁,到底是婦人之言。』鐵心蘭道:「這……這麼凶的法子還不夠?」

小魚兒道:「當然不夠。」

鐵心蘭顫聲道:「難道。……難道你真要殺了她?」

小魚兒道:「我若不殺她,難道還等她以後來殺我不成?』鐵心蘭跺腳道,「我實在想不到你……。你……你竟真的如此狠心。」

小魚兒道:「你現在總該想到了吧。你若不願瞧,就走得遠遠的好了。」

鐵心蘭跺了跺腳,一口氣沖了出去。

小魚兒也不理她,眼睛瞪著慕容九妹,喃喃道:「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若不殺了你,怎對得起自己。」

語聲微頓,冷笑又道:「我正好要毒蛇咬你一口,看著究竟是蛇毒,還是你毒。」

他竟抓起慕容九妹的手,向自己腕上的毒蛇喂去!

這時月光滿天灑將下來,正照著慕容九妹的臉。

只見她瘦瘦的瓜子臉,是那麼蒼白,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雖然是在暈迷著,看來卻更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的手,也是那麼柔軟,冰冷而柔軟,要拿這樣人的這種手去喂蛇,又有誰狠得下這個心。

小魚兒的手有些軟了,但想到她將自己關在石牢里,想到她要將自己活活冷死、餓死,小魚兒的怒火又不禁直衝上來,冷笑著道:「什麼事你都怨不得我,你若不想殺我,我絕不會殺你的突聽一人緩緩道:「以這樣的手段來殺一個女孩子,豈非有失男子漢的身份。」

小魚兒一驚抬頭,喝道:「誰?」

『誰」字喝出,他已瞧見了面前的人,正是那溫文爾雅的花無缺公子,三個人遠遠站在他身後,兩個是白衣少女,還有一個竟是鐵心蘭,三個女孩子的三雙大眼睛都在瞪著他,像是狠不得將他吞下肚裡。

小魚兒心裡也不知已氣成什麼樣予,但面上卻只是笑了笑,仍然抓著慕容九妹的手,笑眯眯的道:「你是說我殺不得她?」

花無缺和聲道:「一個男人,對女孩子總該客氣些,就算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也該瞧她是女人份上,讓她一些。」

小魚兒哈哈笑道:「好個溫柔體貼的花公子,世上有你這樣的男人,當真是女人的福氣,天下的女人真該聯合起來送你一面錦旗才是。」

花無缺微微笑道:「好說好說。」

小魚兒道:「但女人若要殺死你時,你又如何,難道你就閉起眼睛來讓她們殺?難道你連還手都不還手。」

花無缺緩緩道:「我若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被她殺死,也絕無怨言。」

小魚兒道:「但若有個女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殺她?』花無缺道:「男人總該讓女人些才是。」

小魚兒苦笑道:「你這樣的想法,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照你這樣說來,天下的男人簡直都該死了,都該一頭跳進黃河才是。」

花無缺道:「那也不必。」

小魚兒瞪著他,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也不知他是真的聽不懂自己的話,還是假聽不懂,也不知他是聰明,還是獃子。

花無缺含笑瞧著他,面上既無怒容,也不著急,他若真像表面看來這般文弱,小魚兒早已一個耳光摑了過去。

但他那身武功實在有點駭人,小魚兒只得嘆了口氣,道:「你的意思是定要我放了她?」

花無缺含笑道:「足下放了她誠是英雄所為。」

小魚兒道:「我今日放了她,她日後若來殺我,又當如何?」

花無缺沉吟道,「日後之事,誰也無法預測,是么?」

小魚兒道:「好,我要殺她,我就不是英雄,不是男子漢,我就該死,但她若要殺我,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被她殺了也是活該,是么?」

花無缺笑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

小魚兒大聲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今天我打不過你,你放個屁我也只有聽著,但以後你打不過我時,我偏要殺幾個女人讓你瞧瞧。」

他重重摔開慕容九妹的手,道:「算你厲害,你抬走吧。」

花無缺也不動氣,仍然微笑道:「如此就多謝了。」

白衣少女已燕子般掠了過來,抱起了慕容九妹。

那團臉少女瞪著小魚兒,冷笑道:「今天若非公子在這裡,我就宰了你,讓你知道女人的厲害。」

小魚兒冷笑道:「你隨便吧,罵什麼都沒關係,因為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可以罵男人的,花公子,你說是么?」

花無缺笑道:「能被女人罵的男人,才算有福氣,有些男人,女人連罵都不屑罵的。」

小魚兒道:「哈……哈哈,如此說來,我真是榮幸之至,為了免得讓你難受,他日也得找幾個女人來讓你榮幸榮幸才是。」

花無缺笑道:「那時在下必定洗耳恭聽。」

小魚兒眼睛一翻,幾乎氣炸了肺。

只見荷露拉起了鐵心蘭的手,道:「姑娘,你也跟咱們一齊走吧。」

鐵心蘭垂首道:「我……我。……。」

她雖然垂著頭,眼角卻不住去瞟小魚兒。

圓臉少女恨聲道:「那種男人,你還要理他么,跟咱們走吧。」

荷露笑道:「我家公子也正想和你聊聊。』小魚兒大聲道:「去去去,你快跟他們去吧,我現在雖然倒霉,但還沒什麼,你若再跟著我,我才是倒霉透頂了。」

鐵心蘭垂著頭,眼角又沁出了淚珠。

圓臉少女拖著她,道:「不理他,我們走。」

花無缺含笑一揖,也轉過身子,只見荷露懷中的慕容九妹突然掙著動了起來,口中夢囈般道:「小魚兒……江魚,放了我……放了我吧。」

花無缺面色微變,霍然回首凝注著小魚兒,一字字道:「你就是江魚,就是小魚兒?」

小魚兒也不覺怔了怔,道:「我這名字很出名么?」

花無缺又瞧了半晌,竟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抱歉得很小魚兒瞪大眼睛,道:「抱歉?你為什麼抱歉?」

花無缺緩緩道:「只因我要殺死你!」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全都吃了一驚。

小魚兒道:「你頭腦有些不正常么?怎地突然又要殺我?」

花無缺道:「只因你是江魚,所以我要殺你,芸芸天下只有一個是我要殺的人,那人就是江魚,就是你!」

小魚兒怔了半晌,嘆道:「我懂了,可是有人叫你殺我的。、花無缺道:「正是家師所命。」

鐵心蘭已嘶聲大呼道:「你師父為什麼要你殺他?為什麼?

……為什麼?……」她想衝過來,卻被那圓臉少女緊緊抱住了。

小魚兒與花無缺面面相對,誰也沒有瞧她!

過了半晌,小魚兒突然笑道:「很好,我本來也想殺死你的,只因我目前實在打不過你,所以才一直忍住,不過,現在……」

他雙臂突然一振,向花無缺撲了過去,他武功縱非花無缺之敵,但只要讓他觸及花無缺,他身上的毒蛇,是誰也不認的。

那不但會要花無缺的命,也會要他的命哪知他手臂一震,真氣才轉,左右雙腕,便麻了一麻,他身子還未撲到花無缺面前,眼前已發黑。

他竟凌空跌了下去!

小魚兒醒來時,首先瞧見一爐香。

這爐香就在他對面,香煙繚繞,氤氳四散,一陣陣送到小魚兒鼻子里,卻非檀香,也非茴香,而是一種說不出的什麼香氣,乍嗅有些像花,再嗅有些像葯,仔細一嗅。又有些像女子的脂粉。

小魚兒也懶得去分辨,總之他覺得嗅起來舒服得很。

然後,小魚兒又瞧見一柄刀。

這炳短刀,鑲著珠柄,就掛在他睡著的床頭,像鯊皮的刀鞘,看起來像是專為裝飾用的。

但這間屋子就只有這點裝飾,其餘都簡陋得很,只是四面都打掃得一坐不染,叫人感到舒服得很。

小魚兒猜不出這是什麼地方,他想,這極可能是花無缺為了要在峨嵋山逗留,而臨時搭起來的竹屋。

但他又怎會到了花無缺的屋子裡?

他方才不是明明中了不可救藥的蛇毒,難道花無缺還會救他?花無缺不是一心想殺死他的么?

他轉了轉頭,立刻就瞧見了花無缺。

這時陽光已照滿了那以竹架搭成的、簡陋的窗子。

花無缺,就坐在陽光下,那眉目,那臉,那安詳的神態,那雪白的衣衫,就連小魚兒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入間少見的美男子。

他像是已在這裡坐了許久許久,但看來卻一點也不煩躁著急,他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像是還可以繼續坐下去。

這也是小魚兒佩服的,若是換了小魚兒,簡直連一刻都坐不住,小魚兒暗中試了試,覺得自己身子好像並沒有什麼難受,再瞧自己身上那些要人命的毒蛇,居然連一條都瞧不見了,他暗中鬆了口氣,大聲道:「喂,可是你救了我?」

花無缺淡淡道:「不錯。」

小魚兒道:「那麼厲害的蛇毒,你也能救?」

花無缺道:「這仙子香與你已服下的**丹,萬毒俱都可解。」

小魚兒道,「你方才不是要殺我的么?」

花無缺緩緩道:「我現在還是要殺你!只因我必須親手殺死你!不能讓你因為別的事死。」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你為何定要親手殺死我?」

花無缺道:「只因我受命如此。」

小魚兒默然半晌,道:「她一定要你親手殺死我?我死在別的人別的事上都不行,這……」你不覺得奇怪么?你不問是為什麼?」

花無缺道:「我不必問。」,小魚兒道:「看來你倒聽話得很。」

花無故道:「本宮令嚴,無人敢違。」

小魚兒道:「看來你也老實得很,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花無缺道:「任何人無論問我什麼,我都會據實以告,我縱要殺死你,但那和問答的話完全是兩回事。」

小魚兒道:「你非要親手殺死我不可?我若殺死了你呢?」

花無缺淡淡道:「你殺不死我的。」小魚兒道:「你敢和我拼一拼么?」

花無缺道:「我正是堂堂正正取你性命!」

小魚兒道:「好,你先退後幾步,先讓我起來。」

花無缺果然站起身子,後退了**步之多。

小魚兒緩緩爬起,口中喃喃道:「你這人實在太老實了,但我卻不知你是真的老實,還是假的老實,也許你自以為對什麼事都太有把握,所以隨便怎樣都無所謂。」

他口中說話,突然拋出了那柄鑲珠的匕首,一躍下地!

花無缺淡淡瞧著,神色不變,就這份安詳從容的氣概,已足以愧煞世上千千萬萬自命高手的人物。

小魚兒突然大笑道,「你要我死,那並不困難,但你若定要親手殺死我,今生今世,再也休想。」

突然反轉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窩。

花無缺微微變色,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小魚兒向他做了個鬼臉,笑道:「只要你身子向我這邊動一動,我這一刀就刺下去,那麼你就一輩子也休想親手殺死我了,因為我已親手殺死了自己。」

花無缺呆在那裡,簡直不會動了!他實在想不到小魚兒竟會有這一著!

若論武功,自是比他強勝許多,但若論臨事應變,他又怎能比得上精靈古怪、詭計多端的小魚兒?

這自然是因為兩人生長的環境截然不同……高高在上的「移花仙子」,那精靈詭計,又怎比得上「惡人谷」中的惡徒,小魚兒使出的這些「絕招」,花無缺當真是做夢也使不出的。

小魚兒大笑道:「你若還想親手殺死我,現在就得忍耐,莫要動……一動都莫要動……。。」

他眼睛瞪著花無缺,一步步往後退。花無缺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局面,只有站著不動,眼看小魚兒退出了門,也無可奈何。

但小魚兒也實在不敢稍有疏忽,雖已退出了門,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盯著花無缺。不敢放鬆。

門外晨霧瀰漫,不知名的山花,在霧中更顯得風姿綽約,陽光雖已升起,卻仍照不散峨嵋清晨的濃霧。

小魚兒一步步往後退,退過山花夾列的小徑,他除非算準花無缺再也追不著他,否則實也不敢回頭。他退得很慢,腳步踏得很穩……。

花無缺突似想起什麼,失聲道:「江魚─快快快站住……!」。呼聲中,他身子已要往門外沖。

小魚兒厲聲道:「你先站住你只要敢出門一步,我立刻……」

花無缺身子硬生生頓住在門口,額上竟已急出冷汗,大聲道:「快站住,你已退不得了,後面……」

他「後面」兩字方白說出,小魚兒往後退的左腳已一腳踏空,他驚呼之聲才出口,人已往下面直墜而落!他身後竟是一道懸崖,雲霧凄迷,深不見底,花無缺眼看著小魚兒直墜下去,也趕不及擊拉他了。……小魚兒的驚喊聲,尖銳而短促,但四山回應卻一聲聲響個不絕,天地間彷彿懼是小魚兒的驚呼。花無缺身子似已脫力,斜斜倚在門上,眼睛失神地瞧著面前的濃霧,一粒粒汗殊滾滾流下。

這時鐵心蘭已踉蹌沖了出來,四五個白衣少女跟在她身後,鐵心蘭衝到花無缺面前,道:「是誰在驚呼?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花無缺點了點頭。

鐵心蘭道:「他……他在哪裡?」

花無缺嘆息著搖了搖頭。

鐵心蘭瞧見他的神色,後退兩步,顫聲道:「你─你……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突然衝上去,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花無缺仍是動也不動,既不閃避,也不招架,鐵心蘭拚命擊出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他竟似全無感覺。

白衣少女們驚怒之下,怒喝著齊向鐵心蘭出手,花無缺反而為鐵心蘭一一攔住,柔聲嘆道,「我並沒有殺死他,只是他……他自己失足落下了懸崖。」

鐵心蘭身子一震,踉蹌地後退,道:「你……你真的沒有殺他?」

花無缺道:「我一生之中,絕不說半句假話。」

鐵心蘭嘶聲道:「那你為什麼不還手?」

花無缺目光溫柔地瞧著她嘆道:「我知道你此刻心裡必定很難受,你縱然傷了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我絕不會怪你的。」

鐵心蘭怔在那裡,心裡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何滋味,這花無缺固是如此善良,如此溫柔,但小魚兒……那又凶又壞的小魚兒,卻為什麼偏偏比花無缺更令她刻骨銘心,更令她難捨難分,牽腸掛肚。

花無缺目光更是溫柔,道:「鐵姑娘,你還是歇歇去吧,傷……」

鐵心蘭道:「是……我是該歇歇去了,是該去了……」

突然瘋狂般沖向懸崖,嘶聲道:「小魚兒,你等著,我來陪你一齊歇歇……」

但她還未衝到懸崖,花無缺已拉住了她的手,她拚命掙扎,縱然用盡了力氣,也是掙扎不脫。

鐵心蘭淚流滿面,大呼道:「放開我……放開我……為什麼不讓我下去陪他,他一個人死在下面,是多麼寂寞……」

只聽一人悠悠道:「誰死在下面了……?一個人能寂寞寂寞,安安靜靜的死,是多麼幸福。」

乳白色的濃霧中,一條婀娜的人影,緩緩走了過來,就像是霧中的幽靈,卻正是慕容九妹。

她面容更是蒼白,那雙靈活而嫵媚的大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竟已像是有些痴獃。

鐵心蘭咬牙道:「小魚兒終於死了,你開心么?』─他就死在這懸崖下,你可要去瞧瞧他死時的模樣。」

慕容九妹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道:「他不會死在這裡的,死在這裡的,絕不是他!」

她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笑道:「他早已死在慕容山莊了,是我親手殺死了他……一個人是絕不可能死兩次的,你們說是么……是么?」

她長發在風中飛舞,笑得是那樣瘋狂。

花無缺憐憫地瞧著她,輕聲道:「荷露,這位姑娘方才被駭得太厲害了,到此刻神智還未恢復,你扶她回屋去躺躺吧。」

荷露拉起了慕容九妹的手,但慕容九妹仍在咯咯笑道:「我親手殺死了他,我親眼瞧見了他的鬼!哈哈,你們瞧見過鬼么……休們能親手殺死他么?」

鐵心蘭突然狂笑道:「你們誰也殺不死他,世上唯一能殺死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狂笑突又變成痛哭,她放聲悲嘶道:「但他終於殺死了自己……他終於毀滅了自己……

為什麼聰明的人,總是會自己毀滅自己……」

不錯,聰明人有時的確會自作聰明,弄巧成拙,到頭來雖害了別人,但卻也害了自己。小魚兒遠比這種人還要聰明得多……他方才那一腳踏空,竟是假的,竟只不過是做給花無缺看的。

他其實早巳將地勢瞧得一清二楚,他整個人看似跌下去的,其實早巳算推了平衡的力量,拿捏得分毫不差。他身子滑下,右手的尖刀便已插入了削壁,左手也立刻拉住了條山藤,整個人都貼在削壁上。

這自然要有很快的眼睛,很細的心,更要有很大的膽子,但若要別人上當,尤其是要花無缺這種人上當,不冒險行么?

到方才鐵心蘭悲呼痛哭,慕容九妹又笑又叫,花無缺柔言細語,小魚兒始終貼在壁上,聽得清清楚楚。聽見這些哭叫呼笑,小魚兒心裡自然也有許多難言的滋味,但他畢竟忍得下這個心,對一切都不聞不問。

到後來人聲終於散去了,小魚兒暗中鬆了口氣,過了半晌,身子悄悄往上爬,眼睛自懸崖邊沿悄悄向外望。只見懸崖上果然已沒有人了,他正想爬上去……哪知就在這時,身旁竟似有人聲響動!

第二十五章死裡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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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大驚之下,扭頭一瞧,才發現那竟不過是猴子,幾十隻猴子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竟都學著他的模樣,身子爬在削壁上,腦袋悄悄往外伸。峨嵋山的猴子最多,又最喜學人模樣,小魚兒本就聽人說過。

但此刻真的讓他瞧見了,他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不知該如何才能趕走它們,只得撮口道:「噓……去……」

猴子們向他做了個鬼臉,也撮起嘴,吱吱喳喳的叫,有些猴子的臉紅得像屁股,做起鬼臉來真可以嚇死人。小魚兒生怕這些見鬼的猴子驚動了花無缺,又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去趕,去打。他手一伸,就知道壞了。

猛子們突然一窩蜂撲了過來,一齊向小魚兒伸出手來,若是在平時,小魚兒自然不怕。

但此刻他身予懸空吊在峭壁上,兩隻手都用不得力,猴子們往他身上一撲,他就得直滾下去。

他又是害怕,又是著急,又不敢出聲呼救,兩隻手往峭壁上亂爬,手裡的尖刀也落了下去,許久才聽見「噗」的一聲。那峭壁竟是向內陡斜的,所以匕首才會直落到底,那回聲許久才傳上來,顯見這懸崖深得怕人。

小魚兒滿身冷汗,手再也抓不到著力之處,到了削壁向內陡斜之處,他身子也要筆直跌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天下第一個聰明人竟會死在一群猴子手上,小魚兒一**想到這裡,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只見猴子們也往下直跌,但幾十隻猴子咬咬喳喳一叫,突然一個拉著了一個的手。

幾十隻猴子手拉著手,腳爬著削壁,竟一連串懸空吊了起來,就像是一串葫蘆似的,一個也末跌下去。

小魚兒卻已跌下去了,他的手已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只有閉起眼睛,慘笑道:「完了……小魚兒競被猴子殺了……─」

但就在這時,突然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毛茸茸的猴爪來,竟將地胸前的衣襟一把抓住一這隻猴爪力道竟大得怕人,只是小魚兒下落之力更大,猴爪雖抓住了他的衣服,但衣服撕裂,身子還是往下直落!誰知另一隻猴爪又閃電般伸出來,抓住了他的頭髮。

小魚兒疼得眼淚直流,身子卻總算頓住。

只見那一串猴子還在朝他做鬼臉,朝他鬼叫,抓住他的兩隻猴爪,卻是從削壁上的一個洞里伸出來的!小魚兒暗道:「抓住我的大概是猴王,否則又怎會有這麼大力氣,猴子對人,可不會有什麼好**頭,它將我抓上去,卻不知要怎樣折磨我。」他主意打得真是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快,這心**一轉,立刻暗中運氣想先掠上去攀住那個洞,先發制「猴」!

又誰知他身子還未動,那洞里竟突然有個人的語聲傳出來,語聲又尖又細一字字道:「莫要動,一動就將你丟下去!」這又尖又細的語聲,聽來當真有七分像是猴子,但說的明明是人話,猴子難道也會說人話?這峨嵋山裡,莫非真有猴子成了精?

小魚兒嚇得又是一身冷汗,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什麼?」

那語聲吱吱笑道:「你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小魚兒道:「你……。你是人?」

那語聲道,「你猜我是不是人?」

小魚兒抽了口涼氣道:「你要怎樣?」

那語聲道:「你垂下手,不準動。」

小魚兒只有乖乖的垂下手,身子已被這「人」凌空直提了上去,就好像是在騰雲駕霧一般。那隻猴爪竟在他左右雙肩各點了一點,點的竟正是他肩頭的穴道,他再想抬手也抬不起來!

接著,他真的就像是條魚似的,被拉入那洞里。

那洞口並不大,但洞裡面卻並不小。

小魚兒被拉得全身又酸又疼,腦袋直發暈,張開眼睛,只見一隻猴子正咧著大嘴朝他直笑。

這「猴子」可真是不小,竟比小魚兒矮不了許多。仔細一瞧,這「猴子」身上竟穿著衣服,雖然破破爛爛,但卻的確是人穿的衣服,半分不假。再仔細一瞧,這「猴子」

全身雖長著毛,股上雖也長著毛,但那眼睛、那鼻予,卻又像是人的模樣。最奇怪的是,這「猴子」不但長著頭髮,還長著鬍子。

那「猴子」卻咬咬笑道:「你現在瞧見了么?我究竟像是什麼?」

小魚兒硬著頭皮,道:「你有三分像人。」

那「猴子」道:「但卻有七分像猴子,是么?」

小魚兒道:「若不是親耳聽見你說人話,你簡直半分也不像人。」他遇見這怪事,索性豁出去了,心裡早巳全忘了「生死」兩字,根本全不怕這「怪物」要對他怎樣。

但這「猴子」卻不生氣,反面哈哈大笑道:「告訴你,我本就是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說我是人固然是對的,說我是猴子可也不錯。」

小魚兒卻不禁怔了征,失聲道:「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難道是……是……。。」

突聽一人冷冷道:「你不要聽他鬼話,他根本就是個人,只不過模樣本就生得像猴子,再和猴子相處日久,人味兒更小了。」

洞中甚是寬闊,陽光自小小的洞口照進來,洞里後面大半地方都是黑黝黝的,什麼都瞧不清。這語聲正是從黑暗中傳出來的,枯澀生冷,聽來也完全像是人說的話,小魚兒又嚇了一跳,道,「你呢?你是什麼?」

只見一個影子緩緩自黑暗中走出,亦是瘦小枯乾,滿頭毛髮,看來實也只有三分像人,但是他的目光卻極是清澈,而且像是充滿了智慧,除了「人」之外,的確再無一種動物有這樣的眼睛。

小魚兒鬆了口氣道:「不錯,你是人……但你究竟是什麼人?

又怎會在這種地方?又怎會變得如此模樣?」

這「人」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你問他吧。」

他話未說完,那「猴子」已跳了起來,怒罵道:「問我?我不是被你害的,又怎會活鬼般被困在這裡?又怎會變成這副不像人的模樣。」

那「人」冷冷道:「你本來又像人么?『十二星相』中,又有哪一個是像人的?」

小魚兒眼睛本在這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心中固是驚駭,也不覺有些可笑、好奇,但聽了這話,他卻吃了一驚,駭然望向那「猴子」道:「你……你真的是『十二星相』中人?」

那「猴子」挺直背脊,傲然道:「不錯,某家正是十二星相』中的獻果神君!」

小魚兒身子不覺往後退,背貼著石壁,轉向那人道:「你。……你呢?」

那人慘笑道:「你小小年紀,絕不會聽見過我的名字……」他背脊頭也挺直,日中突然射出了光,大聲接道:「但十四年前,武林中提起『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這名字來,有誰人不知?

哪個不曉?」

「獻果神君」嘿嘿笑道:「放你的臭屁,你從來也不過只是個臭保鏢的,一聽見咱們『十二星相』的名字,馬上就落荒而逃。」

沈輕虹冷笑道:「是么?你『十二星相』既這般厲害,為何帶不走我一分銀子,為何也被我困在這裡十四年,天天干著急?」這兩人互相譏刺,互相嘲罵,小魚兒又不禁聽得呆住了,他這才知道這兩人竟非朋友,而是仇敵。

兩個仇敵竟同被困在一個山洞裡達十四年之久,這日子真不知是怎麼過的,小魚兒委實想不出他們怎能活到現在。

只見兩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像是已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但到後來兩人卻是誰也未曾出手「獻果神君」獰笑道:「你莫忘記,現在已有這小鬼來了,我已不愁寂寞,就算立刻殺了你,也沒有什麼關係。」

沈輕虹冷冷道:「你只因恨我,不想比我先死,所以才活了這麼久,我若是真箇死了,你也萬萬活不長的。」

小魚兒忍不住道:「如此說來,你兩人只因為互相懷恨,是必一定拼著活下去,所以才能活了這麼久的么?」

「獻果神君」咬牙道:「十二星相』怎能比這臭保鏢的先死!」

小魚兒道:「這十四年來的日子,你們就始終在打打罵罵中度過?」

沈輕虹道;『若不打打罵罵,如何消遣此長日。」

獻果神君道:「若非如此,我早已宰了他了!」

小魚兒道:「但你兩人為何不設法逃出去?」

獻果神君道:「我若能走就走了,還用得著你這小鬼來說?」

小魚兒道;『你兩人若不能出去,卻又是如何進來的?」

獻果神君恨恨道:「只因那批紅貨就藏在這裡,我逼他將我帶來!那時我還有些不信,讓他先進來。我再進來……。那自然是從繩子上垂下來的。」

他也許最因為太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也許是因為心裡恨得太厲害,所以說話顛三倒四,不明不白簡直教人聽不懂。

他眨著眼睛想了想,緩緩道:「他原是鏢頭,保了批紅貨,你知道了便要去搶,誰知他竟用了金蟬脫殼之計,先就將紅貨藏到這裡,你去搶只搶了個空是么?」

獻果神君咬牙道:「說他娘是個老太太,正是一點也不錯。」

小魚兒忍住笑道:「只是他機智雖高,武功卻非你敵手,所以被你逼得沒法子,後來終於將你帶到這裡。」

沈輕虹道:「其中雖有曲折,大致卻不差。」

小魚兒道:「你們兩人在懸崖上用繩子一齊垂了下來,他在前,你在後,為的自然是你怕他將繩子割斷。」

獻果神君道:「這臭保鏢的什麼事都做得出,我自然得時時防備著他。」

小魚兒奇道:「那條繩子卻到哪裡去了?」

獻果神君牙齒咬得「咬咬」作響,恨聲道:「我瞧見那批紅貨,心裡一歡喜,就未留意他,誰知這臭保鏢的竟以火摺子燒了。」

小魚兒嘆道:「這端的是絕妙之計,你自然是想不到的,看來他早已有心將你固死在這裡,自己早已決定要陪著你死,否則又怎會將你帶到這真的藏寶之地。」

沈輕虹唏噓嘆道:「不想你小小的年紀,倒真是我的知已,那時我想來想去,也只想出這一個地方能困死他,否則我真是死也不會將他帶到這裡。」

小魚兒道:「但這些日子來你兩人是以何為生,卻又令我不解。」

獻果神君大聲道:「這自然又得靠我……」

小魚兒失笑道:「不錯,猴子的別號就叫做『獻果』,你卻是『獻果神君』,自然是有法子叫猴兒獻果來的。」

他話里雖然帶刺,「獻果神君」聽來卻反而甚是得意,大笑道:「猴兒們的脾氣,天下還有誰比我摸得更清楚,我將石頭從洞口拋出去,打它們,它們自然就會將果子從洞口拋進來打我們……

小魚兒道:「它們拋的若也是石頭又如何?」

獻果擲君咯咯笑道:「外面懸崖百丈,哪裡來的石頭「……」

小魚兒點頭笑道:「不錯不錯,猴兒們采果子,的確比撿石頭容易得多,但……但就只這些,你們也吃得飽么?」

獻果神君道:「猴兒們吃什麼,咱們便也能吃什麼,猴兒們的食雖然不多,但咱們可也用不著去吃許多。」

小魚兒瞧了瞧他們乾枯瘦小的身子,忍住笑道:「這個倒可以瞧得出來的。」

獻果神君齜牙笑道:「你這小鬼也莫要得意,此後你吃的也就是這些,但你只管放心,這些年來我只瞧見你這麼一個人,我絕不會餓死你的。」

沈輕虹道:「我瞧這猴子臉也瞧得膩了,就算他要餓死你,我也不答應。」

小魚兒也不理睬,只是瞧著外面出神。

獻果神君咯咯笑道:「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說不定還要在一起活上個三五十年,你叫什麼名字,也該先說來聽聽。」

小魚兒道:「江魚。」

小魚兒忽然又道:「那批紅貨現在哪裡?」

沈輕虹道:「你想瞧瞧么?」

小魚兒道:「珍珠寶貝,瞧瞧也是好的。」

沈輕虹道:「好,跟我來……。。」

獻果神君喝道:「那是我的,你碰一碰就打死你!」他瞪著眼睛發了半天威,終又笑道:「但讓這小魚兒見識見識也好。……也好讓他知道某家有何本領。」

一面說話,一面已自黑暗的角落中拎出了兩口箱子。

那是兩口生了銹的黑鐵箱子,但箱子里卻是珠光寶氣,輝煌耀眼,獻果神君眼睛己眯成一條線了,瘋狂的笑道:「小魚兒,你瞧見了么,這些本都是我的……」本都是我的,我只要送你千分之一,已夠你吃喝一輩子。」

小魚兒也不理他,只是盯著那些閃閃發光的珠寶出神,過了半晌,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小魚兒悠悠道:「我只可惜你們見著我已太晚了些。」

獻果神君怔了怔道:「我們若是早些見著你又如何?」

小魚兒道:「你們若能早見著我一年,此刻便已在那花花世界中逍遙了一年,你們若能早見著我十年,此刻便已逍遙十年。」

獻果神君就像是只猴子似的不停的眨著眼睛,道:「你是說……」

小魚兒道,『我是說你們若早見著我,我早已將你們救出去了。」

獻果神君倒退三步,瞪著小魚兒,眼睛也不眨了,就好像小魚兒鼻子上突然長出朵花似的。

獻果神君已大笑起來,咯咯笑道:「你這小瘋子,小牛皮,你能救咱們出去?」一把抓住沈輕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又道:「你聽!你聽見了么?這小子說能救咱們出去!他自以為是什麼人?他只怕自以為自己是個活神仙。」

沈輕虹凝目瞧著小魚兒,瞧著小魚兒那雙透明的大眼睛,瞧著小魚兒掛在嘴角的笑,一字字道:「說不定他真有法子。」

獻果神君道:「你……你居然相信這小鬼的話。」

小魚兒微笑道:「這隻因為閣下腦袋的構造和在下有點不同。」

獻果神君怒道:「你的腦袋難道比我的管用?」

小魚兒笑道:「豈敢豈敢,在下的腦袋,也未必比閣下管用多少,只不過管用個一二十倍而已。」

獻果神君跳腳道:「放屁。」

小魚兒道:「但閣下也莫要生氣,像閣下的這種腦袋,也可算是不壞了,至於在下的這種腦袋,普天之下大概還沒有第二顆。」

獻果神君怪叫道:「好,既然如此,你若說不出個法子,老子宰了你。」

小魚兒道:「我三個月內若不能救你逃出這鬼地方,我腦袋輸給你。」

獻果神君道:「三個月」……哈,哈哈,你腦袋只怕有毛病,就算三年「……」

小魚兒道:「不必三年,只要三個月,但三個月里,我若真的將你弄出這鬼地方了,你又當如何?」

獻果神君道:「我輸你八個腦袋也沒關係。」

小魚兒笑道:「閣下的腦袋,攜帶既不便,送給李大嘴他也不吃的,一個已嫌太多,若真有八個,倒坑死我了。」

他搖著手不許獻果神君說話,接著笑道:「閣下若輸了,我只要閣下翻幾個筋斗讓我瞧瞧也就是了。」

獻果神君暴跳如雷,道:「好,你這小鬼氣我……好,我若輸了,隨便你如何就是,但你若輸了,我非要你腦袋不可。」

小魚兒道:「一言為定。」

獻果神君道:「老子放個屁也算數的。」

小魚兒道:「但我只要將你救出去,無論用什麼法子你可都得由我。」

獻果神君道:「好,老子全他媽的由你。」

小魚兒道:「好,三個月,從現在開始。」

突然抓起最大的一塊翡翠,往洞外拋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巧計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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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綠的翡翠縱在黑暗中也耀眼得很,沈輕虹本來一直含笑瞧著小魚兒,此刻也不免吃了一驚,獻果神君更是要急瘋了,一把抓住小魚兒,道:「你。……』你這小瘋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小魚兒笑道:「我自然知道。」

藏果神君跳腳道:「你可知道你拋出這一塊翡翠,就等於拋出一棟平牆整瓦的大屋子,就……就……就等於拋出三百條大肥牛。」

小魚兒道:「我自然也知道。」

獻果神君道:「你……你這也算救我?你這簡直是在要我的老命。」

小魚兒嘆道:「你若要錢不要命,那也就罷了。」

獻果神君道:「但你。……你……你這又算什麼意思?」

小魚兒冷笑道:「我的意思,早知你是不會懂的「。「但你難道也不懂么?」

他這最後一句話問的自然是沈輕虹。

沈輕虹面上已有喜色,道:「在下雖有些懂,只是還不能完全明白。」

小魚兒道:「我將這些珍寶拋出去后。那些猴子猴猻們必定搶著去接,它們必定也和這位猴兄一樣,見著此等稀奇好玩之物,是萬萬捨不得拋卻的。」

沈輕虹笑道:「不錯。」

小魚兒道:「我拋出去一百件珍寶,至少有五十件被它們接去,它們接去后必定帶到各地去炫耀。這五十件珍寶,只要有一件被人瞧見,這人必定就要苦苦追尋這珍寶的來處。」

沈輕虹道:「若換了我,也會如此的。』小魚兒道:「這人獨力難成,必定要找個同伴,而這種事只要被第二人知道,立刻就會有第三人知道,有第三人知道,就定會有第三百個人知道。只要這消息一傳出去,你就不怕沒有人能找著這裡。」

沈輕虹附掌笑道:「不錯,就算最無用的人,找尋珍寶時也會突然變得有用的,何況這消息一傳出去,各種厲害角色都會趕來的。」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現在你懂了么,只要有人能來到這裡,咱們就不愁出不去了,如此簡單的法子,你們都想不出,可真是奇怪得很。」

獻果種君臉上的怒容早已瞧不見了,此刻竟一把抱住了小魚兒,像是發了瘋似的狂笑道:「你的的確確當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於是,那些價值連城、大多數人一輩子賺來的錢也買不到一件的珍寶。就被小魚兒像丟爛桃子、香蕉皮似的一件件丟了出去,他每丟一件,獻果神君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也不知是哭是笑。

此後,他每天越丟越多,只丟得獻果神君臉皮發青,眼睛發綠,嘴裡不停地喃喃嘀咕,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可知道你已丟出去多少銀子了么?你丟出去的東西若作價成銀子,只怕已可將這見鬼的懸崖填平了。」

小魚兒也不理他,到了第七天,獻果神君額上已不停地往外直冒汗珠,捏緊了拳頭嘶聲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想出來的這條妙計若是不成功,你可知道你就要如何死法么?」

小魚兒淡淡道:「我丟光了這些珍寶,若是還沒有人來,隨便你怎樣弄死我都沒關係。」其實他自己的手也有些發軟了,珍寶已不見了一半,還是鬼影子也沒有來一個。

獻果神君終於一把搶過那箱子,整個人坐在箱子上,大吼道:「不準碰,誰也不準再碰它一碰!」

小魚兒道:「難道你真的要錢不要命?」

獻果神君咬緊牙關,道:「我為這些寶貝已吃了十五年的苦,寶貝若被你這小鬼弄光了,我就算能活著出去,又有什麼意思?」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這話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你不妨再想想,說不定只要再拋一粒珍珠出去,就有人來了,如此功虧一筏,豈不可惜。」

獻果神君摸了摸頭,道:「這……。」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他悠悠道:「說不定只要拋一粒,只要一粒」……」

獻果神君終於大吼一聲,跳了起來,道:「算你這小鬼的嘴厲害,老子又被你說動了。」

有了一粒,就有兩粒,有了兩粒,就有三粒……又好幾天過去,還是鬼影子不見一個。

獻果神君一把拎住了小魚兒的衣襟,牙齒咬得吱吱的響,嘶聲道:「你這小鬼還有何話說?」

小魚兒道:「說不定只要……」

獻果神君大吼道:「說不定只要再拋一粒,是么!」

小魚兒嘻嘻笑道:「正是如此。」

獻果神君跺腳道:「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子已被你害苦了,你還要……還要……」

兩隻猴爪般的手,已要去抓小魚兒的脖子!

就在這時,突聽沈輕虹「噓」的一聲,低叱道:「來了!」

崖洞邊,已探出了半個頭來。

果然是人的頭。這人的頭髮,正中央梳成個髮髻,但原來戴在頭上的帽子此刻卻沒有了,像是已被風吹落。

這人的眉毛,黑而長,眉尖微微上剔,看來頗有殺氣,但眉心卻糾結在一起,又像是有許多心事。這人縱有許多心事,卻也無法自他眼睛里瞧出來。

他的眼睛大面凸出,眼珠子好像是生在眼眶外的,他的黑眼珠凝結不動,自眼珠上布滿了血絲。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就這樣瞪著崖洞里的三個人,空空洞洞的,絕沒有絲毫變化,絲毫表情。

這明明是人的眼睛,看來卻竟又不像是人的眼睛,如此大的一雙眼睛,看來竟全無絲毫生氣!小魚兒與沈輕虹、獻果神君自然也在瞪著這雙眼睛,瞪著瞪著,也不知怎地,心裡竟不由自主生出一般寒意。

這全無絲毫表情、全無絲毫生氣的一雙眼睛,看來竟是說不出的冷漠、殘忍、恐怖詭秘!那疑注的黑眼珠中,竟似帶著這種逼人的死亡氣息!

獻果鍾君忍不住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是什麼東西,你喝聲未了,那顆頭突然凌空飛了進來!

沒有手,沒有胸,沒有身子……什麼都沒有,這赫然只是一顆人頭,一顆孤零零的人頭。

獻果神君喝聲已噎在喉嚨里,獃獃地怔住,崖洞外卻傳人了一陣詭秘的猴笑,露出幾張帶著詭笑的猴臉。

小魚兒鬆了口氣,帶笑罵道:「原來你們這些猢猻在搗鬼!」

但這人頭卻絕計不會是猴子砍下來的。

沈輕虹拾起了人頭,凝注著那雙煞氣凜凜的濃眉,凝注著那雙凸出的眼睛,口中喃喃道:「卻不知是誰殺死他的?」

小魚兒瞧著洞外將落的夕陽,悠悠道:「殺死他的人,想必就要來了!」

但那「殺死他的人」卻沒有來。

漫漫的長夜已將盡,獻果神君又開始坐立不安,蒙蒙的曙色漸漸照入這黝黑的崖洞……

崖洞外突然伸入一隻手來!

這隻手五指如鉤,像是想去抓緊件東西,但卻什麼也沒有抓住,在凄迷的曙色中,這隻手看來也是說不出的詭秘。獻果神君風一般掠過去,刁住了這隻手腕,他並未用什麼力氣,這隻手就被他刁了進來!

但這也只是一隻手,一隻孤零零的手,已齊肘被人砍斷,斷處的鮮血已凝結,轉變成一種凄艷的死紅色,手背上還有條刀疤,長而深,就像是一條蛇蜷曲在那裡,想來多年前這隻手已險些被人砍斷過一次。

詭笑的猴臉在崖洞外搖晃著,像是一張張用鮮血畫成的畫具,獻果神君牙齒咬得直響,嘶聲道:「腦袋先到,手也來了,下面只怕就是只臭腳。」

小魚兒道:「這腦袋和手不是同一個人的。」

獻果神君冷笑道:「你怎知道?你問過他?」

小魚兒道:「那腦袋的皮膚又細又嫩,這隻手的皮膚卻像是砂紙,你就算看不出,摸也該摸出來的。」

獻果神君道:「哼!」過了半晌,忍不住又道:「這隻手莫非就是第二個人的……」

小魚兒道:「不錯,這隻手就是砍下那腦袋的!」

獻果神君道:「你又知道了,你瞧見了不成?」

小魚兒道:「你瞧這隻手,便該知道必定是孔武有力,若非這麼樣的手,又怎能一刀就砍下別人的腦袋。」

獻果神君道:「哼!」

小魚兒道:「你瞧這隻手的模樣,也就該知道它被砍斷前的那一刻,必定還緊緊握著柄刀……不但是刀,還是柄寶刀,所以,手一被砍斷,那柄刀立刻就被人搶去了……

一隻有力的手拿著一柄寶刀,砍人的腦袋自然方便得很,想不到的是,這隻手不知怎地也被人砍斷了。」

沈輕虹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這的確是只有力的手,他手裡拿著的也的確是柄寶刀。」

獻果神君目光閃動,冷笑道:「嘿,你也知道了。」

沈輕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那腦袋我雖不認得,這隻手我卻是認得的。」

小魚兒眉毛一揚道:「莫非是這刀疤?……」

沈輕虹道:「不錯,他手上這刀傷正是我留下的,卻也是我為他敷的葯,看著它收的口,我……我又怎會忘記?」他語聲中竟似有許多傷感之意。

獻果鍾君嗤鼻道:「你砍傷了他,又為他敷藥,你腦袋莫非有什麼毛病不成?」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這一刀想必是誤傷,所以你砍了他之後,心裡又後悔得很,所以才會替他敷藥,是么?」

沈輕虹苦笑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道:「如此說來,這人是你的朋友?」

沈輕虹又長長嘆了口氣,道:「此人便是昔年江湖上人稱『鐵鏢頭,金刀手』的『金刀』鐵如龍,他與我本是好友,只為了爭那總鏢頭之位,我。……』我竟失手砍了他一刀,到後來我雖想補過,但他。……他卻不告而別了,算將起來,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不見,不想今日竟,竟……」轉過頭去,咳嗽不已。

獻果神君道:「鐵鏢頭,金刀手「……』嗯,這名字我聽過,聽說他不但比你有種得多,武功也比你強,只可惜沒有你詭計多端,所以才會被你砍了一刀。」

沈輕虹黯然道:「我確是比不上他。」

獻果神君皺起了眉,道:「此人武功本已不錯,這二十年來,身受屈辱,想必朝夕苦練,武功自又精進不少,但還是被人一刀砍斷了手,砍下他手的那人,豈非又是個厲害的角色,我們要加倍提防才是。」

說完了這句話,他再不開口,只是盤膝坐到最黑暗的一個角落裡,屏息靜氣,凝注著那洞口。

洞外面漸明亮起來,微風中也傳來了夏日芬芳而溫暖的氣息,不時有猴子們怪笑著在洞外蕩來蕩去。

這陽光,這溫暖的勞香氣息,這無拘無束的自由……沈輕虹目中突然流下淚來,他扭轉頭,嘎聲道:「你想。。。真的會有人來么?……」真的會有人找到這裡?」

小魚兒道:「會的。」

沈輕虹道:「但來的又會是什麼人呢?他又是否會救我們出去?」

獻果神君獰笑道:「會的,他不救也得救。……』無論他是什麼人,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垂下來的那條繩子,那條繩子……」

沈輕虹道:「但他若要的不是你的人,只是你的珍寶,他若一進來就殺了你,又當如何?」

獻果神君獰笑道:「他殺不了我的,無論是誰也殺不了我的……他還未瞧見我在哪裡時,我已經先宰了他。」

沈輕虹道:「來的若是你的朋友,你莫非也……」

獻果神君大笑道:「朋友?……這世上哪有我的朋友,我七歲之後便再無一個朋友,朋友這兩個字我一聽就要作嘔。」

沈輕虹緩緩合起眼,道:「好,很好。」

獻果神君一字字道:「你兩人若也想活著出去,就千萬莫要做出糊塗事「。「你兩人什麼事都不做也沒關係,只要在那人進來時,引開他的注意力,否則……」

突然「嗖」的一聲一柄劍直飛進來。沈輕虹不等它撞上石壁,便已抄在手中,只見這柄劍青光瑩瑩,雖非寶器,卻也是百鍊精鋼所鑄。

獻果神君厲聲道:「人呢?」

小魚兒悠悠道:「人?……想必也死了,這炳劍也是你的猢猻兄弟丟進來的,劍的主人若末死,如此利器又怎會落在猴子手裡。」

沈輕虹輕嘆道:「不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他輕撫著那精緻而華麗的劍柄,以金絲鏤在劍柄上的,正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這八個字。

小魚兒道:「配得上使用如此利器的人,想來也是位成名的劍客。

沈輕虹將劍柄送小魚兒面前,道:「你瞧瞧這劍柄上除了這八個字外,還有什麼?」

除了八個字外,還有三個以金絲鏤成的圓圈。

小魚兒眨眨眼睛道:「沒有什麼,只不過是三個圈圈而已……

沈輕虹喟然道:「不錯,只不過是三個圈圖而已……但你可知道這三個圈圈在武林豪傑眼中又有何等重大的意義?」

小魚兒道:「什麼意思?」

沈輕虹沉聲道:「就只這三個圈圈,可使巨萬金銀易手,可令上千人馬改道,可使勢不兩立的仇人握手言和,可令八拜相交的朋友反臉成仇。」

小魚兒笑道:「這三個圈圈莫非有什麼魔法不成?」沈輕虹道:「沒有魔法,這三個圈圈只是『追魂奪命三環劍客』沈洋的標記,就憑這標記,大河兩岸便可通行無阻。」

小魚兒道:「哦,這姓沈的居然有這麼大的門道?」

沈輕虹道:「這三環劍正是當今天下十七柄名劍之一,那一招『三環套月』在沈洋手中使出來,當真可說是……」

沈輕虹默然半晌,長嘆一聲道:「三環劍客也死在這一役之中,倒真是我意料未及之事,如此看來,被你那些珍寶引來的武林高手,竟有不少。」

小魚兒笑道:「此刻在這懸崖上面,必定打得熱鬧得很,只可惜咱們瞧不見。」

沈輕虹黯然道:「不錯,此刻這懸崖之上,必定已有許多武林朋友在流血拚命,而這些正都是你造成的後果,你本該為此悔疚才是……。。」

小魚兒大笑道,「這些人為了些破銅爛鐵竟不惜拼個你死我活,還說是什麼武林高手,在我看來,簡直是一群獃子,我不笑他們笑誰?」

沈輕虹又自默然半晌,緩緩垂下了頭,長嘆道:「為了些身外之物而如此拚命,仔細想來,的確是愚不可及,但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小魚兒道:「你若能常常和我說話,以後說不定會變得聰明些的。」

這一日又在期待中過去,獻果神君眼睛瞪得更大,日色漸暗,他眼晴就像兩盞燃燒著碧磷的鬼燈。

子夜后,洞外仍瞧不見人影,但等到這一天的漫漫長夜又將盡時,洞外無邊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片喧鬧的、刺耳的、詭秘的笑聲。這又是猴兒們的笑聲。

小魚兒皺眉道:「猻猢猢猻,半夜三更,你們還吵什麼?」

沈輕虹沉聲道:「猴性不喜黑夜,這些猴兒半夜如此喧嚷,必有緣故。」

話猶未了,只聽「叮噹、嘩啦」一連串響聲,猴子們竟又自洞外拋入了十幾件東西來,洞窟里一片黑暗,誰也瞧不清它們拋進來的究竟是什麼,只聽猴笑聲漸漸遠去,像是已完成了它們的任務。

小魚兒摸索著,拾起了件東西,道:「這像是柄吳鉤劍。」

沈輕虹沉吟道:「吳鉤劍?……這種兵刃近年江湖已不多見,吳鉤劍的招式也已漸漸失傳,但能使用此等兵刃的,卻無一不是高手。」

小魚兒道:「看來又有個高手已送命了。」

他摸索著,又抬起件東西,沈輕虹道:「這件是什麼?」

小魚兒道:「這東西圓圓的、滑滑的,還帶著根練子,像是流星錘,卻又不十分像,我也摸不出是什麼?」

沈輕虹沉吟道:「圓圓的?滑滑的?……呀,這莫非是江湖下五門中最歹毒的兵刃『五毒霹霹雷霆珠』!」

小魚兒道:「五毒霹靂雷霆珠,這名字倒威風得很。」

沈輕虹道:「這五毒珠施展起來,招式也和普通流星錘並無不同,只是這銅球內還藏有暗器,若是有敵對方時,暗器使如暴雨般射出,縱是一流的高手,也難免被其所傷,是以這兵刃的主人楊露,在江湖中也可算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他雖然告別江湖十五年,但說起武林秘事,仍是如數家珍一般。

小魚兒笑道:「但看來這姓楊的小子,此番連看家的本領都來不及使出,便己送命了,要他命的人,豈非可算是武林中的超級高手」

沈輕虹道:「你再瞧瞧還有什麼?但小心些,莫要亂摸,此間既有下五門的高手到來,兵刃上說不定附有劇毒。」

小魚兒笑道:「我這樣的人,會中別人的毒么?……我手上早已纏著布了,嗯,這裡有柄刀像是九環刀。」他的手一抖,便發出一陣震耳的聲響。

沈輕虹道:「聽這聲音,此刀像是十分沉重。」

小魚兒道:「的確重得很,只怕有五十廳。,沈輕虹道:「五十斤的九環刀,先聲便足以奪人,看來此人的臂力武功,俱都不在金刀鐵如龍之下,莫非是『盪魔刀』曾倫!」

小魚兒道:「這裡還有隻判宮筆,份量也重得很,能用如此沉重的兵刃打穴,這人的武功看來也不含糊。」

沈輕虹道:「拿來讓我瞧瞧。」

小魚兒笑道:「你瞧得見么?該說讓你摸摸才是。』沈輕虹手指輕輕滑過冰冷而堅硬的筆桿,筆桿的握手處,像是刻著好幾個字,他一個字一個字摸下去。

那上面刻的是「不義者亡」四個宇。

沈輕虹失聲道:「果然是『生死判』趙剛,他……他難道也會死?」

小魚兒道:「人都會死的,這有什麼奇怪?」

沈輕虹道:「但……。但這『生死判』趙剛,可算是當今江湖中打穴的第一名家,一身小巧功夫,中原武林不作第二人想,又是誰殺了他?又有誰殺得了他!」

小魚兒道:「說不定他沒有死,只是丟了兵刃。」

沈輕虹嘆道:「凡是江湖高手,必定都將自己成名的兵刃視如性命一般,這些兵刃既落入猿猴之手,他們的性命已不保!」

這時已有微光照入洞窟,光線雖不強,但以沈輕虹等人的目力,已足以瞧清落在地上的兵刃是何模樣。只見地上除了吳鉤劍、五毒珠、九環刀之外,還有兩柄劍,一根練子銀槍,一對虎頭鉤,三枚鐵膽,兩隻暗器囊。

沈輕虹掀起一柄劍,這柄劍又輕又巧,刃薄如紙,沈輕虹道:「這是『龍鳳雙飛鴛鴦劍』中的雌劍『輕鳳』,那雄劍『神龍』哪裡去了?莫非已被人拆散……唉!『龍鳳劍客』一世英雄,江湖人嘗言龍風比翼,翱翔九天,誰知到頭來還是要龍拆風散遭人毒手!」

他嘆息著放下了這柄「輕鳳」劍,目光綴然,自練予槍、虎頭鉤等兵刃上一一望了過去,嘆息更是沉重,喃喃道:「這些人竟會死在這一役之中,當真令我夢想不到,看來這一役戰況之慘烈,只怕已是百年僅有的了。」

小魚兒道:「這些人不但死了,而且顯然是同時死的,能同時殺死這許多成名高手的人,可真是了不起。你能猜得出他是誰么?」

沈輕虹道:「當今天下能使這許多一流高手同時斃命的人物雖不多,但算來也有七八個,其中武功最高,下手最毒的,自然是推『移花宮』中的兩位官主!」

說到「移花宮」三字,他語聲竟也似有些變了,四下瞧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美如天仙、但卻狠如魔鬼的兩位宮主突然自黑暗中出現似的。

小魚兒笑道:「你放心,她們絕不會到這種鬼地方來的。」

沈輕虹喘了口氣,道:「不錯,那兩位宮主是天上仙子,又怎會為了區區世俗珍寶出手,下手的絕不會是她們。」

小魚兒道:「除了她們還有誰?」

沈輕虹道:「昔年『十大惡人』中,武功最高的『血手』杜殺與『狂獅』鐵戰,只怕也有這麼樣的手段!」

小魚兒道:「這兩人也不可能。」

沈輕虹道:「不錯,這兩人一個已多年不知下落,據聞早已投入『惡人谷』,至於『狂獅』鐵戰么?……唉這些人若是被他殺的,連兵刃都早已要被折成一段段的了,又怎會像此刻這般完整。」

小魚兒道:「還有呢?」

沈輕虹道:「還有幾人,名字不說也罷。」

小魚兒道:「為什麼?」

沈輕虹道:「只因這幾人武功雖強,但輕財仗義,俱都是一代之大俠,那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事來的,譬如說當今天下第一劍客燕南天!他老人家要殺這幾人,雖然易如反掌,但若非不仁不義之人,他老人家寧可自己受苦,也不會出手的。』小魚兒本就在等他說出「燕南天」這名字,如今聽得他如此推祟,胸中不禁熱血奔騰,大聲道:「好!好男兒!男子漢若活在世上,就要活得像燕南天,教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要豎起大拇指。」

沈輕虹瞪著獻果神君,大聲道:「不但受過他老人家好處的人,人前背後都對他老人家五體投地,就算是他老人家的仇人,背後也不敢對他老人家稍有閑話。」

獻果神君冷笑道:「嘿嘿,你以為我不敢罵他?」

沈輕虹霍然站起,厲聲道:「你敢?」

獻果神君嘆了口氣,道:「我雖想罵他兩句,卻不知該如何罵法。」

沈輕虹大笑道:「你聽見了么,縱有想罵他老人家的人,也不知該如何罵起,只因他老人家平生實未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我雖有十五年未見他老人家,但此等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人的大英雄,身體必定日更強健,你說是么?」

小魚兒道:「不錯,他身子必定十分強健!他活得必定好得很「……」

說著說著,他眼睛像是有些濕了,趕緊垂下頭,拾起了一隻暗器囊,將裡面的暗器全倒了出去。

只見那裡面有十三枚毒針,七枚黝黑無光的鐵蒺藜,還有一大堆毒砂,沈輕虹聳然失色,道:川中唐門也有人栽在這裡!」

小魚兒道:「下手的這人,既不會是你方才已說過的那幾位,又不會是你還沒有說過的那幾位,那麼,他究竟會是誰呢?」

沈輕虹嘆道:「想來我委實也難以猜測。」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道:「你猜不到也罷,反正他這就要來了,咱們等著瞧吧。

獻果神君圓睜的雙目中,已露出驚怖之色,雖然他確信自己的武功,在如此黑暗中驟施暗襲,必能得手!但這即將到來的不可猜測的敵人,武功委實太強!委實令人膽寒,他一擊若是不中,只怕便難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

有風吹動,崖洞外突又伸出了一隻手來。這隻手纖細、柔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白玉雕成,縱是世上最再吹毛求疵的人,也無法在這隻手上挑出絲毫瑕疵來。但在這窮崖絕洞外,突然出現這麼美的一隻手,卻顯得更是分外詭秘,在沈輕虹等人眼中,這隻毫無瑕疵的纖纖玉手,實似帶著種凄秘的妖艷之氣,實令人不得不懷疑這隻手是否屬於人的。一時之間,獻果神君卻似已將窒息。說不出話來。

只見這隻手輕輕在洞邊的崖石上敲了敲……這隻手動了,手指也動了,絕不會再是死人的手。

然後,一個溫柔而甜美的語聲在洞外銀鈴般笑道:「有人在家么?」

此時此地,這甜笑的語聲說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就好像是鄰家的少婦閑來無事走過來串門子似的。獻果神君與沈輕虹聽在耳里,心中卻不禁直發毛,兩人面面相覷,簡直是哭笑不得,更不知該說什麼。

小魚兒眼珠一轉卻笑道:「有人在家,有好幾個哩!」

那語聲笑道:「有人在家,就該出來開門呀!」

小魚兒道:「昨天我吃了人家的梨膏糖沒付錢,大門己被人扛走了。」

那語聲銀鈴般笑道:「我在外面站得腿發軟,可以進來坐坐么?」

小魚兒道:「當然可以,但你可得小心些走呀,門檻高得很,莫要弄髒你的新裙子。」

那語聲道:「謝謝你啦。」

第二十七章脫困入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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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輕衫綠裙、鬃邊斜插著朵山花的少婦,盈盈走了進來,她步履是那麼婀娜,腰肢是那麼輕盈。她自那百丈危崖外走進來,當真就像是鄰家的小媳婦跨過道門檻,就連那朵山茶花還都是穩穩的戴著,僅有歪一點。

黑暗中,獻果神君已飛撲而出,挾著一股不可擋的狂風,直撲那看來弱不禁風的少婦。綠裙少婦粹不及防,眼見就要被震出去,但腰肢不知怎地輕輕一折,她身子已盈盈站在獻果神君身後。

獻果鍾君一驚,猛回身,待二次出手。綠裙少婦已向他嫣然一笑,柔聲道:「您要我出去,我這就出去,您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勁,生這麼大的氣呢。」那嫵媚甜笑的笑容,美得像花,甜得像蜜。

獻果神君道:「你……你……」

他雖然兇橫霸道,奸狡毒辣,但面對著如此溫柔、如此美麗的女子,心還是不免有些動了,狠話再也說不出口。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您著喜歡我留在這裡,我就留在這裡,替你掃地煮飯補衣服……」

小魚兒一直在瞪著眼睛瞧她,此刻突然笑嘻嘻道:「我看你不如做我的媳婦吧。」

綠裙少婦媚然笑道,「你若真的肯要我做媳婦,我真開心死了,像你這樣又聰明、又英俊的丈夫,我找了十年卻沒找到,只可惜……」

小魚兒道:「只可惜什麼?」

綠裙少婦柔聲道:「只可惜我的年紀太大了,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我已經是老太婆了,那時你又想甩了我,又不忍心,豈不是讓你為難么?我又怎忍心讓你為難呢?」

小魚兒明知她說的全沒有一句真話,但不知怎地,聽在耳里,心裡還是覺得舒服得很,忍不住大笑道:「你不說我年紀太小,只說自己年紀太大,像你這麼說話的女子,就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母夜叉,我也是喜歡的。」

綠裙少婦嫣然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這句話我一定永遠記在心裡。」

獻果神君嘎聲道:「我若不喜歡留在此處又當如何?」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若覺得這裡太氣悶,想出去逛逛,我已在外面備好了梯子,老爺於您隨時都可以走。」

獻果神君嘶聲道:「真的?」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你若還不放心,只管先上去,然後咱們再上,留下這位少爺最後再帶著箱子走,這樣老爺子既可放心咱們,咱們也可放心老爺您了。」

獻果神君心裡雖然一萬個不願意聽她的話,但她的話實在說得入情入理,實在說入了他的心,實在令他不能不聽。就連沈輕虹,心裡雖也明知這女子必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也像是入了魔似的,聽得只有點頭。

兩人想來想去,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她有任何惡意。她說的話委實面面俱到,不但替自己想過,也替別人想過,無論是誰,都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小魚兒附掌道:「這法子的確再好也沒有,別人若先上去,猴老兄必定不放心,此番猴兄先上去,也要等著最後一批珠寶上來,必定不會割斷繩子。」

獻果神君瞪著那少婦,還是忍不住問道:但你。……你真的是完全出於善意么?」

綠極少婦柔聲道:「老爺子您想想我會有什麼惡意呢?」獻果神君大喝道:「世上真有你這麼好的人?」

綠裙少婦輕嘆道:「我生來就是這樣,只知替別人著想,替別人做事,自己也沒法子。」

獻果神君眼珠子轉來轉去,但左看右看,也實在看不出她究竟壞在哪裡,只得跺一跺腳道:「好,無論你是好是壞,先上去再說!」他心中其實早巳迫不及待,那陽光,那暖風,那自由的天地,早已似乎在向他不斷地招手。

他探頭一瞧,果然有條粗如兒臂的長索從上面直垂下來,這長索若會中斷,那麼這綠裙少婦自己也要被困在地,只要這長索不會中斷,那麼,縱有別的詭計,他也要先上去了再說。

獻果神君算來算去,只覺已無遺策,當下再不遲疑,縱身一躍,攀住了索頭,大笑道:「沈輕虹,你跟著……。。」

笑聲未了,身子突然一陣扭曲,向那萬丈絕壁中直墜了下去,得意的笑聲,也變做了凄厲的慘呼。

沈輕虹大驚失色,失聲道:「這,這……。」

那綠裙少婦的臉像是也嚇白了,顫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沈輕虹霍然回身,厲聲道:「這原該問你才是!」

綠裙少婦道:「莫非是他老人家年紀太大,連繩子都抓不住了?』沈輕虹忽道:「老實說,你這繩子上究竟有何鬼怪?」

綠謠少婦眼睛就像秋水般明亮、嬰兒的無辜,柔聲道:「這繩子是好好的呀,又沒有斷,我方才不就是從上面下來的么?你若不信,不妨拉拉看。」

沈輕虹果然伸手去拉,小魚兒突然笑道:「這繩子里若是藏著幾根毒針,伸手去拉的人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他話未說完沈輕虹的手早巳閃電船縮回來,厲聲道:「不錯,這繩頭裡必定暗藏毒針,否則獻果神君又怎會鬆手,不想你這女子竟是如此狠毒,我今日才算開了眼了!」

綠裙少婦目中淚光瑩瑩,凄然道:「你們要如此說,我也沒法。予,既是如此,我……」

我只有自己拉給你們瞧吧。」她纖腰一扭,自己果然攀上長索。

沈輕虹眼睜睜瞧著她往上爬,那舞著的綠裙少婦看來已越來越小,他心裡又著急,又後悔,要他們跟著這不知究竟是溫柔還是毒辣的女子往上爬,他實在有些不敢,但耍他眼睜睜瞧著這機會錯過,卻又實在令人痛心。

他正在為難,不知是否該冒險一試,哪知就在這時,那不可捉摸的女子竟又輕輕滑了下來。

小魚兒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會回來的。」

綠裙少婦柔聲嘆道:「我本來已想不管你們,但又實在不忍心,唉!我的心為什麼總是這麼軟,簡直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眼被輕輕一掃,對沈輕虹道:「這繩子究竟是好是壞,如今你們總該知道了吧。」

到了此刻,沈輕虹委實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他甚至已有些懷疑獻果神君真是自己抓不住繩子才跌下去的。

綠裙少婦悠悠道:「你若還不相信,不妨用塊布包著手。」

沈輕虹瞧瞧那繩子,又瞧瞧洞外的青天白日,再瞧瞧這陰森森黝黝的洞窟,想著那十五年苦難的歲月。

這機會委實不容再錯過。

他咬了咬牙,最後再瞧了瞧小魚兒。小魚兒也皺緊了眉,道:「你莫瞧我,我也沒了主意,但是……我想這繩子總該不會斷的吧,否則她自己也上不去了。」

沈輕虹長嘆一聲,道:「事到如今,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了。」

他縱身一躍,攀持而上。

小魚兒拎起一顆心,眼睜睜瞧著他往上爬,一尺,兩尺……眼貝他已爬上十餘丈,小魚兒終於鬆了口氣。瞧著那少婦笑道:「你這人究竟是好是壞,到現在我也弄不清了……。。」

話未說完,繩子已斷了。

沈輕虹慘呼著,掙扎著,自洞口直墜而下,眨眼便瞧不見了,只剩下那凄厲的慘呼響徹四山。

小魚兒目瞪口呆,怔在當地,吶吶道:「你……你……」你真是個騙死人不賠命的女妖怪。」

綠裙少婦嫣然笑道:「哦!是么?」

小魚兒道:「你用繩子里的毒針毒死那老猴子,又將繩子割斷一半等著沈輕虹來上當,但以你的武功,你本來不必費這麼多心思,就可殺死他們的呀!」

緣裙少婦嫣然道:「要自己動手殺人,那多沒意思,我一生中從未自己動手殺過一個人,全都是別人心甘情願去死的。」

小魚兒道:「但我還是不明白,繩子斷了,你自己怎麼上去。」

綠裙少婦道:「這裡舒服得很,我已不想上去了。」

小魚兒怔了怔,摸著頭苦笑道:「女孩子說的話能教我猜不透的,你是第一個。」

緣裙少婦凝注著他,柔聲道:「你的朋友被我害死了,你不想報仇?」

小魚兒嘆道:「我打也打不過你,騙也騙不過你,怎麼樣報仇,何況,正如你所說,這不是你迫著他們,面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送上門來上當的。」

綠裙少婦道:「你心裡不難受?」

小魚兒道:「這兩人一個是早巳該死了,另一個是十五年前自己不想活了,如今死得正是對門對路,我又難受個什麼?」

綠裙少婦眼波流轉,咯咯笑道:「你這樣的孩子,我才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小魚兒笑道:「好,現在你可以開始騙我了,騙到我死為止。』緣裙少婦道:「騙死了你,我一個人在這裡豈非寂寞得很……

小魚兒瞪大眼睛,道:「你。……你自己難道真的也不上去了?」

綠裙少婦道:「我又沒生翅膀,又不會飛!」

小魚兒楞了半晌,苦笑道:「你真是女妖怪!」

緣裙少婦道:「我若是女妖怪,你就是小妖怪。」

小魚兒嘆道:「這倒不錯,一個女妖怪,一個小妖怪,在這鬼洞里過上一輩子了,將來說不定還會生了一大群小小妖怪……他話末說完,綠裙少婦已笑得直不起腰來。

突然間,一陣狂笑聲遠遠傳了過來。

一個狂笑道:「姓蕭的鬼丫頭,你跑不了的,老於已知道你從哪裡下去的,老子就在這裡等著你,除非你一輩子也不上來!」

這話聲顯然是來自雲霧凄迷的山頭,但聽來卻如就在你耳畔狂叫一般,震得你耳朵發麻。綠裙少婦面色立刻變了,變得比紙還白。

小魚兒道:「他是什麼人?」

緣裙少婦道:「他……」他不退人,他簡直是個老妖怪!」

小魚兒道:「你真那麼怕他?」

綠裙少婦搖頭嘆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他做出來的事,世上永遠沒有人能猜得透的。」

只聽那語聲又喝道:「姓蕭的,你真不上來么?」

綠裙少婦咬住嘴唇,不說話。

過了半晌,那語聲又道:「好,老子數到十宇,你若還不上來,等老予捉到你時,擔保要你受十天十夜的活罪,若讓你少受一刻,老子都不是人!」

小魚兒眨著眼睛,嘆道:「看來,他果然有叫人連死都死不了的本事。」

那語聲已大吼道:「現在開始!─!」

綠裙少婦整個人都像是已被嚇軟了,癱到地上,動也不能動,鬢旁的山茶花,卻簌簌的抖個不住。

那語聲已喝道:「二!」

小魚兒眼珠一轉,道:「這□如此兇惡,莫非是『十大惡人』之─?」

綠裙少婦嘆道:「十大惡人』若和他出起來,簡直就像是最乖的小孩子了。」

小魚兒也吃了一驚,道:「他比『十大惡人』還狠?」

只聽那語聲又喝道:「三」

小魚兒呆了半晌,道:「他叫什麼名字?」

綠裙少婦道:「你不會知道他的。」

小魚兒道:「他既然比『十大惡人』還狠,就應該很有名才是。」

綠裙少婦長嘆道:「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你知道么!越是沒有名的人才越厲害,他就算做了神鬼難容的事,別人也不知道。」

那語聲又喝道:「四……好,看樣子你是真的不上來了,你要不要聽聽老子捉到你時,要如何對付你。」

他像是已在暴跳如雷,狂吼道:「老子捉到你時,先挖掉你一隻眼睛,再把鹽水灌進去,等到十天後,你全身都要變成鹹肉。」

小魚兒苦笑道:「好凶的人,這樣的活鹹肉,只怕連李大嘴都沒有吃過。」

緣裙少婦突然道:「傷認得李大嘴?」

小魚兒眨了眨眼,反問道:「你認得他?」

綠裙少婦默然半晌,悠悠道:「在江湖中混的人,誰不知道他!」

只聽那語聲已狂吼道:「五!……你聽到了么!五!再數五下,你就要完蛋,你若以為老子捉不到你,你就大錯特錯了!」

綠裙少婦突然站了起來,長嘆道:「罷了。與其等著被他捉住,倒不如現在先死了乾淨。」

小魚兒道:「你……」你怕什麼?咱們等在這裡不上去,他反正也不敢下來的。」

綠裙少婦嘆道:「你不知道,他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他若說能夠捉住我,就是真的能捉住我。」

小魚兒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個人在這裡多寂寞。」

綠裙少婦凄然一笑,道:「你還想活么?」

小魚兒道:「我活得正有意思,為什麼不願活?」

綠裙少婦搖頭嘆道:「他連你也不會放過的……。。」

那話聲大叫道:「六!現在已數到六了!」

綠裙少婦道:「他總有法子捉住你,我若死了,他一定要將氣都出在你身上,那時你就更慘了!」

她一面說話,一面緩步走到洞口。

小魚兒道:「你要跳下去?」

綠裙少婦道:「依我看來,你也是和我一起跳下去的好。」

小魚兒失聲道:「你要我也跳下去?」

綠裙少婦突然回身,凝眸瞧著他,緩緩道:「我一個人死也覺得寂寞得很,你肯陪陪我么?」

小魚兒摸著頭,喃喃道:「叫人陪著她一起死,免得她寂寞……』嘿!這種要求倒也少見的。」

綠裙少婦悠悠道:「我是喜歡你,才要你賠我一起跳下去,否則,否則……你是死是活,我才不管你哩。」

那吼聲己喊道:「七!」

小魚兒瞧著她,瞧了很久,才道:「你喜歡我?」

緣裙少婦緩緩道:「你是聰明人,這難道瞧不出?」

小魚兒又瞧了她很久,突然大聲道:「好!我陪你一起跳下去!「綠裙少婦也像是有些意外,失聲道:「真的?』小魚兒道:「我非但陪你跳,還要抱著你跳。」

綠極少婦又凝眸瞧著他,也瞧了很久,緩緩道:「好……。你很好。」

那吼聲道:「八!還有兩下子,臭丫頭,你的命已不長了!」

小魚兒果然跳上去,緊緊抱住了她,居然還能笑道:「你真香……。我抱著你死,倒真不錯。」

綠裙少婦突然一笑道:「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能被你抱著死,更是件不錯的事。」

那語聲大吼道:「九!臭丫頭,你聽到了么?老子現在已數到九!」

綠裙少婦道:「你抱好了么?抱緊些,我就要跳了!」

小魚兒道:「你跳吧!」

他閉起眼睛,長長嘆了口氣,道:「死,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綠裙少婦道:「你馬上就要知道了「……」

身子一躍,竟真的向那深不見底的絕壑跳了下去!

他只覺耳朵里都灌滿了風,身於往下直墜,這時如說他心裡害怕,倒不如說他覺得很有趣、很舒服。無論如何,自百丈高處往下跳,有這種經驗的總不多。

也許小魚兒連「害怕」這兩個字都已被嚇得忘了,也許他起先根本不相信這綠裙少婦會真的往下跳。

他只覺得越來越快,下半身已似和上半身分了家。這時他心裡只有一個**頭……他在問自己:「我究竟是聰明?還是糊塗?」

就在這時,只聽「蓬」的一響,他身子似乎一震,下落的勢道突然緩了。

只聽綠裙少婦在他耳畔輕笑道:「死的滋味如何?」

小魚兒道,「不錯!還不錯……」

他已張開眼,左右一瞧,兩旁山壁的樹木,都可瞧得很清醒,像是一棟株樹都在往上飄。由此可見,他們下落的勢道,竟已慢得出奇。

綠裙少婦笑道:「你可知道,你是個幸運的人,雖然嘗過了死的滋味,卻不必真的死了。」

小魚兒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綠極少婦道::「抬頭瞧瞧。」

小魚兒一抬頭,便瞧見了一樣奇怪的東西,這東西像是傘,又不是傘,至少也比傘大了十倍。

這東西竟是從綠裙少婦背後撐出來的,看來像是用無數根細繩系著的一柄五色的大傘。這「傘」兜住了風,他們下落之勢自然緩了。

小魚兒就像是坐在雲上往下落似的,那滋味可真妙極了,他忍不住放聲大笑,大聲道:「這玩意兒真不錯,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突然,他只覺身子一震,已落在實地上。那柄「傘」邊帶著風,帶著他們往外滾。

綠裙少婦自裙子里抽出柄小刀,割斷了繩子,嬌笑道:「小鬼,你現在可以放開手了。」

小魚兒手卻抱得更緊,道:「我偏不放開你,你騙得我好苦,我被你騙得差點沒發瘋,你總該讓我多抱抱你,算做補償。」

綠裙少婦笑道,「你這小鬼,你究竟是個聰明人,還是個獃子?」

小魚兒笑嘻嘻道:「這句話我剛剛還問過我自己,我自己也回答不出。」

綠裙少婦道:「我瞧你呀,是個不折不如的小獃子。」

小魚兒突然跳起來,大眼睛里閃著光,瞪著她道:「你以為你真騙倒了我?」

綠裙少婦也笑眯眯瞧著他,道:「你自己不知道?」

小魚兒大笑道: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所以才陪著你往下跳,你這種人,不像是會自己尋死的人!」

綠裙少婦眨了眨眼睛,道:「哦!是么?」

小魚兒挺起胸,大聲道:「告訴你,世上沒有一個人能騙得倒我江魚。」

綠裙少婦瞧著他,柔聲道:「我現在才發覺你已不是個孩子,而是個大人,是條男子漢,我幾乎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男子漢……

她眼被裡像是充滿了讚美之意,小魚兒的胸脯挺得更高了,他也突然發覺自己不再是孩子,已突然長大了。

綠裙少婦眼波四轉,突又長嘆道:「我雖然沒有死,但到了這裡,我又沒法子,現在。……我什麼事只有依靠你,你可不能拋下我。」

小魚兒只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壯,這樣有勇氣,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錯,否則她又怎會全心全家地依賴自己。

他大聲道:「你只管依靠著我,我絕不會後悔。」

綠裙少婦嫣然一笑,道:「你真好,我知道我不會選錯人的。『小魚兒笑道:「你當然沒有選錯,你選得正確極了。」

綠裙少婦愉快地嘆了口氣,道:好,你現在快想個法子,讓咱們離開這鬼地方吧。」

小魚兒道:「好。」

他剛說完這「好」宇,嘴雖說得甜,心裡卻已發苦。

只因他已瞧清了這「鬼地方」

他實在不知道有什麼法於子離開這裡。

這裡,就像是一個酒瓶的瓶底,就算是有蟑螂那麼多腳,那麼強的生存力,也休想爬得上去。

奇怪的是,這裡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麼陰濕。這裡竟絲毫沒有潮氣,反而是溫暖而乾燥的,在上面看到的那凄迷的雲霧,距離他們頭頂還很高。

他腳下踩著的,也不是沼澤濕泥,而是非常令人愉快的草地,柔軟的青草,看來就好像是張碧綠的毯子。明亮的光線中,充滿了芬芳的香氣。

四面枝葉茂密的樹林。樹木間還點綴著一些鮮艷的花草,小魚兒幾乎要以為自己突然跌落在仙境里。

這仙境唯一可怕的,就是那無邊的靜寂,沒有風,也沒有聲音,每一根草,每一片葉子,都是絕對靜止的,看來,竟像是沒有絲毫生氣。

這可怕的靜寂。簡直要令人發狂!這美麗的「仙境」,竟是塊『死地」

綠裙少婦柔聲道:「你已想出了法子么?」

小魚兒再也笑不出來,不住道:「有法子的,自然有法子的。」

緣裙少婦道:「好,我什麼都聽你的。』她溫柔地瞧著他,果然不再說話。

小魚兒背負著手,兜了十七八個圈子,突然大聲道:「不對!

不對!」

綠裙少婦道:「什麼事不對?」

小魚兒道:「這裡少了樣東西?」

綠裙少婦道:「少了東西?什麼東西?」

小魚兒苦著臉道,「那老猴子和沈輕虹兩人到哪裡去了?飛上天了么?」

綠裙少婦道:「他……他們不是已摔死了么?」

小魚兒道:「不錯,摔死了,但屍身呢?我所有的地方都瞧過,竟瞧不見他們一根骨頭,就算是被老虎吃了,也吃得沒有這樣快呀,何況,這裡簡直連只貓都沒有,哪裡會有什麼老虎。』綠裙少婦臉色也變了,失聲道:「你真的沒有瞧見他們的屍身?」

小魚兒道:「沒有,簡直連一根骨都沒有。」

他嘴裡雖這樣說,但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一面說,一面又到四下搜尋起來,綠裙少婦也跟著他找。這地方並不大,他們很快的就找了兩三遍,每個角落,每一株樹下,每一塊草皮都找遍了。

這裡非但沒有骨頭,甚至連一點血跡都沒有……這裡簡直絲毫沒有兩個人跌死的痕迹。

小魚兒突然有些害怕了,道:「這見鬼的地方,莫非真的有鬼!」

綠裙少婦身子縮了縮,強笑道:「鬼,哪裡會有鬼?」

小魚兒道:「若沒有鬼,那兩個人哪裡去了?就算他們沒有摔死,也該在這裡呀,何況,他們是絕對不可能不摔死的。」

「但這地方必定有古怪,我必定能找出這古怪究竟在哪裡!」

說著,又到四面去搜索起來,但樹還是那幾株樹,草還是那幾片草……「小魚兒又大叫道:「這裡必定還有別的人。」

綠裙少婦道:「這鬼地方會有人?」

「因為若是野生的草地,會這麼整齊?這麼乾淨?所以,我想這裡一定有人住,一定有人時常修剪草地。」綠裙少婦展顏道:「呀,不錯,你不但頭腦好,眼睛也好……,這裡既然有人住,我就放心了。」

她瞬間又皺眉,顫聲道:「但……人呢?」

小魚兒道:「人」─「人……。。」

他四下去瞧,這裡連鬼影都沒有,哪裡有人?

謎,不可思議、無法解釋的謎。

綠裙少婦道:「我……我簡直想都不敢想了,我一想就要打寒噤。」

小魚兒大聲道:「你不必想,由我來想,我想已足夠了。」

其實他也想不通,他想得頭都疼了。

天色,已漸漸暗下來,暗得很早。小魚兒不停地在四下走,肚子已餓得直冒酸水。

小魚兒也快急瘋了。

他常常說:世上沒有辦不到的事。

現在,他突然發覺說這話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瓜。

他更不敢去瞧那綠裙少婦,這女人說一切都依靠著他,她真是選錯人了,她眼眼一定有毛病。

到後來小魚兒簡直已發暈了,喃喃道:「睡覺吧,好歹睡一覺再說,最好能一睡不醒……」

突然綠裙少婦嬌喚道:「過來……快過來!」

小魚兒─回頭,已瞧不見她的人,大聲道:「你在哪裡?你也學會隱身法了么?」

綠裙少婦道:「我在這裡,在這裡!」

這呼聲竟是從一株樹後傳出來的,這株樹根粗、很大,葉子特別緣,小魚兒早就疑心其中有古怪,卻瞧不出來。

他飛快地跑過去,只見綠裙少婦跪在那株樹后,像是在祈禱似的,動也不動,只是眼睛卻瞪得很大。

小魚兒皺眉道:「你在幹什麼?拜菩薩?」

綠裙少婦招手道:「你快過來,瞧瞧這裡。」

小魚兒只得也蹲下來,瞧了半晌,道:「這沒有什麼呀,不過是……」呀,不錯,有了!!」

他突然發現這株樹下半截的樹皮,竟和上半截不同,上半截的樹皮粗糙,下半截的樹皮卻光滑得很。

綠裙少婦道:「你瞧,這樹皮像是常常被人用手摸的,人為什麼要摸這樹皮,顯然只有一個解釋」……』這株樹必定就是道門。」

小魚兒展顏道:「你不但頭腦好,眼睛也不錯。」

綠裙少婦嫣然道:「謝謝你。」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伸手在樹上敲了幾下,笑嘻嘻道:「有人在家么?」

第二十八章穴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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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有個特別的脾氣,隨時隨地都要開玩笑,但他這玩笑開得也並非沒有用意,他想試試這棟樹是空心還是實心。

他做夢也不想裡面會有人回應。不錯,裡面的確沒有回應,但那塊樹皮卻突然移動起來,好好的一株樹,竟突然現出了個門戶!

小魚兒這一驚倒是不小,整個人都嚇得向後飛出去。綠裙少婦也像是嚇慘了,竟跪在那裡不能動。

樹,果然是空的。小魚兒瞪著那黑黝黝的洞,大聲道:「什麼人在裡面?是人是鬼,都給我滾出來。」

樹穴里沒有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小魚兒一步步走過去,拳頭捏得很緊,捏得指節都發了白,那雙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

綠裙少婦顫聲道:「不要走進去,裡面……裡面說不定有什麼東西。」

小魚兒大聲道:「怕什麼?這種鬼鬼祟祟的東西,沒什麼可怕的,他若真的很厲害,為什麼不敢出來見人!」

綠裙少婦道:「你……。你要進去?」

小魚兒身子也縮了一下,道:「進……。進去……」

他咳嗽一聲,大叫道,「自然要進去,這是唯一的線索,我怎麼能不查個明白!」

皇后。」

小魚兒呆了半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他一生中簡直從來沒有像這樣大笑過。

絛裙少婦道:「你開心么?」

小魚兒大笑道:「我開心,開心極了,我什麼瘋狂的事都想到過,但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有朝一日竟會做皇后。」

緣裙少婦道:「你不願意?」

小魚兒瞪大眼睛,道:「我為什麼不願意?世上又有幾個男人能當皇后?」

他突然跳起來往桌於上一坐,大聲道:「喂,你們還不過來拜見你們的新皇后么?」

那些輕衫少年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終於一齊走過來。

小魚兒道:「只要磕三個頭就夠了,不必太多。」

少年們一齊去望那綠裙少婦,綠裙少婦不停的嬌笑,不停的點頭,少年們想不磕頭也不行了。

小魚兒道:「磕完頭就出去吧,我要和皇上喝酒了,快出去。……。妃子若想和皇后爭寵,皇后吃起醋來,是要砍你們腦袋的。」

少年瞧著他,那模樣倒當真像是瞧見了個妖怪似的,突然一齊轉過頭,走了乾淨。

小魚兒拍手大笑道:「妙極妙極,做皇后的滋味可真不錯。」

綠裙少婦笑得已直不起腰,咯咯笑道:「你這小鬼真有意思,我在這裡十多年,從來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小魚兒笑道:「從今以後,我天天都要讓你開心,開心得要死,你雖然叫『迷死人不賠命』,我卻要迷死你。」

綠祖少婦突然不笑了,瞪大眼睛,道:「你「……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小魚兒笑嘻嘻道:「我非但知道你這名字,還知道你叫蕭眯眯,也是『十大惡人』中之一,你看來雖然又嬌又嫩,其實最少也有四五十了,但你放心,我不會嫌你老的,薑是老的辣,越老我越歡喜。」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篇,綠裙少婦已怔在那裡。

小魚兒道:「別站在那裡呀,**一刻值千金,你該過來和我皇后親熱親熱才是。」

綠裙少婦凝眸望著他,緩緩道:「你只說錯了一件事。」

小魚兒道:「哦?」

綠裙少婦道:「我今年只有三十七。」

小魚兒嘻嘻笑道:「就算你十七也沒關係,『永遠莫要和女人討論她的年齡』,這句話我很小的時候就懂了的。」

綠裙少婦道:「別的事你說錯都沒關係,但你若說錯女人的年紀,她可不饒你。」

她的手,溫柔而美麗,她的笑,也是溫柔而美麗。

但這溫柔的笑容中卻隱含殺機,這雙美麗的手頃刻間也能置人死命,這小魚兒自然是知道的。

小魚兒卻偏偏裝做不知道,嘻嘻笑道:「我已知道你是誰,你可知道我是誰么?」

蕭眯眯眼波流轉,道:「你……。。」

小魚兒道:「十大惡人』若也有一個朋友,那就是我,江魚。」

蕭眯眯道:「你……你竟敢自稱『十大惡人』的朋友?」

小魚兒笑道:「你難道以為我是好人不成。」

蕭隙眯嫣然道:「你自然不是好人、但你還太小,小得還不能做聰人,我瞧你」……

你只怕是那老妖怪派來的,是么?否則你又怎麼知道我。」

小魚兒道:「老妖怪我的確認得好幾個。」

蕭眯眯道:「好兒個?」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突然大笑道:「哈哈,小僧從來不近妖孽,阿彌陀佛……近妖者殺……你殺時小心些,若讓血流得太多,肉就不鮮了……九幽門下,餓鬼日多,肉縱不鮮,也有鬼食……。你呀,你就是個缺德鬼。」

他說了五句話,正活脫脫是哈哈兒,「血手」杜殺,「不吃人頭」李大嘴,「半人半鬼」陰九幽,「不男不女」屠嬌嬌這五人的口氣,不但聲音相同,語氣也相同,正是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蕭眯眯眼睛已睜大了,嬌笑道:「你這小鬼,你認得他們?」

小魚兒道:「我從小就是在『惡人谷』長大的。」

菌眯眯的手,立刻放下了,拍手笑道:「這就難怪,難怪你是個小妖怪,原來你竟是跟著他們長大的。……他們常常提起我么?」

小魚兒笑道:「他們叫我遇見你時,要千萬小心些,莫要被你迷死。他們說你是六親不認,見人就要迷的。」

蕭眯昧咯咯笑道:「你相信他們的鬼話?」

小魚兒眯著眼笑道:「能見著你這樣的人,就算被你迷死,我也心甘情願的。」

蕭眯昧嬌笑道:「哎喲,小鬼,我沒有迷死你,倒真的快要被你迷死了。」

小魚兒大笑道:「現在,你可以請我喝酒了么?」

送酒上來的,竟是個孩子。

這孩子生得眉目清秀,但卻面黃肌瘦,像是發育不全的模樣,看神氣像是比小魚兒大,看身材又似比小魚兒小。

他縮著脖子,駝著背,捧著盤的兩隻手,不停地發抖,但一雙眼睛,卻又不時偷偷在蕭眯眯胸前瞟來瞟去。

蕭咪咪笑道:「小色鬼,你瞧什麼?」

那孩子紅著臉,垂下了頭,道:「沒」。」沒有。」

蕭咪咪媚笑道:「你想親親我是么?」

那孩子臉更紅人蕭咪咪道:「來,想親就來親呀,怕什麼?」

那孩子突然放下盤予,抱住了她。

蕭咪咪突然反手一個巴掌,將他打得在地上直滾,小魚兒抬起頭,突然發現這孩予背著臉時,滿臉都是殺機,竟令人覺得可怕。

他站起來時,他又變得一副可憐模樣,紅著臉,垂著頭,一步一挨,慢吞吞走了出去,像是路都走不動。

小魚兒道:「這小孩子也是你的妃子?」

蕭咪咪笑道:「你吃醋?」

小魚兒道:「唉,你簡直是摧殘幼苗。」

蕭咪咪道:「我就是要折磨他,直到他死。,小魚兒道:「為什麼你恨他?他不過是個孩子呀!」

蕭咪咪道:「他雖是個孩子,但他的爹爹……嘿,,普天之下,再沒有一個比他那爹爹更毒辣更陰險的人了。」

小魚兒笑道:「哦?他難道比陰九幽還陰險?難道比李大嘴還毒辣?」

蕭咪咪道:「陰九幽雖險,李大嘴雖狠,別人總還瞧得出,但他爹爹做盡了壞事後,別人還在稱他為當世之大俠。」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連你都說這人壞,想來他必定真是個大壞蛋了。」其實他心裡想的卻是:「你說他是壞蛋,他想必是個好人……」

他故意不問這人的名字,蕭咪咪居然也不說了,只見那孩於又抱了個盤子走進來。

小魚兒突然道:「喝酒之前,我先得去清存貨。」

蕭咪咪啐道:「沒出息。」

小魚兒笑道:「皇後方便時,總得有個把子在旁邊伺候著他拉起那孩子的手,道:「來,你帶我去。」

蕭咪咪嬌笑道:「小心些,莫掉下去先就吃飽了,這裡的酒萊還在等著你哩。」

那孩子縮著脖子,垂著頭在前面走。小魚兒瞧著他的背影,似乎在想什麼。

這地下的宮闕,顯然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每一寸地方,都沒有浪費,長道的彎曲處,就是方便之處。

小魚兒突然問道:「嗯,你姓什麼?」

那孩子道:「江。」

小魚兒道:「你也姓江?真巧。』「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道:「玉郎。」

小魚兒皺了皺眉,眼珠子四面一轉,突又笑道:奇怪,這裡已是地下,這許多人的大便小便,都流到哪裡去了?這地下的地下難道還有通道?」

江玉郎道:「下面沒有通道,是墳墓。」

小魚兒道:「墳墓?誰的墳墓?」

江玉郎道:「聽說是建造此地工人的墳墓。」

小魚兒又不禁皺了皺眉頭,趕緊站起來,道:「你知道的倒不少,想必已來了許久。」

江玉郎道:「─年。」

小魚兒道:「一年……你怎會來的?」

江玉郎道:「閣下怎會來的?」

小魚兒笑道:「嗯,不錯,蕭咪咪自然有法子把你弄來的「」

看來這裡必定還有條通向外面的道路,你……此知道么」

江玉郎道:「不知道。」

小魚兒道:「你沒有查過?」

江玉郎道:「沒有。」

小魚兒道:「你難道不想出去?不想回家?」

江玉郎道:「這裡很好,很舒服。」

小魚兒突然一把抓著他肩頭,沉聲道:「你這小鬼,我知道你心裡恨得要死,時時刻刻都在想法子出去,你瞞不過我的,你若肯與我合作,咱們就能想法子出去!」

江玉郎面上毫無表情,淡淡道:「閣下若是方便完了,就請回去用酒。」

小魚兒眼睛盯著他,盯了許久,一宇字道:「我說的話,你記著,每個字都記著!」

江玉郎仍然縮著脖子,垂著頭,在前面走。小魚兒瞧著他的背影,還似在想著什麼。

兩人終於走了回去,蕭咪咪笑道:「看來,你存貨倒不少,我只當你真的掉下去了。」

小魚兒撫著肚子,嘻嘻一笑,道:「這肚子。……。」

江玉郎突然截口道:「他方便是假的,他只想要我陪著他搗鬼,只想從我嘴裡探聽出這裡的出路,還叫我跟他一起逃出去。」

蕭咪咪眼睛一瞪,冷冷笑道:「江魚你真的想出去?你何必問他,我告訴你好了。」

小魚兒神色不動,卻大笑起來,笑道:「我在『惡人谷』都住了十來年,這地方難道比『惡人谷』還糟么我不過是試試這小鬼的,你難道信他的?」

蕭咪咪悠悠道:「其實,不管你是真是假,你問他都沒有用的「……這地方的出路,除了我,誰也不知道。」

她拍了拍江玉郎的頭笑道:「想不到你倒很老實。」

江玉郎臉又紅了,垂頭道:「只要能常常在娘娘的身邊,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了。」

蕭咪咪笑道:「小色鬼,今天不準再胡思亂想了,乖乖去睡睡吧。」

江玉郎瞧了瞧小魚兒道:「但他……─『娘娘難道……。。」

蕭咪咪道:「你想我宰了他?」

江玉郎道:「他……他實在……蕭咪咪輕輕給了他個耳括子,笑啐道:「要吃醋還輪不到你,滾吧。」

江玉郎垂著頭,轉回身,乖乖地走了。蕭眯眯根本再也未瞧他,這小鬼她是不放在心上的,無論他想玩什麼花樣,也玩不過她的手掌心。她只是瞧著另一個小鬼。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這小子果然是個壞蛋。」

蕭咪咪道:「他是壞蛋,你也不是好東西。」

小魚兒道,「我難道不比他好?」

蕭咪咪眯著眼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小魚兒道:「你捨不得殺我的。」

蕭咪咪媚笑道:「對了,我真的捨不得殺你,我正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好……屠嬌嬌總教過你幾手的,我……。我想試試。」

她斜斜地在張軟榻上坐下去,春色已上眉梢,柔聲道:「你還不過來?難道還要等我再教你?」

小魚兒眼珠子亂轉,嘻瞎地笑。

蕭咪咪道:「那麼。」。你還等什麼?」

小魚兒道:「我只怕……。。」

話還未說完,江玉郎突然又沖了進來,一張臉已變得沒有─絲血色,顫聲道:「不……

『不好,不好了!」

蕭咪咪怒道:「你想幹什麼?」

江玉郎道:「死了。……全都死了。」

蕭咪咪變色道:「什麼人死了?』江玉郎道:「你……你趕緊去瞧瞧……。他們。……

他們……。

話未說完,突然暈了過去。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方才那些輕衣少年,此刻竟沒有一人還是活的。

翻開他們的臉,有的七竅流血,有的血肉模糊,就連小魚兒這麼大的膽子,也不禁瞧得心裡直冒寒氣!

蕭咪咪也有些慌了,跺腳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莫不是那老妖怪已暗中潛來此地。」

蕭咪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此間入口,絕無人知道。

她嘴裡說著「不可能」,人已往門外衝出去,突又回頭。厲聲道:「你若敢跟著來,我就真宰了你!」

小魚兒苦笑道:你放心,我難說不知道偷看了別人秘密的人,是萬萬活不長的……

我還想多活兩年哩。」

等到蕭咪咪從前面的門出去,他人已到了後面的門。他雖然明知蕭咪咪必定要到那秘密的出口處查看,他也不想去偷瞧這秘密,只因他想瞧的是另一人的秘密!

他伏在地上,露出半隻眼睛。只見那已暈在地上的江玉郎頭突然動了,也用一隻眼睛往四面瞧,他自然瞧不見門後面的小魚兒。小魚兒屏住了呼吸,動也不動。

江玉郎突然喚道:「江公子……江魚,你出來吧。」

小魚兒的心一跳,但咬住牙,終於沒有出聲。江玉郎又等了等,突然跳起來。他身子突然變得比燕子還輕,比魚還滑,比狐狸還靈,身子才一閃,已從旁門的一道小門滑出去。

那道小門,正是他方才帶小魚兒去方便時走的門。小魚兒早已算好方向,他出了那間屋子的小門,小魚兒也到了這間屋子的小門邊,還是用半隻眼睛偷偷的瞧。

只見江玉郎身子不停,一頭鑽進了那方便之處。小魚兒的身子也像燕子一般掠過去,江玉郎竟掀起了那烘坑的蓋子,往裡面鑽。

突然間,他腰上一麻,褲帶已被人拉住。只聽小魚兒笑道:「你想一個人跑,那不成。」

江玉朗的臉,這一次是真的嚇白了,顫聲道:「莫……莫要開玩笑。」

小魚兒冷笑道:「誰跟你開玩笑,老實說,你想幹什麼?」

江玉郎道:小……小人只是想方便方便。」

小魚兒道:「放屁,方便也不必鑽進糞坑裡去!」

江玉郎道:「我……、我想」……。」

小魚兒道:「你難道想吃糞?」

江玉郎道:「聽說糞是解毒的,我也中了毒,所以……。我小魚兒冷笑道:「你這小鬼,一張嘴果然厲害,但卻休想騙得到我,你再不說老實話,我就拉你去見蕭咪咪,而且還告訴她,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江玉郎身子已抖了起來,道:「我……我沒有……。。」

小魚兒道:「你殺了他們,將蕭咪咪引開,然後再躲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等蕭咪咪找不著你時,再偷偷溜出去!」

江玉郎道:「你。……你……。。」

小魚兒道:「老實告訴你,你縱然奸似鬼,也得吃老子的洗腳水,我早就看透你了,你若想活命,就得乖乖跟我合作。」

江玉郎終於嘆了口氣,道:「我服了你,好吧,你說的不錯,我那藏身之處,就在這糞坑裡,我費了一年的時間,才挖出來的。」

小魚兒道:「真有你的,居然將藏身之處弄在糞坑裡,也不怕臭。」

江玉郎道:「若要活命,就不覺得臭了。」

小魚兒嘆道:「我見過的壞人也不少,若論忍勁、狠勁,還得叫你這小鬼第一,就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你。」

江玉郎道:「快,時候不多了,快放手,我帶你進去!」

小魚兒放開手笑道:「你將路弄乾凈些,我……」

話猶未了,江玉郎兩隻腳突然連環踢出,這兩腳踢得當真是又准又狠,他看來本不似有這麼高的武功。

可惜小魚兒早已算好他有這一著,他腳再踢出,腰上的穴道已全都被小魚兒點住了,下半身再也不能動。

小魚兒冷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弄不過我的,還不乖乖往裡爬。」

江玉郎顫聲道:「我……我不能動了。」

小魚兒道:「腳不能動,用手爬!」

江玉郎再不說話,果然乖乖的往裡爬。

那糞坑本有一個洞通向地下,竟被他又從旁邊挖了條小道,剛好可以容得下他的身子。他就像蛇一般往裡爬。小魚兒也只得捏著鼻子,跟著他爬,幸好爬了一段,就不臭了。小魚兒搖著頭苦笑道:「別人說我是個小妖怪,我看你才真是個小妖怪。真虧你想得出,竟在這種鬼地方下工夫。」

這條小小的地道大約有七八尺,然後,裡面就是個小小的洞,最多也不過只有七八尺見方。但這洞里,卻早巳鋪好了四五床棉被,還有兩缸水,一壇酒,和一大堆鹹肉、香腸、糯米糕,此刻居然還有十幾本書。

小魚兒瞧了瞧,也不禁嘆道:「你倒真花了不少工夫,準備得倒真周到。』江玉郎縮在角落裡,瞧著他,那雙眼睛就像蛇一樣,閃著光,狡黠的光,狠毒的光,怨恨的光。

小魚兒也瞧著他,他是狐狸也好,是蛇也好,小魚兒都不怕,小魚兒並不怕壞人,越壞他越覺有趣。地下靜得很幽寂,雖然難耐,但也正代表著安全,這裡的確是個安全的地方,小魚兒想不出有誰還能找得到他。他舒服地在棉被上躺下來,摘下條香腸,嗅了嗅,咬了一曰,香腸的滋味居然不錯,很不錯。

小魚兒笑道:「糞坑裡的避難所,糞坑裡的香腸……江玉朗你的確是個天才。」

江玉郎垂下眼皮,喃喃道:「天才!天才……」

小魚兒笑道:「在糞坑挖洞,的確是只有天才才想得出的主意,蕭咪咪就算查得再緊,但在你方便時可也不能跟著你。」

江玉郎木然道:「不錯,這的確是天才的主意,但這天才想出這主意后,花了多大的代價,吃了多大的苦,你可知道么?」

小魚兒道:「你說吧,我很喜歡聽人訴苦。」

江玉朗道:「你只知道在大便時挖地道非常秘密,但你可知道要大便多少次才能挖出這樣的地道!」

小魚兒道:「嗯,確實要不少次。」

江玉朗道:「你可想過一個人一天只能大便多少次?一年又只能大便多少次?大便的次數太多,豈不被人懷疑?」

小魚兒搔了搔頭道:「嗯,這……」

江玉朗道:「你可想過一個人在大便時若只是拚命地挖地道,那麼他的大便哪裡去了?他難道能永遠不大便么?」

小魚兒又搔了搔頭,苦笑道:「嗯,這的確是個問題,你在大便時若真的大便,就沒有時間挖地道,你若挖地道,就沒有時間大便了,這怎麼辦呢?」

江玉郎辛澀的一笑,道:「怎麼辦你永遠想不到的,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永遠想不到像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吃怎樣的苦。」

他瞪著眼,咬著牙,一字字道:「我只有像狗一樣,一面工作,一面大便,因為我不能浪費絲毫時間,我學會在最短時間脫光衣服,縱然冷得要死,我也得脫光衣服,因為我不能讓大便和泥土弄髒衣服,但是我身上……。。」

他突然停住嘴,他似乎想吐。小魚兒也突然覺得有些噁心,拋下了手裡的半截香腸,想說什麼,但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江玉朗盯著地上的半截香腸,緩緩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瘦?」

小魚兒道:「你……嗯……你……」

江玉郎咬牙道:「我瘦,因為我一天到晚在挨餓,為了要盡量減少大便,我只有不吃東西,為了要儲存食物,我也只有挨餓。」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尖銳地一笑,道:「這就是天才一年來的生活,一年來狗─般的生活才換來這地洞,而你。」你什麼事都沒有做,卻在這裡舒服的睡著。」

小魚兒還在撓頭,突然笑道:「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江玉郎道,「我但願能知道。」

小魚兒笑道:「告訴你,這就因為你雖是天才,我卻是天才中的天才,一個人有我這樣聰明就可以不必吃苦了。」

江玉郎盯著他,良久良久,緩緩垂下頭,道:「不鉗,我的確不如你,我很佩服你!」

這本是句稱讚的話,但小魚兒聽了,不知怎地,心頭竟突然生出股寒意,竟像是聽了句最惡毒的詛咒。不錯,這蒼白而矮小的少年,也許的確不如他聰明,不如他機警,但若論狠毒,若論狡黠,小魚兒卻差多了。

尤其是那一份忍耐的功夫,小魚兒更是一輩子也比不上……忍耐是種美德,但有時卻又令人覺得可怕。小魚兒也不再說話。

他心裡在想:這世上若還有我的對手,就是這小狐狸。但這**頭還未轉完,他已知道自己錯了。這世上他還有個對手,一個更可怕的對手!

他眼前似已泛起了一條人影,那是個文質彬彬,溫柔有禮的,又風流體貼,永遠不會動怒的人影。

花無缺,無缺公子,他既不狠毒,也不好詐,似乎完全沒有什麼心機,除了武功外,似乎全無任何可怕之處。但這種「全無可怕之處,正是最最可怕之處一一他整個人就像是大海浩浩瀚瀚、深不可測。

小魚兒暗中嘆了口氣,喃喃道,「這小子我的確看不透,能讓我看不透的人,大概是不錯的了「。

江玉郎瞧著他,想說話,但是忍住了。

小魚兒笑道:「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另一個人。」

江玉郎道:「哦。」

小魚兒道:「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但你無論多聰明,無論玩什麼花樣,到他面前就沒用了,因為你無論對他用什麼手段,玩什麼花樣,他都不會吃虧的,算來算去,吃虧的是你自己。

江玉郎淡淡一笑,道:「這種人我還末見過……

小魚兒道:「只要你不死,你總會見著的。」

江玉郎木然自語道:「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死。」

突然面色大變,失聲道:「糟糕。」

小魚兒知道能讓他失色的事,必定是件很糟糕的事,臉色不由自主也有些變了,脫口道:「什麼事?」

江玉郎道:「你……你進來時,可反手蓋上那糞坑的蓋子?」

小魚兒張大眼睛,道:「呀,沒有,我忘了。」

江玉郎變色道:「蕭咪咪瞧不見我們,必定四下搜索,她若瞧見……」

小魚兒展顏笑道:「你也未免太小心,她難道會想到咱們在糞坑裡?」

江玉郎道:「我自然要小心,只要稍為大意,只要一時大意,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你可知道蕭咪咪的武功?」

小魚兒苦笑道:「我就因為摸不透她的武功,所以不敢和她翻臉……假如是笨人,武功高些我也不怕,但她,她簡直也是個妖怪。」

江玉郎嘆道:「她武功之高,只怕遠出你想象之外,據說,她一生中有七百多個情郎,其中還包括了七大劍派中的子弟,每人只教她一手武功,就夠人受的了。」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如此說來,倒是真該小心些才好,我還是再偷偷溜出去一趟,把那見鬼的蓋子蓋上吧。」

江玉郎道:「你等一等。」他口中說話,耳朵已貼在土壁上,聽了半晌,失色道:「不好,她已經回來了。」

突然間,一陣香氣從裡面飄了出來。

那香氣竟像是一隻雞加上醬油五香在鍋里燒的味道。

小魚兒鼻子已聳起來,這味道在他嗅來,當真是世止最可愛的味道了,他咽下幾口口水,大聲道:「這裡面必定是人,鬼是不會吃雞的,妖怪縱吃雞,也不會紅燒……既然是人,就沒什麼可怕的。」

他這話像是說給那綠裙少婦來聽,又像是自言自語,壯自己的膽子,綠裙少婦顫聲道:「你若真的要進去,就要小心些。」

小魚兒大聲道:「我自然會小心的,無論做什麼事,我都小心得很,否則只怕已活不到現在了。」嘴裡說話,自樹下撿了塊石予,往洞中拋進去。

只聽「篤」的一響,小魚兒道:「這洞並不深。」

綠裙少婦柔聲道:「你果然是個很小心仔細的人。」

小魚兒不覺又挺了挺胸,道:「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瞧瞧。」

綠裙少婦顫聲道:「不……不行,叫我一個人留在外面,我怕都怕死了,我要跟著你一齊進去,有你在我身旁,我才放心。」

小魚兒瞧了她兩眼,道:「唉,女人,究竟是女人」……好,你跟著我來吧,緊緊跟著我,莫要走開。」

綠裙少婦道:「你用鞭子都趕不走我的。」

小魚兒已一腳跨了進去,腳下不覺有些飄飄然。

這株樹,裡面果然是空的,雖不深,但卻十分黑暗。

緣裙少婦緊緊依偎著小魚兒,顫聲道:「奇怪,這裡還是沒有人。」

小魚兒道:「有人的,一定有人的。」

綠裙少婦道:「這裡總共只有這麼大地方,人在哪裡?」

樹穴周圍不過五尺,果然沒有可以藏下一個人的地方。

小魚兒皺眉道:「奇怪,紅燒雞的香氣是從哪裡來的?」

綠裙少婦道:「這香氣像是從下面……」

話末說完。他們站的地方竟突然往下面沉了下去。綠裙少婦整個人都縮進小魚兒懷裡,顫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咱們怎麼辦?」

小魚兒圓瞪著眼睛,大聲道:「莫要怕,怕什麼,咱們索性就下去瞧個究竟……

兩個人的身子不斷往下沉,四下仍是一片黑暗,他們就像是站在一個筒子里,一個可以上下活動的筒子。綠裙少婦緊緊抓著小魚兒的手,她的手又濕又冷,這方才還殺人不眨眼的女子,此刻膽子竟會變得這麼小,倒是令人想不通的事。

那「筒子」終於停了,小魚兒眼前一亮,又出現一道門,一片青蒙蒙的光線,自門外灑了進來。

小魚兒一伏身,『嗖」的竄了出去,外面竟是條地道,兩旁是雕刻精緻的石壁,壁上嵌著發亮的銅燈。

小魚兒喃喃道:「好傢夥,這地方居然還收拾得華麗得很,看來,此間的主人縱不是妖怪,也和妖怪差不多了。」

他剛想回頭叫那綠裙少婦出來。突聽一聲慘呼,原來那鐵筒的門突又關了,鐵筒竟又往下沉,綠裙少婦的慘呼聲不斷自筒里傳出來。

只聽她凄聲呼道:「火」……救命,救命,火……。。」

小魚兒大擦之下,要伸手去拉,但那就像是間小屋子般大小的鐵筒,他又怎麼能拉得住。他想隨著鐵筒往下跳,但那鐵筒恰巧嵌在地里,就不動了,只有那綠裙少婦的摻呼聲仍不斷傳上來「火,……燒死我了,求求你……。救命呀,火……」

凄厲的呼聲,聽得小魚兒全身冷汗直冒。他拳打腳踢,想弄開那鐵筒的頂,怎奈那鐵筒的頂也是精鋼所鑄,他用盡氣力,也是沒有用的。

綠裙少婦的慘呼聲已越來越衰弱。「我受不住了」……』求求你,讓我快些死吧!……』求求……」」呼聲突然斷絕,然後便是死一般的靜寂。

小魚兒也停下了手,痴痴的站在那裡。綠裙少婦竟被活活燒死在鐵筒里!

這女子雖然狠心,雖然和他沒有關係,但卻曾全心全意地依靠著他,而結果卻落到這種下場。她選錯了人,選錯人了……

小魚兒的眼眶已變得濕濕的,突然嘶聲大呼道:「你聽著,無論你是誰,都仔細的聽著,你嚇不倒我,也殺不死我的,我卻一定要殺死你!」

地道里沒有回應,根本沒有人理他。小魚兒咬了咬牙,大步向前走去。

地道並不長,盡頭處有一扇門,門上面也雕刻著一些人物花草,看來,單隻建這條地道,就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這裡的主人肯花這麼大的人力物力在地下建造條走道,當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門,並沒有上鎖。小魚兒伸手一推就推開了!

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怎麼會這麼大的膽子,竟筆直走了進去,他好像覺得自己絕不會死。只因他若要死,方才就該被火燒死……他只覺得這地道的主人似乎不想殺他,為什麼,他卻弄不清楚。

他想得並不太多,這就是他思想的秘訣,只要能捕捉著一點主題,其餘的就不必想了,想多了反而困擾。

門後面,是一間廳。地道已是如此華麗,廳堂自然更堂皇;在地下竟會有如此堂皇的廳堂,更是件令人想不到的事。除了沒有窗子,這裡簡直和地上富戶的花廳沒什麼兩樣,陳設得雅緻大方,還尤有過之。但廳堂中仍沒有人。

小魚兒喃喃道:「這裡的主人雖是個怪物,倒也懂得享受,他若將這裡弄得鬼氣森獲,雖能嚇得倒別人。卻也苦了自己。」

突聽一人笑道:「不想閣下倒是此間主人的知己。」

這語聲雖是男子的口音,但緩慢而溫柔,卻又有些和女子相似,小魚兒的溜溜一轉身,卻瞧不見人,不由大喝道:「什麼人?你在哪裡?」

那語聲笑道:「你瞧不見我的,我卻瞧得見你。」

小魚兒雖沒有瞧見人,卻又瞧見一扇門。他一步掠了過去,推開門,又是間花廳。

廳堂的中央,有張桌子,桌子上有隻天青色的大碗,那始終引誘著小魚兒的香氣,便是自碗里發出來的。碗里,果然是只燒得紅紅的雞。

小魚兒眼睛又圓了,只聽方才那語聲又在另一處響起,緩緩道:「江魚,這隻雞燒得很嫩,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小魚兒身子一震,大聲道:「你……」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語聲笑道:「此間的主人,沒有不知道的事。」

小魚兒吼道:「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那語聲道:「你怎知道我們一定是人。」

小魚兒怔了怔,後退兩步,道,「你們究竟想要我怎樣?」

望補上小魚兒道;:「嗯」

那語聲道:「你可知道你現在是死是活?是人是鬼?現在,你睜大了眼賭,等著瞧吧。」

這句話剛說完,四面燈光已亮了起來。小魚兒發覺自己還是躺在方才倒下去購地方,但四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時,已坐著七八個人。

這七八個人都穿著寬大而柔較的長袍,年紀最多也不過只有二十多歲,每個人都長得清清秀秀、臼白凈凈。

這七八人雖然都是男人,但看來卻又和女子相似,每個人都懶洋洋地坐在那裡,瞧著小魚兒懶洋洋的笑。

小魚兒道:「你們就是這裡的主人?」

七八人一齊搖了搖頭。這七八人一個個竟都是有氣無力,像是全身沒一根骨頭,人雖然都是活的,但卻和死人差不多。

小魚兒忍不住大聲道:「你們的主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不出來見我?他若也像你們這種不男不女,要死不活的模樣,我還懶得見他哩。」

其中一人笑道:「你莫要笑咱們,三個月後,你也會和咱們一樣。」

小魚兒冷笑道:「你活見大頭鬼了。」

那人笑道:「你不信?你雖有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她。」

小魚兒道:「她,她是誰?」那人道:「她就是我們的女王。」

只聽一人銀鈴般嬌笑道:「我就是這裡的女王!」

這笑聲聽來熟得很,小魚兒轉過頭,便瞧見她。她竟是那方才被活活燒死的綠裙少婦。

小魚兒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得簡直比雞蛋還大。

第二十九章顛倒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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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裙少婦瞧著小魚兒咯咯笑道:「天下第一個聰明人,世上真的沒有一個人能騙得倒你么?」

小魚兒痴痴地瞧著她,道:「難怪那兩人屍身瞧不見了,難怪你能找得到那地道的入口,原來你就是這裡的主人,你……你的確騙倒我了。」

綠裙少婦道:「你服了么?」

小魚兒嘆道:「我服了……我早就說過,你是個騙死人不賠命的女妖怪,但我卻再也想不到你這妖怪竟是從地下鑽出來的。」

綠裙少婦身子輕盈地一轉,笑道,「你瞧我的宮殿如何?」

小魚兒道:「不錯,的確不錯。」

綠裙少婦眼皮一轉,道:「你瞧我這些妃子如何?」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

緣裙少婦咯咯笑道,「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女人為什麼不可以?」

小魚兒苦笑了一下突又瞪大眼睛,失聲道:「你難道……難道要我也做……做你的妃……妃子?」

綠裙少婦瞧著他,嫣然笑道:「不對。」

小魚兒剛鬆了口氣,綠裙少婦已柔聲接道,「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小魚兒呆了半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他一生中簡直從來沒有像這樣大笑過。

絛裙少婦道:「你開心么?」

小魚兒大笑道:「我開心,開心極了,我什麼瘋狂的事都想到過,但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有朝一日竟會做皇后。」

緣裙少婦道:「你不願意?」

小魚兒瞪大眼睛,道:「我為什麼不願意?世上又有幾個男人能當皇后?」

他突然跳起來往桌於上一坐,大聲道:「喂,你們還不過來拜見你們的新皇后么?」

那些輕衫少年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終於一齊走過來。

小魚兒道:「只要磕三個頭就夠了,不必太多。」

少年們一齊去望那綠裙少婦,綠裙少婦不停的嬌笑,不停的點頭,少年們想不磕頭也不行了。

小魚兒道:「磕完頭就出去吧,我要和皇上喝酒了,快出去。……。妃子若想和皇后爭寵,皇后吃起醋來,是要砍你們腦袋的。」

少年瞧著他,那模樣倒當真像是瞧見了個妖怪似的,突然一齊轉過頭,走了乾淨。

小魚兒拍手大笑道:「妙極妙極,做皇后的滋味可真不錯。」

綠裙少婦笑得已直不起腰,咯咯笑道:「你這小鬼真有意思,我在這裡十多年,從來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小魚兒笑道:「從今以後,我天天都要讓你開心,開心得要死,你雖然叫『迷死人不賠命』,我卻要迷死你。」

綠祖少婦突然不笑了,瞪大眼睛,道:「你「……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小魚兒笑嘻嘻道:「我非但知道你這名字,還知道你叫蕭眯眯,也是『十大惡人』中之一,你看來雖然又嬌又嫩,其實最少也有四五十了,但你放心,我不會嫌你老的,薑是老的辣,越老我越歡喜。」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篇,綠裙少婦已怔在那裡。

小魚兒道:「別站在那裡呀,**一刻值千金,你該過來和我皇后親熱親熱才是。」

綠裙少婦凝眸望著他,緩緩道:「你只說錯了一件事。」

小魚兒道:「哦?」

綠裙少婦道:「我今年只有三十七。」

小魚兒嘻嘻笑道:「就算你十七也沒關係,『永遠莫要和女人討論她的年齡』,這句話我很小的時候就懂了的。」

綠裙少婦道:「別的事你說錯都沒關係,但你若說錯女人的年紀,她可不饒你。」

她的手,溫柔而美麗,她的笑,也是溫柔而美麗。

但這溫柔的笑容中卻隱含殺機,這雙美麗的手頃刻間也能置人死命,這小魚兒自然是知道的。

小魚兒卻偏偏裝做不知道,嘻嘻笑道:「我已知道你是誰,你可知道我是誰么?」

蕭眯眯眼波流轉,道:「你……。。」

小魚兒道:「十大惡人』若也有一個朋友,那就是我,江魚。」

蕭眯眯道:「你……你竟敢自稱『十大惡人』的朋友?」

小魚兒笑道:「你難道以為我是好人不成。」

蕭隙眯嫣然道:「你自然不是好人、但你還太小,小得還不能做聰人,我瞧你」……

你只怕是那老妖怪派來的,是么?否則你又怎麼知道我。」

小魚兒道:「老妖怪我的確認得好幾個。」

蕭眯眯道:「好兒個?」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突然大笑道:「哈哈,小僧從來不近妖孽,阿彌陀佛……近妖者殺……你殺時小心些,若讓血流得太多,肉就不鮮了……九幽門下,餓鬼日多,肉縱不鮮,也有鬼食……。你呀,你就是個缺德鬼。」

他說了五句話,正活脫脫是哈哈兒,「血手」杜殺,「不吃人頭」李大嘴,「半人半鬼」陰九幽,「不男不女」屠嬌嬌這五人的口氣,不但聲音相同,語氣也相同,正是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蕭眯眯眼睛已睜大了,嬌笑道:「你這小鬼,你認得他們?」

小魚兒道:「我從小就是在『惡人谷』長大的。」

菌眯眯的手,立刻放下了,拍手笑道:「這就難怪,難怪你是個小妖怪,原來你竟是跟著他們長大的。……他們常常提起我么?」

小魚兒笑道:「他們叫我遇見你時,要千萬小心些,莫要被你迷死。他們說你是六親不認,見人就要迷的。」

蕭眯昧咯咯笑道:「你相信他們的鬼話?」

小魚兒眯著眼笑道:「能見著你這樣的人,就算被你迷死,我也心甘情願的。」

蕭眯昧嬌笑道:「哎喲,小鬼,我沒有迷死你,倒真的快要被你迷死了。」

小魚兒大笑道:「現在,你可以請我喝酒了么?」

送酒上來的,竟是個孩子。

這孩子生得眉目清秀,但卻面黃肌瘦,像是發育不全的模樣,看神氣像是比小魚兒大,看身材又似比小魚兒小。

他縮著脖子,駝著背,捧著盤的兩隻手,不停地發抖,但一雙眼睛,卻又不時偷偷在蕭眯眯胸前瞟來瞟去。

蕭咪咪笑道:「小色鬼,你瞧什麼?」

那孩子紅著臉,垂下了頭,道:「沒」。」沒有。」

蕭咪咪媚笑道:「你想親親我是么?」

那孩子臉更紅人蕭咪咪道:「來,想親就來親呀,怕什麼?」

那孩子突然放下盤予,抱住了她。

蕭咪咪突然反手一個巴掌,將他打得在地上直滾,小魚兒抬起頭,突然發現這孩予背著臉時,滿臉都是殺機,竟令人覺得可怕。

他站起來時,他又變得一副可憐模樣,紅著臉,垂著頭,一步一挨,慢吞吞走了出去,像是路都走不動。

小魚兒道:「這小孩子也是你的妃子?」

蕭咪咪笑道:「你吃醋?」

小魚兒道:「唉,你簡直是摧殘幼苗。」

蕭咪咪道:「我就是要折磨他,直到他死。,小魚兒道:「為什麼你恨他?他不過是個孩子呀!」

蕭咪咪道:「他雖是個孩子,但他的爹爹……嘿,,普天之下,再沒有一個比他那爹爹更毒辣更陰險的人了。」

小魚兒笑道:「哦?他難道比陰九幽還陰險?難道比李大嘴還毒辣?」

蕭咪咪道:「陰九幽雖險,李大嘴雖狠,別人總還瞧得出,但他爹爹做盡了壞事後,別人還在稱他為當世之大俠。」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連你都說這人壞,想來他必定真是個大壞蛋了。」其實他心裡想的卻是:「你說他是壞蛋,他想必是個好人……」

他故意不問這人的名字,蕭咪咪居然也不說了,只見那孩於又抱了個盤子走進來。

小魚兒突然道:「喝酒之前,我先得去清存貨。」

蕭咪咪啐道:「沒出息。」

小魚兒笑道:「皇後方便時,總得有個把子在旁邊伺候著他拉起那孩子的手,道:「來,你帶我去。」

蕭咪咪嬌笑道:「小心些,莫掉下去先就吃飽了,這裡的酒萊還在等著你哩。」

那孩子縮著脖子,垂著頭在前面走。小魚兒瞧著他的背影,似乎在想什麼。

這地下的宮闕,顯然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每一寸地方,都沒有浪費,長道的彎曲處,就是方便之處。

小魚兒突然問道:「嗯,你姓什麼?」

那孩子道:「江。」

小魚兒道:「你也姓江?真巧。』「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道:「玉郎。」

小魚兒皺了皺眉,眼珠子四面一轉,突又笑道:奇怪,這裡已是地下,這許多人的大便小便,都流到哪裡去了?這地下的地下難道還有通道?」

江玉郎道:「下面沒有通道,是墳墓。」

小魚兒道:「墳墓?誰的墳墓?」

江玉郎道:「聽說是建造此地工人的墳墓。」

小魚兒又不禁皺了皺眉頭,趕緊站起來,道:「你知道的倒不少,想必已來了許久。」

江玉郎道:「─年。」

小魚兒道:「一年……你怎會來的?」

江玉郎道:「閣下怎會來的?」

小魚兒笑道:「嗯,不錯,蕭咪咪自然有法子把你弄來的「」

看來這裡必定還有條通向外面的道路,你……此知道么」

江玉郎道:「不知道。」

小魚兒道:「你沒有查過?」

江玉郎道:「沒有。」

小魚兒道:「你難道不想出去?不想回家?」

江玉郎道:「這裡很好,很舒服。」

小魚兒突然一把抓著他肩頭,沉聲道:「你這小鬼,我知道你心裡恨得要死,時時刻刻都在想法子出去,你瞞不過我的,你若肯與我合作,咱們就能想法子出去!」

江玉郎面上毫無表情,淡淡道:「閣下若是方便完了,就請回去用酒。」

小魚兒眼睛盯著他,盯了許久,一宇字道:「我說的話,你記著,每個字都記著!」

江玉郎仍然縮著脖子,垂著頭,在前面走。小魚兒瞧著他的背影,還似在想著什麼。

兩人終於走了回去,蕭咪咪笑道:「看來,你存貨倒不少,我只當你真的掉下去了。」

小魚兒撫著肚子,嘻嘻一笑,道:「這肚子。……。」

江玉郎突然截口道:「他方便是假的,他只想要我陪著他搗鬼,只想從我嘴裡探聽出這裡的出路,還叫我跟他一起逃出去。」

蕭咪咪眼睛一瞪,冷冷笑道:「江魚你真的想出去?你何必問他,我告訴你好了。」

小魚兒神色不動,卻大笑起來,笑道:「我在『惡人谷』都住了十來年,這地方難道比『惡人谷』還糟么我不過是試試這小鬼的,你難道信他的?」

蕭咪咪悠悠道:「其實,不管你是真是假,你問他都沒有用的「……這地方的出路,除了我,誰也不知道。」

她拍了拍江玉郎的頭笑道:「想不到你倒很老實。」

江玉郎臉又紅了,垂頭道:「只要能常常在娘娘的身邊,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了。」

蕭咪咪笑道:「小色鬼,今天不準再胡思亂想了,乖乖去睡睡吧。」

江玉郎瞧了瞧小魚兒道:「但他……─『娘娘難道……。。」

蕭咪咪道:「你想我宰了他?」

江玉郎道:「他……他實在……蕭咪咪輕輕給了他個耳括子,笑啐道:「要吃醋還輪不到你,滾吧。」

江玉郎垂著頭,轉回身,乖乖地走了。蕭眯眯根本再也未瞧他,這小鬼她是不放在心上的,無論他想玩什麼花樣,也玩不過她的手掌心。她只是瞧著另一個小鬼。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這小子果然是個壞蛋。」

蕭咪咪道:「他是壞蛋,你也不是好東西。」

小魚兒道,「我難道不比他好?」

蕭咪咪眯著眼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小魚兒道:「你捨不得殺我的。」

蕭咪咪媚笑道:「對了,我真的捨不得殺你,我正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好……屠嬌嬌總教過你幾手的,我……。我想試試。」

她斜斜地在張軟榻上坐下去,春色已上眉梢,柔聲道:「你還不過來?難道還要等我再教你?」

小魚兒眼珠子亂轉,嘻瞎地笑。

蕭咪咪道:「那麼。」。你還等什麼?」

小魚兒道:「我只怕……。。」

話還未說完,江玉郎突然又沖了進來,一張臉已變得沒有─絲血色,顫聲道:「不……

『不好,不好了!」

蕭咪咪怒道:「你想幹什麼?」

江玉郎道:「死了。……全都死了。」

蕭咪咪變色道:「什麼人死了?』江玉郎道:「你……你趕緊去瞧瞧……。他們。……

他們……。

話未說完,突然暈了過去。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方才那些輕衣少年,此刻竟沒有一人還是活的。

翻開他們的臉,有的七竅流血,有的血肉模糊,就連小魚兒這麼大的膽子,也不禁瞧得心裡直冒寒氣!

蕭咪咪也有些慌了,跺腳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莫不是那老妖怪已暗中潛來此地。」

蕭咪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此間入口,絕無人知道。

她嘴裡說著「不可能」,人已往門外衝出去,突又回頭。厲聲道:「你若敢跟著來,我就真宰了你!」

小魚兒苦笑道:你放心,我難說不知道偷看了別人秘密的人,是萬萬活不長的……

我還想多活兩年哩。」

等到蕭咪咪從前面的門出去,他人已到了後面的門。他雖然明知蕭咪咪必定要到那秘密的出口處查看,他也不想去偷瞧這秘密,只因他想瞧的是另一人的秘密!

他伏在地上,露出半隻眼睛。只見那已暈在地上的江玉郎頭突然動了,也用一隻眼睛往四面瞧,他自然瞧不見門後面的小魚兒。小魚兒屏住了呼吸,動也不動。

江玉郎突然喚道:「江公子……江魚,你出來吧。」

小魚兒的心一跳,但咬住牙,終於沒有出聲。江玉郎又等了等,突然跳起來。他身子突然變得比燕子還輕,比魚還滑,比狐狸還靈,身子才一閃,已從旁門的一道小門滑出去。

那道小門,正是他方才帶小魚兒去方便時走的門。小魚兒早已算好方向,他出了那間屋子的小門,小魚兒也到了這間屋子的小門邊,還是用半隻眼睛偷偷的瞧。

只見江玉郎身子不停,一頭鑽進了那方便之處。小魚兒的身子也像燕子一般掠過去,江玉郎竟掀起了那烘坑的蓋子,往裡面鑽。

突然間,他腰上一麻,褲帶已被人拉住。只聽小魚兒笑道:「你想一個人跑,那不成。」

江玉朗的臉,這一次是真的嚇白了,顫聲道:「莫……莫要開玩笑。」

小魚兒冷笑道:「誰跟你開玩笑,老實說,你想幹什麼?」

江玉郎道:小……小人只是想方便方便。」

小魚兒道:「放屁,方便也不必鑽進糞坑裡去!」

江玉郎道:「我……、我想」……。」

小魚兒道:「你難道想吃糞?」

江玉郎道:「聽說糞是解毒的,我也中了毒,所以……。我小魚兒冷笑道:「你這小鬼,一張嘴果然厲害,但卻休想騙得到我,你再不說老實話,我就拉你去見蕭咪咪,而且還告訴她,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江玉郎身子已抖了起來,道:「我……我沒有……。。」

小魚兒道:「你殺了他們,將蕭咪咪引開,然後再躲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等蕭咪咪找不著你時,再偷偷溜出去!」

江玉郎道:「你。……你……。。」

小魚兒道:「老實告訴你,你縱然奸似鬼,也得吃老子的洗腳水,我早就看透你了,你若想活命,就得乖乖跟我合作。」

江玉郎終於嘆了口氣,道:「我服了你,好吧,你說的不錯,我那藏身之處,就在這糞坑裡,我費了一年的時間,才挖出來的。」

小魚兒道:「真有你的,居然將藏身之處弄在糞坑裡,也不怕臭。」

江玉郎道:「若要活命,就不覺得臭了。」

小魚兒嘆道:「我見過的壞人也不少,若論忍勁、狠勁,還得叫你這小鬼第一,就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你。」

江玉郎道:「快,時候不多了,快放手,我帶你進去!」

小魚兒放開手笑道:「你將路弄乾凈些,我……」

話猶未了,江玉郎兩隻腳突然連環踢出,這兩腳踢得當真是又准又狠,他看來本不似有這麼高的武功。

可惜小魚兒早已算好他有這一著,他腳再踢出,腰上的穴道已全都被小魚兒點住了,下半身再也不能動。

小魚兒冷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弄不過我的,還不乖乖往裡爬。」

江玉郎顫聲道:「我……我不能動了。」

小魚兒道:「腳不能動,用手爬!」

江玉郎再不說話,果然乖乖的往裡爬。

那糞坑本有一個洞通向地下,竟被他又從旁邊挖了條小道,剛好可以容得下他的身子。他就像蛇一般往裡爬。小魚兒也只得捏著鼻子,跟著他爬,幸好爬了一段,就不臭了。小魚兒搖著頭苦笑道:「別人說我是個小妖怪,我看你才真是個小妖怪。真虧你想得出,竟在這種鬼地方下工夫。」

這條小小的地道大約有七八尺,然後,裡面就是個小小的洞,最多也不過只有七八尺見方。但這洞里,卻早巳鋪好了四五床棉被,還有兩缸水,一壇酒,和一大堆鹹肉、香腸、糯米糕,此刻居然還有十幾本書。

小魚兒瞧了瞧,也不禁嘆道:「你倒真花了不少工夫,準備得倒真周到。』江玉郎縮在角落裡,瞧著他,那雙眼睛就像蛇一樣,閃著光,狡黠的光,狠毒的光,怨恨的光。

小魚兒也瞧著他,他是狐狸也好,是蛇也好,小魚兒都不怕,小魚兒並不怕壞人,越壞他越覺有趣。地下靜得很幽寂,雖然難耐,但也正代表著安全,這裡的確是個安全的地方,小魚兒想不出有誰還能找得到他。他舒服地在棉被上躺下來,摘下條香腸,嗅了嗅,咬了一曰,香腸的滋味居然不錯,很不錯。

小魚兒笑道:「糞坑裡的避難所,糞坑裡的香腸……江玉朗你的確是個天才。」

江玉郎垂下眼皮,喃喃道:「天才!天才……」

小魚兒笑道:「在糞坑挖洞,的確是只有天才才想得出的主意,蕭咪咪就算查得再緊,但在你方便時可也不能跟著你。」

江玉郎木然道:「不錯,這的確是天才的主意,但這天才想出這主意后,花了多大的代價,吃了多大的苦,你可知道么?」

小魚兒道:「你說吧,我很喜歡聽人訴苦。」

江玉朗道:「你只知道在大便時挖地道非常秘密,但你可知道要大便多少次才能挖出這樣的地道!」

小魚兒道:「嗯,確實要不少次。」

江玉朗道:「你可想過一個人一天只能大便多少次?一年又只能大便多少次?大便的次數太多,豈不被人懷疑?」

小魚兒搔了搔頭道:「嗯,這……」

江玉朗道:「你可想過一個人在大便時若只是拚命地挖地道,那麼他的大便哪裡去了?他難道能永遠不大便么?」

小魚兒又搔了搔頭,苦笑道:「嗯,這的確是個問題,你在大便時若真的大便,就沒有時間挖地道,你若挖地道,就沒有時間大便了,這怎麼辦呢?」

江玉郎辛澀的一笑,道:「怎麼辦你永遠想不到的,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永遠想不到像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吃怎樣的苦。」

他瞪著眼,咬著牙,一字字道:「我只有像狗一樣,一面工作,一面大便,因為我不能浪費絲毫時間,我學會在最短時間脫光衣服,縱然冷得要死,我也得脫光衣服,因為我不能讓大便和泥土弄髒衣服,但是我身上……。。」

他突然停住嘴,他似乎想吐。小魚兒也突然覺得有些噁心,拋下了手裡的半截香腸,想說什麼,但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江玉朗盯著地上的半截香腸,緩緩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瘦?」

小魚兒道:「你……嗯……你……」

江玉郎咬牙道:「我瘦,因為我一天到晚在挨餓,為了要盡量減少大便,我只有不吃東西,為了要儲存食物,我也只有挨餓。」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尖銳地一笑,道:「這就是天才一年來的生活,一年來狗─般的生活才換來這地洞,而你。」你什麼事都沒有做,卻在這裡舒服的睡著。」

小魚兒還在撓頭,突然笑道:「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江玉郎道,「我但願能知道。」

小魚兒笑道:「告訴你,這就因為你雖是天才,我卻是天才中的天才,一個人有我這樣聰明就可以不必吃苦了。」

江玉郎盯著他,良久良久,緩緩垂下頭,道:「不鉗,我的確不如你,我很佩服你!」

這本是句稱讚的話,但小魚兒聽了,不知怎地,心頭竟突然生出股寒意,竟像是聽了句最惡毒的詛咒。不錯,這蒼白而矮小的少年,也許的確不如他聰明,不如他機警,但若論狠毒,若論狡黠,小魚兒卻差多了。

尤其是那一份忍耐的功夫,小魚兒更是一輩子也比不上……忍耐是種美德,但有時卻又令人覺得可怕。小魚兒也不再說話。

他心裡在想:這世上若還有我的對手,就是這小狐狸。但這**頭還未轉完,他已知道自己錯了。這世上他還有個對手,一個更可怕的對手!

他眼前似已泛起了一條人影,那是個文質彬彬,溫柔有禮的,又風流體貼,永遠不會動怒的人影。

花無缺,無缺公子,他既不狠毒,也不好詐,似乎完全沒有什麼心機,除了武功外,似乎全無任何可怕之處。但這種「全無可怕之處,正是最最可怕之處一一他整個人就像是大海浩浩瀚瀚、深不可測。

小魚兒暗中嘆了口氣,喃喃道,「這小子我的確看不透,能讓我看不透的人,大概是不錯的了「。

江玉郎瞧著他,想說話,但是忍住了。

小魚兒笑道:「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另一個人。」

江玉郎道:「哦。」

小魚兒道:「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但你無論多聰明,無論玩什麼花樣,到他面前就沒用了,因為你無論對他用什麼手段,玩什麼花樣,他都不會吃虧的,算來算去,吃虧的是你自己。

江玉郎淡淡一笑,道:「這種人我還末見過……

小魚兒道:「只要你不死,你總會見著的。」

江玉郎木然自語道:「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死。」

突然面色大變,失聲道:「糟糕。」

小魚兒知道能讓他失色的事,必定是件很糟糕的事,臉色不由自主也有些變了,脫口道:「什麼事?」

江玉郎道:「你……你進來時,可反手蓋上那糞坑的蓋子?」

小魚兒張大眼睛,道:「呀,沒有,我忘了。」

江玉郎變色道:「蕭咪咪瞧不見我們,必定四下搜索,她若瞧見……」

小魚兒展顏笑道:「你也未免太小心,她難道會想到咱們在糞坑裡?」

江玉郎道:「我自然要小心,只要稍為大意,只要一時大意,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你可知道蕭咪咪的武功?」

小魚兒苦笑道:「我就因為摸不透她的武功,所以不敢和她翻臉……假如是笨人,武功高些我也不怕,但她,她簡直也是個妖怪。」

江玉郎嘆道:「她武功之高,只怕遠出你想象之外,據說,她一生中有七百多個情郎,其中還包括了七大劍派中的子弟,每人只教她一手武功,就夠人受的了。」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如此說來,倒是真該小心些才好,我還是再偷偷溜出去一趟,把那見鬼的蓋子蓋上吧。」

江玉郎道:「你等一等。」他口中說話,耳朵已貼在土壁上,聽了半晌,失色道:「不好,她已經回來了。」

第三十章作法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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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耳朵也貼上土壁,靜靜的聽地上面,果然已有聲音傳下來,各種聲音。

蕭咪咪自然要發怒,要暴跳如雷,要呼喚、咒罵,小魚兒雖然聽不到她在罵什麼話,也可想象得出。

江玉郎道:「我算了許久,算準她本來是絕對想不到我會藏在地下的,她必定以為我已想法子溜了,但那蓋子」……。」

小魚兒道:「我想,她在氣得快發瘋的時候,是不會留意到糞坑的蓋子是否蓋著的。」

江玉郎道:「但願如此。」

他停了停,又道:「只要她找不著咱們,就必定不會再逗留在上面的,人已死光了,她還留在那裡幹什麼?」

小魚兒道:「不錯,她一定會走的。」

江玉郎道:「咱們最多在這裡呆半個月,她一定早巳走了,那時,咱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也不怕她再來追。」

小魚兒道:「你知道那秘密的出口。」

江玉郎淡淡一笑道:「天下絕沒有一件能瞞住所有人的秘密。」

小魚兒笑道:「好,咱們就等半個月吧,在地下住半個月,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倒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

他又躺下來,眨著眼睛笑道:「只不過……抱歉得很,我還是不能解開你的穴道。」

江玉郎道:「你」……你真要這樣?」

小魚兒道:「我不能不這樣……只因為我和你這樣的人日夜在一起,我實在有點不放心,實在不能不提防著你。」

他一笑道:「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點你穴道,所用的手法,你自己是絕對解不開的。」

這地洞就像是蛇穴一樣,江玉朗也正像是條蛇,和一條蛇一起睡在蛇穴里,能睡著的人大概不多吧。

小魚兒卻睡著了。他吃了條香腸,吃了塊糯米糕,還喝了碗酒,他臉紅紅的,睡得很甜。

壁上自然有個小洞,洞里自然有盞燈,燈光照著他紅紅的臉,江玉郎的眼睛,也在瞧著這張紅紅的臉。他暗中在數著小魚兒的呼吸。已數了四千多下了。小魚兒的呼吸均勻得很。

江玉郎已檢查過自己兩條腿經脈,這該死的小鬼果然沒有說假話,他用的竟不知是哪一派的該死的點穴手法。現在,他睡得很熟,因為他知道江玉朗不敢殺他。

但江玉朗卻悄悄伸出了手。小魚兒仍在睡著,甚至開始輕輕的打呼。

江玉朗眼睛盯著他,手盡量往前伸。小魚兒呼聲越來越響。

江玉朗的手突然拿起了一本書,極快地翻開書,書裡面夾著張疊著的紙,江玉郎鬆了口氣,拿出了那張紙。

他輕輕將書放回去,小心地將那張紙疊得更小,想了想,想塞進靴子,最後卻終於是藏在髮髻里。

這時,他蒼白的臉像是發了光。然後,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不久他也睡著了。

小魚兒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睜得很大。燈光照著江玉郎蒼白的臉,眼睛裡帶著些譏嘲,也帶著些笑。

這雙眼睛像是在說:「你瞞不過我的,你什麼事都瞞不過我的。」

江玉郎的呼吸也均勻得很。小魚兒悄悄站起來,伸出一隻手,在江玉郎面前晃了十幾下,江玉郎呼吸仍然很均勻,完全沒有感覺。

這小狐狸的確太累,真的睡著了。小魚兒輕輕的,慢慢的,伸出了兩根手指,去掏江玉郎的頭髮,但還未觸及頭髮,這兩根手指突又改變了方向,向江玉郎的「睡穴」點了過去。

睡著了的江玉郎突然嘆了口氣,道:「你要拿,就拿去吧,又何苦再點我的穴道。」

小魚兒怔了怔瞬即笑道:「原來你也沒有睡著。」

江玉郎苦笑道:「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我怎麼睡得著。」

小魚兒笑道:「但你假睡的本事卻真不錯,我竟也被你騙過了。」

江玉郎道:「彼此彼此。」

小魚兒大笑道:「妙極妙極……你頭髮里的東西拿給我瞧瞧好么?」

江玉郎苦笑道:「我能說不好么?」

他苦笑著自發留中取出那張紙,指尖已有些顫抖,這張紙他看得比什麼都重,但此刻卻只有拿出來。對於不能反抗的事,他是從來不會反抗的。

他將紙拋給小魚兒,仰首長嘆道:「我只怕是上輩子缺了很大的德,老天才會讓我遇見你。」

小魚兒心裡委實充滿了好奇。他委實想不出這張紙上究竟有什麼秘密,但他相信江玉郎既然如此看重這秘密,這秘密就絕對不是普通的。

他打開這張紙的時候,也不禁有些心跳,但他瞧了一眼……只瞧了─眼后,竟然笑了起來。

江玉郎瞪著眼睛,道:「你很得意,是么?」

小魚兒道:「是,是,我得意極了。」

江玉郎咬牙道:「你能瞧見這秘密,的確是該得意的,只因你一生之中,再也不會看到比這張紙更寶貴的東西。

小魚兒道:「是,是,這張紙的確寶貴得很……

他一面說話,一面竟將那張紙撕得粉碎。江玉郎大概一輩子也沒有像此刻這樣吃驚過。他的臉色更蒼白得好可怕,顫聲道:「你……你』……。你可知道這張紙的價值?」

小魚兒悠悠道:「我非但知道,還瞧見過「……我自己也有過一張。」

江玉郎怔住了,道:「你……你自己有過一張?」

「我非但自己有過一張,而且還去過那藏寶之處!」

原來江玉郎的這張紙,就和鐵心蘭交給小魚兒的那張一模一樣,就是那騙死各種人不賠命的藏寶秘圖。

江玉郎自然不知道這其中曲折,此刻簡直被嚇呆了,道:「你……你去過那藏寶之處!你沒有騙我?」

小魚兒道:「我為何要騙你!」

江玉郎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道:「那寶藏……那寶藏已落入你手中?此刻在何處?」

小魚兒目光閃閃,道:「你先告訴我這張藏寶圖是從哪裡來的,我再告訴你。

江玉郎兩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道:「我說出了,你真的告訴我?」

小魚兒笑道:「你說了我若不說,我就是烏龜。」

江玉郎喘了口氣,道:「這份藏寶圖,我是從我爹爹書房裡偷出來的。」

小魚兒道,「你父親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江玉郎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魚兒沉吟道:「不錯,聽說你父親也是個成名人物,這張圖想必是有人送給他的,卻不想他竟有個好兒子。」

他嘆了口氣,搖頭笑道:「連父親的東西都要偷,這麼好的兒子實在不多。」

江玉郎臉居然紅也不紅,道:「這又算什麼,我……」

小魚兒道:「你一心想得到這寶藏,連父親也不認了,一個人偷偷溜出來,溜到峨嵋山,哪知卻落入了蕭咪咪的手中,幸好你遇著她,否則此刻只怕已死了。」

江玉郎奇道:「為什麼?」

小魚兒笑道:「你父親也幸虧有你這樣個寶貝兒子,否則就難免要上個大當。」

江五朗吃驚道:「上當?」

小魚兒道:「老實告訴你,這藏寶圖根本是假的,根本一文不值,造出這藏寶國的人,只是要尋寶的人自相殘殺!」

江玉郎完全怔住了,怔了半晌,吶吶道:「這人是誰?」

小魚扎恨恨道:「我也不知這人是誰,但我一定要找出他來,我倒不是要為大眾除害,只是他既然令我上了當,我就要他好看。」

江玉郎喃喃道:「難怪你要問我這張圖是從哪裡來助,難怪你……」

突然間,一陣呼聲從那地道中傳了進來。

竟是蕭咪咪的聲音在呼喚著道:「江玉郎」……江小魚兩個小壞蛋,你們在下面么?」

小魚兒、江玉郎兩個人的手胸都嚇涼了,動也不能動。

只聽蕭咪咪咯咯笑道:「你們不出聲也沒用,我己知道你們在下面了。」

江玉郎顫聲道:「她……她只怕是在使詐。」

小魚兒道:「不會,此刻她就對著糞坑在喊,否則咱們是聽不見的。」

江玉朗嘆道:「那蓋子……我就知道那蓋子要出毛病。」

小魚兒嘆道:「這女人真厲害」……」

只聽蕭咪咪笑道:「江玉郎,你真是個天才,居然想得出路在糞坑裡,也不怕臭。」

小魚兒笑道:「你聽,她也說你是天才。」

江玉郎道:「你……你還笑得出?」

小魚兒道:「仔細想想,我為何笑不出?」

江玉郎道:「你」……』你不怕她……小魚兒道:「就算她厲害,但咱們在這裡等著,她敢爬進來么,以她的脾氣,也不會守在外面等著的。」

江玉朗想了想,笑道:「呀,不錯,她明我暗,她絕不會來冒這個險,就算她等,也等不了許久,咱們總有機會溜出去。」

只聽蕭咪咪道:「兩個小壞蛋,出來吧。」

小魚兒大喊道:「你這老壞蛋,你進來吧。」

蕭咪咪道:「你們不出來?」

小魚兒道:「你為何不進來?」

蕭咪咪咯咯笑道:「你們情願在下面臭死?」

小魚兒大笑道:「你放心,咱們臭不死的,這裡舒服得很,有香腸,還有酒,你要不要下來陪我們喝兩杯?」

蕭咪咪笑道:「你們不怕臭,我卻怕臭。」

她語聲微頓,又道:「何況,我也不希望你們上來。」

小魚兒大笑道:「是嗎?」

蕭咪咪道:「你們若上來,我一發脾氣,說不定就宰了你們,那樣反面讓你們死得太痛快了,我要讓你們慢慢的死。」

小魚兒大笑道:「你有什麼法子讓我們「……」

話未說完,突然再也笑不出了。

蕭咪咪嘻嘻笑道,「笑呀,小壞蛋,為什麼不笑了?」

江玉郎面色也又變了,兩人齊聲大呼道:「蕭姑娘」……』蕭姑娘「……」

地道中卻再也沒有聲音傳進來。江玉郎、小魚兒對望了一眼,兩人都面色如土。

只聽「轟」的一聲,接著嘩啦啦響個不住。

江玉郎顫聲道:「完了……。。」

小魚兒道:「好狠……最毒婦人心,我早該想到她有這一著。」

江玉朗慘笑道:「現在,再也用不著蓋子了……」

小魚兒精神突又一振,大聲道:「她雖然將外面堵死了,但咱們還是可以再挖出去。」

江玉朗嘆道:「她存心將你我困死在這裡,必定在上面蓋了鐵板、石板……」

小魚兒道:「咱們另外換個地方往上挖。」

江玉朗道:「當初建造此地之時,為了防潮,這上面卻鋪著一尺多厚的石板。」

小魚兒默然半晌,反手拍開了江玉郎的穴道:「想來你也不會再動我的腦筋了……。。」

江玉朗木然道:「半個月……半個月後,就得餓死在這裡。」

小魚兒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大笑道:「振作些,莫要愁眉苦臉,咱們至少還有半個月好活「……我本已死過好多次,這半個月已是撿來的。」

他雖在大笑,其實笑的聲音也難聽得很。

江玉郎只怕已有三個時辰沒有動了。

他就這樣坐在那裡瞪著,兩隻眼睛發獃,也不知想些什麼,小魚兒打開酒罈,叫了他八次,他也像是沒聽見。

於是小魚兒就自己喝了起來。他喝一口,笑一聲,喝一口,又嘆口氣,喃喃道:「一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還不喝酒,這人一定是獃子。」江玉郎瞪著他,沒有說話。

小魚兒道:「唯一遺憾的是,咱們都死得太早了些,我現在簡直有些後悔,方才本應和蕭咪咪風流風流才是,唉,人不風流枉少年……。。」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去摘桂在上面的香腸。

江玉郎冷冷道:「你醉了。」

小魚兒笑道:「醉死最好,醉死鬼總比餓死鬼好得多……」

江玉郎突然一掠而起,一掌向他後頸劈了過去。他身法好輕,出手好快,一掌就想要小魚兒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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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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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2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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