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敵前任
宋韻這場荒唐的婚姻,要從一年前,或者更早說起。
宋韻出生於江南一個桑蠶之鄉小鎮,跟著單親父親長大,家裡開了一間小紡織廠,雖然算不上大富之家,但也衣食無憂。
除了從小母愛缺失這件事,宋韻成長還算順遂。因為從小喜歡在奶奶的裁縫店玩耍,耳濡目染愛上了做衣服,大學乾脆就來江城念了時髦的服裝設計。
大三開始的時候,她像許多女生一樣,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男孩是她高中同學,不過當初年少無知,並未交集,直到大三前暑期返校,兩人在火車上偶遇,才一來二去熟悉,而後溫溫吞吞自然而然在了一起。
直到現在,宋韻也很難說清楚,自己有沒有真的喜歡過季維,還是因為周圍人都在做著那件叫做談戀愛的事,她又恰好遇到一個勤奮優秀模樣英俊的男孩,所以就順勢跟他在了一起。
她和季維相處的還算愉快。因為雖在同城但並不在一個學校,兩人倒沒有天天見面,只是每個周末約會,平日電話簡訊聯繫,不算太熱絡,但和大部分情侶差別不大。
季維是家境貧寒的男生,學的是扎進錢眼的金融,沒有任何背景的男生,未來在這個行業,想來異常艱難,所以還是學生時候的季維,就非常努力,這種努力不僅是在學習上,而是各方各面。
當時宋韻最好的朋友俞喬,在見過季維后,曾勸誡過她,季維那種男生想出人頭地的功利心太強,愛情對他來說肯定只是排在最末位的事,讓她睜大眼睛看清楚然後三思。
宋韻確實三思過一段時間,倒不是思考季維是不是俞喬說的那種男生,實際上她不用睜大眼睛,也早就看出季維是什麼樣的人。
她考慮的是,她未來是不是要和這個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男孩繼續下去。
三思之後,她得出的結果是肯定的。
人生而不平等,貧寒學子費盡手段改變命運,無可厚非。
而且她自己本身也不是一個將愛情放在前位的女人,將心比心,她倒是覺得這樣的男女關係,在未來可能比大部分人還安寧穩定。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臨近畢業,季維拿到美帝研究生的全額獎學金。因為宋韻這個決定,兩人並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異地而分手。
她對季維說她願意等他。而季維也信誓旦旦,待他四五年衣錦還鄉就娶她。
但顯然,她的想法還是太單純。
四年之後,也就是一年前,季維確實算得上衣錦還鄉。
他從華爾街歸來后,在一家本城的風投公司任高職。
只是他回來時連自己的女友都未通知,宋韻還是無意從高中同學那裡得知。
等到她找到他,宋韻看到了人生中最為諷刺的一幕。她本以為她那還在大洋彼岸的男友,此時正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坐在餐廳你儂我儂。
宋韻對劈腿背叛這種事,有非常高的心裡承受力,也設想過在大洋彼岸,幾千個漫漫長夜中,正當年華的季維,想必也沉陷過走馬觀花的溫柔鄉。
但是當他看到季維旁邊那女人時,憤怒的火焰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世界真是小之又小,衣錦還鄉人模狗樣的季維,找了個美貌多金的女人並沒什麼,但讓宋韻不能接受的是,他找的是陳若詩,她曾經的大學同學。
當然這不是什麼閨蜜撬男友的狗血戲碼。
宋韻和陳若詩雖是大學同學,但不僅不是閨蜜,還是積怨多時的宿敵。
學她們這種專業的學生,大部分家境都不錯,宋韻這種小鎮小老闆的女兒,已經算是拿不出手的那一波。但像陳若詩那種上學開豪車,名牌從上到下恨不得將自己裝扮成聖誕樹的千金,在他們專業也只能是鳳毛麟角,或者說只此一人。
不同的家庭背景,讓兩個人入學后很長的時間,都毫無交集。
直到大三上學期,兩人共同參加一個規格甚高的服裝設計大賽。一向自詡過高,在系裡有「美女天才」之稱,在過往各種比賽中所向披靡的陳若詩,不知是不是那次賽事家中忘了交贊助費,最終比賽結果竟然榜上無名,而一向走中規規矩傳統中式設計路線的宋韻,卻出乎意料地拿了個二等獎回來。
陳若詩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宋韻搶了風頭,顏面無存,於是開始對宋韻各種找茬。
任性的千金小姐大抵都很有些幼稚。
偏偏宋韻雖然在為人處事上很低調,性格卻並非任人欺壓的軟柿子。甚至作為一個小時候被人嘲笑「媽媽跟人跑了」后,會拿著板磚追人兩條街的小孩子,即使是後來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但從某種方面來說,性格里的東西並不會變,比如不易讓人覺察的睚眥必報,尖酸刻薄,不過是成長叫她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的獠牙。
那時還沒流行撕逼二字,但宋韻和陳若詩卻由此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撕逼大戰。
宋韻其實並不想跟陳若詩那種跋扈任性的千金小姐有多過節,況且林大小姐找茬的方式實在幼稚,比如弄壞她的作品,找小流︶氓堵她諸如此類。
宋韻覺得讓自己陷入這些幼稚的紛爭中,實在有降低她智商的風險。所以一開始只是輕描淡寫化解或者置之不理。
但陳若詩對找她茬這件事,實在太執著,執著到宋韻終於不慎其煩,都快要懷疑林大小姐這麼堅持不懈跟自己過不去,是不是在暗戀自己。
戰爭最終升級,是陳若詩將宋韻最好的朋友俞喬牽扯進來。
當陳若詩堂而皇之搶了俞喬當時的校園男友,並挽著手在兩人面前耀武揚威后,宋韻終於忍無可忍。
幼稚的戰爭,最好用適合陳若詩的幼稚方式。
憤怒的宋韻找了個技術宅朋友,攻進陳若詩的電腦,成功找到幾張她和不同男生的親密照發在了學校論壇,倒不是什麼艷照,就是醉生夢死的夜店照,但陳若詩身為校園風雲人物,千金小姐多姿多彩的個人生活,也足以成為了學校一眾八卦男女飯後一時的談資。
陳若詩雖然幼稚任性得讓宋韻無比討厭,但她在公眾眼中,是有才有貌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一時間成為私生活混亂的碧池,名聲可想而知。
這件事之後,兩個人的戰火一度升級到連老師都無法調和的地步。
女人之間的仇怨有時候就是這樣,看起來毫無道理,但是又能讓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水火不容,兵戎相見。
陳若詩討厭宋韻,而宋韻同樣也厭惡這個任性的千金。
直到畢業,千金小姐陳若詩出國鍍金,兩人的戰爭才算止戈。
而彼時宋韻留在江城,進入當地時尚圈做服裝助理,一年後因為不習慣,又從那光怪陸離的圈子走出來,繼承奶奶衣缽,自己開了一家成衣定製的個人品牌店,主打她最熟悉的中式正裝,生意尚可。
平靜的日子讓她幾乎已經忘了陳若詩那個存在於她後半段大學生涯的噩夢。
再次相見,陳若詩笑得特別囂張:「宋韻,好久不見。」
宋韻將旁邊臉色慘白的季維忽視,朝下巴比學生時代更尖了幾分的陳若詩,冷冷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見。」
陳若詩笑道:「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季維。季維,這是我大學同學宋韻,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好像還是從同一個小鎮來的吧?」
季維看著宋韻半響,終於一句低不可聞的聲音:「宋韻……」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話語。
宋韻哼了一聲:「陳若詩,我和你這位男友不僅來自一個地方,好巧不巧他還是我前男友。沒想到,你還有吃別人嚼剩下的東西這個嗜好!」
陳若詩臉色驟變。
宋韻昂頭轉身離開,給身後兩人留下一個冷傲不屑的背影。
她不會讓人看出自己內心是如何屈辱至極,但她彷彿聽到心中那堵高高的城牆嘩啦啦全被推倒。
她必須得承認自己的狼狽。
大部分女人的心眼都跟針眼差不多大小,宋韻也是那個大部分之中的一個。
她憤憤地想,季維找誰不好,偏偏找了她最厭惡的陳若詩。
而陳若詩顯然就是故意,幾年過去,這位大小姐還是對她怨念猶存。
無論是什麼原因,陳若詩和季維的行為,都成功讓宋韻憤恨至極心有不甘。
不得不承認,宋韻憎惡陳若詩,除了她對自己的種種惡行之外,也或多或少包藏著一點嫉妒之心。
陳若詩的任性妄為,無外乎是因為她有一個好的家庭,被家人捧在手心長大,不高興有人哄摔倒了有人扶,所以她從來肆無忌憚。
而宋韻雖然有一個寵愛自己的父親,但也僅此而已。當她從小到大,當無數次看到父親捧著她那所謂的母親的照片,喝得酩町大醉,人事不知的時候,她就知道,父親不是一棵讓能為自己遮風擋雨一輩子的大樹,他孱弱的肩膀,不足以讓自己依靠,她只能學會自己依靠自己。
幾天之後,季維有到宋韻的店內,似乎是想要解釋什麼,但被她冷臉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宋韻是真的不甘。
不管她和季維之間,有幾分真情實意,但兩人確實是計劃了未來,她也老實本分地在這座城市等他歸來。
他卻讓她四年青春變成了一場笑話。
這四年,她獨自生活,沒有三心二意,遇到瀟洒多金的男人也嚴守本分,也沒有去夜店春風一度慰藉自己乾涸的青春,她在感情世界里就像是一個苦行僧一樣恪守等他歸來的承諾,堪稱現代版王寶釧。
沒想到他一回來,就送了自己這麼一份大禮。
宋韻針眼大小的心眼,當然吞不下,也消化不了這口鬱氣,一度差點寢食難安。
而就在她快要內傷時,她遇到了後來自己那場荒唐婚姻的男人——盛予正。
說是遇到並不恰當。
實際上在過去兩年多,盛予正一直是她店中的固定顧客。大約每個月都會來她店裡一次,定做一兩套衣服。
當然,即使是這層關係,兩人還是算不上熟識。
性格使然,宋韻不是那種喜歡熱情攬客的女老闆,招待客人-大多是店內的助理完成,她只負責介紹款式,量體裁衣。
盛予正也不是喜歡寒暄客套的顧客,每回進店,大多是選完面料和款式就走人。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宋韻都只知道自己這位客人姓盛,並不知他的全名,至於身份背景年齡幾何更是一無所知。
盛予正不是宋韻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但一定是最有氣質的一個。簡簡單單的襯衣或者正裝穿在身上,也有一種卓爾不凡的味道。
總之看起來就是那種鶴立雞群的男人。
她能猜出他是某個行業的精英,至於精英到何種程度,卻不敢妄下結論。
她看到過他常開的那輛車,大約算得上豪車級別。但會常年在自己這種不算太高端的定製店消費的男人,又實在不太像身家不菲的鑽石精英。
不過也有可能,這個男人對於高端奢侈品牌不以為然,反而喜歡追求一些小眾的特別。畢竟他看起來確實很有些與眾不同。
當然,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這都跟宋韻沒有任何關係。
盛予正不過是她的一個顧客。
而已。
這個想法,在發生季維和陳若詩那件事兩周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那天到了盛予正來取衣服的日子,但他並沒有前來,而是讓一個年輕男人過來代勞。
那男人比起盛予正熱情很多,拿了衣服還一直和宋韻寒暄攀談,言談中宋韻得知盛予正是他的老闆,走的時候男人還留了一張名片。
宋韻隨手拿起一看,看到上面盛世資本幾個字。
忽然福至心靈,迫不及待地上網查了一下,這家規模龐大的風投公司創立者正是叫盛予正。
而她也知道,季維回國后就是在這家公司任職。
據她所知,這位英俊多金的男人,應該還是單身。
她記得就在上次盛予正來店內時,她聽到他打電話,大約那頭是家人在詢問個人問題,而他在不耐煩地敷衍,說安於現狀,一切隨緣。
宋韻不得不感嘆世間各種千絲萬縷的聯繫,真是讓人啼笑皆非。比如季維瞥腿對象是與自己相互最討厭的女同學,又比如自己店內這位顧客,竟是季維的頂頭上司。
這是個很讓人熱血沸騰的念頭,她並不覺得自己能和一個在自己店內光顧兩年,卻沒有任何私人交集的顧客,能在短時間有什麼關係。她自知自己對於男人的吸引力向來有限,不過也知道這種有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性格冷淡,從不對男人獻殷勤。
男人與女人不同,他們通常不會太排斥女人的殷勤。就好比季維,她絕不相信他那種功利主義的男人,會真愛一個窮奢極欲富家女人,不過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所謂的真愛。
呵!真愛都去見鬼,她才不要什麼真愛,真愛往往最傷人。
她的母親為了真愛拋夫棄女,他的父親為了真愛單身了大半輩子,三天兩頭酗酒鬱鬱寡歡。
宋韻不過是想要將堵在自己心裡的這口鬱氣,一併還給季維和陳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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