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酒歸家
這個念頭在宋韻腦子裡剛剛竄出了一簇熊熊火焰,很快就消了下去。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她再次確定,盛予正並不是自己可以靠近的男人。
當然,火焰只消,並未滅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盛予正再次來到宋韻店內定做衣服,是兩周之後。
他進了門,像往常一樣在沙發椅上坐下,拿了助理給的新畫冊,準備挑選款式。
他每次其實都很隨意,看起來對款式什麼的並不太在乎,說是挑選,基本上都是隨手指兩套。
助理給他倒茶的時候,宋韻走過去拿過杯子,示意小姑娘去做別的事。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盛予正面前的玻璃小几,巧笑嫣然同他寒暄:「盛先生,您喝茶!今天剛剛到的碧螺春,您試試看味道怎麼樣?」
盛予正大約是有點意外的熱情,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但大約可以形容為面無表情。
他點點頭,一雙乾淨修長的手,拿過那隻瓷茶杯,但並沒有舉起來喝,只放在鼻前聞了聞繼續垂下眼睛,漫不經心地翻閱手中的畫冊。
宋韻沒有走開,片刻之後在他對面坐下。
盛予正察覺到他的動作,抬頭看她,依舊面無表情,但一雙眼睛里卻隱隱有探尋的意味。
宋韻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絲質旗袍,畫了鮮艷的口紅。她的好友俞喬以一個時尚編輯的眼光,曾經評價過她這種打扮,放在別人身上是妖嬈性感,但是她卻是禁慾感的冷艷,對男人來說,可能是距離感,也可能是蠱惑的大殺器。
但不可否認的是,很美。
宋韻直視著盛予正的眼睛,淡淡笑道:「盛先生這兩年一直在鄙店光顧,我還一直沒有好好謝謝過您。不知盛先生什麼時候方便,我請您吃頓飯。」
盛予正眉頭微皺,不知是不是錯覺,宋韻覺得他似乎對自己有那麼一絲探究,卻不知他是否看穿她的本意。
他似是思忖片刻,才微微笑道:「宋小姐手藝好我才光顧,銀貨兩訖的事情,談不上什麼感謝。」
很直接也很委婉的拒絕。
宋韻表情稍稍一凝,繼而又笑道:「盛先生似乎不是本市人,但是第一次見您來店裡,我就覺得看起來有些面熟,不知是不是從前在哪裡見過?」
這是最老套的搭訕方式,用在一個認識兩年但只能算是陌生人的顧客身上,實在有些令人發笑。
不過宋韻語氣自然,倒也顯得有幾分真實在裡面。
盛予正目光一怔,閃過一次難以辨明的複雜,然後皺皺眉,看向宋韻:「我想我和宋小姐從前並未見過,如果宋小姐真有這種感覺,大概是之前報刊上看到過我的採訪,記憶混淆罷了。」他語氣雲淡風輕,或者說冷淡更為確切。說完,他隨手指了畫冊上兩款正裝,「就這兩套吧,兩個星期後我來取。」
話音落畢,他合上畫冊,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再沒有看過宋韻一眼。
如一陣冷風過境,片草不留。
宋韻暗嘆自己果然太天真,盛予正這種奢侈品男人,豈是她能輕易染指?那種搭上他狠狠甩季維和陳若詩一耳光的想法,大約也真的只是一個荒謬的幻想而已。
不過,命運總有奇妙之處。
大學期間,因為陳若詩的關係,同學和室友大都因為忌憚陳大小姐,與宋韻關係疏離,只有俞喬沒有被惡勢力嚇退,一直堅定不移地做著宋韻的閨蜜,畢業后兩人關係不減,雖然因為工作原因,不能時常見面,但每個月兩三次小聚這幾年一直堅持。
俞喬在時尚圈工作,說得再具體一點,是時尚雜誌的編輯。就跟網上說的那樣,所謂時尚編輯,就是一群月薪八千的人,告訴一群月薪三千的讀者,月收入三萬的人怎麼花錢。
所以基本上畢業后定期不定期的小聚,宋韻都是聽俞喬吐槽這個明星那個名媛。雖然俞喬的工作處處都是槽點,但對於宋韻來說卻有不少好處,比如她經常會把宋韻的店介紹給工作中認識的貴婦,還曾利用職務之便,幫她在雜誌做過軟廣告。
宋韻並未要她幫忙做這些,只是因為俞喬當自己是至交好友。所以她也一直珍惜這個朋友,所以才對傷害過俞喬的陳若詩厭惡透頂。
與盛予正見面后的第三天晚上,宋韻陪再度失戀的俞喬在ktv發泄一晚后,各自打車回家。
路過一段僻靜的路段時,支著腦袋的宋韻,目光忽然撇到路邊昏黃燈光下,一輛熟悉的車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是扶著樹榦嘔吐。
她愣了下,在計程車轉彎前,叫停了司機。
打開車門下車,宋韻小心翼翼往回走了十幾米,確定路邊那人確實是盛予正後,才加快步子走過去。
「盛先生!」她站在離他兩米處,聞到濃濃的酒味。
盛予正聞聲轉頭,路燈下蒼白的臉上,表情似乎是有些意外。有人喝酒紅臉,有人喝酒盡失血色,盛予正顯然是后一種。
他沒有回應,只是一隻手撐著樹榦,一手舉起手中的水瓶,飲水漱了漱口。
宋韻歪頭又道:「盛先生,需要幫忙嗎?」
盛予正又喝了兩口水漱了漱口,終於再次轉頭看向她,語氣有些虛浮一般開口:「宋小姐,你會開車嗎?」
宋韻點頭:「會的。」
「那麻煩你開車送我一下,我喝了酒有點頭暈,不敢再醉駕當馬路殺手。」
宋韻微笑:「舉手之勞。」
盛予正報了一個地址之後,就拉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上了車。
宋韻對這個地址不陌生,因為與她的店和住處就隔了兩條街。也難怪盛予正會成為自己的顧客,大概是某天路過心血來潮進了店,然後發覺她的手藝還不錯,便常常光顧。
盛予正住在一棟酒店式公寓內,完全符合他忙碌有錢的單身男人這個身份。
宋韻在大樓門口停好車,去喚身邊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人:「盛先生,到了。」
盛予正恍恍惚惚睜開眼,在看到宋韻的那一剎那,似乎是有些愕然,但目光又很快陷入醉酒人的混沌。
宋韻對醉酒者其實有著極大的厭惡。這一切都來自於她的父親,當然宋父並不算酗酒,也不會在醉酒後撒酒瘋,只是會默默地痛哭。但這種低沉壓抑的情緒,一度上讓年少時的宋韻感受到絕望二字。
不過顯然盛予正比宋父要好很多,他沒有撒酒瘋,也沒有傳遞任何負能量的情緒。大約他喝酒只是應酬,與個人心情無關。
盛予正許久才反應過來,扶著車門邊下車邊道:「謝謝你宋小姐,時間太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就開我的車回去,我明天去你店那邊取。」
他的聲音倒不像是醉酒者,而只是像一個疲乏至極的人,彷彿下一刻就要昏睡過去。
宋韻坐在車內眯眼看著盛予正搖搖晃晃往公寓內走,思忖片刻,終於也下車跟了上去。
她扶住他的手臂:「盛先生,我看你醉得很厲害,不如我送你上去吧。」
盛予正一雙醉意朦朧的眼睛,看了她片刻,微微點頭:「謝謝。」
她扶著他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唐,值班的保安見狀走上前:「盛先生,需要幫忙嗎?」
盛予正抬手微不可尋地揮了揮。
進了電梯后,盛予正稍稍掙開宋韻攙扶著的手,靠在冰涼的金屬牆上,本來渙散的目光,微微清明,意味不明地打量站在電梯中央的女人。
宋韻一臉坦然,朝他笑了笑,手伸向電梯按鍵處:「盛先生,那一層?」
「十五。」
宋韻塗著紅色甲油的修長手指將十五的按鍵摁亮。
再看向盛予正時,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扶額,像是極其難受的模樣。
宋韻沒有開口說話。
電梯很快叮的一聲到達,她這才上前一步將他的手臂扶住:「盛先生,到了。」
盛予正大約是真的醉得沒有力氣,大半個體重都靠在她身上,短短十幾米的距離,用了兩分鐘。
走到他房門口時,盛予正已經閉著眼睛,像是要睡過去。
宋韻開口喚了他兩聲,只見他眼睫微微跳動,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想了想,伸手在他微微鼓起的褲子口袋去掏房卡,不知是不是錯覺,當她手放進那口袋摸索時,靠在她身邊的人,似乎是微微一僵。
酒店式公寓的房子裝修和高檔酒店別無二致,精緻大方的黑白格調沒有任何煙火味,跟盛予正這個人的身份和氣質相符。
宋韻將他扶在內間卧室床上后,他就俯身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是醉得人事不知,還只是單純睡了過去。
此時的宋韻經過這一番折騰,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站在床邊,攏了攏微微散亂的頭髮,低頭借著門口投進的客廳燈光,去打量面前這個閉著眼睛的男人。
不得不說,盛予正長得確實英俊不凡。只是氣質太冷,此時臉色蒼白,閉著眼睛的模樣,更顯得拒人千里。
宋韻嘴角微翹,自嘲地笑笑,不知這個男人明天醒來還會不會記得助人為樂的自己。
她彎下身低低開口:「盛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告辭了。」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站直身體,虛扶著床邊的那隻手,忽然就被盛予正伸手過來攥住,而後重重一拉。
猝不及防間,宋韻已經倒在床上。
她低呼一聲,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本來一下反應不及的腦子,在看到盛予正的臉時,忽然鎮定下來。
她身體不再動彈,只靜靜地看著他。
盛予正此時的眼睛已經睜開,直直與她對視。仍帶醉意的目光,透著些迷惘,又好像有一絲不確定的探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宋韻覺得自己快要沉不住氣時,他終於慢慢靠過來,濃濃的酒意鋪天蓋地襲來。
這種滋味讓宋韻微微皺眉。
她對帶著酒意的呼吸向來厭惡透頂。但她沒有動。
盛予正在她唇上試探般親點了一下,稍稍抬頭,隱約的光線中,宋韻發覺他目光里的醉意,似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不確定。
宋韻不知他有沒有清醒過來,但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不知是否神思清明的人,此時正在掙扎猶豫。
她嘴角牽起一絲笑容,伸手主動將他的脖子攬住。
兩人的呼吸纏繞在一起,盛予正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終於再次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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