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偷襲者

第68章 偷襲者

「內勁四溢,經絡乾澀緊繃,心脈受損無力……你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之兆,激斗之後應是被內勁沖斷經脈,即使老夫醫術了得設法延你性命,怎可能只昏迷一日便恢復了神智?」錦衣羅緞的胖子一邊為蘇洛把著脈,一邊皺起眉搖頭晃腦,「老夫的診斷絕無可能出錯,定是先前有人用重針之法刺激過你體內的自愈之能,是以能在最短時間內癒合內傷,保住一條性命……」

「大夫說的不錯。」蘇洛點了點頭,在落日樓的時候韓雲苓跟她提到過重針的事,全憑這奇妙的針灸之法才能讓她從心脈受損骨骼接近消融的重傷中轉醒過來。

那胖子看了她一眼,似乎為自己的診斷並未出錯的事實感到高興,看向蘇洛的目光也和善了許多。他朝赫木恩微微頷首,卻是並不如何將這王女放在眼中,繼續為蘇洛診脈。

「光靠重針也不行……無論以何種方式醫治,你的內力繼天地之息應該早已到達大限了才是,偏偏一直卡在將至不至的臨界處。」胖子一邊說著,一邊捋了捋唇邊的小鬍子,「這走火入魔之勢可不是岐黃之術能夠得著的範圍,你這身內功怕也是世間罕見,無人能敵,是以唯有一死才能終結,偏偏你又還活著,老夫行醫數十載,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情況,實乃奇哉怪哉。」

蘇洛被胖子那嚴肅而考究的語氣給噎了一下,當一個大夫詢問自己為何還活著,這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她的嘴角一陣抽搐,順口說道,「那大夫你的見識也不過如此,我還認識一個身纏百毒,連血都能化作世間劇毒卻依舊好好的活在世間的人呢。」

大概是被李舒夜那種視若無睹氣定神閑的態度所影響,如今從別人口中聽得自己命不久矣時,蘇洛也沒了那種急躁驚慌的心情,倒是覺得大夫大驚小怪的樣子很有趣。

舒夜……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蘇洛心中一跳,泛起了微微苦澀又酸疼的心情。

距離她離開落日樓已然過去了兩月有餘,不知他如今在淮南過的好不好,不知他寒疾是否有恙,不知他看到那封信之後……會作何感想。她就這麼任性的再最後的關頭一走了之,絲毫沒有顧及李舒夜的心情,即使因此被他怨恨也是情有可原的罷。

蘇洛在心中微微嘆了一聲。

與蘇洛飄向遠方的心思不同,那胖子聽完蘇洛的話后登時來了興趣,「還有這樣的情況?身具百毒至滴血凝毒之人,竟真能活在這世上?!」

「古力大夫,阿洛的傷勢究竟還有沒有希望?你可是答應我會好好想辦法的。」赫木恩見胖子面色一喜,頓時覺得有些頭疼。這人原為荒漠深處某個小國中的巫醫,雖是醫術了得,卻絲毫沒有常人該有的是非善惡之觀,做事全憑一時興起。在他原來的國家中就干出過圈養葯人,滴血為毒的殘暴行徑,最後全數失敗才不了了之,如今聽蘇洛這麼一說,原本安分下來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動了。

「她這傷我在昨天就說過了,能怎麼辦?走火入魔之勢無法逆轉,除非她死,否則那四散的天地遊離之息還是會撐爆她的身體直到她死!」話頭被人忽然打斷,古力大夫頓時有些不愉快的說道,卻忽然靈光一閃,「等等…………」

他微蹙起眉頭,似在激烈的思考著什麼,「這說不定也是個辦法……」

「丫頭。」胖子忽然看向了蘇洛,皺眉問道,「若是我治好了你,你便帶那百毒噬身之人與我見見如何?不過你這傷若是治不好,也根本撐不到帶他來見我的時候,不行不行,我得趕快想個法子才是——」

錦衣羅緞的胖子一邊說著,一邊又風似的丟開蘇洛彈出了房間,騎著他那頭壯碩的小毛驢噠噠噠的跑走了,留下蘇洛跟赫木恩面面相覷,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咳……古力大夫的性子古怪了些,阿洛見笑了。」過了許久,還是赫木恩最先回過神來,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說道,「不過他的醫術放眼整個西域也無人能敵,我幼時曾禍患離奇的必死之症,多虧了古力大夫才順風順水的活到了現在。他若答應好生治你,便一定能想出法子來,阿洛放心就是。」

「我知道,有勞殿下費心了。」蘇洛笑了笑。能在短短不足一炷香的診脈中便推斷出她是因天地遊離之力而瀕臨大限,這份從容與精準便是尋常人所不能具備的,這位性子古怪的古力大夫除了精通醫術之外,必定也對內功心法十分了解,是以能知曉走火入魔之勢不可逆轉的事實。

「叫我什麼?」赫木恩挑了挑眉,狹長蔚藍的眼睛微微眯細了一瞬。

「赫木恩。」蘇洛眨了眨眼睛,連忙改口,王女大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些天你且在王宮裡好生歇著便是,古力大夫素來喜愛研究些疑難雜症,此番你體內傷勢是他畢生不曾見過的難題,再加上還有個更吸引他的難題在後面,他必然會廢寢忘食的鑽研,直到徹底治癒你二人的病症才是。」赫木恩緩緩說道,「想要吃什麼拿什麼就告訴侍女,若是呆的無聊了便叫人陪你去城裡逛逛,大宛的王城有多熱鬧,阿洛你肯定想象不到。」

蘇洛笑著答應了下來,心中卻是泛起了一絲期待。如果這位古力大夫真能治好她的傷勢,那倒是真該帶李舒夜來見見他,說不定在這他鄉異域,真能有法子根治李舒夜體內百毒。

折騰了這麼一會兒,也到了該用晚膳的點了。赫木恩跟蘇洛一道走去用膳之處,途中也順便帶她看看這西域最繁榮的王宮是怎樣一番的美景。

大宛的建築與夏淵風格迥異,取的都是西域常見的白色岩石為材料,輔以異獸巨骨與軟沙粘土,充滿了聖潔而簡約的美感,雖沒了夏淵那邊的精巧細緻,卻多了幾分粗獷的戰意,倒是更對蘇洛的胃口一些。

蘇洛隨赫木恩一道穿過行宮間長長的走廊,以白色岩石修建而成的宮宇氣勢磅礴,屋頂鑲嵌著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異獸腿骨;走廊的邊上是一處人為挖出的小湖泊,湖水幽藍靜謐,水面上浮著一大簇一大簇蘇洛不曾見過的水生花朵,厚實的花瓣徐徐展開來,紅紅紫紫開的艷麗之極,像是蓮葉,卻又比那巨大的多,頗具西域特色。

蘇洛一路上看的有趣,時不時詢問赫木恩一些關於兩地常識差異的問題,逗得赫木恩忍俊不禁。一行人就這麼一路朝用膳之處不緊不慢的走過去,途徑一處小花園時蘇洛忽然背後一凜,身體在危險來臨之際已然自行做出了反應,她想也不想便往後一躍,險險避開了那毫無徵兆便劈頭而來的彎刀。

哪知那彎刀竟不止一把,蘇洛旋身的同時另一把彎刀也隨行而至,堪堪劃過她的鼻樑,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滲血的刀口,而後劈碎了蘇洛身邊的白玉護欄。

這樣的精準的速度與力道,足以讓懂刀之人大叫一聲好,然而蘇洛心中卻是一陣惱火,女兒家都是在意麵容的,這般不管不顧的突然襲擊,還一舉讓她破相,怎能不激起蘇洛的戰意。趁著對方第三刀劈來之前,蘇洛順手奪過了身後某個侍衛的佩刀,飛身上前便與那手持一雙彎刀的偷襲者戰到了一處。

那偷襲者卻是一個西域男子,也穿著上等絲綢製成的長袍,唯一露出來的手臂上肌肉鼓脹,周身內息渾厚而綿長,顯然是長期習武之人。蘇洛一刀全力刺出,逼得那偷襲者雙刀交替抵擋,好不容易拉開了二人的距離,這才看清了這男子的相貌。

男子似乎也沒想到蘇洛的內力會如此渾厚,宛如大海一般無邊無際,神色微微詫異,交叉雙刀擺出站姿,卻沒有立刻進攻。他的五官一如西域人的深邃英挺,深褐色的頭髮一絲不苟的往後梳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一雙傾長明亮的眼睛竟然是異色的,左眼蔚藍,右眼金黃,截然不同的色澤出現在同一張臉上,混合出一種奇異的美感,令人過目難忘。

「昭!——停手!」赫木恩一看那人就急了,顧不得威嚴焦急的朝那偷襲者大喊,「阿洛不是敵人,放下你的刀!」

尉遲昭卻是恍若未聞,只一心一意的盯著蘇洛,嘴角彎出一絲微笑,如同終於尋得獵物的獵犬。赫木恩一看那微笑就知要遭,果不其然,尉遲昭拔起彎刀就朝蘇洛劈去,動作竟是比剛才更快了一些,震的蘇洛手中長刀一陣嗡鳴。

赫木恩忍不住想要捂臉哀嘆了,她這個弟弟別的都好,唯獨對刀勢特別痴迷,雖是身在王室,此生卻是致力於領悟刀勢之中的絕強奧秘,平日里不是在練刀就是走在尋找合適練刀對象的途中,對政事與王位都絲毫沒有興趣。原本這也並無大礙,西域民風開放,並不像夏淵那般只認嫡子為尊,昭不喜政事,那就由她這個王女來繼位便是;再者大宛尚武,有這麼一個能力壓全國,百姓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勇士王子,對尉遲王族來說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昭自幼就特別護著她,此番看到她身邊跟著一個武功了得的陌生女子,第一反應自然是排除潛在危機,因而一刀將蘇洛逼退了自己身邊。明明是說一聲就會解開的誤會,偏偏蘇洛的身手好到足以吸引昭全部的注意力,赫木恩知道他已經多年未能尋得旗鼓相當能放手一戰的對手了,如今除非這場比試決出勝負,否則以昭的執著程度,絕無可能中途停手。

彎刀在半空中猛地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聲,尉遲昭那雙異色的眼睛中泛起越來越狂熱的光芒,手中兩柄寬大的彎刀猶如靈蛇出洞,靈活的不可思議,饒是蘇洛也有些陷入了苦戰,手中沒了趁手的兵器,她被這異域的奇特刀法繞的苦不堪言,只能堪堪防禦尉遲昭越來越凜冽的攻勢。

赫木恩急的幾乎紅了眼睛,昭不想中途停手,但蘇洛此時的傷勢卻也再經不得一番激鬥了。能從那邊境小城的酒肆中活著回來已屬幸運,若是讓蘇洛死在與昭的比試之中,那她這一番折騰又是為了什麼?

赫木恩深吸了一口氣,內息運走周身,最終沉澱在丹田之處,灌入十足的內力朝打鬥中的二人大吼了一聲,「赫桑——!!」

那聲吼幾乎響徹了整個王宮,周圍的人都被震的捂住了耳朵,而一門心思沉浸在比試之中的尉遲昭也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還是收起了刀勢,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的看向赫木恩,不懂他的王姐為何會以如此強硬的態度阻止他與人比試刀法。

那雙蔚藍與金黃的異色瞳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有感情的,此時略略染上一絲委屈,像極了西域某種有著異色雙瞳的貓類,赫木恩頓時被看的沒了脾氣,先過去點了蘇洛身後兩處大穴阻止她運功,而後朝身後招了招手,讓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弟弟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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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雲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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