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城祝家的公子同河洛縣縣老爺家的小姐的婚事就在近些日子了吧。」嗑著瓜子品著小酒的灰布衫男子一邊從桌上挑揀飽滿的瓜子兒一邊拍開同他爭奪酒壺的同伴。
另一男子砸吧著嘴向小兒招呼,「再來一壺,哦,多添些小菜。」
灰衣男子斜眼瞅了他一眼,小聲嘲諷道,「得了吧,這店裡的老闆娘可是出了名的摳門,小菜沒有,酒能足量便知足了。」
這話將將說完,便聽聞不遠處一聲嬌笑,兩人循聲望去卻是隔了一張桌子的兩名女子,雖是側影,但見其風韻便知非一般人家。
兩人對望一眼,灰衣男子笑道,「這位小姐因何發笑。」
那兩名女子卻並未回答,青衣女子酌著渾酒,伸出舌尖在唇上添了兩口,頓時熱的注視她的男子臉上一陣燥熱,再瞥見那女子身邊的另一位姑娘,面容清秀,神色淡然,兀自往口中塞進一小口青菜。
此時酒庄雖不安靜但也不吵鬧,灰衣這句問話頓時將店裡的客人的目光引了過來,等了半晌再沒有什麼動靜,這才意興闌珊的準備回過頭去,卻在這時,青衣女子舉著酒杯笑問道,「老闆娘莫非是天香國色?若不然,既然曉得剋扣酒水,怎依舊能讓你們這些個男人樂得光臨。」
酒莊裡的客人面面相覷,摸著絡腮鬍子想了想,正要回答,那青衣女子已經叫出了聲,「小二,你這酒可不對,兌水的酒是喝過不少,咦,莫不是店家兌水的時候將酒錯當作了水,嘖嘖,這淡的呦。」
堂內客人各各撇過頭去暗**汗,怕是這外來人不曉得這「湖淶酒家」的規矩。
這青衣女子自然便是湖奺,這手中的酒卻也並非她口中說的那般惡劣,文水心默默吃著東西填飽肚子,奈何湖奺偏偏沒稱她心意,光點了一罈子酒一疊下酒的小菜。
此時腹內空空又聽面前女人叫喚,便覺得有些煩悶,站起身便要離開,剛要移步,手腕便被湖奺捉住,回頭對上那張笑的溫柔的臉,文水心抿了抿唇又坐下。
掌柜的撥著算盤珠子,只是抬頭朝她兩人望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小兒仍舊布置酒菜,似乎整個酒庄並未因湖奺的一番話而生出任何漣漪。
湖奺故作嘆了一聲,對文水心說,「有趣吧,快些吃酒,吃完了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做。」
文水心抬頭望了她一眼,「越吃越餓,沒有飯么。」
湖奺指著掌柜身後懸挂著的牌匾道,「唯售酒水。」
文水心皺起眉頭,湖奺安撫道,「不急,待會有飽食的時候。」
兩人又嚼了幾口小菜,文水心吃著便覺得口中鹹味越重,湖奺給她倒了杯茶水,文水心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你吃好沒有。」
湖奺托著腮把玩著手中半杯茶,「走不了了。」
文水心正疑惑著,便聽聞樓上傳來一陣笑聲,但見驚鴻若翩,一片赤紅便落在眼前。
「我道是誰來我這吃酒還這麼多廢話,原來是你個冤家。」
文水心雖是淡然之人,見著這紅衣女子的動作也覺得有些羞赧。湖奺按住在腰間以及項口處作祟的纖纖細手,笑道,「每次見你,總能起一身的疙瘩。」
紅衣女子咯咯一笑,又嗔了她一眼,「你盡埋汰我。」
文水心心覺不爽,只問湖奺,「走不走。」
那紅衣女子彷彿才發現她一般,一面捂著唇口做出訝然的神情,一面將手肘撐在湖奺肩上,將身體靠過去,「好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模樣好生娟秀。」又推了湖奺一把道,「難怪著一走便是四年沒了音訊,哎,真是只見新人笑,不見...」
文水心早已忍受不得,起身便走,竟是頭也不回。
紅衣女子咬著指尖瞧著她出了門口,又在湖奺額上點了一下,「不去管她?」
湖奺此時倒是淡然起來,一把摟住她腰肢,抬頭望著她嬌艷的臉,「不怕,進了這城中還擔心丟了不成。」
一堂的客人頭也不回的各吃各的,彷彿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之無關。
文水心走在街上,身邊少了一身酒味的人,心中有些厭煩,握了握拳頭,將氣息調勻,想起來這裡的目的,不快瞬間被沖淡。
依稀記得當日林穆心說舉家牽往陽州城,似乎是貶至此地,那也該是一方官員,想來問一問應該不難打聽。
恰好路過一家混沌店,便走了進去,「這裡可有姓林的官員。」
掌勺的老闆一邊將鍋里十來個混沌舀進盛了佐料的碗里,一手接過客人遞來的一個銅子,「姑娘是外地人吧。」
文水心點點頭,從錢袋裡摸出一個銅錢也遞了過去,「來一碗。」
店家呵呵笑著接過,「好嘞,姑娘找個位置坐下來,待我忙了這一鍋,再同姑娘道去。」
文水心說了聲好,便轉身去尋了個空著的長椅坐下,包裹俱在湖奺那裡,文水心此時身上只留了一條長鞭,曲卷著別在腰間,錢袋裡的錢兩也是兩人吃飯住店找零的碎錢,湖奺向來丟了銀子便抬腳走人,找下來的零錢便統統由她收著。
店家端了碗熱氣騰騰的混沌走了過來,從筷桶里抽了一副筷子架在碗上,「姑娘,你要的混沌。」
店家張望一番,見沒其他人來吃混沌,便索性在一邊拖了張凳子來,「姑娘方才打聽姓林的的老爺?」
文水心吹開勺子里的熱氣,吃下一顆薄皮的混沌,味道也算鮮美,許是餓了,「嗯!」
那店家也是個多話的男子,「不知姑娘是投親還是...」
文水心見他始終說不到正題,便也不再搭理他,低頭專心的吃著碗中的混沌。
那男子有些尷尬,將掛在項上的巾布抓在手裡搓了搓,「姓林的人家多的是,這姓林的官員倒也有兩戶,只不知姑娘要尋得是哪家。」
文水心抬起頭,問道,「哪兩家。」雖同林穆心相識了許多年,卻除了那個曾經向自己示好的林家大公子之外,對於林家的人再沒多的了解。「林穆心的名字可曾聽過。」
那店家聽罷做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手,道,「原來是尋河洛縣的林老爺,」店家習慣性的抹了抹桌上殘留下的污漬又道,「林老爺家後日便要有喜事,想來姑娘也是應邀前來,姑娘順著這條大路走,一路上略作打聽,直往河洛縣裡去便可。」
此時,小鋪子又上來了些客人,店家便去招呼。
混沌吃多了便有些膩了,文水心取出帕子將唇擦拭乾凈,便起身離開。
河洛縣在陽州城中也只是了不大不小的一塊地,從文水心離開到縣內通共也就一天的腳程,文水心若曉得租輛馬車代步,恐怕當日便可到達。
文水心想起往日林穆心的兄長說非自己不娶的話,有些好笑,莫怪書上總是說些負情的男子多,林穆槨不也是如此。
文水心向來隨著湖奺出行,自己也未計算時辰,等到天黑了大半,方想起該尋個客棧,奈何抬頭望去,置身於野外,哪裡有半點炊煙。
嘆息一聲,便去尋了棵粗壯的樹榦,席地而坐,將身邊幾根斷枝撥在一處,找個兩塊便面平滑的石頭,折騰了半晌,總算將樹枝點著了,也虧得這幾根樹枝幹燥,若是新鮮的樹枝,在這濕潤的林子里,恐怕點著了也只能換的幾縷青煙。
夜深寒重,文水心向來穿的單薄,包裹里的衣服倒是有幾件厚實的,卻不在身邊,迷迷糊糊的即將入睡的時候,耳邊傳來幾聲詭異的聲音,文水心睜開眼睛,定下神來細細的聽過去,有些吃驚,數米之外,幾對綠光閃動著光芒,讓從小住在林子里的文水心立即意識到,遇上了狼群。
腰間的長鞭已經被解下,握在手心裡,一手從燒的正旺的火堆中抽出一根稍粗的燃著的樹枝,借著明火望去,文水心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也並非寒冬,竟有如此多得狼群聚在一處,想來,在狼群的眼中,文水心已然被當做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一隻狼撲過來,文水心甩出長鞭狠狠抽向狼身,將狼頸纏住,向左側一揮,那隻狼撞在樹榦之上,哀嚎一聲,在地上抽搐,這一手倒是將狼群震懾了一下,但在下一刻,三隻狼嚎叫一聲,齊齊向她撲過去,緊接著,除了首狼之外,所有狼開始行動。
文水心踩著步子,將手中的鞭子發揮的淋漓盡致,另一隻手上的火樹枝擊打在狼身上,讓一些狼只有些膽怯,激戰了半刻鐘,地上便躺下七八隻不能動彈的狼的屍首。
文水心此時方才後悔,白日里該多吃些混沌,若是只道晚餐還無處著落,若是知道之後會有一場激戰。
狼群有了些顧忌,將文水心圍在圈子裡,環繞著,浪眼緊緊盯著圈子裡被火光照耀的妖冶的女人,血從握著鞭子的手的指縫中溢出來滴在火堆中,將火焰燃燒的更加艷麗。
第二次的進攻,地上又多出幾條屍首,只是這一次文水心也沒有討得什麼便宜,腰腹上觸目心驚的幾道血痕,右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划痕,將整個手臂暴露出來。
這一次,首狼當先沖了出來,剩餘的十數條狼緊跟著撲將過來,文水心緊緊繃著弦,腦袋有些眩暈,柴火已經被鞭風和狼群的踐踏熄滅,漆黑的夜幕里,血腥味四散蔓延開來,充斥著壓抑的氣息。
文水心想,湖奺這個壞女人的酒葫蘆里的氣味都比這股子腥臭味要好聞的多。
遠處好像有人的氣息呢,文水心手中的鞭子已經無了章法,只是瞧見不遠處火光里模模糊糊的臉,有些興奮,鞭子被人捉住,跟著便被帶進了一個人的懷中,火光有些刺眼,愈發讓她迷茫,好像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聽到一個聲音,「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