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事找事
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公孫府。
此時已傍晚,天空深幽,寶石般滲著墨藍。
被從風攙扶著下車,樊月熙不禁一陣感嘆。
紅漆大門,兩側金柱定立。
樊月熙眼睛注視著「公孫府」三個燙金大字,簡單不失威嚴。
說白了,自己是人家撿來的,如何安頓都服從,卻不料被安排在東灀園。
且不說環境宜人,光聽著從風解釋,便是驚了一身冷汗,灀,以公孫夫人閨名單字命名。夫人去世早,這園子是她生前必愛,過世后公孫逸便每日親自來打掃。
樊月熙想不到竟被安排與此,同時也不禁好奇起公孫家事迹。
最後眼睛定格在火紅的虞美人身上,一般虞美人都有紅、黃、白的。
只是這滿花閣的虞美人,都是紅色。
「雕欄玉沏應由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樊月熙最喜虞美人,在傍晚淡輝的襯托下,美得堅強,美得孤傲。
嘴角漸漸上揚,唇瓣畫出令人陶醉的弧度。樊月熙眼彎如白月。
樊月熙很好看,卻是和那張精緻面容不符的強悍美,他是一壺純釀,聞著誘人,但嘗起來辛辣,需要勇氣,細細捉摸,過後,便是留口的余香……
雖是臉和衣服有些臟,甚至有幾處破洞,卻依舊掩飾不住那白生生的皮膚,柔韌,光滑,不同於女人的嬌弱。
從風怔愣,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可美得如此和諧,分明透出倔強和硬朗,但依舊有種讓人憐愛的心動。
樊月熙不知從風想法,他想起自己叔叔和一直當做弟弟照顧的小桐,眉間浮出惆悵,隨後眼神有陰冷起來。失落的低頭,天色徹底幽暗。
從風似有不舍,但終是輕聲道:「樊公子,夜涼,還是進屋吧。」
樊月熙抬眼,看著從風的俊顏,歉意的點點頭。
東灀園空氣比別處要好,建造時故意做了很多亭子,走廊也蜿蜒多繞。
公孫黎知道自己二哥安排了個生人住進園子時,他是既好奇又有些憤怒,本就潑灑的性子,直是抬腳就朝東灀園走去!
不想半路遇到一人……
……
堂中央壁畫里,一曼妙女子走在林園中,周圍是各種花。
女子身著淡粉綢緞素衣,袖口和裙邊是彩色絲線鑲的小碎花。簡單盤起得黑髮下,一張美麗的臉孔,紅潤而美好。女子撐著茶色油紙傘,神情委婉,眼神笑意濃厚。
那笑容,似乎有些像誰……
「從風,這女子是公孫夫人嗎?」樊月熙一動不動望著。
在一旁收拾衣物的從風手微微一頓,隨後繼續動作:「不錯。」
從風的聲音有些傷感:「公孫家三個少爺都是夫人親生,只是老爺成天渾渾噩噩、花天酒地,整個公孫府都由夫人支撐。後來發生那件事,夫人就…當時少爺十六歲,夫人去世后,少爺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笑容溫和,但大家都知道已是變了樣。」
點點頭,不過公孫府原來竟是由公孫夫人支撐,樊月熙略驚訝。
女人掌權!強!
想了想,又問:「公孫公子可還有其他兄弟?」
「不錯,大少爺公孫羽,今年二十六了,性情好爽,妻子是太尉的女兒。三少爺公孫黎,今年十八,年紀輕輕,已是帝國上將。三少爺最討厭官場利祿,寧願奔波戰場,也不願在朝中談政治。」
樊月熙撇撇嘴,他能想到十八歲青澀的臉龐上,經過殺場洗滌,煞氣十足。說是不喜官場,也是心思單純。可戰爭本就是皇帝和官員施行野心的工具!
「這三人性子倒是差的遠。」樊月熙撇撇嘴。
「雖然三少爺久經戰場,可武力和靈力,依舊不及少爺。夫人已過世六年,如今少爺一直掌管著公孫府。少爺從小聰明,還是和當今聖上……」
從風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門被重重推開。冰冷囂張的聲音響起:「從風,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
兩人一驚,望向門口,他以為是公孫逸,結果確是個不認識的青年,大約猜出來人身份。
「屬下……參見三少爺。」從風僵硬的單膝跪地,冷漠的臉上掠過尷尬。
樊月熙挑眉,對方俊臉煞氣十足,這是戰場的歷練。一身黑色長衫,眉間的氣息倒是和公孫逸有些相似,卻沒有公孫逸柔和,反而多了些稚氣。
「從風你平時話一向很少,今日怎麼了?竟對一個陌生人這般話多!」抬眼看向樊月熙,眼神里審視意味頗重,樊月熙並不避諱的迎上對方的眼。
那人眉頭微皺,臉上掠過驚訝,眼神卻多了份興味。隨後低頭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話和咱們這位客人說。」
「三少爺……這…」
「不必擔心,我又不是吃了他,何況……」那人嘴角微翹,笑容又出些許惡劣:「外面還有人等你呢,別叫他等急了!」
把「他」字咬的十分狠,警告意味十足。
從風愕然,下意識瞟向門口,卻只看到一抹藏藍色背影立於門邊。
樊月熙挑眉跟著望去,門半開,對方又是背對,那人只微微側臉一瞥屋內。
從風眼裡一閃掙扎,低聲道:「是,屬下告退。」
雖看不清對方摸樣,但那人斜長深藍的眸子,讓樊月熙忍不住臉色沉下來。
剛才他那一眼,竟帶了輕蔑!
樊月熙悻悻收回目光,看向公孫黎,兩人目光不期而遇。
門被重新關上,房間里還是兩人,此時寂靜的彷彿聽見燭光煽動。看似正常,但都在無聲對抗。
樊月熙波瀾不驚的問了句,三少爺喝茶嗎?就真給他到了茶,便坐到一邊再沒說其他。
公孫黎古怪地看著樊月熙,許久道:「你…不問我要與你說什麼?」
聞言,樊月熙輕輕挑眉看著公孫黎,不語。那明媚的眼裡瞬間滿是笑意,卻沒什麼溫度。配合微翹的嘴角,神色顯得有些妖嬈。
似是被看穿了心思,公孫黎心拍一漏,乾咳兩聲道:「笑什麼?」
樊月熙悠悠開口:「三少爺這個時候拜訪在下,無非就是問身份來意,不然還能怎樣?」
「你…」
「三少爺不必驚訝,月熙是明白人,該知道的不會不懂,不知道的,不會不懂裝懂。」公孫黎神色一緊,眼神晶亮的盯著樊月熙,等他說下去。
「若三少爺想從月熙這知道什麼,可就要您失望了。月熙只是不幸摔崖的貧民罷了。三少爺信也好,不信也罷,月熙不做過多解釋。」說罷,當真轉過身慢慢悠悠往裡屋走。
不料,沒走幾步,就感覺臂彎一緊,隨著力量拉動,外加樊月熙腿不靈便,才出兩步,便踉蹌著被拉了回來。
正好被公孫黎捏住下巴,微微上抬。
樊月熙本能的想打掉公孫黎的手,卻礙於對方身份,不得出手,何況自己現下有傷。
媽的!就當是被狗舔了!垂手緊握拳。
樊月熙氣的胸口起伏,半晌,不見公孫黎有動靜。他便咬牙狠道:「三少爺可否自重!」
短短几個字,卻被樊月熙用牙縫碾的羞憤交加。
「你叫…月熙是么?」彷彿沒看見對方殺人的眼神,公孫黎自顧的問。
「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奇怪,但也很有趣。你可以留下來,不過要懂公孫家的規矩。」
「那是自然,畢竟月熙寄人籬下!」
「知道就好,所以不該問的不要問,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三少爺警告,月熙銘記在心。」不卑不亢,能忍能耐。明明自己這番動作已觸到他底線,樊月熙卻硬是咬牙忍了回去。
「你真的很奇怪,好像我要說什麼,你都知道一樣。」
「有嗎?那月熙還真料事如神呢!」樊月熙故意一轉剛才的怒顏化嬌笑,眼波流轉,笑容妖孽魅惑。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公孫黎狠狠一怔,手上力道也鬆了。
趁著空隙,樊月熙身子一轉,脫離公孫黎牽制,不咸不淡道:「三少爺若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月熙一身髒亂,著實不敬。」
看看還舉著的手,公孫黎眼神微沉:「好,過幾天我還會再來。告辭!」
語畢,轉身離去。
「分明是你性格與人差異,怎就變成我很奇怪了?」良久,樊月熙淡淡叨唸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