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冒險
傅玉和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知薇。
印象里這女人有點小機靈,那雙眼睛會說話。裡面彷彿蘊藏著無數的東西。可今天的她看起來像根木頭,眼睛早沒了往日的光彩,人就像被掏空了似的,彷彿遭了大難。
小安子跟在後頭,一見知薇便來氣兒,立馬上前訓斥道:「你這人怎麼走的道兒,撞著我家大人了。」
知薇這才如夢初醒,趕緊給傅玉和賠不是。只是她說話的時候心不在蔫,態度不免有些敷衍。小安子便又想不依不饒,卻被傅玉和止住。
旁邊雪容上前來,替知薇向傅玉和告罪,趁機又多看了他兩眼。她那滿臉的少女心擋也擋不住,竟叫傅玉和有些不自在。
他只當她是個朋友,並無其他想法。
為免旁生枝節,傅玉和沒多說什麼,打過招呼后便帶著小安子離開。知薇全程暈暈乎乎,直到過了定南門才像醒了神一般,抬頭望著傅玉和的背影怔怔出神。
聽說他和皇帝是發小,聽說他們關係非同尋常,聽說他是未來的信國公世子,很有可能承襲爵位,聽說他能隨時求見皇帝。
這麼多消息一同湧上心頭,不知怎的,知薇突然生出點想法來。
但這想法只一轉即逝,她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回了屋,剛進門群芳身邊的小丫頭便過來喚她,讓她過去一趟。
到了群芳屋裡,她將門一關只留她們二人,用極低的聲音對她耳語道:「你今日出去,事情辦得如何?」
知薇默默搖了搖頭,群芳便輕嘆一聲。她也知道這是在難為知薇,皇上豈是那麼好見的。尋常妃嬪想見一面都難於登天,更何況是她們這些宮女。有些人入宮一世,也不曾得見天顏,知薇這樣的身份,都不能擅自去養心殿,叫她如何撞見皇帝。
皇帝又是個勤政的,白日里幾乎不去後宮,讓她去宣妃那裡送花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看來只是白費功夫。
可事情卻也是再拖不得了。群芳今日託了關係,從吳司儀的手下人那裡打聽來了一點消息,這會兒便一股腦兒全說給知薇聽了。
「……聽說昨兒晚上便用了刑,那叫聲聽得人心驚。今兒一早吳司儀沒派人來拿你,想必錦繡抗著沒說。只是這私刑你也知道,若再這麼下去,只怕她熬不住。到時候……」
群芳拉心知薇會被拉下水,知薇卻擔心錦繡的安危。她一臉緊張道:「用刑,用的什麼刑?」
「還不就是那些,宮裡的規矩你也知道,雖明面上說不讓動這些,私底下那些臟腑的事情一樁不少。錦繡只怕是吃苦了,她能熬一夜已是不易,拖久了夜長夢多。」
知薇渾身發冷,兩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真沒想到吳司儀竟敢濫用私刑,錦繡怎麼說也是宮女,宮中女子皆是皇帝的人,她這般對錦繡,就不怕將來出事惹麻煩?
群芳比她早進宮幾年,歷練也多,對這種事兒早已見慣不見:「你這話是沒錯,但宮裡女人豈止千千萬,皇上哪顧得過來。哪一年不得死上一批人,你又見誰遭過報應?所以我勸你,唯今之計是得趕緊把人救出來,否則遲了,錦繡的小命不保,怕是連你也要搭進去。」
知薇回了屋后整個人跟從冷水裡撈起來似的,全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人也不住打顫。群芳說得對,她不能再這麼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再不去錦繡,即使到時候人活著回來了,又能撐得了幾天?
這年頭沒有抗生素,若傷口潰爛發炎,說死也便死了。
一想到錦繡要死,知薇心裡止不住地難過。她們相處三年,感情早已勝似姐妹,她無論如何做不到看著對方為了她去死。
那一刻她又重新燃起了去見皇帝的念頭。
只是怎麼見卻是個大麻煩。她坐在床頭努力穩定情緒,不知怎的傅玉和瘦削的背影一遍遍從眼前劃過。明知宮女不能私交外男,但到了這個份上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剛才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回葯圃去了,若他這會兒在……
知薇來不及細想,披了件半袖便要出門。雪容正巧從外頭進來,見她這樣便問:「你這是去哪兒?」
知薇沖她搖搖頭,低聲道:「你只當回來后便不曾見過我,萬一我出事兒,你也可以推託乾淨。」
說完她匆匆離去,剩下雪容一人立在那裡出神兒。然後她轉身去找了姐姐,把方才的事情和她一說。群芳聽過後神情一斂,抿唇道:「死馬當活馬醫吧,若能成將來保不得飛黃騰達,若不成也就是一條命沒了的事兒。咱們這些年在宮裡看的事情還少嗎?她還算運氣好,到底皇上對她另眼相看幾分。多少人不過別人說一句話,稀哩糊塗便送了命。你便聽她的,當不知道吧。」
雪容想了想,默然無聲。
知薇繞道走了後門,從後面的一大片花田穿過,踩著滿地的泥濘拐進了葯圃。她不敢往前頭走,大白天怕被人撞見。這花田與葯田接壤處鮮少有人來,她便挑了這條路來走。
只是這裡壓根兒也談不上有什麼路。原本就是一片泥地,昨兒夜裡又下了場雨,將那地澆得透透的。知薇一腳踩下去總能帶走三兩泥來,等走到傅玉和的小院前時,鞋襪已被爛泥糊滿,裙擺處也是一片狼籍,整個人又累又喘,活似剛翻過兩個山頭似的。
小安子聽到敲門聲出來開門時,見到這樣的知薇簡直嚇一大跳。然後他板著臉道:「我家大人有事兒,姑娘請回吧。姑娘以後也別來了,回頭出了事兒還得連累大人。」
知薇卻不肯走,頂著門板一臉哀求地看著小安子:「勞煩公公通傳一聲,我當真有要事兒要見傅大人。」
「說不見便不見,你這人怎麼這麼難纏。我知你從前是貴人,可你如今只是宮女,宮女哪能私闖大人住處,簡直不懂規矩。你若再這樣,別怪我無情。回頭事情鬧大,吃虧的只是你罷了。趕緊回去吧。」
小安子話糙理不糙,但知薇這會兒哪裡聽得進去。她已然是豁出去了,哪怕最近賜她個死罪,只要能讓她見著傅玉和見著皇帝,能把錦繡救出來也就值了。
她便一直抵著門不走,不住說著好話。小安子脾氣有點急,聲音便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吵著了正在裡頭讀書的傅玉和。
他聽到動靜走出來一瞧,便見知薇狼狽無比地靠在門上,整個人再無往日的婉約柔美,簡直不堪入目。
小安子還在吵吵嚷嚷,傅玉和嫌煩便喝止住他,上前幾步打量知薇,又問:「你這次來又是為何,又有什麼人病了?」
「不,這回來求大人,是有別的要緊事兒。」
傅玉和本不想理她,但看她這個樣子像是火燒眉毛。他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只能勉強點頭:「你有何事,說吧。」
知薇看一眼小安子,咬唇道:「能否找個清靜的地方,我想同大人單獨談談。」
她信不過小安子,倒不是怕事發會死,只是事情還未成,她不能稀哩糊塗就死。
小安子就惱了:「你這人簡直放肆,你這是要害死我家大人嗎?」太醫私自與宮女相會,回頭若皇上認真追究起來,可是要掉腦袋的。
知薇又冷又累,實在沒空和小安子講理,一雙眼睛無助又渴求地望著傅玉和,簡直能把人心都給望化了。
傅玉和想了想,走到門口沖小安子道:「你進去整理昨日收上來的藥材,有事兒會叫你。」
「大人!」
「進去!」
眼見傅玉和發了脾氣,小安子不敢違拗,只能恨恨瞪知薇一眼,不情不願進了屋。他家大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的理這個宮女做什麼,平白給自己惹麻煩。
傅玉和待他進屋后,沖知薇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知薇深吸一口氣,開口的時候有種大無畏的精神:「我想求大人,帶我去見皇上。」
饒是傅玉和自小聰明過人,也料不到知薇會說這樣的話。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我自然知道。你別誤會,我想見皇上不是為了邀寵,實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什麼事兒?」
知薇咬唇不語,傅玉和又道:「你若不說清楚,我不會平白冒這個險。畢竟你我無甚交情,我如何信你?」
「我說我說。」知薇顧不得什麼,將昨日錦繡被吳司儀帶走的事情一股腦兒全都說了,「……我知對大人來說,錦繡不過一介宮女死不足惜。但於我而已卻是如同親生姐妹,還求大人發發慈悲,幫我這一回。」
傅玉和陰沉著一張臉:「你可想好了?若真見了皇上惹怒龍顏,回頭你如何收場?」為個宮女求見皇帝,皇帝不惱才怪。
「我早已想好,若能一命換一命,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可若皇上根本不願見你,你豈不是白白送命?」
知薇沒想到這一層。她只覺得以之前皇帝對她的舉動,見一面應該不難。現在想來還是太天真,皇帝憑什麼見她?就因為那天他說了要封自己為嬪,她就不知天高地厚覺得對方一定會見她?
可眼下除了這個法子,她再無他法。
「大人,你的話有道理。只是唯今之際我只有這一個法子,不管成不成,若大人肯幫我一把,即便做鬼我也感念大人。」
傅玉和看她這般堅決,心裡也是一聲嘆息。真想不到幾年不見,沈知薇竟成了這樣的人。從前的她如何會管這樣的事情,她連二弟的死活都沒管過。現在卻為了一個宮女……
她當真變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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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和看她這樣,有點於心不忍。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此刻大約未時,皇帝這會兒大概還在午睡,加之大白天的人多嘴雜,他不願意讓人說閑話,便沖知薇道:「你先回去,待天黑了再過來。」
「可是大人,錦繡她……」
「讓她再撐兩個時辰,她若撐不住便是命。撐得住我便幫你一回。」
知薇心裡亂亂的,但傅玉和的話也有道理。成不成全看天意,他既答應幫忙,此事便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她又繞原路返回,換去一身污髒的衣服,又去沖了個涼,一個人坐屋子裡發獃。群芳姐今兒沒再給她安排別的差事,她這時間便有些難以打發。
心裡一藏著事兒,只覺得時間過得奇慢,兩個時辰便像是一天一夜,她枯坐窗邊發了許久的呆,一直到日頭漸落,外頭開始起風了,這才拿了件斗篷披上,出了花圃往葯圃走去。
天一暗花圃便鮮少有人在外頭走動,吃過晚飯後人都進了屋子休息,深秋的夜晚冷風吹在身上讓人不住地打顫,知薇緊緊摟著斗篷,一個人頂著月色快步向前走。
傅玉和已經準備好一切正待她來。小安子被他打發去忙別的事兒,趁他走後傅玉和挑出一套對方平日里的衣裳來,待知薇到了后便把衣服往她面前一扔,吩咐道:「換上。」
花圃的人一旦下鑰便不可入宮,知薇不能穿著宮女服制隨意走動。一旦發現便是死罪。所以只能讓她換上太監的衣裳,跟著他往後宮去。
傅玉和這兩天一直在宮裡當值,良妃已有了生產的跡象,從昨天夜裡開始已時不時有宮縮的情況。只是當時還不頻繁也無規律,故他沒去延禧宮,只留宿宮裡忙自己的事兒。
他雖鮮少給嬪妃看病,但良妃生產是大事兒,太醫院從院使到底下眾人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以防有什麼萬一。傅玉和不願顯得特立獨行,便也跟著留了下來。
知薇進了裡間,很快便換好了衣裳挽起長發,又將帽子戴在腦袋上,出來的時候邊整衣衫邊問傅玉和:「我這樣可還成?」
豆大的燈光下,知薇一身男裝立在那裡,看起來竟有幾分英氣,倒不像個柔弱的少女。傅玉和一時看得有些愣住,愈發覺得她跟從前的那個大家閨秀很是不同。
現在的知薇給他一種英俊少年郎的感覺,美則美矣,卻不似女子那般易折。她由內而外散發著堅韌的氣質,是一種隱忍而堅強的感覺。
這樣的沈知薇是他不熟悉的,卻有幾分討喜。他盯著她不住地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知薇整好衣衫一抬頭髮現對方在看自己,還當有哪裡不妥,便又問:「怎麼了,哪裡不好嗎?」
傅玉和立馬收回目光,輕聲道:「不,很好。只是過宮門的時候不要抬頭,緊跟著我便行。若出了差錯,誰也保不住你。」
宮女裝扮成太監混入後宮,乃是大罪一樁,就算是傅玉和也保不住她。必得讓她見著皇帝,由皇帝親口免了她的罪才成。否則過了今晚,只怕她就成了一堆白骨。
知薇完全沒有危機意識,滿心都被錦繡給佔了。她聽了傅玉和的話用力點點頭,保證道:「我一定跟著大人,絕不給您添麻煩。」
於是兩人便一前一後走出了葯圃。
通往定南門的小道漆黑一片,知薇打著燈籠走在前面,始終不敢抬頭。一陣大風吹來,吹鬆了她的帽子,她立馬伸手按住腦袋,生怕露出破綻。身後傅玉和看到這一舉動,便寬她的心:「無妨,帶子繫緊些便好。」
說著他拿過知薇手裡的燈籠,示意她將帽戴重新系過。知薇抖著兩隻手解了帶子重新系,也不知是擔心還是凍的,系了兩回都沒系好。
傅玉和看看天色,無奈又把燈籠塞回她手裡,親自給她繫上帽帶。
這看似平常的舉動卻讓知薇心裡如翻江倒海般澎湃。因為她立馬想起了那天在壽康宮的一幕。瓢潑大雨下皇帝把傘給她,給她繫上了披風的帶子。
那一幕和今天的這一幕何其相似,簡直便是翻版。只是面對的人不同,心境也是大不相同。
知薇低著頭輕聲道了句謝,重新提著燈籠往前走。
定南門的兩個守衛在夜風裡站了半天,凍得人都有點木木的。直到傅玉和站到他們面前,兩人才醒過神來,客氣地打著招呼:「傅大人這是要入宮哪。」
「是,良妃娘娘臨盆在即,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一聽說良妃要生,兩個守衛哪裡敢再多問什麼,立馬痛快放行。只是在知薇走過的時候其中一個仔細打量了她幾番,待得人走遠了才和同伴道:「這小太監有點面生,長得倒是不錯。」
另一個便笑他:「賊眉鼠眼,連太監都不放過。這宮裡閹人這般多,你豈能個個都認得。」
知薇走得遠了,並不曾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她起先也不覺得害怕,一直到過了定南門走出一大段,心才突突跳起來。剛才其實很懸,但凡有一人侍衛仔細瞅她兩眼,搞不好便要穿幫。
她這會兒真是拿命在搏,若今晚見不著皇帝,明兒只怕便要傳來關於錦繡的噩耗。傅玉和斷不可能再次帶她入宮,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傅玉和這會兒想的也是這個事兒。今天當真是冒險了,只不過他還是仔細思量過,認為有十足的把握才幫的知薇。
以最近幾回皇帝對知薇的態度來看,只怕對她已有點上心。加上兩人幼時的情誼,即便怪罪下來他也不會有事兒。這事兒只能有兩種結果,一是皇帝並不怪罪,輕易便答應見知薇。另一個則是皇帝一生氣,下令砍了知薇的腦袋。
傅玉和下午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屋裡時便在考慮這兩種後果,他到底想見到哪一種?
若是后一種,沈知薇命喪皇泉,他心裡是否會好過一些。害死二弟的人終於得了報應,他也該高興才是。
他琢磨自己是不是因為這個,才答應得這般爽快。是故意想讓知薇觸怒皇帝嗎?可仔細一想似乎並無這個意思。他一時有些迷惘,鬧不明白自己為何鬼使神差要答應她。
大約是瞧她可憐吧。
他這般想著,腳下步子加快幾分,走過知薇身邊時便問她:「你可想好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自然不會反悔,我既跟著大人來,便做好了最好的打算。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養心殿嗎?」
傅玉和搖頭道:「不,去重華殿。」
知薇一愣,沒想到他會帶她去那兒。眼下的重華殿和從前不大一樣,受傷的宮女大多都有了新的安置。傷勢輕的回了主子身邊繼續侍候去,傷勢重的不是死掉埋了了事,便是被放出宮去令她們歸家。還一人發了二十兩銀子,算是了結了她們和皇宮的緣分。
所以重華殿現在又變得冷清起來,除了平日里負責洒掃的太監宮女,再無其他人。
傅玉和熟門熟路,將知薇帶到後院的荷花池邊,同她解釋:「你先在此處等著,待我去找皇上過來。若他肯來你便想好同他如何說,若他不來我便原路送你回去。你切不可亂走。」
知薇到這會兒終於覺出點緊張的味道來,不住點頭答應。傅玉和便轉身離開,往養心殿去了。
此時大概酉末時分,皇帝平時這個時候都在養心殿待著。但今日卻是不巧,他剛過去小莊子便迎了過來,同他說皇帝去了壽康宮,陪太後用晚膳去了。想是還要陪太后說說話,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這個結果出乎意料,傅玉和再怎麼和皇帝關係親厚,人家母子倆吃飯閑聊他也不能去打擾。再說還得顧忌著太后,萬一她聽說知薇扮成小太監來找皇帝,只怕要勃然大怒。
宮裡女人最忌諱耍詐邀寵,雖然知薇沒這個意思,但太后若想歪了便誰也拉不回來。到時候只怕連皇帝也不好替她說話。畢竟那是皇帝生母,為個宮女氣著太后,皇帝斷然做不出這樣不孝的事情來。
思來想去,他唯有留在養心殿等著,待皇帝回來后才能同他說這個事兒。只是這樣一來倒是苦了知薇。夜裡風本就涼,荷花池邊氣溫尤其低,那裹挾著水霧的冷風一吹,真能把人給凍僵了。
她一個弱女子不知受不受得住。傅玉和待在東圍房裡,看著外頭的夜色發獃。
知薇這會兒正在遭受少有的折磨。挨凍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風吹來的時候總能發出那種如吹哨般的聲音,就跟從前看鬼片時似的,陰森恐怖的感覺直衝腦門,怎麼也剋制不住。真怕從哪裡突然冒出點東西來,生生將她嚇個半死。
她緊緊抱著自個兒的身子,抖得跟那樹上的葉子一般,心裡暗自琢磨,怎麼過去了這麼久皇帝還不來,當真是不願見她嗎?所以那一日少見的溫情,也不過是他在病中的反常舉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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