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後悔
知薇心裡有點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能令皇帝滿意。
但見他坐在那裡,也不看自己,只下意識地把玩著手裡的玉扳指,知薇就很想問他,自己能走了嗎?
皇帝確實不打算再問下去了,再問下去就要傷感情了。可他又不願就這麼放她回去。既是叫來了,總要多說兩句才好。但該說點什麼呢?
屋子裡陷入短暫的膠著狀態,誰也沒開口,誰也沒進一步的舉動。直到馬德福突然進來,沖皇帝道:「皇上,良妃娘娘帶著安陽公主來了。」
屋子裡那點詭異的氣氛總算是散了。
小孩子總是熱鬧的,安陽也不例外。正是話多鬧騰的年紀,一進養心殿便吵吵嚷嚷,伸手問皇帝討吃的。
「父皇,把你這兒的粥分兒臣一份吧。」
皇帝便微微一笑:「你那兒難道沒有?你與朕用的都是一樣的。」
「我覺得不是,還是父皇這兒的更好一些。」
安陽邊說邊往皇帝懷裡湊,一副撒嬌兒的模樣。然後她就看到了知薇,顯得有些意外:「是你啊,你叫什麼來著,幾次見你都忘問你名字。」
知薇沖她行了個禮,回道:「奴婢叫沈知薇。」
「這名字好,不像個宮女的名字。」
這話一出,皇帝和知薇都有點尷尬。那一邊良妃站在不遠處,也正打量著知薇。她如今可是悔得腸子也青了。當初忌諱知薇,怕她去了太后那邊藉機勾引皇帝,就想把這事兒拖著辦。沒成想倒給了皇帝機會,直接把人弄跟前來了。
這才來幾天啊,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剛剛她來之前他們兩個在幹什麼,說體己話兒嗎?離得這麼近,當真叫人吃味兒。往後她就是御前的人了,整日里在皇帝跟前晃蕩,比她這個妃子面聖的機會都多。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她去太后那兒呢。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男人的心啊,一旦撒丫子跑了,想追回來就難了。皇帝眼看是對沈知薇上了心,就算再防著也沒用。後宮之內哪個女人不是皇帝的,你不想讓他睡也不成。還是得想別的法子才好。
上一回借著傅玉和的婚事她小小的安排了一下,利用蔣三少奶奶從中做梗,本想往沈知薇頭上抹一把黑。沒成想皇帝居然不信,為了保她竟不惜與太後母子鬧翻,反倒讓那沈知薇更進一步。
想到這裡良妃便滿心鬱悶,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那一邊安陽公主還在拉著知薇說家常:「我還當你去了老祖宗那邊,你怎麼上這兒來了。是來辦事兒還是往後就待這裡了?」
「回公主的話,奴婢現在在養心殿當差。」
「喲,那你倒是升發了,我得恭喜你。」說著安陽從皇帝懷裡掙脫,學著底下人的樣子朝知薇一拱手,就跟個女公子似的。
這可把知薇唬著了,趕緊伸手扶她:「不敢當不敢當,奴婢怎能受公主的禮,這可折煞我了。」
「無妨,我覺得你挺順眼的。」安陽笑得兩眼眯眯,沒有一點少女的矜持。
皇帝從前覺得她這性子太跳脫,有點不服管教的樣子。但現在一看活潑也有活潑的好處。畢竟還是孩子,弄得老氣橫秋的顯得苦相。
而且她喜歡知薇,這一點讓皇帝很滿意。沈知薇這個人-大大咧咧沒什麼頭腦,說白了有點傻呼呼的。她在宮裡沒有背景沒有根基,連交個朋友都不會。雖有自己護著她,難免有看顧不到的地方。
若她能得安陽青眼,將來出了什麼事兒也能多個幫她的人。有些事情皇帝出面難免不好看,像是這一次強行搶在太后前頭將她要到身邊來,多少傷了母子情分。若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可讓安陽出手,小孩子沖老太太撒個嬌打個滾兒的,事情就算辦成了。好過大家撒破臉傷感情。
他們都是主子,知薇卻是奴才。主子們為了她吵翻天,最後倒霉的還是她這個當奴才的。
皇帝拍拍安陽的肩膀,一臉慈愛道:「你這樣子跟誰學的,書念得不好,倒學了一身男兒氣,改天朕帶你騎馬去。」
「若說騎馬再好不過啦。父皇能不能跟先生說說,減我一點功課,每日習字寫得我手疼。」
「馬可以教你騎,但功課也不能緩。你這些日子書念得如何,朕得去問問你們先生,若知道你有偷懶,回頭……」
「哎呀,臘八喝粥的日子,父皇盡嚇唬小孩子。」
安陽一聽念書頭都大,立馬去拉知薇的手:「咱們出去逛逛吧,聽說你給父皇弄了個小花園,你帶我去看看唄。」
順便可以逃開皇帝的嘮叨,安陽恨不得立馬就走。
知薇也不想在這兒當電燈泡。良妃顯然是來跟皇帝培養感情的,帶了公主來是為了自然一些。他們是夫妻,今兒過節理應說說話。她一個奴才杵在那兒算什麼,回頭非讓良妃的眼刀給割了不可。
於是她順水推舟,接了公主的話頭:「奴婢在前頭給您領路,您慢著點兒。」
安陽哪裡慢得下來,一聽她同意了拉著她的手便往外走去。因走得太快,跨台階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連知薇一同拉著摔倒在地。
皇帝在後面看得直搖頭,沖良妃道:「這孩子的性子,當真是養刁了。」
良妃立馬自我請罪:「是臣妾不好,沒能教好公主。」
「不關你的事兒,她就是那樣的性子。說到底還是朕寵出來的。想她年幼喪母身世可憐,不由就多疼了她一點。安寧這些日子如何,還是那般文靜不說話兒?」
良妃走到皇帝身邊,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了:「還是那個樣兒。愛看書,老愛跟著安陽學習字。」
「她年紀還小,你讓她別太累著。她向來身子骨弱,詩書一事兒不急,往後慢慢教。」
皇帝這話本是好意,安寧不比安陽,因早產的緣故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卻生性好強事事不願落人後。皇帝擔心她這麼下去會弄壞身子,所以才讓良妃勸著點。
可這話聽在良妃耳朵里卻是另一番理解。她一直有個心結,覺得皇帝偏愛安陽,只因她是先皇后所出,身份上便比旁人尊貴一些。像方才他們父女對話,皇帝於安陽的功課很是看緊,將她如皇子一般教導。還說要帶她去騎馬兒。他可從未對安寧說過這樣的話。
皇后的女兒就要文武雙全,而她生的安寧呢,只要在屋裡待著養好身子就行了,旁的什麼也不用學。將來待兩人長大,便是天差地別的待遇。
良妃甚至都能預見到,兩個女兒往後的夫婿都會有極大的差別。安陽定是要好好挑的,她又佔了長女的先機,什麼好人家都先緊著她。待輪到自己的女兒,就是些挑剩下的了。
想到這裡良妃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把似的,對皇帝不免生出幾分怨恨來。也對安陽這個女兒生出一絲不滿來。
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再怎麼親也親不過自個兒生的。
外頭安陽走在夕陽里,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知薇見狀便問她:「公主可是覺得冷?」
「嗯,可能是吹了風。不過一陣兒的事,這會兒已經好了。知薇我問你,你方才在我父皇跟前做什麼哪?」
小孩子問話都很直接,直接到知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她想了想道:「奴婢當時正侍候萬歲爺用粥呢。」
「父皇喝了嗎?」
「喝了大半碗。」
「真奇怪。父皇原先不愛喝這東西的。往年同他一道喝,他總推給我,今兒這是怎麼了,竟喝了大半碗。」
知薇想起剛才他把那碗粥推給自己的樣子,看起來他當真不大喜歡。男人都這樣,甜的東西嘗的不多,嗜甜如命的少。上回他們去五味齋吃東西,最後那幾碗甜糕也都是她給消滅的,倒把她給吃撐了。
一回憶起那天的光景就忍不住想起他把自己逼到牆角的情景,繼而又想到方才他替自己伸手擦嘴邊粥漬的樣子。他怎麼跟妖精似的,盡幹些讓她無所適從的事兒。
旁邊安陽還在嘀咕自個的事兒,她突然拉拉知薇的衣袖,小聲道:「過幾日是我生辰,你得送我禮才是。」
知薇一愣:「奴婢能有什麼東西給公主的?」她全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公主肯定看不上。
「不用太貴重,那些父皇會給。給點新奇的小東西吧。」
「公主想要什麼,回頭奴婢準備準備。」
安陽歪著腦袋:「想不好。這樣吧,你帶我去你屋,我自個兒找找。有好東西我就拿走了。」
那怎麼行!知薇立馬回絕:「奴婢那裡怎麼能帶公主去,這不合適。回頭皇上該怪我了。」
「沒事兒,有我在你怕什麼。」
「可是公主,奴婢那屋亂得很。」
「看你這樣兒也不像是屋子亂的人。怎麼,公主說的話不管用哪。」
這是拿大帽子壓她了,知薇沒辦法,只得順著她的性子帶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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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宮女們大多在忙自己的差事,住處一片安靜。
安陽頭一回來宮女住的地方很是新奇,睜著兩隻眼睛四處看不停。知薇把她領到自己的房間前,先敲了敲門,確定雪容不在裡面后,才小心翼翼將門推開。
「公主請,裡面太小,您別介意。」
兩人一間,空間確實不大。不過雪容是個很會收拾的人,放在現在就是個有點小資情調的人。所以小小的屋子讓她收拾地利落又整潔,讓知薇大大鬆一口氣。
安陽人雖小派頭挺大,走在前頭跨進屋裡,一進門就催促知薇把自己的好東西都拿出來。
「有什麼新奇小物,拿出來讓我瞧瞧。若看中了,我拿這塊玉佩和你換。這是前一陣兒父皇賞賜給我的,你可喜歡。」
上好的羊脂玉佩,知薇再眼瞎也能看出其名貴。她哪裡敢收,只得笑著回絕:「奴婢這裡的東西都不值錢,公主看上什麼便拿去吧。」
說著她拿出妝奩,擱在公主面前讓她挑。那裡面幾乎是她全部的家當,有些是入宮前帶進來的,有些是後來賞賜的。知薇不懂玉石,光看做工覺得還行。但她覺得公主肯定瞧不上。她隨便拿出來的一塊玉大約都比這一箱來得值錢,她又怎麼會看得上她的首飾。
果然安陽打開挑了幾下,就顯得了無興趣。她沖知薇解釋:「這些東西我滿屋子都是,沒什麼新奇的,你還有點別的沒有?」
「別的奴婢真沒有了。這裡的東西都難登大雅之堂,入不了公主眼的。」
安陽還是小孩兒心性,對著曾經給她抓兔子的知薇,也擺不出公主的譜兒來。她就這麼趴在小几上,眼睛嘀溜溜地往四周轉。都說民間有很多東西比宮裡好玩多了,知薇既是民間來的,肯定有新奇的東西。只是不肯給自己看罷了。
她這麼巡視著,目光突然就落到了知薇的床頭上。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單是清一色的深色系,枕頭上綉著淡雅的小花,下面隱隱壓著點東西。
安陽眼前一亮,往那兒一指:「那是什麼?」
知薇回頭一看,也忘了那東西是啥。走過來抽出來一看,才發現是柄團扇。這不是一般的扇子,當初就是用它戳了某個無名氏的手背。每每看到這扇子上繡的流︶氓兔,她就會想起那個男人來。
怎麼偏偏叫公主給瞧見了。如今已是入冬的天氣,扇子早就都收起來了。這一柄有點特別,前兒夜裡她睡著覺,大約是被子蓋多了,竟有些出汗。黑暗裡胡亂摸了把扇子過來扇兩下,隨即就塞到了枕頭底下。
打死她也料不到,公主一時玩興大意,紆尊降貴到她的「茅舍」里來,倒讓她給瞧見了。
她把扇子遞給公主,賠笑道:「一把扇子,不值當什麼,您必定看不上眼。」
扇子安陽見得多了,確實看不上眼。可這扇子不一樣,它那上面繡的東西她沒見過。當下便好奇起來,接過來仔細瞧了又瞧,眉頭緊緊皺著:「這是什麼,胖成這樣。」
知薇很想翻白眼,看來這扇子早就該毀了。每次別人一看到,必然對這兩隻兔子感興趣。當真是個惹禍的東西。
可公主問了她不能不答,只能輕聲道:「是……兔子。」
「兔子?」安陽又仔細看了看,表情有些不置信,「本不覺得像,你一說當真像兔子。你還真是個妙人,這是你繡的?」
「是。」
「怎麼想著綉這麼兩隻胖兔子?」
「奴婢一時興起,隨便繡的,公主別見笑。」
安陽年紀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成年女人那些個一本正經的東西她並不感興趣。像良妃平日里教她的女工書畫什麼的,都是正統一板一眼的東西。她雖然用心學,並不真心喜歡。
倒是知薇繡的這兩隻兔子讓她覺得十分有趣,想起養的那些個肥肥的胖兔子,仔細看看還真有像,那趴著休息時把肉擠成一團的模樣,可不就是胖成這樣嘛。
這扇子雖用料不貴,卻深得她心。於是她沖知薇一揚手:「把這個給我成嗎?」
這麼把破扇子公主也看得上眼。知薇簡直無語,她要就給她吧,就當哄小孩兒了。
於是安陽公主離開的時候滿臉笑意,連皇帝那裡的臘八粥都忘了喝,捧著扇子心滿意足回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前呼後擁,一臉喜氣洋洋,正巧落在出來迎接良妃的安寧公主眼裡,對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斂去了。
安寧並不知道安陽不是自己的親姐姐。自小到大她最羨慕的便是這個姐姐,母妃待她最好,無論什麼時候她屋裡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賞賜也是最多的。本以為弟弟出生之後,母妃對她的關心會少許多。卻不料封貴妃的旨意一來,母妃就忙著給姐姐裁新衣打首飾。
雖說這些她都有,可無論是裁衣裳用的料子,還是打首飾用的寶石,她都是次一等的。她們不是一個娘肚子里生出來的嗎,為什麼她和姐姐永遠有這麼大的差別。
安寧哪裡知道,她的這個姐姐是皇后所出,正兒八經的嫡長女,和她一個庶出自然有天壤之別。按照安陽的用度規格,良妃給她置辦那些東西不算逾矩。只是小女兒不懂裡面的門道,一時間就有些轉不過彎來。
今日她一見姐姐回來時那模樣,猜想她肯定又在父皇那兒得了賞賜。旁的不說,就說去見父皇,她幾乎不到養心殿去請安,每次她要去母妃總會攔著她。而姐姐卻是常去,有時候母妃還特意帶她去。
父皇偶爾也來延禧宮,說是看她們,其實就是看姐姐一人而已。連小弟弟都分不去姐姐的寵愛,前幾天父皇說來看小弟弟,可到最後還是讓姐姐拉著說了好半天的話。
安寧小小的心變得十分不服氣,有種父親和母親同時讓人搶了的錯覺。越是如此她便越討厭姐姐,每每見她高興,她那心便跟有刀子在割似的。
但饒是如此,她依舊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沖安陽道:「姐姐回來了,父皇見你可高興?」
安陽立馬拉下一張臉:「一點兒不高興。父皇整天逼我讀書作詩,簡直愁死我了。不過父皇說了,要教我騎馬,這倒是有意思的事兒。」
安寧心裡愈發不痛快,她的功課父皇從不過問,也從沒說過教她騎馬的事兒。果然這世上的好事兒,全都讓姐姐一個人佔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柄團扇:「這是什麼,父皇賞賜的?」
「不是,我從前和你說過的,有個叫知薇的宮女可厲害,能替我抓兔子。她如今到了父皇跟關侍候,這是她給我的。」
安寧拿過扇子一瞧,沒瞧出來那上面繡的是啥。但她想起過幾日是姐姐的生辰,便又道:「姐姐喜歡刺繡的東西,我便做個荷包給你,做的生辰禮可好?」
討好姐姐是她從小就學的功課,母妃幾次叮囑她要她和姐姐親近,她雖然內心不喜,面上還是相當努力的。
但安陽卻不這麼想,她有點捨不得這個妹妹動針。她才多大啊,連針都捏不穩,回頭扎了自己手指頭怎麼辦。
於是她回道:「別忙了,你身子又不好,別為我費心。到那日你吃我一碗面便好。」
要說母女當真有遺傳,良妃誤解皇帝的好事,同樣的安寧也誤解了安陽的好意。她這話什麼意思,寧願要個宮女的扇子,也不要親妹妹繡的荷包。當真這麼嫌棄她嗎?她好歹也是公主,竟比不上一個宮女。
小小年紀的她,竟莫名對這個叫知薇的宮女產生了一絲恨意。那些奴才都一樣,連父皇跟前的都這樣。知道姐姐受寵便一個勁兒地討好她。又是幫著抓兔子又是送扇子的,何曾見過這些人如此巴結自己。
安陽完全沒想到,一把扇子還害妹妹想這麼多。她沒留意到對方眼裡暗藏的怒意,自顧自回房去了。過了幾日她又去找皇帝,獻寶似的把這柄扇子給他看。
「父皇你看,這兔子你可沒見過吧。我想宮裡再沒第二人能綉出這樣的兔子來。」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想,確實沒人能綉出來。這麼丑胖的東西,尚功局的女史沒一個有膽子綉出來。
不過這東西雖胖又丑,細看倒也有幾分童趣,難怪女兒會喜歡。關鍵的是,皇帝覺得他似乎見過這兩隻胖東西。
是在哪兒呢?
皇帝是天子,吃穿用度皆是天下最好的,沒人會把這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放他眼前來。按理說他不該見過。可這熟悉的感覺縈繞在心頭,竟是揮之不去。
他便問女兒:「哪兒來的這東西?」
「知薇給的。她說是她自個兒繡的。她這人真奇怪,別人都愛繡花兒草兒什麼的,偏她在扇子上綉兩隻胖兔子。」
沈知薇?皇帝微微一怔,記憶如翻江倒海般湧來。落月軒邊的鏡月湖,假山之中那個穿著清涼的女子,手指上那若有似無的感覺。
皇帝看著那柄扇子,一下子全都聯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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