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了賊船

小槍的年齡已經不小了，甚至已經到了高中女生開始喊他阿加西的歲數。

至今業內還在喊他小槍，並不是因為他的那把槍……小，而是因為他是個從小沒爹沒娘的孩子，由一個名叫老槍頭的殺手撫養長大。對於小槍來說老槍頭亦師亦父，師父既然叫老槍了，那他就只能叫小槍。

小槍也曾想要爭取一下叫大槍或者巨槍什麼的，可惜每一次提出這個要求都會被師父暴打一頓，最終只能作罷。好在對此他倒是並無介意，反正名稱不過是個代號而已，他甚至暗自慶幸，師父的名頭不是老獸什麼的……

敲門聲將小槍從睡夢中喚醒過來，宿醉讓他頭痛欲裂，足足花了一分鐘，他才弄明白自己躺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他一個月花500塊錢租的房子，準確的說是幾個月前花500塊錢租的。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交房租了，這段時間和房東躲貓貓那叫一個刺激。每天都故意半夜才回來不說，昨天晚上還因為喝醉爬窗戶的時候差點沒從樓上掉下去……

敲門聲還在繼續，不緊不慢很有節奏，敲3下，停2秒，再3下。

這不是房東的敲門聲，那個老肥婆每次來催租都是用腳敲門的，不會這麼溫柔。大清早的會是什麼人來擾人清夢呢？警察叔叔么？開什麼玩笑，自從自己從事殺手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之後，至今還沒有成功完成過一單生意呢，警察總不能來抓個待業的殺手吧？居委會的大媽來發救濟金還差不多。

敲門聲持續不斷，彷彿鐘錶運行一般機械而單調，這讓小槍很是無語，他只有去開門。小槍來到門后的側面，看向下面門縫透進來的影子，還好對方只有一個人，至少此時站在他門外的只有一個人。他的右手按在插在背後的格洛克17上，用左手緩緩的擰開了門把手。

出人意料的是，門外居然站著個五十來歲彬彬有禮的中年人，一身面料考究的筆挺西裝讓人一眼看去就聯想到企業家，還是生意做得挺大的那種。

「打擾了，請問這裡是……」

小槍不等對方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你找錯了，需要特殊服務你找對面，鐘點300包夜500,800塊全活送道具。」想了半秒，他又接著說「我是她的經紀人，她現在比較忙，晚上才有空，要預約的話可以先把定金交我這裡……」這種人他見的多了，都是來找小姐的，正巧他對面就住著一個朝五晚九的人體藝術工作者。

小槍還沒說完，老先生突然問道「請問小槍先生住在這裡嗎？」

「你找我？」小槍很意外，自己並不認識什麼企業家啊，難不成這傢伙的口味這麼重？

小槍握緊了背後的格洛克17。

「您就是？」老先生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采「你好，我叫潘海根，你叫我老潘就可以了，這是我的名片。」

「你找我有什麼事？」小槍狐疑的接過名片，右手依然插在褲袋裡。他掃了一眼那張燙金的名片，皺眉道「皇朝帝業生活部主管？」

「哦，說白了就是管家。」中年人笑容可掬「我是小姐家的管家。」

「皇朝帝業啊，很耳熟嘛。」小槍努力的回想爛俗的名詞，好像是哪家夜總會的名字，想到夜總會，又想到哪家夜總會的小姐最漂亮，然後……

「不好意思這麼頹突兀的打擾您，我們是天國凋零小姐介紹來的。」

「她？」小槍很詫異，天國凋零是她的經紀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聯繫他了，說實在的誰願意把活兒介紹給一個從來沒成功過的殺手呢「介紹什麼？要我去當管家？」小槍一臉的疑惑。

「您誤會了，是這樣的，我們小姐需要一名保鏢，天國小姐說您最合適，所以我就來了。」

「保鏢？」小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你想找我去當保鏢？」

「是的。」中年人臉上職業性的微笑掩飾不住眼中那種不信任的神色。

「等等，我想你弄錯了，我可是殺……」小槍硬生生把「手」字吞了回去，中年人卻幫他說了下去「殺手是吧？」

小槍睜大眼睛「你知道？」

「天國凋零小姐向我們詳細的介紹了您的情況，因此我們才決定聘請您的。」

「你的意思是說她介紹你來找我去當保鏢？」小槍難以置信，即使自己是如何失敗的殺手，也不至於淪落到去當保鏢的地步吧？

「我們之所以要聘請您當保鏢，正因為我們知道你是個殺手。」潘老先生一本正經的說道。

小槍不懂，所以中年人繼續解釋。

「最近我們家小姐遇到了點麻煩，近期很可能會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盯上，危及到性命。不，我個人認為小姐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所以我們雇傭了很多保鏢保護小姐。」中年人不等小槍開口又繼續說下去「但是我認為光有保鏢是不夠的，還需要雇傭殺手來保護我們小姐。」

「你這說的什麼啊？」小槍完全被搞蒙了。

「正因為您是殺手，所以你才會熟悉殺手的各種暗殺方式，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我們小姐。」中年人分析道。

小槍努力的從對方眼中看出開玩笑的意思，可惜他並沒有找到，想想愚人節似乎也早就過去了。

請殺手當保鏢？這傢伙的腦子是不是秀逗了？

就在小槍考慮要不要把這人一腳踢出去的時候，電話鈴聲很適宜的響了起來。

「喂，誰啊？」小槍幾乎是吼著問出這三個字的。

「除了我還能有誰？」電話那頭居然是天國凋零標誌性慵懶的聲音。

「好啊你，我正要找你呢。」

「不用這麼急著感謝我，這次的傭金我要多抽一成。」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槍的聲音好像要找人打架。

「什麼什麼意思？」天國的聲音也不客氣，儘管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什麼保鏢？你竟然介紹我去當保鏢？你是三鹿奶粉喝多了？我可是殺手，殺手懂嗎？怎麼能幹保鏢這種低級的工作呢？」

「什麼低級的職業？職業不分貴賤，為人民服務的職業就是好職業，你懂不懂？」

「可也不能要我去當什麼破保鏢啊，你這跟逼良為娼有什麼區別？」

「你要是良，那我還是聖女呢，單子我是幫你接了，收不收隨你的便。但你給老娘聽好了，這張單你要是再搞砸了，以後就永遠別想從我這拿單子了。」說完那邊咣的掛上電話，弄得小槍一陣耳鳴，尼瑪這用的還是座機打的。

「你的確是剩女，雌性激素分泌過剩，內分泌失調，月經失調，白帶異常新時代老處女的楷模，嫁不出去的敗狗女王，歐巴桑的全新演繹……（此後省略若干字）」小槍還是不解恨，對著沒有人在聽的電話筒又吼了一通。

等他罵完了轉過頭來，才發現那個中年人依然滿臉堆笑的站在門外，一副隨時恭候您前來爆菊的表情。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再笑讓你含笑九泉。」小槍吼道。

中年人倒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說道「小槍先生，您是不是嫌傭金太低？不要緊的，關於報酬方面我們可以再商量。」

「商量什麼？有什麼好商量的？我不當什麼保鏢，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走吧。」小槍下了逐客令，一副大義凜然餓死不吃嗟來之食的模樣。

「小槍先生，這樣不好吧，據我所知你已經很久沒交房租了，現在好像連生存都成了問題。只要您同意……」

「我怎樣了關你屁事，不交房租那是爺高興，不吃飯是爺在減肥，怎麼啦，不爽啊，咬我啊。」小槍一臉痞子樣。

中年人依然態度良好「我也不咬你，只是來問你要回房租而已。」

「房租？我什麼時候欠你房租了？」小槍莫名其妙。

「你是沒有欠我，但你欠了房東三個月的房租，這個不假吧？」

「是又怎麼樣，不欠房租不能展現我風格，老子沒錢照樣任性，我就是這樣一個欠錢不還的美男子！」

「你有沒有發現今天房東好像沒有來催租呢。」中年人的笑容讓小槍聯想到一種犬科哺乳動物，那動物叫狐狸，而且年齡還不小。

小槍仔細一想還真是，今天房東怎麼沒有激情澎湃的來抗議自己這種惡意拖欠的行為呢？她平時不是都準時來叫自己起床撒尿的嗎？

要說房東催房租那真是相當的有一套，大清早的就以帕瓦羅蒂的高音在門外宣布欠房租可恥，交房租光榮這樣的房客八榮八恥。聽得小槍耳朵都起牛皮癬了，當然，小槍也會用京劇唱腔把明天就交的話說得倒背如流，要不是那次小槍「很不小心的」讓房東看到了他吃飯的傢伙，估計現在他已經在地下通道高唱社會主義好了。

人家殺手吃飯的傢伙都是隱蔽的極好用來辦事的，小槍的傢伙卻只能用來嚇唬嚇唬房東拖欠房租，這也很好的證明了小槍作為殺手的失敗絕非偶然。

此乃天敗，非戰之罪。

「是哦，今天他怎麼沒來？」小槍作沉思狀「難道你把那老娘們姦殺了？」

老先生差點沒從樓梯上摔下去「當然不是！」穩重如他也有些情緒失控「我們只是把整棟樓都買下來了而已。」

「你幹嘛要這樣做？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槍完全不領情「難不成你喜歡我？我可不是Gay哦。」

「你……」中年人差點犯心肌梗「事實上我們集團把附近整個片區都收購下來了，這一帶很快就要開始拆遷，您也不能住在這裡了。我個人認為對於您來說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一份足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否則您就要露宿街頭了，現如今正有這樣一份稿酬豐厚的工作等著您，您應該感謝我才對。」

「哦，那謝謝你，我會告訴老師讓她頒給你小紅花的。」小槍說著就要關門，中年人卻站在門口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原來這就是殺手。」中年人一臉陰沉「欠錢不還的傢伙。」

「我欠的是房東的錢……」小槍突然意識到，按照中年人的說法，現在對方就是房東。

「不只是欠錢不還，還賴在別人的房子里不走，和土匪強盜一個德行。」

「你說什麼？」小槍激動起來「誰賴在你的房子里不走。」

「這裡就是我的房子，你住在這裡不交錢就是賴在我的房子里不走。」中年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想到殺手是這樣的，罷了罷了，我還是去找黑幫算了，那些人雖然討厭，至少收了錢還會替人辦事，也不會像殺手這麼無賴。」說著就要走。

「你說什麼！」小槍感到血氣上涌，一個箭步擋在了中年人面前「你說我們殺手不如那些小混混？」他雖然是個失敗的殺手，但別人看不起殺手，他還是會感到義憤填膺的。

「我可沒那麼說」老先生錯身讓過小槍「我只是就事論事，對了，你不交房租也就算了，今天之內麻煩你搬出這幢樓，明天我們的施工隊就要過來拆除了。」

小槍看著對方下樓的身影，忽然意識到要是不答應對方，自己就要無家可歸了。思慮再三之後，他終於開口叫道「好，要我去我就去，當個保鏢有什麼了不起？」現在飯都吃不飽，住都沒地方住了，他還逞什麼強？要他掏糞他都只有硬著頭皮幹了。

已經來到下樓的中年人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說「車子就在樓下，五分鐘后馬上出發。」說話間一個狡猾的表情閃過他的面龐，讓他整張臉越看越像一隻老狐狸。

就這樣，史上最失敗的殺手小槍，踏上了他的保鏢之路。

一個殺手，居然干起了保鏢的勾當，這實在是一件活見鬼的事情，然而小槍不會知道，更見鬼的事情還在後面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