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手手札

小槍坐在邁巴赫里，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這是他坐過最高級的車，小牛皮真皮座椅下是一塊和座椅顏色很搭的土耳其羊毛地毯，連車裡的地毯都用這麼昂貴的玩意兒，可見這些有錢人如何的窮奢極欲。

頭頂吹來徐徐的涼氣，那是車內的空調換氣系統，座椅下方的小冰箱里滿是酒水，前面座椅的靠背上還有一個嵌入式小屏幕，車頂上的接收器可以收到衛星發來的185個世界各地的頻道。這樣的環境本來是極舒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小槍就是感到渾身的不自在，腳下一雙破了洞的人字拖在羊毛地毯上不安的來回搓動，留下一個髒兮兮的鞋印子。

好在老潘並沒有注意到，他從上車之後就在前面的副駕駛上坐著，活像一尊雕像，或者說一個播音機更合適些。

「小姐住的莊園佔地160畝，包括3個游泳池，6個花園和一個高爾夫球場……」老潘背書般的介紹著僱主的詳細資料，可小槍卻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只是在考慮，一個人要住一個有262個房間的房子，那是種什麼感覺？她就不怕那房子晚上鬧鬼嗎？電影里的鬼片可都是發生在大房子里的。

等等，什麼？全家帶廚師園丁司機保鏢什麼亂七八糟的有154個下人？這哪裡是個小姐？簡直和個公主差不多了，搞什麼飛機，有錢人真不是人，連下人都這麼多，她沒事的時候會不會在家玩群……咳咳。

「我們有46位專業的保鏢，都是業界的精英，有的是前特種兵，有的曾經保護過美國總統，還有的是地下拳賽的冠軍。但是至於殺手，我們只請了你一個……」老潘似乎是要讓小槍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強調的說道，然後又加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相信你們以後會成為配合默契的同事。」

廢話，誰沒事請一大堆殺手在家裡晃悠？這不是扯淡嗎，更扯的是自己竟然答應人家要來當保鏢，真是不可思議，這對於一個殺手來說簡直就是恥辱！小槍越想越氣憤，苦於無處發泄，只得想方設法找茬。

「找部片子看看！」小槍打斷老潘的介紹插嘴道。

「什麼？」老潘顯然對小槍的話不知所云。

「片子，沒有嗎？」小槍似笑非笑的看著老潘「就是那種全集女主角都只發出啊啊呻吟聲的，最好是OL系列，我喜歡那個類型的。」

「您的意思我不明白」老潘一臉認真的說「什麼片子是這樣的？」

「連這都不知道，你白活幾十歲了，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液晶顯示器，坐車看激情小電影多合適啊。」

老潘無語，只有乾咳幾聲「我們到了。」

到了？小槍向車窗外望去，只見車子前面出現一道碩大的鐵門，門上好像電影里歐洲宮廷里的那種裝束，門上還有個兩個小天使。門內如同花園般奼紫嫣紅的一片，隱約還可以看到歐式的石雕和華麗的噴泉。

這叫什麼來著，巴洛克風格對吧？遠處的建築簡潔明麗，混搭了法式洛可可風格。難能可貴的是在那高大的歐式建築群里，居然巧妙的溶入了中式的設計，看起來渾然天成，完全沒有一點突兀的感覺。

小槍雖然不懂建築，但也感到這莊園中西合璧，融匯古今，既有江南的小橋流水，又有皇家的亭台樓閣，不止是東方的雕欄玉砌，更有西方的金碧輝煌。總體給人的感覺就是既有資本主義的小情小調，又有社會主義的霸氣風騷，圓明園沒燒之前也不過如此了吧。

尼瑪這簡直就是個歐洲的皇家園林啊，老子連二十平米的出租房都住不起了，你們小姐就住這樣的地方，我勒個擦，人比人氣死人啊。

「芭比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小槍聽到車外傳來這樣的聲音，轉頭望去，卻見老潘正對著鐵門外的一個攝像頭說話。

「淡黃色，而且要有蕾絲。」小槍聽到老潘一本正經的回答，下巴差點沒掉下來。「B」的一聲，鐵門自動解鎖，向兩邊慢慢打開。

「要是遇到強行闖入，大門可以釋放十萬福特的電壓。」老潘介紹道，打開車窗向出來迎接的保安點了點頭，接了一句「每天出入的口令都由小姐親自設定，因為她才是這幢莊園真正的主人。」

「整座莊園有136個攝像頭，屋外76個，屋內60個，所有的過道走廊都在監視範圍內，屋外的攝像頭附有激光感應裝置，一旦發現危險馬上報警，信息直達本地最大的警察局，警察會在十五分鐘內到達。安保人員分三班24小時執行保衛任務，每班12人，另有10人負責小姐的隨身保護，全天候待命。保安部主任本人全天貼身保護小姐。由於小姐不喜歡聽狗叫，我們沒有養大型犬只，從這裡進到房子裡面需要通過三道檢查，我們剛剛通過了第一道……」老潘繼續介紹。

「你們就這麼確定會有人要謀害你們小姐嗎？」小槍突然問道。

「絕對錯不了。」老潘非常確定的回答「而且就在近期。」

「為什麼？你們小姐惹了什麼可怕的人需要這麼大陣仗保護她？」

「不是，是因為老爺走了。」老潘臉上閃過悲傷的表情，渾濁的瞳孔中竟閃過隱隱的淚光。

小槍當然知道「走了」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要問「你們老爺是誰？」

「老爺就是小姐的父親，這座莊園原來的主人，艾炳坤先生。」

「艾炳坤？」小槍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一時卻想不起來。

「艾先生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在這座城市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這回輪到老潘不可思議了。

「艾炳坤？被千面殺神殺死的那個億萬富豪？」小槍驚呼出聲。

「你說什麼？」老潘顯然沒聽清楚小槍的話。

「哦，沒什麼。」小槍訕笑著說。

小槍雖然對這個姓艾的大富豪不太熟悉，但對於千面殺神卻再熟悉不過了。在殺手界有一本據說標註著殺手們實力排名和慣用殺人技能的書，或者是冊子，捲軸，光碟，U盤……總之是以某種形式存放各種殺人資料的東西，名為《殺手手札》。手札分上下兩冊，上冊是道上最新前一百名殺手的排行榜，榜上人物在殺手界可以說人盡皆知而且隨時都在變動，這也決定了該名殺手的身價。而下冊就是這些人的慣用伎倆了，那是每個殺手都想得到卻求之不得的東西。

千面殺神此人在殺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七，這麼高的排名決定了他每次出手的價格都在百萬美元以上。據傳此人精通易容術，可以變換出上千張面孔來，就好像武俠里描寫的那樣。和整容不同的是，他的易容不只是臉上的改變，也包括身高，體態，聲音，甚至是習慣性動作的改變。從老人到小孩，從男人的女人，沒有他變不了的，可以說裝什麼像什麼，就連被模仿者最親近的人都分辨不出來。因此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本來面目究竟是怎樣的，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年紀多大了。

被這樣一個人盯上確實非常可怕，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想要你命的殺手，給你做早飯的媽媽很可能已經在飯里下了毒，牽著手的情人也許會在下一秒將匕首捅進你的身體里，這是一件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如果這位大富豪的女兒被這樣一個殺手盯上了，那小槍實在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問題是那個千面殺神前不久已經被另一個擅長用飛刀的叫刃的殺手幹掉了，這件事情可以說在殺手界內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殺手手札的厲害之處就在於，無論一個殺手隱藏得多麼隱秘，行動如何低調，他的實力和技能都會出現在手札上。對於殺手這種隱蔽程度很高的職業，知名度這種東西並不是絕大多數人想要的。另一方面一個殺手要想在殺手排行榜上留名也不容易，除了完成大量的高難度的刺殺行動，由不知道身處何方身份為何的人對行動的難易程度，下手的利落與否，武器的使用情況，逃避追蹤的手段等等進行誰也不知道規則的打分之外，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幹掉排行榜上的人，取代他的位置。

千面殺神原來的位置已經被刃取代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手札絕不會出錯，所以千面殺神已經死了，從這個星球上消失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如果要殺那位千金的不是千面殺神，那麼又會是誰呢？

「你知道誰要對你們家小姐不利嗎？」

「很多人。」

「什麼人？」

「那些窺探小姐即將得到的巨大財富的人。」

「即將得到？」小槍抓住了這話里的重點「你們老爺留下的這些財富不是傳給他女兒的嗎？他還有其他繼承人？」

「老爺的原配多年前已經去世了，但後來又娶了一個……」老潘斟酌了一下語句，似乎覺得一個下人說主人家的閑話不應該，於是改口說道「小姐有個后媽，那個女人的家族也很有勢力。」從老潘對於艾先生兩父女的尊敬程度來看，能讓他用「那個女人」這個稱謂的，一定是他極為不尊重的人。

「老爺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在遺囑里標明了，只有等小姐成年且完成學業之後，才能獲得他的全部遺產，現在皇朝帝業中老爺的股份都在一家信託公司下託管著，那邊每月定期給小姐寄來一筆生活費，除此之外目前小姐名下的財產就只有這座莊園而已。」

「要派殺手來對付你們小姐的，就是她那個后媽？」

「不，不只是她，還有其他人。」

「其他人？」

「所有的殺手，所有的殺手都會對我們小姐不利。」

「所有的殺手？」小槍不明白了，難道這位艾家大小姐得了殺手界我最想要謀殺的目標大賽冠軍，每個殺手都發自肺腑的想來和艾大小姐親近親近？

「因為我們小姐手上，有每一個殺手都想得到的東西……」聽到老潘的話小槍皺了皺眉頭。每個殺手都想得到的東西？有這種東西嗎？至少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就不在這位艾小姐手上，或者說，在任何人手上。

等等，每個殺手都想得到的，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