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鴛鴦記
李玥賭了這回,她卻不能預料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她想要的。
李玥求著林黛玉向賈母要了自己的賣身契,也就是說從那以後,她就是林府的奴才了。南方的天氣往往比北方溫暖,這一路往南走來,雖沒有夏日裡的湖光山色,但兩岸卻是越發蔥蔥了。
到得揚州,無人再敢耽擱,賈璉忙呆著一眾人往府衙去了。等李玥跟著黛玉見了林如海他果然嗯了,只見他雙目深凹,面色發青,雙目無神,看著就是生機將斷的樣子。
李玥從沒見過這樣的病人,猛一看倒叫他嚇了一跳。她暗自平復了心情以後就開始思索起來:現代許多人都猜林如海是放心自己的岳母能照顧好自己的女兒才放心去了,據她所知,就算有她常常想方設法的讓黛玉與林如海通信,黛玉往往是報喜不報憂,所以現在林如海應該還並不知道林黛玉在賈府受到的冷待,看他雙目無神的樣子,應該是心無牽挂了的,要是自己把賈府的一些事情透露給他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再多幾分的求生欲來?!
李玥又在心裡思度一番覺得不論如何,最差也就是這樣了,她也不告訴旁人,找了空子趁黛玉等人不在,乾脆就把事情說了。
李玥從林黛玉是從角門進的府,到她被安排著和賈寶玉一起住在賈母的碧紗櫥,再到她被丫鬟說嘴和一個商戶女比較等等,又在話里裡外暗示賈府並不給賈敏守孝,林黛玉去時,大老爺正和丫鬟廝混,賈母身邊的丫鬟穿紅著綠,賈寶玉更是日日都是大紅衣服等,直把弄得又氣又無奈,竟一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林如海嘶聲問道:\」你到底是哪家的丫鬟,竟來這裡挑唆?你可知道我岳母最是慈善規矩的一個人,萬不會做出那樣沒規矩的事來。\」李玥自覺有理,卻也不慌,她回道:\」奴婢原是賈府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后見了姑娘自覺與她十分投契,遂求了姑娘向老太太要了我到身邊,此次南來見您病入膏肓,生欲全無,特出言相擊,但奴婢說的話卻句句屬實,您若不信,大可叫人卻賈府下人裡邊打聽。\」林如海頭一次見這樣自作主張的丫鬟,卻又顧不得處置她,趕忙打起精神來找人去賈家派來的下人住所打聽個遍。
要說這林府下人本因主家病重,不安忙亂中竟是越發懶散了,此次這人看見林如海打起精神了,自覺日後生計有望,竟是比平日里辦差更用心十倍,到讓他很快就把大概查了個清楚。
事情果如李玥所說,她雖有些誇大,卻把事情說得*不離十。
見林如海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李玥繼續說到:\」老爺也別想著賈府的賈寶玉能照顧姑娘,他整日里這個姐姐那個妹妹的慣會憐香惜玉,身為一個大男人卻最愛調製胭脂水粉,還老是去吃年輕丫鬟嘴上的口脂,平日最常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還口中常把那些讀書上進的人叫作「祿蠹」……這樣的人那裡是姑娘的良配,況且賈府家大人多,姑娘若是真的嫁過去了,有沒有兄弟幫襯,若是早早生了小公子還好,若生的遲了哪怕老太太再寵愛姑娘,可還不是不免要被上面的兩重婆婆嫌棄?還不如老爺給姑娘相看一個出身低些的讀書人,也好拿捏,和他說將來姑娘的第二個兒子姓林他也是不能不應的。」
李玥這一通話下來,只把林如海氣的咬牙,可又不能不說她確實處處為黛玉打算,又有些急智,只暫且把這氣壓了下來,倒是人更精神了一些。
李玥見林如海似是聽進去了她的話,放心告退了。
許是又有了牽挂,林如海的身體竟一日好似一日,再加上認真調養,不出一月竟能下地走動了。人一運動起來,身體就好的更快了。
按說林如海好了,賈璉應照賈母的意思再把黛玉帶到京城去,可林如海這次卻不再放人了,他對賈璉說:「此番病重,我所思所憶竟惟黛玉一人,如今大病雖愈卻到底落下病根,我如今只願守著女兒送她出嫁,竟捨不得她離了我去,還望你幫我與老太太分說一二,黛玉怕是一時去不了京城了。」
聽他這樣說賈璉頓時心頭一苦,他把人帶來卻又呆不回去,再加上二嬸說好的百萬家私也未到手,寶玉見不到黛玉定然又會鬧將起來……本來他還覺得這是分美差,現在才覺出艱難來,可人家父女相聚本是天經地義,他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想一想乾脆不多得罪人,直接拿著林如海給他的土儀錢財回京去了。
李玥在揚州住了不到兩年,林如海就給黛玉訂好了親事。
李玥私心裡是很想一直陪著黛玉的,但是林如海卻覺得這麼一個心大主意正的丫鬟留在女兒身邊簡直是招禍,所以他並不讓李玥一起陪嫁過去,而是以不忍李玥骨肉分離的原因銷了她的奴籍把她送回京城去了。
李玥剛開始自是不願,但黛玉向她承諾說想她了可以再去看她,李玥想想也就同意了。
在李玥心裡,黛玉既是她的偶像,又是第一個被她拯救的紅樓中人,她既希望能看著她一直幸福,有希望能去拯救更多的可憐人。黛玉的承諾讓她有了能兩全其美的感覺,她決定先去拯救那些可憐人,再回來見證黛玉的幸福。
李玥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香菱。
還是坐船,這回李玥沒有賈璉送黛玉時的大船可坐,只能坐租來的小舟,她一路暈船到了京城,更沒有時間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江南春景。
等到了京城,她先找了一家好一點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休息,次日就去了梨香院的小門邊上託了丫鬟婆子說找香菱。
李玥已經離開賈府幾年,她原來又不愛到這些婆子跟前打轉,再加上這幾年女孩子長開了多少有些變化,所以這門上的婆子竟沒認出她來。
此時薛姨媽已經給香菱擺了酒,香菱已經是薛蟠的妾了,已經長開的香菱較之幾年前越發溫柔乖巧,偏生額上一點胭脂痣給她平添了幾分嫵媚,李玥心想:怪道見多了美人的薛蟠能對她放不了手。
李玥對香菱說:「你瞧瞧可還認得我是誰?」
香菱仔細一看說道:「你是鴛鴦姐姐?你不是和林姑娘往南了嗎?怎麼林姑娘回來了不成?」
李玥道:「林姑娘沒回來,是老爺憐我不忍我骨肉分離,放了我回來。」
香菱說道:「真是恭喜了。」她又忍不住嘆道:「你好歹能一家團圓,我的家人卻不知在何處。」
李玥笑道:「我這次回來連家門都未進,第一個就先來找的你,我在南邊打聽著你家的消息了。」
不等李玥說完,香菱就急急問道:「我究竟是個什麼出身?」
李玥說:「你家原是詩書仕宦之族,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你父名甄費字士隱,你母封氏,你原叫甄英蓮,家在姑蘇城閶門十里街仁清巷葫蘆廟旁,你是在你五歲時的上元節家僕帶你出來玩卻沒看好你才被人拐走的。你被拐以後你家鄰居走水了,你家也被燒得十不存一,你父親被和尚道士領走了,你母親也回了娘家,每日做針線換錢度日。」
李玥還未說完,香菱就哭了起來。半響才收淚。
香菱收了眼淚以後說道:「多謝姐姐想著我,要查這些,想必廢了不少功夫,我這輩子怕是都回報不了姐姐的恩德了。」
李玥說道:「哪裡用的著這樣,你若是想去找你娘,我這裡還有些積蓄,我幫你贖了身你就自由了。」
香菱只是笑笑,並不接話。
像薛家這樣的人家,那裡是想贖身能贖的了的?就是贖身了,這世道像她這樣的女人又能找到什麼好歸宿呢?
香菱從小被賣,漂泊這許多年哪裡還看不透這些呢?
她只是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眶,對李玥說:「出來這些時候,我們太太要尋我了,改日再和姐姐相聚。」
李玥有些失望。她到底不是真的古代人,不明白香菱的難處,只覺得自己一心想幫的人竟是自己不知道的模樣,一時竟有些心灰意冷。
躺在客棧的床上,李玥帶著對香菱的失望,生活的挫折進入了夢鄉。
再清醒時,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紅樓里的一切,好像只是她做過的一場夢。
李玥翻了翻書架上的《紅樓夢》,悲情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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