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3

第7章 .03

「昨夜有刺客入侵,太后受到驚嚇,並且,她老人家已經知道您不在寺中。」鄧琰眉毛一挑,說道:「不過您放心,我完全沒有投露你的行蹤,小安子就更加不敢了。還有,這些刺客同往年一樣,都被冷薇當成藥材泡在了葯缸里。」

周凌恆假做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嘶了一聲:「殘忍,對待刺客怎能如此殘忍?不過,冷大夫既然拿他們當成了藥材,不如泡成藥酒。」

「把人泡成藥酒……能做什麼?」鄧琰疑惑,捏著下巴問他。

「咱們的丞相不是喜歡喝酒嗎?」周凌恆粲然一笑,風淡雲輕道:「朕的丞相就快六十大壽了,不如將冷大夫泡好的酒送給他當賀禮,你覺得如何?」

「陛下您可比冷薇殘忍的多。」鄧琰摸著鼻尖打了個顫慄,小聲嘀咕道。他沉默片刻,似乎又想起什麼,說道:「剛才帶走柳姑娘的,也是丞相的人。」

「這個老東西,玩什麼花樣?想要朕的命在先,現在還妄想動朕的女人?」周凌恆攤開手,對鄧琰說:「你把腰牌給朕。」

「陛下,您該不會是想,親自去接柳小姐吧?」鄧琰捂著自己寶貝腰牌,不太想給他。

周凌恆嘴角微微一挑,揚起來的弧度給人幾分深不可測的妖孽感。鄧琰將腰牌遞給他,看見他眼底透著的那份狡詐,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陛下……是又想到了什麼歪主意?

鄧琰跟著周凌恆從小一起長大,深知他的脾性。他仁慈起來,比古往今來任何皇帝都要仁慈;一旦殘忍,比任何皇帝都要殘忍,但死在他手上的,幾乎都是窮兇惡極之輩。

比起雙重性格的鄧琰,周凌恆更讓人沒有安全感。他就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他能一把捏死敵人,卻非要將敵人捏得半死不活。

另一面,柳九九主僕三人被抓進大牢,按著常理,應當先由廷尉審判再判罪,可柳九九到了大牢,還沒來得及坐在草堆上感嘆世事無常,便被獄卒給拖出去,栓野豬似得,將她給栓在了木樁上。

牢內炭爐的火燒得極旺,獄卒一手握著鐵鞭,一手拿著幾塊烙鐵,塞進火爐子里燒得紅通通地。柳九九眼瞧著獄卒從火爐里取出燒紅的烙鐵,心裡一哆嗦,覺著不妙,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吞了口唾沫:「大……大哥,你不會是要嚴刑逼供吧?我……我可是奉公守法好百姓。我雖然剛來京城不久,但最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京城大小案件得先由廷尉大人審判,您這擅自用刑……不,不好吧?」

鐵面無私的獄卒握著鐵鞭凌空一抽,那條鐵鞭頓如毒蛇般堪堪落在柳九九身上,抽得她肩部一陣皮開肉綻。柳九九疼得「哇」一聲,扭過頭看著自己肩膀,「不……不是吧,真抽啊?」

「你夜犯宵禁在先,在將軍府外燒紙在後,已犯重罪,還用得著廷尉大人出面審判?依丞相吩咐,先嚴厲懲罰你們這等不知死活的百姓。」獄卒將冷卻的烙鐵放進火爐再次燒紅,朝著柳九九走過去,在她臉上比劃道:「這張臉倒是好看,來,選個位置。」

「選……選位置?大哥,我……我冤枉啊,就就……就算我夜犯宵禁,但也犯不著上酷刑吧?」柳九九哆哆嗦嗦,這一烙鐵要是燙下來,毀容可怎麼好?

「你在將軍府外燒紙,惹了丞相不痛快,我這也是奉命行事,看你是個弱女子,我才讓你選個位置,否則早燙在你臉上,還跟你廢話什麼?」獄卒冷冰冰道。

聽起來倒是有點人性,她道:「那我能選燙在牆上嗎?」

「不行!」

烙鐵靠近柳九九的臉頰,近在咫尺的炙熱嚇得柳九九牙齒直打顫,她吞了口唾沫,縮著脖子道:「大……大哥,你們服務真貼心啊,還給選位置,我選,我選,您先容我想一想,想好了我再告訴你——啊——」她本來還想拖延時間,誰料那獄卒不留情面的直接將烙鐵落在了她腿上。

獄卒蹙著眉,沒閑工夫跟她貧嘴,握著烙鐵「嘶啦」一聲燙在柳九九大腿上。疼得她四肢一抽,差點沒暈過去,衣服和著皮肉的焦糊味斥進她的鼻腔,下身火辣辣地疼,那種疼痛比被灶火燙還要疼痛十倍。柳九九這輩子沒受過這種酷刑,咬牙切齒,突然「哇」一聲哭出聲來,嚎啕哭聲如陣陣春雷,倒是將獄卒嚇了一跳。

用完刑,獄卒命人將柳九九扔回牢內。大意是獄卒大爺們也要休息休息,剛給一個小姑娘用了刑,得喝點酒,壓壓驚。柳九九仰躺在牢房中一堆枯草上,抿著嘴暗罵獄卒大爺們不是個東西,該壓壓驚喝喝酒的不應該是她嗎?

這幾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臀部受傷,再是被關進大牢。看來土豆說得不錯,京城的確危險,她突然挺懷戀柳州城的日子,柳州一片祥和,犯了事兒郡守大人頂多打打屁股,罰點小錢了事。哪裡像京城?一上來便用滾紅的烙鐵燙燒皮肉。

她望著大腿那塊被燙爛的皮肉,慶幸燙的不是這張臉。糯米見自己小姐被用了刑,大腿那塊被烙鐵燙得血肉模糊,還有皮肉的焦糊味兒,嚇得不輕,抱著柳九九的小腿開始哭。

「不就是『紅燒肉豬肘』有什麼好哭的。」柳九九吸了吸鼻子,彷彿聞到了烤乳豬的香味。腿部火辣辣地疼痛持續太久,以致於她現在有幾分麻木,下半身的疼痛讓她痛苦不堪,她將腦袋靠在牆上,歪頭睡暈過去。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牢門「砰」一聲被人踹開。柳九九嚇得一顫,抱著糯米揉著眼睛往後縮,待她睜開眼看清來人樣貌時,心裡頓時湧上一團暖流。本來還墜入冰冷地獄的她,頓時看見了希望。

周凌恆身著一襲白衣衫,用木筷束髮,精神倍加,俊宇軒昂。他手中拎著獄卒,看見柳九九,隨意將手中獄卒一扔,朝她走過去。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平淡,聲音低沉,就像一杯溫吞吞的清冽茶水,「鏟鏟姑娘,沒受到驚嚇吧?」

柳九九眼睛紅腫,抿著嘴搖頭:「沒受到驚嚇。」她喘了口氣,接著又說:「我受到了傷害。」說完張嘴又開始哭,看見周凌恆就跟看見靠山似得,眼淚撲簌簌止不住往下落。

眼尖的周凌恆很快看見她腿部的傷,燙化的衣物同傷口黏在一起,觸目驚心。周凌恆心頭一緊,一把將糯米扒開,打橫將柳九九從一堆稻草上抱起來,急忙忙往外走。他抱著柳九九經過獄卒,一腳揣在他腦袋上:「留著你的腦袋。」

獄卒嚇得跪在地上直磕頭,見他抱著犯人走,也不敢說個「不」字。周凌恆帶著鄧琰的腰牌過來,自然是以鄧琰御前帶刀侍衛的身份。這鄧家和丞相府的彎彎繞繞京城哪個沒聽過?且不說鄧家勢力,單說御前侍衛這個名頭,就足以讓獄卒聞風喪膽,御前是個什麼概念?那可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啊。

周凌恆前腳抱著柳九九剛走,土豆糯米也跟著被放。兩人從大牢出來,土豆還疑惑:「小姐呢?」

糯米抬起袖子擦擦眼淚:「小姐被人用了刑,被排骨抱走了,大概,是去醫館了。土豆,我總覺得這個排骨不像普通人。」

「排骨?」土豆蹙眉疑惑,問道:「怎麼說?」

「你剛才是沒看見,他抱著小姐一腳踹開獄卒,大大方方走了出去,沒有一個人敢攔他。」糯米捋了捋頭髮,又說:「而且我覺得這個排骨,不像普通的江湖人士,他身上那股子澄清貴氣,不像是流浪江湖的,倒像是……王公貴族。」

土豆看了她一眼,沉思一會說道:「他既救了小姐,應該不會是壞人,咱們先回九歌館收拾東西,這京城怕是不能呆了,等小姐一回來,咱們就離開。」

糯米拽著他的袖子:「我們這才來多久?你不是說要在京城給小姐找大夫嗎?」

「現在這個狀況,你覺得是小姐生病重要,還是她的命重要?」土豆問她。

糯米弱弱道:「都重要……」

「聽我的,先離開,其它我們再做計劃。」土豆為九歌館,可謂是操碎了心。

周凌恆抱著柳九九去了鄧琰府上,他到的時候,冷薇還在藥房研究如何用刺客泡藥酒。柳九九窩在他懷裡,碎碎念道:「排骨大哥,你說我這腿是不是得留好大一塊疤?」

「不會。」周凌恆安慰她,抱著她闖進冷薇藥房。

一進去,刺激的藥材味撲面而來。柳九九怔然打量著這間藥房,四周擺滿了草藥架,正中擺著六隻大水缸,裡面泡著……大活人?水缸里東西黑黢黢一團,她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就在她猜測冷大夫泡活人的意圖時,黑黢黢的水缸里突然跳起一條手指粗細的花蛇,嚇得柳九九抱著周凌恆的脖頸,臉貼著他的胸口緊閉上眼。

他怎麼就忘了冷薇藥房素來變︶態這一茬?周凌恆連忙抱著柳九九退出藥房,杵在門口對裡面搗葯的冷薇說:「冷大夫,柳姑娘腿部被燙傷,勞煩你給醫治。」

「怎麼又受傷?這姑娘是受傷體質?」裡面傳來冷薇「篤篤篤」的搗葯聲,她的聲音冷如冰霜,沒有半點情緒:「抱進來。」

周凌恆抱著柳九九有些猶豫,生怕裡面的東西再次嚇到他的小鏟鏟。他說:「這裡面的東西……」

「進來吧,嚇不死。」冷薇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

「鏟鏟,那你閉上眼睛,我帶你進去。」周凌恆看著她,跟她解釋說:「這冷大夫是用毒……用藥高手,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神醫,沒有她治不好的病,有她在,你的腿絕不會留疤。」

「那……為了腿,我不怕。」柳九九咬著嘴皮,故作堅強道:「排骨大哥你抱我進去吧!我準備好了!」她嘴上說著不怕,但周凌恆抱著她剛踏進去,她立馬將眼睛閉得死死地。

冷薇擱下手中搗藥罐,抬手指著一旁的小榻,對周凌恆說:「把她放在上面。」

周凌恆輕手輕腳將她放在榻上,並且用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柔聲安慰她:「沒事,相信排骨大哥,一定會好。」

「排骨大哥?」冷薇挽起袖子走過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陛下,旋即又收起驚訝神色,依著陛下這性子,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他做不出來。

冷薇看了下柳九九的傷口,用剪刀將她焦肉四周的衣服剪碎,說道:「喲,看這烙鐵的印記,該不會是刑部大牢吧?柳姑娘你是做了什麼,才惹了刑部的人?」

柳九九咬牙切齒:「都怪那個狗皇帝。」

「……」冷薇手一抖,差點沒一剪刀戳進她皮肉里,「怎麼?他對你做了什麼?」

「若不是狗皇帝下什麼宵禁,我也不會被抓。」柳九九一拳頭砸在榻板上。

冷薇聽見背後的周凌恆咳了一聲,頓時明白過來,替他解釋說:「這宵禁是先皇下的,當今聖上不過是延續,同他有什麼關係?」

「反正都怪他,狗皇帝,平民百姓為何不能夜裡出門?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夜裡出門還能搶劫殺人不成?這個狗皇帝,以後讓我見著他,非得將他揍個鼻青臉腫不可。」柳九九憤然道。

冷薇起身取了一碗青色的藥膏來,一邊給她塗抹,一邊道:「唔,只怕下次你可不僅僅是挨烙鐵了,是脖子挨刀了。」

藥膏蓋住柳九九傷口,讓她覺得到一陣請涼。她冷不丁揉了揉自己脖子,吞了口唾沫,無奈道:「我真沒用。怕疼又怕死,要是見到狗皇帝,指不定就嚇得腿軟……」

「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鏟鏟你別妄自菲薄,你做菜的手藝在京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周凌恆安慰她道。

「做菜算個什麼本事?排骨大哥,你看看冷大夫和鄧少俠多能幹?冷大夫醫術高明,鄧少俠功夫卓絕。」柳九九話說得正起勁兒,全然沒有發現傷口上覆蓋的藥膏迅速結塊。冷薇將結塊的藥膏利落一揭,柳九九被燙焦的一層爛肉便被隨著藥膏一起揭了下來,乍然一疼,讓柳九九倒吸一口涼氣。

她盯著自己傷口睖睜片刻,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層藥膏不是鎮痛,而是為了替她處理焦肉。冷薇又另外給她上了一層黑色藥膏,慢吞吞解釋說:「塗抹我這藥膏,疤痕還是會有的,但也不會太明顯。」

柳九九點頭「嗯」了一聲,她抬眼望著水缸里泡著的刺客,問道:「冷大夫……他們是什麼人?」

冷薇神色閃爍,說道:「哦,他們是我的病人,天生癱瘓,我正想辦法治療他們。」

「那水缸里黑黢黢一團是什麼?」柳九九好奇問道。

「是五毒,蠍、蛇、蜂、蜮、蜈蚣。」冷薇脫口回答,被身後的周凌恆拿手指戳了戳,她話鋒一轉又道:「別看是毒,有句話說得好……那個……以毒攻毒,以毒攻毒嘛。」

周凌恆也道:「是啊,以毒攻毒,可憐這些人天生殘疾,被泡在這藥罐之中。」柳九九見他一臉悲情,心頭一軟,忍不住安慰他:「排骨大哥,你人真好……相信冷大夫,一定會把他們給治好的!排骨大哥,謝謝你救了我。」

「哪裡哪裡,心善的是冷大夫,是冷大夫在救治他們。」周凌恆謙虛道。

被泡在葯缸里的刺客們雖不能說話,但都有知覺。聽見三人對話,半死不活的刺客們欲哭無淚,紛紛發誓,下輩子再也不當刺客……

冷薇嘴角一抽,陛下倒是頭一次誇她心善,平時陛下可不是這樣的,總是「毒女、毒女」的叫她。也就是在柳九九跟前,叫她一聲「冷大夫」,搞得她好不自在。

比起歹毒,冷薇哪裡比得上周凌恆?她不過是想拿這些刺客來試毒,可陛下非得讓她將這些刺客炮製成酒,讓人

柳九九暫時在鄧府住下,冷薇會按時過來為她換藥,每換一次葯,她的傷口便如被烈火滾燒一般疼。除了塗抹藥膏之外,冷大夫還另外為她開了一副內服的方子。

都說良藥苦口,冷薇的葯苦得差點讓柳九九把膽汁兒吐出來。周凌恆為了讓柳九九喝葯,拿了一把蜜餞哄她:「鏟鏟,乖,把葯給喝了……」柳九九搖頭不喝,周凌恆就跟無賴似得,用手指掰開她的嘴,硬將葯灌入她嘴裡。

柳九九被迫喝了一口葯,苦的舌頭髮麻,她還未張嘴罵「死排骨」,周凌恆已經先她一步將一把蜜餞塞進了她嘴裡。甜絲絲的蜜餞在她舌尖化開,葯似乎也沒那般苦了。

周凌恆擦了擦黏糊糊的手,遞給他一支榆木簪:「來,鏟鏟,幫我束髮。」

想著他方才強迫自己喝葯,這會又以命令的口吻讓自己為他挽發,她心裡當然不情願。她坐在榻上,慧黠的眸子一轉,接過他手中發簪:「排骨大哥你轉過身去。」

周凌恆將木梳遞給他,乖乖轉過身,背對著她。柳九九將他柔順的頭髮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隨後從自己頭上取下髮釵,開始給他盤髮髻,利落地給他盤了兩個妙齡女子的雙螺髻,從背後看,兩坨髮髻俏皮可愛,不知道正面如何。她拍拍他的肩膀:「排骨大哥,你轉身我看看。」

周凌恆乖乖轉過身,一臉茫然看著鏟鏟姑娘。他總覺得頭上有些不對勁兒,總感覺鏟鏟姑娘給他盤了兩個髮髻?他獃獃問道:「鏟鏟姑娘,你束的什麼發?」

「就是尋常男子的髮髻啊。」柳九九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睜得天真無邪,倒讓周凌恆心裡有點發顫。他正要抬手摸一摸,柳九九卻一巴掌將他的手打掉:「別亂摸,摸亂了可不好。」

就在周凌恆納悶之時,是鄧琰風風火火跑進來,跑到門口看見周凌恆頂著雙螺髻,戴著女子髮釵,就跟哪吒廟裡的哪吒童子似得;他杵在門口明顯頓了一下,隨後實在忍不住,坐在門檻上捧腹大笑,笑得太過激動,一鎚頭砸在門上,愣生生將木門砸出一個窟窿。

鄧琰現在恨不得趴在地上,捶地痛快笑一場。英俊愛美的笑面虎愣是被打扮成了哪吒童子,這要是被其它人瞧見,這隻笑面虎估計沒臉見人了。

意識到不妙,周凌恆忙起身去照鏡子,這一照,他扶著梳妝台,捂著胸口差點沒吐血。他一腔怒氣沒地撒,扭過頭看了眼無辜的鏟鏟,想發火又狠不下心,索性轉過身一腳將狂笑不止的鄧琰給踹出去,重重將門關上。

他伸手拆掉髮髻,重新坐回去,氣鼓鼓道:「重新來。」他生氣的模樣,在柳九九眼裡就像吃不飽的大黑似得,眼睛里都是委屈。

感覺到排骨大哥有點生氣,柳九九也不敢再捉弄她,拿起榆木簪子替他將烏髮盤住。一頭烏髮被發簪收住,周凌恆總算又覺得清爽不少,看眼前的事物也通透了些。

他側過身,看著柳九九,蹙著眉頭捏了一把她肉呼呼地臉,以表方才憤怒:「你可知道,除了你,沒人敢這般對我?」

「所以排骨大哥,其實你是邪教教主吧?」柳九九手撐著下巴,一臉期待看著他,「排骨大哥,你能將我從牢裡帶出來,還對鄧少俠那麼凶,你這麼厲害,一定是邪教教主吧?」

「一派胡言,什麼邪教教主。」周凌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這丫頭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不然……你就是武林盟主?」柳九九搖了搖腦袋,覺得不大可能,「看著不像,那些自詡為正道的人,往往最為陰險狡詐,排骨大哥你這麼好,不可能是武林盟主,是吧?」

「你再猜猜,猜對了,我送你一份大禮。」

——猜對了,你就是朕的皇后。

——猜不對,你遲早還是朕的皇后。

「難道……你是朝廷的人?你是當官的?」柳九九再猜。既不是武林有權有勢的人,必然是朝廷的人。

「鄧琰是鎮國將軍府的人。」周凌恆提醒她。

經他這麼一提醒,柳九九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周凌恆肩膀上,瞪大眼睛道:「排骨大哥,原來你是鎮國將軍府的人?那你豈不是間接的幫狗皇帝做事?」她拽住周凌恆的胳膊,威脅他:「排骨大哥,你別出賣我啊,你要是出賣我……我,我就在做糖醋排骨的時候,用刀割自己脖子!」

被她這麼一威脅,周凌恆下意識抹了抹自己脖子,乍然覺得疼……鏟鏟的這招威脅,可真夠狠!

在冷薇的治療下,沒多久柳九九傷口便結痂,行走如常。

這日戌時過後,周凌恆換了夜行衣,另備了一套行頭給柳九九。柳九九抱著夜行衣,抬起下巴問他:「排骨大哥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你好了傷疤忘了疼?大哥帶你去報仇。」周凌恆沖著她挑了挑眉毛,深不可測說道。

「報仇?」柳九九看了眼自己的大腿,眼睛一亮:「排骨大哥你是要幫我的大腿報仇嗎?」

「嗯。」周凌恆將她給推進屋內,催促她:「趕緊換衣服。」

大腿的傷口還沒完全好,柳九九依然記得獄卒拿烙鐵燙在她皮膚上時,皮開肉綻的「嘶嘶」聲。她咬著牙憤憤然換好衣服,跟著周凌恆出了門。

到了丞相府外,柳九九拉著周凌恆蹲下身,小聲問他:「不是說去報仇嗎?怎麼跑來丞相府了?這狗丞相和狗皇帝一夥兒的,都不是好人。」

周凌恆捲起指關節,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跟她解釋說:「你都到了京城,怎麼還看不清形勢?這秦丞相跟你爹以前是死對頭,他當然不希望有人去祭奠你爹,你夜裡去將軍府外燒紙,雖然犯了宵禁,但是按照大魏律法,頂多剪了你的頭髮,還犯不著對你下酷刑。那獄卒敢跳過律法直接對你下酷刑,可見,是受了這丞相的命令。當然,這秦丞相不知道你的身份,只當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百姓,否則,你這小命,可就不保了。冤有頭債有主,報仇自然要來找秦丞相。」

「對,冤有頭債有主,可是排骨大哥……這個冤大頭也太大了,我受不起啊!」柳九九拍著胸脯,表示心虛。

「我讓鄧琰查過,今夜丞相府守衛減少了一半。」周凌恆從塞給她一把菜刀,「報仇就要挑這個時候。」柳九九還想再說什麼,腰身嗖然一緊,周凌恆摟著她跳進了相府後院。

丞相府的守衛來回走動,柳九九蹲在一堆草后忐忑地根本不敢挪步子。周凌恆抱著她躍上房頂,踩著一片片青磚碧瓦,帶著她從後院穿越至前院,在秦丞相的卧房停下。

周凌恆速度太快,導致柳九九趴在房頂上四肢無力,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揭開一片青瓦,裡面射出一道光線,她半虛著眼睛覷著裡頭,看見腆著大肚的秦丞相正坐在書案前看書。看見丞相容貌,她心頭一怔,很眼熟,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周凌恆從懷裡掏出從冷大夫那裡要來的「*香」,用火摺子點燃,讓香飄進去,直到秦丞相手中書卷落下,他又伸手攬住柳九九的腰,帶著她從窗戶跳進屋內。

兩人帶著面巾,堪堪落在書案前,秦丞相打量這兩個黑衣人,想開口喊人,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上也沒力氣。柳九九將手中菜刀一揮,凌空發出「嚯嚯」聲響,以此壯壯氣勢。

「鏟鏟,過去,割了他的舌頭。」周凌恆刻意讓自己聲音變粗,推了她一把。柳九九舉著菜刀一個踉蹌跨出去,趴在書案上,望著秦丞相那雙銳利的眸子,登時嚇得雙腿哆嗦。她扭過頭,怯怯道:「排骨大哥,我下不了手……」

周凌恆走過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菜刀,指揮她:「你把他舌頭扯出來,我來割。」

柳九九瞪著他,手還是哆嗦,「排骨大哥,太殘忍了吧……」

「那天你可是毫不猶豫的想割我的舌頭,怎麼,換了個老頭,下不了手?」周凌恆聲音變得沉重,「鏟鏟,他當年派人殺了柳將軍府上三十幾口人,他當時可沒顧忌那些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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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你的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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