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席慕禮走進去,隨手將文件往桌上一扔,扯了扯領帶,轉頭看她。
原本站窗口的人,已經往後退了不少,快擠進角落,綳著身體,沒表情的一張臉,現在更是帶了防備。
和曾經的淡漠相比,現在更多出了距離。
「餓了嗎?」他說。
「還好。」
席慕禮點頭,拿過桌上的車鑰匙,轉身朝外,「走,去吃飯,我餓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估計都下班了,也沒什麼人進來。
到了地下室,這次沒帶司機,他直接坐進駕駛座。
葛戈拉車門,沒拉動。
前方車窗降下來,席慕禮看著鏡子里的人,「坐前面。」
葛戈沒動。
席慕禮:「怎麼?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堅持座位?」
葛戈幾乎在他話落的那一秒,坐進了副駕駛,用力關了車門,近乎自暴自棄。
空間狹小,席慕禮扶著方向盤轉頭看她負氣的臉,突然輕笑了下,啟動車子。
「繫上安全帶。」將車快速駛了出去。
目的地是家西餐廳,環境極好,沒什麼客人,極高的樓層外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夜景。
點了餐,很快便上齊了。
席慕禮將切好的牛肉放到葛戈面前,順手將她的拿了過來。
音質極佳的小提琴聲環繞耳畔,昏暗的光線,一身制服的服務員端著餐盤來來回回。
「吃。」他說。
男人單穿一件襯衣,十指細長的雙手握著刀叉繼續切盤裡的東西,他微垂頭,略顯清減面龐在隱約的光照下顯得分外柔和。
葛戈拿著叉子吃了沒幾口便停了,心裡亂糟糟的,她很不想去幻想今晚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現實卻又分秒的在提醒她。
「你不是胃口小的人。」他端著杯子抿了口紅酒,「好好吃。」
男人嗓音低沉且有質感,在這樣的環境里照理說只是聽著都該是種享受。
對於葛戈而言只不斷冒冷汗。
席慕禮掀眼看她,葛戈的狀態看過去很不好,這人本來就瘦,現在看著更是帶了明顯憔悴,曾經的淡然從容已經消減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恍惚和不安。
那次事件他們幾個所付出的代價都挺大,但是再回過頭去,他可能依舊會這麼做。
晃了晃酒杯,想要葛戈的*太強烈了,他阻擋不了。
席慕禮收回思緒,動了動身子,「跟我吃飯有這麼難以下咽?」
「你說呢?」她輕聲回。
「你這是打算絕食了?」
葛戈輕輕蹙眉,「你想多了。」
又不是完全不諳世事的少女,她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往後這樣的場景還多得是,你得習慣。」
葛戈索性放了叉子,連裝都懶得裝了,「我想我這輩子都習慣不了。」
席慕禮都要被氣笑了,眼神微微冷下來,有心想說這是你求人的態度?但一想到葛戈由此真的卑躬屈膝的話,自己好像更加會嘔死。
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頓了幾秒,他撇開頭,低低哼了聲,自顧自繼續吃起來。
眼鏡襯托下的席慕禮斯文儒雅,成熟穩重的男人因著氣憤意外的染上了點孩子氣。
夜晚風有些大,他們走出店門,席慕禮看著遠處。
席慕禮:「我們走一會。」
江邊,偶有汽笛聲,側目遠望能看到對岸燈火。
這裡的風更大了些,溫度也更低。
他們一前一後隔著些距離緩慢往前,席慕禮腳步驀然一頓,扭頭看她。
「上來。」
葛戈頓了頓,走到他旁邊。
伸出手拉住她的,力道微微加重,席慕禮看著一臉隱忍的人,輕聲道:「忍著,你要忍的還很多。」
葛戈抿唇,臉色微白。
江邊散步的小情侶不少,摟摟抱抱周身洋溢著粉色泡泡。
席慕禮拉著葛戈冰涼不帶溫度的手,有那麼一瞬錯覺以為他們也和普通情侶一樣,帶著戀愛的目的,走在通往未來的路上。
心境就那麼平和了下去,往日的恩怨在那幾秒間變得模糊不清。
他拉著葛戈的手揣進外套口袋,大拇指輕輕蹭著她的手背,葛戈的手並不柔軟,也不細膩,掌心有厚繭,可就這麼單單握著他覺得挺心安。
反觀葛戈則有些心神恍惚,她想到了姜亦,那些年裡姜亦拉著她的手走在一條條或大或小的馬路上,大男孩漂亮精緻的側臉,嘴角帶著弧度,美好滿足的模樣。
現在想來感覺好像已經離的很遙遠,而事實也才幾個月罷了。
姜亦,葛戈眺望黑暗的江面,面露悲傷。
回去的時候叫來了司機,他們坐在後排,席慕禮依舊拉著她的手,沒有要放的意思。
車窗外景物輪轉變化,過了一個轉角,葛戈突然扭頭看他。
「這是去哪?」
席慕禮低頭把玩著她的手指,「你說呢?」
「我得回學校,明天有課。」
「明早我會送你。」
席慕禮轉頭,迎上她尖銳的視線,笑了笑,「不是準備好了嗎?」
葛戈沒做聲。
席慕禮:「那就好好做給我看。」
車子穩步往前行駛著,葛戈調轉視線,靠在後座上,安靜下來。
高檔別墅,佔地頗大,綠化環境做的很好。
輸了密碼進門,他也沒招呼葛戈,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去了二樓。
再下來時已經換了身衣服,摘了眼睛,頭髮微潮,顯然已經洗過澡了。
葛戈視線在他身上轉了圈,呼吸微微有些變。
「去洗澡吧,換洗衣物明天我讓人送來,今天先穿我的。」
他走到櫃檯旁倒了杯水,小口抿著,半晌后,轉頭。
「怎麼還不去?」
他問的理所當然,表情坦蕩。
葛戈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臉色難看的一步步走向二樓。
席慕禮盯著她僵直的背影看了幾秒,收了視線,木然的繼續喝水。
浴室很大,洗手台上放著一套男士睡衣,還帶著標籤,明亮的燈光下,這一幕顯得格外諷刺。
再出來要往樓下走,二樓一間房裡傳出他的聲音,「這裡。」
門開著,裡面的光線投射在走廊上,短短一截的橘色。
葛戈輕輕捏住衣擺,走過去。
是卧室,暖色調,收拾的整潔乾淨,感覺更像樣板房。
他靠坐在床頭,氣息帶了閑散慵懶,手上翻閱著一本相冊,拍了拍身旁,頭也沒抬的說:「過來這裡。」
葛戈跟受刑一樣走過去,隨後又聽他吩咐爬上床。
手上突然一重,相冊轉到了她面前,席慕禮挨著她,體溫透過衣衫傳遞過來,他指著其中一張,「這是我十歲的時候,在我的生日派對上。」
小西裝,紅領結,身旁站著幾個衣冠楚楚的長輩。
十歲的小男孩臉上已經沒了稚氣,板著一張臉,顯得很是老成。
「那次派對,我父親促成了一庄涉及金額極高的生意,你覺得喜慶嗎?」
葛戈木然的看著相冊,沒反應。
席慕禮盯著她的側臉,低聲道:「在我們家,聚會也是生意場,葛戈,我過的並不快樂。」
「有一年冬天,我看到你在馬路邊上給姜亦圍圍巾,你對他那麼好,你們那麼開心的笑著,你知道那個畫面有多美嗎?」
「我很想要。」
葛戈睫毛微顫,「只要你願意,對你好的女人不會少。」
「可偏偏你不是那些女人。」他更靠近她一些,呼吸吐在她耳畔,「你不會那樣對我。」
葛戈:「你想要所以毀了別人。」
她轉過頭來,涼涼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你這輩子都別想擁有。」
「我們試試。」他說:「說不定就讓我得到了呢?以後的事誰知道?」
傾身要去吻她,葛戈猛地撇開了頭,胸口劇烈起伏起來,眼底染了點慌亂,但逼迫著自己沒有逃。
逃沒用的,她明白自己來這是為了什麼。
席慕禮抬手捧住葛戈腦袋,吻了下她的耳朵。
「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