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許
雨默以前是很理直氣壯的,重逢之前,她偶爾也會意淫和他的相遇,她想她一定會高昂著頭顱告訴他自己離開的原因:你不要我,所以我也不要你了!
你再優秀又怎麼樣,你不喜歡我,我也可以不喜歡你的。
結果後來才發現,一切都是烏龍一件,也許,他遠比她想象的,要更喜歡她。
現在,他甚至都還就差明說了,他從來就沒有怪過她,他只是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
雨默就覺得,自己真的挺渣的,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阿南。」
他回過來看了她一眼,問:「什麼事?」
雨默低低聲地說:「對不起,那時候我離開都沒有告訴你。」
「嗯。」顧初南聲音很平靜地應,「不過不著急,你對不起我的也不止這一樁。」
雨默:……
所以說好的不怪她呢?這麼一副「我們秋後要好好算總賬的」口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睜大了眼睛:「我還對不起你什麼啦?」
「嗯?」顧初南尾音微揚,轉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說:「自己想。」
雨默:……
她真是想不出,前前後後,她似乎也就那麼一件事做得不夠地道而已吧?於是很謙虛地請教:「還有什麼呀?」
顧初南就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脊背發涼,心裡也跟著發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縮回去在自己位置上躺好,雙手平放在小腹上,她努力地想啊想,直到想睡著了,還是沒有想出來。
顧初南的車開得很平穩,雨默就也睡得很安穩,只是因為腳痛,所以總感覺夢裡面有誰在割她的腳筋一樣。
醒過來已經到醫院門口了,雨默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但她有些不敢認,因為他變化真的挺大的,身材無疑魁梧了不少,皮膚也變得黝黑黝黑,通身小流︶氓的氣質已經沒有,穿著雖不特別顯眼,但派頭十足,一看就是個成功人士。
雨默看看顧初南,那個名字到底沒敢喊出來。
倒是那人,和顧初南寒喧了兩句后回過頭來,笑著問她:「首雨默,還認得我嗎?」
顧初南就也回頭看了她一眼,眸裡帶笑,微微點頭。
雨默這才遲疑著叫他:「劉……劉夢飛?」
「挺好,你還記得我呢。」他笑,然後又看了一眼她的傷腳,說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搖遙頭,「顧總也沒把你照顧好。」
雨默臉紅紅的:「不關他的事。」
三人說了幾句,劉夢飛指導著顧初南找好位置停好車,顧初南仍是要抱她,雨默很囧,被他看了一眼后,乖乖地摟著他的脖子讓他抱著了。
劉夢飛笑笑,倒也視若無睹般,很正常地繼續和她說話。
雨默就也假裝坦然地跟他嘮叨,看他在這邊如魚得水的模樣,就問他:「你怎麼到這裡來發展了啊?」
他就笑看了顧初南一眼,說:「一眼難盡,以後再告訴你。」
然後介紹了他幫忙找的醫生,說是外科的主任,治外傷很有經驗的。果然,進醫院后,那醫生拆開紗布幫雨默看了看,就說:「看傷口這情況,破傷風應該不至於,不過現在天氣熱,要防著再發炎感染才好。」
說是這樣說,卻還是幫她開了一堆檢查,那天沒做完,第二天還得接著來。
當天晚上,他們就歇在了劉夢飛安排的房間內,不是酒店,而是一套三居室的民居,那房子離醫院不遠,裝修精緻,布置也很是溫馨。
雨默懷疑這裡是人家自己住的房子,就很有一點雀占鳩巢的不安。因為劉夢飛把他們送到后就走了,連一起吃飯的提議也讓顧初南以她身體不是很舒服為由給推拒了。
結果顧初南對此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不是他家。」還說她,「你不需要想那麼多,好好養傷就好了。」
雨默便嘀咕著:「不是怕欠人太多人情了不好還嘛。」
她到現在都還有些不太相信,當年那個小混混現在已經成了大商人呢,而且,看起來和顧初南似乎很相熟,對她也很是客氣。
果然年少才輕狂么?
彼時顧初南正在檢查廚房裡的情況,聞言退出來瞥了她一眼,說:「要欠也是我欠啊,你又欠人什麼了?」
生生把雨默噎了個夠嗆,想說「你欠人人情不就等於是我欠了一樣」,又沒那麼理直氣壯,只好鼓著腮邦子瞪著他。
顧初南就笑,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扯了扯她的頭髮說:「你好好休息就好了,不要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其餘的事情,有我呢。」
世界上最好聽的話,莫過於對方一句「不要擔心,有我呢」,簡直是暖透了有沒有?
雨默便什麼話都沒有了,老老實實閉上嘴,無事可做,她就垂著頭偷偷去看他,被他發現后,輕輕在額上彈了彈,說:「傻。」停了停,又問她,「劉夢飛很體貼,冰箱里的東西都挺豐富的,晚上你想吃什麼?我來做。」
雨默十分意外:「你會做飯嗎?」
不是懷疑他啊,實在是他真的不太像是會做飯的人,他們認識那會兒,他都二十歲了呀,因為顧父顧母上班沒人做飯,他都是寧可跟到醫院裡蹭食堂飯吃的。
雨默還曾經笑他:「既然食堂里的飯菜不好吃,那為什麼不自己做啊?」
他理直氣壯地告訴她說:「浪費時間。」
現在這個視做飯為「浪費時間」的傢伙居然會做飯了,雨默覺得很是稀奇。
顧初南的解釋很簡單:「在國外自己學的。」
雨默便問:「出國的人都要自己會做飯嗎?」
顧初南搖頭說:「不是,想吃就自己做嘍。」
雨默就笑:「原來國外的飯菜都那麼難吃嗎?以至於你都不得不親自動手了。」
顧初南聞言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還好,沒有那麼難吃。」
「沒那麼難吃那你為什麼要自己做?」
顧初南頓了頓,慢條斯理地回答:「因為那時候認得一個朋友,他太太懷孕了,經常半夜會餓,吃東西還很挑,他不會做吃的就給嫌棄了,所以他後來就告訴我說,男人還是要會做飯比較好,這樣不管對方想吃什麼都可以隨時開火。我覺得很有道理,就隨便學了學。」
雨默:……
這個理由太強大了,她竟然無法反駁有沒有?!
而且他說這話時是一直看著她的,雨默給看得心裡發熱臉上發燙,心慌意亂之下只好移開視線,轉而問他:「那你會做些什麼菜?」
就這麼岔開了話題,顧初南也只是眸光微微暗了暗,淡聲答說:「很多。」
感覺到了他的失望,雨默便又隱隱有些後悔,後悔沒有順著他之前的話題說些什麼,比如問問他,阿南,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或者更直白一點,開玩笑式地告訴他,阿南,你這麼好,我會愛上你的怎麼辦?
氣氛這麼好,也沒有別的什麼人來打擾,他們明明可以說一些更風花雪月的事情,談一些更加令人覺得美妙的話題。
現在,卻只能說:「炒個土豆燉排骨吧,土豆燉得爛爛的,粉粉的甜甜的,還很飽肚子。」
╮(╯_╰)╭
其實,吃什麼,誰管哪?
但兩人偏就認真地就晚上的菜色交換了一點意見,休息了沒多久,顧初南就去做飯了。
做飯之前,他先到浴室鼓搗了鼓搗,出來以後,他說:「你先洗個澡吧。」
他說得很自然,雨默就也做出一副坦然的樣子:衣食住行,洗澡其實就和吃飯一樣,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把她的箱子拿到她面前,任雨默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然後把她帶去了浴室。
浴室里水已起放好了,裡頭毛巾還有洗漱用品,都放在她手所能及的地方,怕她不方便,他還特地在浴缸中央放了一張凳子。
她從未要求,他卻已將一切都布置得如此周到,雨默無話可說,只能臉紅紅地單腿立在門邊等他出去。不料,他反手從洗手架上取了一條毛巾,然後單膝前蹲,將她的傷腳放在他的膝蓋上,用那毛巾細細地裹了起來。
雨默:……
她下意識地掙了一下,被他握住了纖細的腳踝,輕斥了一句:「別動!裹一裹穩妥些。」
雨默就不敢再動了,扶著門框立在那兒,房間里很靜很靜,靜得她只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嗵嗵嗵嗵,像是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她獃獃地望著他,他穿著一件淺灰的襯衫,俯身的時候,背上的肩胛骨,將他的衣服勾得很緊很緊,勒出了他背部結實完美的線條。
突然很想俯下身去,就伏在他的背上,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朵輕輕地,一聲又一聲地喊他的名字:阿南阿南阿南。
世界上最動聽的名字。
顧初南將她的腳裹好放下,回頭的時候看到她在發獃,就忍不住微一挑眉,問:「想什麼呢?」
雨默驚醒過來,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卻仍鼓足了勇氣,微笑著看著他,輕聲說:「我在想,阿南,你這麼體貼這麼好,我該拿什麼謝謝你呢。」
他回望著她,眸光深深,輕輕笑了笑:「真要謝么?」
雨默很認真地點頭:「嗯。」
他便放柔了聲音,也很認真地問:「以身相許好不好?」
雨默說:「好。」
他就笑,也說:「好。」然後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出去了,你慢著點來,記得,受傷的地方不要碰到水。」
雨默:「……好。」
顧初南便將她送到浴缸邊,等她扶穩後退了出去,浴室的門關上,他的身形,只留下了一個黯淡的似有似無的影子,最後,連那點影子也不見了。
雨默收回視線,慢慢在浴缸旁蹲下,伸手碰了碰裡面溫熱的洗澡水。
晃蕩的水紋里,隱隱約約映出她的面孔,一張年輕的素白的臉。
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幸運,也覺得慶幸,慶幸在她還算美好的年華里,她又重新遇到了他,並且,找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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