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說過了,你的一心都不在你的掌握之中。自己的一心都不能自由,又怎麼可能有一番自由的作為。」
漫天的光華,將許慶之徹底圍住,卻並未真正砸落在他身上。
那充斥著絕強力量的光華,停在許七一身半尺之外。
光華襲來,餘波之中亦有碎石裂鐵的大力。只是許七一身比尋常金鐵強過不知多少,那洶洶餘波,於許七而言不過是一陣烈風罷了。
站在這光華中,許七微微搖頭,「我說過了,你雖然想要殺我,卻終究不敢殺我。」
「歸根結底,還是那個被你視作主人一般的孫乘雲對你有命令。因為他的命令,所以你不敢殺我。即便心中殺意再如何激蕩,也得忍耐著。」
「你所吟誦的,的確是好詩篇,若是殺人時吟此詩,也是豪氣、應景。」
「可惜,你卻配不上這樣的洒脫豪氣。」
一邊說著,許七向前跨出一步,竟是要向身前半尺之外的光華撞去!
這將許七整個圍裹住的光華中,蘊藏著極為渾厚的力量。即便是元神宗師,也不能毫無防備的硬接。許七的肉身雖然極為壯大,但一觸之下,也全無活命的道理。
許七卻視此為無物,彷彿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存在似的,抬步走去。
他的肢體和面前光華即將相撞的一剎那,這將許七整個圈裹起來的光華猛的一顫,後退了丈許。
「哈……」
許七搖了搖頭,「既然不敢殺我,在我面前做這些手段,還有什麼意思?我不想和你做無用的爭鬥,也不想和你說無用的言語。唐左……收了你的手段,給大家都省點事情吧。」
一邊說著,許七不住向前走去。每進一步,面前的光華便退一步。這將許七徹底圈裹起來的光華,面對許七的逼近,反倒顯出了許多不想和許七接觸的意思。
待許七說完,他身外那一團巨大光華顫抖了一陣,轟然破碎,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消失無蹤。
玄霜、玄印以及少女,在許七陷入圍困之後便對唐左出手,各和他對拼了一記手段。唐左的心思全在許七身上,並未和三人做過多的爭持。三人各用手段,也將唐左的手段化去、破開了。
本待再戰,卻聽許七的言語聲傳來,也就不再去攻殺唐左。
如今的場面實在有些怪異,實在不宜輕動。
「你……」
百鬼窟上空,唐左腳踏金橋而立,只是現在表情有些猙獰,和之前那飄飄然神仙中人的姿態全不相同。
一指許七,唐左喝道:「你為什麼不怕!為什麼不怕!難道,這具你費盡功夫錘鍊出來的肉身,你能輕易拋卻么?!」
「怕?我為什麼要怕?」
許七遠遠的看著唐左,搖頭道:「孫乘雲到現在都沒對我的本尊動手,足見有我活到現在的道理。眼下這具肉身雖然是我的分身,但容我在元妙界中,也必然有孫乘雲自己的一番打算,也不會動我。否則,都輪不到你來出手。」
「知道孫乘雲現在不想殺我,這就足夠了。至於你,你心中想什麼都沒關係,因為不管你心中想什麼,最後你都不是憑著一心所想去做決定的。」
「你說。」許七攤了攤手,「一個行動都不能按照自心所想施行的人,我有什麼可怕的?」
「你……」
唐左還想言語,卻被許七打斷了話頭:「別再說那許多了,沒有意義的。方才的事情就是明證,有什麼可多說的?若你真有違逆孫乘雲、按照自己一心所想做事的勇氣的話,方才就殺了我了,用不著現在跟我多說什麼言語。」
「說起這個,倒是另有一個有趣的事情。」
看看唐左,許七道:「若論仇怨,你我之間該是沒什麼仇怨可言,你對我的殺意起的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倒是可以由此略猜一猜,你為何會對我有這般的殺意。」
似笑非笑的,許七說著:「說到根本上,還是因為那個降世真仙的緣故。因為我和他為敵,因為他要做什麼事情,我只要能夠儘力摻和,就一定會儘力摻和一把,費盡功夫都要讓他要做的事情做不成。」
「或許,還因為我這『九陽老妖』的身份,終究是不如他那降世真仙的身份來的真切、高大,卻能和他互為敵手。」
「你看著我,就覺得我的存在對你的主人是個不敬,和我為敵,都算是侮辱了你的主人。因此,你才會對我萌發這樣的強烈殺機。」
說到這,許七撫掌嘆道:「歸根結底,不過是『忠心護主』四字罷了。這份忠心,也真的是值得讚歎。」
搖搖頭,許七又道:「可惜,也正是因為這份忠心,讓你根本不敢做你要做的事情。」
和唐左的接觸算不得多,但許七將自己擺在唐左所在的位置,推敲唐左的心思,也將唐左的心思掌握了個大致。
先前幾次碰面,雙方雖然都是水火之勢,但好歹臉面上還過的去。今日再見,唐左殺意勃勃,許七稍加推敲,便找出了事情的根本所在。
讓旁人去看,或許覺得唐左對許七的殺意十分無端、莫名。但在許七看來,只消設身處地的去想一想,唐左的心思、行為也不算是多麼難以理解。
「哈……」
唐左冷笑了一聲,卻道:「你該慶幸。否則,你早就死了。」
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知道在眼下這種局面中,這是極不應該的事情。強摁下心中種種情緒,終於平復了一些。
只是望著許七時,仍舊是殺意難耐。
「哈。」許七不接這話茬,「你也該慶幸,我今日不想起什麼爭鬥,造成無謂的死傷。否則,你今日難從這裡離開。」
「玄霜玄印兩位宗師是乾元宗的人,眼下終歸是還沒真正的起爭鬥,若是殺了你,那也是一件麻煩事情。若只是他們在,你想走也就走了。」
「但,還有她。」
許七指了指少女,向唐左微微搖頭:「她認定了什麼事情的話,就難更改。若她今日非要殺你,尋常是攔不住的。你們若是爭鬥起來……玄霜玄印二位宗師即便不想殺你,也得動手了。」
看看玄霜玄印,許七笑道:「反正,只要殺了你,自能將這件事情推給百鬼窟,和乾元宗倒是沒有干係。」
玄霜微微一笑,卻向少女道:「這件事情,終究還是由百鬼窟做了更好。無名宗師不要誤會,我並無要把這件事栽贓給你的意思。」
「沒關係。」少女看看唐左,掌中的星光不斷扭動,「反正我是要殺了他的,你們幫忙,正好合我的心意。既然你們不方便,說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也沒關係。」
許七一笑,也不多言,轉向唐左道:「以他們三人之力要殺了你,是要耗費一些手腳,說不得,還要被你臨死之前的捨命一擊傷及。雖然是以傷換命,但在我看來,終究是個虧本的事情。」
看著唐左,許七道:「你願意將大好的性命拿去當作孫乘雲手中的棋子,那是你的事情。我們幾個,卻沒陪你這麼做的道理。尤其這麼做了之後還是讓孫乘雲空手得利,就是我更不願看到的事情了。」
「不過是畏戰罷了,有什麼好說的?」唐左報之以冷笑。
「這麼想,你就錯了。」許七搖著頭,「不是畏戰,只是不想和你一樣,做個被人算計還不自知的蠢材罷了。」
許七再一次提到這一點,即便唐左心中對他有極大的殺意,此刻也不由得心中一動,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問了,我就教你個明白。」
許七看著發問的唐左,問道:「在你看來,那位降世真仙的算計,足夠精微高妙么?」
「這是自然。」唐左說話時,有些掩不住的驕傲和自豪,「凡人的智慧,又怎能和真仙相比?真仙一眼,看破無數謎團,算計精微,不是人力可以比擬的。」
「倒是給他吹的一手好牛皮。」許七搖了搖頭,「隨便你吧……我來問你,算計的這麼精微高妙的真仙,今日讓你前來滅了百鬼窟,是不是已經把握清楚了百鬼窟中的情形,知道百鬼窟中的元神宗師要在今日被徹底殺盡,讓你來將正值虛弱的百鬼窟徹底掃平?」
唐左緊抿著雙唇,並不言語。
其中的事情,和許七所言大致不差。但若回答了這個問題,就難免有些透露秘密的感覺。這種事情,唐左是無論如何都不去做的。
「看你神色,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是十分清楚的。」
許七點點頭,又道:「那我再問你,算計的這麼精微高妙的降世真仙,有沒有算計到她的存在,」
指了指少女,許七又指了指一旁的玄霜玄印二人:「……以及他們的存在呢?」
「若是算計不到,那算是什麼算計精深?不過是冒險行事罷了。若當真算計精深,連眼下百鬼窟中如何情形都能算計清楚的降世真仙,又怎麼會算不到他們三個的態度、行蹤?」
唐左臉上微微的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
「若是算計到了他們會在今日到場,又知道他們的態度,立場,卻還讓你今日來滅了百鬼窟……」
許七看著唐左,微微搖頭:「不是讓你前來送死,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