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信任

暮□□臨。

微涼的晚風徐徐吹過，帶來陣陣花的芳香，卻帶不走滿院子的壓抑氛圍。

此時，落桑殿里所有的侍女太監嬤嬤都戰戰兢兢的跪在院子里，任憑冷風刺骨，哪怕膝蓋傳來針扎般的疼痛也不敢動一下。

四周，穿著藍色侍衛服的太監正嚴密的看守著他們。

蘇雲染沉默的站在客房外，身上已經一片冰涼。

「公主，夜深了。」紅色的繡花披風落在肩上，帶來些許暖意，夜慕天擋住了冷風，低聲道，「晚風涼，對您身子不好。奴婢替您守在這裡，一有消息就通知您，您回寢殿休息一下吧？」

「我怎麼能休息？」蘇雲染搖搖頭，微微後退靠在夜慕天身上，神情疲倦，「我怎麼也想不到，五皇姐會在落桑殿中毒！五皇姐此刻生死未卜，我哪裡有心情休息？」

夜慕天抿抿唇，輕聲說，「五公主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怎麼可能沒事呢，沒有人比她更熟蘇雲樓所中的毒了。

「希望如此，」蘇雲染望著緊閉的房門，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五皇姐現在怎麼樣了？」離開的時候，她分明看到，看到……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半個時辰后，客房的門終於打開了。

蘇雲染連忙走進去，首先聞到的便是淡淡的血腥味，不詳的感覺湧上心頭，「太醫，五皇姐怎麼樣了？」

太醫擦了擦手，搖頭嘆息，「回七公主，五公主的毒雖然解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蘇雲染心裡一緊。

「臣無能，未能保住五公主的孩子。」太醫滿臉羞愧，「請七公主降罪！」

孩子沒了！蘇雲染腳一軟，多虧夜慕天及時扶住了她，她抓著夜慕天的手腕，無力的擺擺手，「和太醫無關，你已經儘力了。」

太醫謝了恩，留下藥方，便帶著葯童離開了落桑殿。

深深的吸了口氣，蘇雲染恨聲道，「採薇，我絕對不會放過下毒的人！我必定會將她千刀萬剮！」

夜慕天暗了暗眸色，沒有說話。

鬆開夜慕天，蘇雲染繞過屏風，就看到了昏倒在床上的蘇雲樓。

蘇雲樓的臉色很蒼白，都看不到血色了。

蘇雲染心中酸楚不已，她還記得蘇雲樓得知自己有孕時的欣喜，等她醒來，得知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她該多難過啊！

「採薇，如果我不留五皇姐在落桑殿休息就好了。」蘇雲染長嘆，「這樣五皇姐就不會沒了孩子，她那麼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你沒有留下她，她必死無疑。很顯然，這話不能說出口，夜慕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採薇，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一個人。」蘇雲染也沒有期待夜慕天說些什麼，徑自說，「你留在這裡照顧五皇姐，有什麼事就來找我。」

將夜慕天留在客房，蘇雲染面若冰霜，來到了小院子。

院子里，眾人又冷又餓，膝蓋以下更是沒有了知覺，難受極了。

看見蘇雲染走了過來，在場的眾人連忙大聲叫著冤枉，說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給五公主下毒。

冰冷的目光掠過在場的眾人，蘇雲染冷笑，「冤枉？都不是你們做得難不成還會是我做得么？你們最好從實招來，否則，有你們後悔的！」

混亂中，一個清晰的話語飄進了眾人的耳里，頓時一片寂靜。

「七公主，奴婢知道是誰下得毒！」

說這話的人是千畫，她的身份最高，此刻跪在最前面，神色也最為平靜。

「你說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誰？」蘇雲染走了過去，冷聲道。

「是奴婢親眼看到的。」千畫跪伏於地，咬字清楚，但是細細聽來，還是能聽得出她聲音里的顫抖。

「混賬！」蘇雲染怒不可遏，一腳將她踹到在地，「你既然知道有人下毒？為何不阻止？為何不提前說出！你好大的膽子！千畫！」

「不是奴婢不說，是奴婢當時根本沒有想到那會是□□啊，求七公主明察！」千畫重新跪好，已經是淚流滿面，語氣里全是後悔，「早知道那是□□，奴婢拚死也會說出來的！奴婢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敢在五公主的葯膳里動手腳！」

「你說的人是誰？」蘇雲染蹙眉，「千畫，你所說的要是有半分虛假，本公主定會讓你知道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七公主，是採薇，奴婢親眼看到，今天下午，採薇在五公主的葯膳里放了奇怪的東西！」千畫大聲說道。

「採薇？」蘇雲染重複了一遍，「你確定是採薇？」

「奴婢可以發誓。」千畫語氣肯定，「奴婢親眼所見，絕無半點虛言。」

蘇雲染神色莫名的看了千畫一眼，抬手招來了一個太監，讓他把採薇帶過來。

等夜慕天來了之後，蘇雲染將千畫的指控說了一遍，問道，「採薇，你有什麼要解釋的么？」

「奴婢沒有下毒。」夜慕天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聲音依舊平淡，「千畫說看到奴婢在葯膳里放了東西，是不是這個？」說著，她便從腰帶里翻出一個小紙包，和千畫看到的一模一樣。

「就是這個！」千畫連聲說。

「這只是夜國的一種調味粉，是用各種藥材做得，對身體有好處。」夜慕天不緊不慢的解釋，「徐大人得知奴婢要來伺候七公主，特意留給奴婢的。」身處異國，怎麼可能那麼愚蠢的在自己身上藏毒？

「不，我不相信！」千畫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撲到蘇雲染的腳邊，「七公主，奴婢絕對沒有說謊！」她本想借著這個機會讓七公主看清「採薇」的真面目，得到七公主的寵信，可沒想到「採薇」竟然如此狡猾！手段如此滴水不漏！不，肯定有破綻。

「這個可以交給太醫查驗。要是不信的話，奴婢也可以當場吃了它。」夜慕天說得都是真話，她在蘇雲樓葯膳里添加的的確就是調味粉，也真的是徐林卿給她的，只不過調味粉里有一味藥材可以中和蘇雲樓體里的毒性，將其變成另外一種劇毒。

「千畫，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蘇雲染本就不相信夜慕天會做什麼，把她叫過來也是為了洗清夜慕天的嫌疑。畢竟在皇宮中皇家公主中了毒，根本就瞞不住永平帝，必定會掀起一波風浪——蘇雲樓都能中毒，下一個可能中毒的，很有可能就是永平帝。

「七公主，肯定是採薇把□□藏了起來，換了另外一種無毒的在身上。」千畫咬牙道。

蘇雲染瞥了千畫一眼，抬手讓三個太監去夜慕天房間里搜。不但如此，她還讓太監在整個落桑殿搜索。

三個太監很快就回來了。

「回七公主，採薇的房間里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之後，其他太監也回來了，同樣沒有找到什麼可疑東西。

「千畫，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蘇雲染更加生氣了，「依本公主看，恐怕就是你給五公主下得毒，然後栽贓陷害給採薇。」以為她看不出來千畫總是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上夜慕微的眼藥嗎？說她是夜國之人，不可相信！

千畫癱軟在地，說不出任何話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明明看到的，五公主也是吃了那鍋動了手腳的葯膳才中毒的？為什麼會這樣？

「來人，把千畫拉下去嚴加看管，明日交由父皇定奪！」

蘇雲染開口，算是給這件事畫下了一個句號。

只是這個句號是不是圓滿的，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寢殿，夜慕天伺候蘇雲染洗漱脫衣。

「微兒！」蘇雲染突然握住夜慕天解開她腰帶的手。

夜慕天徹底呆住，薇兒？叫她么？

蘇雲染抬起夜慕天的下頜，凝視著她的眼睛，「回答我，五皇姐中毒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夜慕天眨了眨眼睛，她不想欺騙蘇雲染，所以只能沉默。

「不說話，那就是有關係了。」指尖摩挲著肌膚，帶來陣陣酥麻，蘇雲染恍若未覺。

夜慕天同手同腳的想要後退，卻被蘇雲染一把抱住。

這下子，全身都紅了。

下頜搭在夜慕天的肩膀上，蘇雲染說，「千畫雖然是個侍女，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她是誰的人，但是很明顯，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那麼這個過程當中，對葯膳動過手腳的只有你，所以她才會那麼肯定是你。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對五皇姐下毒，再加上先前太醫診斷出五皇姐懷孕時你的表情，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五皇姐本就中了毒，這次事件你是想為她解毒？」

夜慕天震驚的看著蘇雲染，「你，你怎麼知道的？」她連敬辭都忘記說了。

蘇雲染輕笑，「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是猜出來的。」不過能得出答案的前提是蘇雲染絕對相信夜慕天不會動手腳。

你竟然這麼相信我么？

夜慕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隱瞞什麼了。

「五公主的確早就中了毒，剛剛太醫卻沒有看出來。奴婢也是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只是沒有想到會被千畫看到。」

「那麼，五姐姐到底中了什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