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信任（二）

下頜搭在夜慕天的肩膀上，蘇雲染說，「千畫雖然是個侍女，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她是誰的人，但是很明顯，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那麼這個過程當中，對葯膳動過手腳的只有你，所以她才會那麼肯定是你。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對五皇姐下毒，再加上先前太醫診斷出五皇姐懷孕時你的表情，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五皇姐本就中了毒，這次事件你是想為她解毒？」

夜慕天震驚的看著蘇雲染，「你，你怎麼知道的？」她連敬辭都忘記說了。

蘇雲染輕笑，「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是猜出來的。」不過能得出答案的前提是蘇雲染絕對相信夜慕天不會動手腳。

你竟然這麼相信我么？

夜慕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隱瞞什麼了。

「五公主的確早就中了毒，剛剛太醫卻沒有看出來。奴婢也是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只是沒有想到會被千畫看到。」

「那麼，五姐姐到底中了什麼毒？」

第十四章信任（二）

夜慕天是從蘇雲樓手腕上的幾個紅點看出端倪來的。

因為，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這種毒了。

蘇雲樓中得毒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名叫七星環月。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毒，很多中毒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中了七星環月的人，必須要有七星草為藥引，若是沒有藥引，就算中了毒也不會毒發。而毒發之後，每天手腕上都會出現一個紅點，七天後就會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狀，第八天紅點則會消失，但會出現一個月牙狀的細小紅痕，所以又名七星換月。

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毒，除了紅點之外，身上也不會有其他異狀，只是身體會一天天的虛弱下來，脈象和得了重病一般，最後不治身亡。因此，很多中毒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

「是誰？到底是誰要害五姐姐？」

蘇雲染憤怒不已，揮袖將桌上的茶壺茶杯都掃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重病！不治身亡！

前世蘇雲樓可不就是這樣死得么？

原來是中了七星環月！

這次如果不是夜慕微發現了，那她是不是還會接到蘇雲樓重病身亡的消息！

「七星環月是一種慢性毒，最少要服食一個月以上才會中毒。」夜慕天把碎片往旁邊踢了踢，以免蘇雲染不小心傷到自己，「它沒有解藥，只有在月痕出現前的七天內吃下靈芝草，將其變成另外一種可以解的□□。」只是，她怎麼也保不住蘇雲樓肚子里的孩子。

「慢性毒？」蘇雲染一愣，「你的意思是下毒的是公主府的人？」

「只有公主府的人才做得到。」夜慕天點點頭，肯定道，「而且，極有可能是五公主身上親近的人做得。」

「混賬！」蘇雲染咬牙切齒，氣得直拍桌子，「吃裡爬外的畜牲！」

「七公主！」夜慕天嚇了一跳，連忙握住她的手，擔心的來回翻看，「您就算生氣也不能傷害自己呀！」

蘇雲染心裡暖暖的，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採薇，這次真的謝謝你，不然，五姐姐恐怕就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夜慕天垂下眼帘，抽回手，「這是奴婢應該做得。」是你的信任我才願意說出來，否則，我不會承認。

「我現在也幫不了五姐姐什麼，要查清楚是誰在背後搗鬼也只能等五姐姐回去了。」蘇雲染挫敗的嘆了口氣，「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儘快養好五姐姐的身體。」

「那您也要先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夜慕天柔聲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蘇雲染在皇宮的情況了，落桑殿里竟無一人是忠於她的。十六年裡，她就是蘇水韻手裡的一顆棋子。如果不是夜慕天要娶她為妃，相信蘇水韻也會利用蘇雲染，將蘇雲染嫁給她值得她拉攏的人。

「嗯，我會注意的。」蘇雲染很享受這種沒有雜質的關心，淡淡一笑，「時辰也不早了，也該休息了。」

蘇雲染的衣服剛剛脫了一半，腰帶還掛在身上，夜慕天將腰帶解開，外衣搭在屏風上，放下床幔。

雪白的褻衣被燭火渲染成了黃色，蘇雲染歪頭，勾住夜慕天的指尖，「夜涼，不如採薇留下給本公主暖個床吧？」

「是，七公主。」夜慕天面不改色的應了，雙手搭在了腰帶上，作勢就要解開。

這次輪到蘇雲染呆了呆，她沒想到夜慕天會真的答應，隨即欣然道，「上來吧！」

夜慕天放下床幔，僵硬的躺在外面，一動也不敢動。

蘇雲染無聲偷笑，故意靠過去碰了碰她的指尖，嚇得夜慕天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是說要給本公主暖床么？」蘇雲染握住她的指尖，「離得這麼遠怎麼暖床？還不過來一點！」

夜慕天磨蹭著，可床就那麼點大，兩人的胳膊很快就貼到了一起，可以感受到對方溫暖的體溫。

蘇雲染滿足的嘆息，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別僵硬的和石頭一樣，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快點睡吧。」

哪裡是怕你對我做什麼，我是怕我忍不住對你做些什麼！

強迫自己放鬆下來，夜慕天暗自嘆息，也閉上了眼睛。

身邊的呼吸漸漸平穩。

夜慕天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想要抽出被蘇雲染握在手心的手，輕輕一動，卻被握得更緊。

沒有再嘗試，夜慕天側頭看著蘇雲染的睡顏，心中恍神。

這般凝視著，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睡意上涌。

******

一夜無夢。

蘇雲染醒來的時候，夜慕天已經不在了。

摸了摸身邊，也早已冰涼，看來應該是離開好一會兒了。

蘇雲染打了一個哈欠，昨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件的湧上心頭。

會給蘇雲樓下毒的人應該不是楊家的人。楊家沒落已久，出了一個狀元楊沐成，又娶了皇室五公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蘇雲樓死了對楊家沒有任何好處，楊沐成也不是這麼沒有眼見的人。

而且就算楊家是為了納妾，也大可以等蘇雲樓死了，而不是提前暴露出來，平白惹得皇家厭惡。

那麼，到底是誰這麼處心積慮的要害蘇雲樓呢？

會是蘇水韻或牧開么？覺得蘇雲樓壞了他們的好事？

不對。蘇雲樓中毒最少一個月，可她重生也不過十幾天的事，蘇水韻不可能提前知道蘇雲樓會壞他們的事。

而且蘇雲樓母妃早亡，母家不顯赫，也不得盛寵，更沒有表露出任何野心，從她能選擇嫁給楊沐成就能看出來，就算為了帝位，蘇水韻也沒有必要這麼做。

想是這麼想，可蘇雲染仍舊覺得蘇雲樓中毒之事和蘇水韻脫不了關係，可她一時之間就是想不明白。

納妾，楊沐成，蘇雲樓，蘇水韻……

可惜前世她知道的事情太少，以至於現在全無頭緒。

蘇雲染揉了揉眉心，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結束。永平帝並不知道蘇雲樓中毒的真正原因，必定會派人查個清楚。她也許能借著這個機會戳瞎蘇水韻的耳目，讓她元氣大傷。或者，也能將這件事攀扯上蘇水韻，讓永平帝厭惡她。

其實真正說起來，她對蘇雲樓也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關心吧！不然怎麼還能如此冷靜的算計呢？她更在乎的，應該是能不能改變既定的命運吧，她一直都很惶恐，惶恐重來一次，結局依舊。

她不禁苦笑。

不再多想什麼，蘇雲染起身，喚了侍女進來伺候洗漱。

「採薇呢？」沒有看到想見的人，蘇雲染擰起眉。

「回公主，採薇在小廚房。」侍女恭敬的回答。

「五公主醒了么？」蘇雲染又問。

「還沒醒。」

話音剛落，就有一太監小跑著進來，氣喘吁吁道，「七公主，五公主醒了。」

客房裡，蘇雲樓獃獃的靠坐在床頭，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

蘇雲染腳步一頓，慢慢的走了進去。

侍女在床邊放了一個小凳子，蘇雲染坐著，握住了蘇雲樓的手，「五姐姐……」

蘇雲樓的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五姐姐……」蘇雲染又叫了一聲，「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我，我哭不出來。」蘇雲樓近乎崩潰，眼睛卻沒有一滴淚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剛剛才知道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沒了！」

「五姐姐！」蘇雲染抱住了她，安撫的拍著她的脊背。

「染兒，你一定要查出下毒的人，一定要查出來！」蘇雲樓用力握住蘇雲染的肩膀，指尖發白，「我要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蘇雲染吃痛不已，她的傷還未好全，被蘇雲樓這麼一按，更是痛上加痛，卻掙扎不開。

夜慕天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她隨手將雞湯放在小桌上，大步走到床邊，輕輕一點蘇雲樓的手腕，便使她鬆開了蘇雲染。

「您沒事吧？」夜慕天低聲詢問。

蘇雲染沖她搖頭，讓她先下去。

「五姐姐，我已經抓到下毒的人了。」蘇雲染握住蘇雲樓的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抓住了，真是太好了。」蘇雲樓高興又憤怒，「快點告訴我她是誰！」

蘇雲染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她中了七星環月的事情說出來——蘇雲樓此刻太虛弱了，貿然說出，對她身體恐怕是雪上加霜，還是等她好了一點再說吧。

於是便將眾人看到的說了出來。

「我和她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毒暗害於我！」蘇雲樓恨意滿滿，瘋狂道，「肯定是有人主使！有人主使千畫給我下毒！」

「五姐姐，父皇不會放過她的！你冷靜點。」蘇雲染道，「現在你最需要做得，就是養好你的身體。」

蘇雲樓終於哭了出來，「我的孩子，我期盼了那麼久的孩子……」

許久，蘇雲樓才漸漸停止了哭泣。

蘇雲染拿了帕子給她，「五姐姐，你就暫時留在落桑殿里休養，你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宜移動。」

「不了，我今天就出宮。」蘇雲樓到底為蘇雲染考慮的多一些，「再過五天你就要出嫁了，我留在這裡對你的聲譽不好。」

「五姐姐！」蘇雲染眼角一紅，「你不用擔心，沒事的。」

「七公主，陛下宣您去御書房覲見！」

這時，夜慕天再次走了進來，小聲道。

「父皇肯定是為了你中毒的事找我。」蘇雲染拍了拍蘇雲樓的手，起身，「五姐姐，你好好休息，什麼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離開客房，蘇雲染整理一下衣袖，對夜慕天道，「你就別跟著我一起去了，留在落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