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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嫆如今只是御花園中打理花樹的一名宮女,雖然容貌生得不錯,因其是罪臣之女,且當時徐奉先揭發魏家時雖未張揚,到底消息隱約傳開,而今徐家得了天下,宮人們等閑都不樂意跟魏嫆太過親近。她進宮已有近兩年的時間,無人賞識提拔,此次又沒有被赦出宮的機會,是以十七八歲的年紀,依然是一個低等奴婢。
不過畢竟是官家姑娘出身,魏嫆的聰慧伶俐還在,打理花樹得心應手,兩年時間經營下來,境遇也不算太差。她原本就能說會道,頗能煽動籠絡人心,兼且會打扮、願意做些苦累的活計,在同住的幾位姑娘中人緣也不錯,是以出入時就方便些。
七鳳將魏嫆的近況述說完時,琳琅的一幅字也剛練完,她點了點頭道:「繼續盯著她。」七鳳以前是徐朗送給她的暗衛,如今以鳳陽宮中女官的身份保護琳琅,兼且負責探聽消息,十分得力。
「這幾個月里魏嫆接觸過的人我也都列出來了,娘娘請過目。」七鳳奉上名單,琳琅瞧了一遍暫且收下。
晚間徐朗處理完政事過來,兩人用飯後瞧著天色尚早,便閑庭信步賞玩一片秋菊。
徐朗自打登基后形容氣質愈發沉穩,而琳琅亦越來越明艷,加之母儀天下,愈發顯得雍容貴麗。徐朗懷抱嬌妻,白日里的勞碌一掃而空,閑話家常,「今日你父親來說昭文館編書的事情,我瞧著他臉色不大好。」
琳琅聞弦歌而知雅意,當下高興道:「我也記掛著父母親呢,改日我請他們親入宮敘話吧?」
「後宮的事情,自然是你說了算。」徐朗信手撥弄荷花,「順便再設個小宴,我和岳父喝幾杯。」
「你如今可是皇上,父親定然會覺得拘束。」琳琅微笑,徐朗便躬身在她耳邊輕聲道:「連跟岳父喝酒的機會都沒有,難道要讓我變成孤家寡人?」秋菊香氣清芬,琳琅如今用香更是精緻幽雅,他嗅著芬芳在她耳垂輕輕一碰,「今日給太后問安,那邊又提起了子嗣的事。」
……太后這到底是有多心急啊!琳琅有些無奈,低聲道:「我知道了。」想到與之相關的事情時,耳根卻漸漸紅了起來。
當晚就寢前徐朗舊事重提,琳琅便拿藺通當借口,「藺太醫說了,我現下身體尚弱,體內寒瘀還未散盡,不宜房事。」
「我今天問過他,身子已然無恙。」徐朗直接戳破她的謊言,將琳琅箍在懷裡,習慣性的以暖熱手心幫她揉著小腹,聲音低沉,頗有點自怨自艾的味道,「我這皇上當得也算是曠古絕今了,成婚兩年卻還不能隨心親近。」
琳琅抬眸笑著瞧他,「誰叫你當初那樣心急?」
「我要不心急,這會兒哪還能抱著你?」少女的身姿已然玲瓏,哪怕不能行周公之禮,也多的是親密的途徑。不過終究是不滿足於淺嘗輒止,徐朗親吻她的額頭,「明年好不好?」
「十四歲,你下得去手?」
「我已經下手了。」徐朗悶聲笑著,在她唇上一啄。當初跟賀家求親時就已預計過這幾年的情形,如今雖還不能隨心所欲,能這樣朝夕相伴耳鬢廝磨,已然十分難得了。心裡覺得高興,他也不會強琳琅之所難,想著今日忙於朝政沒好好關心過她,便暫時收手,「前兒聽說你又召裴明溪來作畫,成果如何?」
「宮中秋色雖比不上外面,到底也不賴,明溪還畫了幾幅北邊的山水,叫我大開眼界。」瞧著天色尚早,琳琅披衣起身,拉著徐朗走到書案邊,將裴明溪所作之畫一一展開。評賞完了,教人拿去裱裝,又拿出自己練的字帖來給他看。
琳琅的書法是秦氏所授,技法自然沒得說,以前年幼無力,加之琳琅刻意收斂,雖然筆法出彩,力道上到底欠缺。如今琳琅年齡漸長,腕力愈強,加上入宮后歷練得端穩,心境性情一變,書法上進步如飛。徐朗看了頗為詫異,「這幾天進境不少。」
「是你兩個月沒看我臨字了,當然覺得有進境。」琳琅頗有嗔意,徐朗便道:「這些天忙碌時疏忽了你,是我不對。」
琳琅自然體貼他的辛苦,但閨房之樂,這樣的撒嬌軟語卻必不可少,是以溫軟一笑,又從最底下抽出張薄箋遞給徐朗,道:「你再瞧瞧這個。」
這薄箋上可就不是臨字了,徐朗接過來瞧了瞧,是一份寫得滿滿當當的名單,分宮女、內監、侍衛三塊。這其中的大多數人他都不認得,不過裡面卻有一位御前侍奉的宮女和兩個垂拱殿的守衛,而且寫得靠前,顯然頗為重要,他有些意外,「這是?」
「你還記得魏嫆吧?」琳琅拉著他坐下,習慣性的便坐在他的膝頭,將手臂繞在徐朗頸間。從那日徐湘提起,到後面七鳳的探查,她將此事因果詳細說了,又道:「七鳳盯了她三個月,發現魏嫆的舉動奇怪得很,雖是個御花園裡的小宮女,卻已攀扯上了御前的人。」
「膽子倒是不小。」徐朗冷哼一聲。
「當初魏家被查,魏嫆必然會對你懷恨,不過這人的手段倒是不可小覷,以罪臣之女的身份經營出如今這份人脈,也是難得了。」琳琅指著最靠前的幾個名字,「平時倒也罷了,跟這幾個人碰面時鬼鬼祟祟的,應是在傳遞消息,不過我怕打草驚蛇,暫時沒叫七鳳驚動。」
徐朗讚許道:「叫七鳳盯緊些,暫時別碰他們。一介罪奴,竟還打著御前的主意……」沉吟了片刻,臉色漸漸轉寒,「看來這個魏嫆,也是他們的人了。」
「你是說……朱家舊部?」琳琅臉色微變。這事兒也是前些天才聽徐朗提起的,說當時朱鏞造反前其實在京城埋了許多線,後來朱鏞戰敗身亡,這些線卻沒能除盡。徐家雖然已稱帝主政,抵不過有人依舊心懷不軌,最初有漠北軍在此時未敢擅動,自局勢穩定,漠北軍撤回北邊后,便有人坐不住了。
京城有禁軍駐守,當時朱鏞能順利攻入,必然也是在其中安插了人手,徐朗當時雖已解決了大半,到底還有人藏得深沒能發現。後來徐奉先雖換了一批人,那也是能挖得出來的,到底不能換的乾乾淨淨。這些人隱藏在暗處,徐朗查了這半年多,漸漸也有了頭緒,查到後面,似乎是有朱鏞舊部在中間牽線。
見徐朗點頭,琳琅還是忍不住心驚,問道:「朱家舊部的事情,皇上那裡查得如何?」
「已經有了些頭緒,不過還沒挖出主謀之人。」心思一回歸到政事,徐朗的神色瞬時嚴肅了許多,不復方才調侃親昵之態。
「也許魏嫆這邊……也是個線索?」
「這兩個人,」徐朗指著那份名單,「應該是和朱家舊部有關,魏嫆既跟他們走得近,又形跡可疑,恐怕也脫不了干係。七鳳一個人還不夠,回頭我再派人協助,也許能從她這裡挖出點東西。」
見徐朗這般重視,琳琅也覺得這事有些嚴重。若只是朱家殘餘了一兩個舊部倒不足為懼,但瞧這情形,恐怕這些人賊心不死,還打著皇位的主意呢。不過若只是個普通的舊部,如何能折騰起這樣大的動靜?她問道:「背後是什麼人,皇上心裡有數么?」
徐朗轉眼瞧著她,低聲道:「朱成鈺,也許還沒死。」
這幾個字恍如驚雷炸響,琳琅臉色的表情一僵,覺得不可置信,「朱家母子不是早就被殺了?怎麼可能……」
「當時捉到朱成鈺時,他重傷之下面容已有毀損,那是易安親自辦的事情,加上那人容貌確實和朱成鈺相似,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是假扮的可能。」徐朗微微皺眉,「可據近來的消息,我們殺死的那個朱成鈺,也許是假的。」
怎麼會呢!琳琅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雖然以徐朗如今的勢力,已然不懼朱家的反撲,但……朱成鈺那個混賬怎麼還會活著呢?
見她神色大變,徐朗反倒過來寬慰,「也不是什麼大事,哪怕朱家還有舊部,卻也只是苟延殘喘,折騰不起多大的動靜。不過魏嫆這裡,你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交給我來處理。」
這種事情若隨意插手只會幫倒忙,琳琅自然答應。
要慢慢的挖出暗線,操之過急是絕對不行的,琳琅雖不會插手,卻也時刻留意其動靜,後來碰見徐湘的時候,也叮囑她不要打草驚蛇。漸而入冬天氣轉寒,琳琅雖有藺通調理,到了這等時節依舊會有些畏寒,後宮的大事楚寒衣抓著不放,琳琅年紀畢竟有限,且人家是長輩,也不好插手太過,跟著楚寒衣學學掌管後宮的手段,倒也有益。
十一月的時候賀璇璣出嫁,琳琅派人添了好些嫁妝過去,韓家迎娶新婦的同時,也將韓萱兒的親事定下了——來年二月萬物復甦,韓萱兒將和徐朋結親。
賀璇璣覓得良偶,這事自是叫人欣喜,加上年節將近,鳳陽宮中的氛圍倒頗喜慶。然竇氏入宮問安時所說的另一件事卻不大愉快——徐勝求取韓萱兒不得,不知怎麼的竟然和庄嫣扯上了關係,將昔日那位驕傲的郡主納為了妾室。
雖說娶妻納妾是他自家的事情,但庄嫣當日的行徑徐家兄妹都十分清楚,徐朗雖沒說什麼,徐湘卻頗為不平,「三哥也太胡鬧了!當初父皇下旨查抄莊家,罪名都已經定了,他如今卻納庄嫣為妾?王叔也糊塗,竟然不勸阻!」
「他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琳琅微微一笑,「這件事情不止咱們看不過,太后那裡也未必肯答應,且瞧著吧。」
這般鎮定淡然的態度叫徐湘有些不解,琳琅卻沒多解釋——魏嫆和庄嫣同屬舊黨,據近來查出的蛛絲馬跡來看,徐勝這回納庄嫣為妾,也未必就是胡鬧呢。
琳琅瞬間覺得……然後得知竇氏家裡曾有背叛之意,徐朋那個紈絝曾被朱成鈺說動過,琳琅的三叔也有參與,讓她有心理準備。徐朋會作為棋子,近期朝堂上會打壓他,沈氏和竇氏這邊,琳琅和皇太后也要做功夫,故意讓竇氏驚恐,讓他們以為徐朗會下狠手。再次,錦繡的復仇也是個□□——琳琅威脅之,若能立功,免你不死,至於其父暫時說免死,但是將來錦繡還能報仇啊。
到次年二月的時候,琳琅和楚寒衣聯手舉辦了一場大的宴會。竇氏和沈氏、賀姑娘等人都進宮赴宴,琳琅故意封鎖拱門,徐朋驚恐之下和那個以為有勝算的人透露,最後,徐朗派人兵圍禁衛軍副統領府第。抓獲了朱成鈺。
然後是一次大規模的清溪,這些都是徐朗的事情,琳琅只是看到了朱成鈺,依舊是面容姣好的少年,只是添了滄桑。
是在三月的春雨里,朱成鈺被殺,徐奉良被降為郡王。君氏倖存的人上京,被徐朗軟禁,這是帝王手段,琳琅不容置喙,只是見到了世子,和秦蓁。姐妹重逢,秦蓁表示會好好陪著世子的。
琳琅十四歲可以洞房了,徐湘的婚事,然後琳琅有孕。有孕後秦氏可以經常來探望,促成了錦繡和藺通的婚事,錦繡復仇,然後裴明溪出嫁。
最後的三張一萬字。兩年後,琳琅有孕了,徐朗養了兩年的媳婦兒終於有效了!生子后太后又張羅選妃,但此時徐朗羽翼已成,楚寒衣奈何不得,加上太皇太后辭世,又拖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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