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冷戰
與童言聯繫上的時候,是在三天之後了,這三天,寧嫵就起初那天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意料之中地沒有人接,現在他主動打電話來,寧嫵有些難掩的不舒服,語氣自然就不怎麼好。
「我回來了,你在哪裡?」童言在電話里問她。
「公司。」
「我給你帶了禮物,今天早點回來看看好不好?我等你。」
「我不要。」寧嫵語氣乾脆地拒絕,「今天我要練舞,可能通宵回不來,我也不要你的禮物。」
「你怎麼了?」聽出她話中怪異,電話那頭剛下飛機的人腳步頓住,眉頭漸皺,「你在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只是之前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手機調成了靜音……」
「重要會議需要不吃不喝開三天嗎?」寧嫵聲音拔高,「真的就重要到,你連上個廁所抽時間回我個簡訊的機會都沒有?既然你的事真這麼重要,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了,不打擾你。」
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寧嫵一屁股坐在冰涼的木製地板上,抱著膝蓋獃獃地看著落地鏡中的自己:鏡子中的人,唇齒緊咬,臉色憤憤,眼神委屈……
童言很快又再打了電話過來,好幾次她才接起。
「你別生我的氣,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他聲帶委屈。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童小言。」寧嫵平靜了不少,卻憤怒不減,「你以前跟現在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你,從來不會虛偽地誇大話,許下一些不切實際的承諾,給我的卻是空頭支票,那時候的你,如果我說我要喝城北的奶茶,你絕對不會拿城南地來充數……可是現在你卻變了,你開始敷衍我。」
「是因為自詡聰明的緣故嗎?以為可以憑藉智商的天分輕而易舉碾壓我?」她輕飄飄地問。
「你別這麼說我——」沒有面對面的時候,看不到她說話時候的表情,童言會習慣性地不知所措,話都開始變的凌亂,「你別生我的氣,我不回你電話是我不對,沒有考慮到萬一你要是有急事怎麼辦,遇到危險怎麼辦,受了委屈怎麼辦,可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
「你還要撒謊!」寧嫵捏緊了手機,三天來的膽顫心驚終於在此刻盡數爆發,「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了不會再讓林安娜出現,那你就讓她滾!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讓她滾!是你信誓旦旦不要我插手,卻又不能幹乾淨凈替我善後,她現在去見了禹辰,我不知道她跟他說了些什麼,禹辰現在變得很古怪,他的一言一行都掐著我的咽喉,總之我現在很害怕,我一看見他就害怕,我很害怕的時候可是你不在!」
講完,沒等他回話,寧嫵就狠狠砸了手機,機身敲擊在玻璃鏡上,滋滋將鏡面砸出裂縫,最後哐當一聲落地,破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凌希難得今天加班一次,處理集團即將到來的70周年慶的相關事宜,臨走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想著到地下排練室看看,結果一排排黑漆漆的教室數過來,果然還有一間亮著。
他不是有意要偷聽她講電話,只是見她情緒激動,眼睛紅紅就快哭出來的模樣,習慣性挪不開腳丟不開她而已,等到她砸了手機,抱著膝蓋面目慌慌的時候,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推門進去了。
「兩個小時前就是下班時間了,公司可沒這樣虐待藝人。」
寧嫵陡然聽到聲音,詫異地抬起頭來。
她原來沒哭。
那雙清媚的眸子依舊乾乾爽爽,只是臉色白得有些過分了。
凌希蹲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冰涼。
他皺眉道,「誰讓你把空調開這麼低溫的?」
他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給她,「起來穿上,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寧嫵裹上他的衣服,彆扭地轉開了臉,聲音嗡嗡,「家裡有我不想看到的人,我不回去,不想見到他,他們。」
家裡有人?
凌希只知道她家裡有貓狗,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說家裡有人,心頭一時滋味古怪,伸手半強硬地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牽著她朝舞蹈室外走,他一邊說,「我是老闆,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公司不隨意留宿藝人,惹人閑話,你必須回去。」
他牽著她出了公司大樓,吩咐,「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取車送你,這麼晚了很難叫車的。」
話是那麼說,但凌希幾乎是半跑著去車庫的,就怕她不聽勸告自己跑了,這大晚上的她一個混混沌沌的女孩子——結果沒想到她這次還真聽話,他開車出來的時候,她還真在原地一動不動,小乖乖的模樣。
夜風冷了,她還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衣服。
凌希不知怎麼就心軟得一塌糊塗。
「上車吧。」他替她打開車門,溫聲道,「聽夏田說你買新房子了,地址在哪兒?」
「北城山冠華園,到了我叫你。」
冠華園?
男人眼神微妙地頓了一下。
凌希不是不知道那裡,冠華園建設曾經是a市的一個重要房地產項目,歷時多年才修建完畢,那裡是一片精緻華美的小別墅區,徹夜燦爛,景觀別緻,臨海觀星,美不勝收,從開建起就一直很搶手,完工時基本算得上有價無市。
「到了。」寧嫵突然說,「停車吧,房子在最裡面,車子進去不便,我自己走進去就行了。」
凌希依言停了車,卻終於問道,「現在可以說說嗎?剛才是怎麼了,手機都摔了。」
「沒怎的,就跟人吵架唄。」
「男朋友?」
「哪兒來的男朋友,前任倒是一大籮筐。」寧嫵一斂之前的不快,似笑非笑睨著他,「你倒是挺關心我私生活的哦,老闆都像你這麼好的?」
凌希面色一陣尷尬,狠狠瞪了她一眼。
寧嫵無賴地說,「你千萬別再瞪我,你一瞪眼,我就想親你。」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沒臉沒皮。」
沒臉沒皮的人猛地湊近了他,兩人鼻尖貼著鼻尖,呼吸可聞,她好小聲地說,「我數到三,你要是不移開,就是默認允許我親你了……1,2……嘖,閃這麼快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她沒趣地直起身來,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直到她走遠,凌希還依然愣愣地靠坐在位置上,手指愣愣地觸了觸自己莫名變得灼熱的嘴唇,然後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他面色一惱,飛快倒車離開了冠華園。
寧嫵下了車還沒走幾步就撞見了童言。
他穿著白色的定製款精美西服,在夜色里顯得尤為亮眼,應該是下了飛機還沒來得及換,寧嫵估摸著他這一身怎麼著也該好幾萬,也是不明白他在什麼大公司,福利這麼好,連衣服都包辦了。
一聲沒吭,她繞過了他就朝花園小徑走。
童言原本就話少,她不說話他就更不會主動開口了,緊緊幾步跟了上來,像條尾巴。
只是,在看到她身上披著的明顯屬於其它男人的外套時,他沉著的眸子狠狠閃了閃,腳步難以控制地變重。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花園中央的大別墅,寧嫵去廚房找吃的,被他攔住,她頓時不悅地擰緊了眉頭。
「冰箱里有壽司,才做好的,我給你拿去熱。」童言連忙說。
「不用了,我不吃壽司。」
「那沙拉呢?這個不膩的。」
「我不吃。」寧嫵直直盯著他,很兇,「童小言,你不會看人臉色的嗎?你看不出我是在單方面跟你冷戰嗎?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也不想見到你,更不想吃你碰過的東西——電視你不準碰,我待會兒要看的。」
「你好不講道理的。」童言聲音憋悶,「你這個人真的好不講道理的。」
寧嫵就被他一句話輕而易舉撩火了,『哐當』一聲摔上了廚房門,自己躲在裡面不出來,也不知她到底在裡面幹了些什麼,廚房的刀具聲聲作響。
童言緊張地蹲在門口不敢走。
寧嫵罵他滾。
他說這是他的房子,他不滾。
寧嫵真被氣著了,怒紅著臉提著刀出來,「好好,你的房子你了不起!我是外人我對不起你,我滾,我滾好了吧!」
吼完就朝著外面跑。
阿福阿美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兩禽~獸的口中還各叼著一塊吃到一半的牛排,現在一看這陣仗,也是被嚇著了,立刻乾淨利落地吐掉口中美食,懂事地要跟主人共進退,瞪大了眼睛齊齊表示我們不稀罕你的牛排!我們也要跟二妞一起離家出走!
現在外面黑燈瞎火的,她跑出去還指不定會遇到什麼事呢,童言徹底急了,幾步追趕上去,卻被沖回來的蠢狗狠狠一番齜牙咧嘴,咬著他的褲腿猛撕。
要換在平時,即便不一腳將蠢狗殘忍地踢飛,他也能一針麻醉劑解決麻煩,可一想到這是她養兒子一樣養大的狗,她兒子那也是他自己的兒子,萬一他弄傷了他們兒子被她知道……
想來想去,童言沒辦法地狠狠跺了跺腳,眼睜睜看著寧嫵的身影跑遠消失在夜色中,然後咬著他褲腿的阿福才功成身退地鬆了口,它好像也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腳,大概是跟他撒嬌道歉的意思,然後飛一般地撒著狗腿跑遠了。
等童言終於雙腳得空,衝到別墅區總出口的時候,空蕩蕩的馬路上,早已經人影貓影狗影都沒有了。
「*!」
逼急了連髒話都出來了,童言鐵青著臉掏手機打電話,這次可不像在寧嫵面前那麼低聲下氣了,開口就是純正的意語謾罵,「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麼用!連個女人都搞不定!林安娜為什麼還會回來?」
「少、少爺,」電話那頭的人結結巴巴地解釋,「那女人原本就已經被丟上船了,我一個手下親自守著的,那是前往北俄的一艘黑船,船上都是妓-女、嫖-客和非法越境者,按您說的,保管她一路受盡折磨,到了目的地也生不如死。可是沒想到她狗屎運旺,那艘船被最後一道海關邊防攔了下來,檢查的時候,她自稱是被販賣……」
「現在立刻找到她,立刻!」
童言低吼,怒得想砸手機,卻又怕待會兒寧嫵打電話來沒人接,只能恨恨地捏著手機沿馬路找人。可是馬路上黑乎乎靜悄悄的,她手機又打不通,上哪兒找?
他現在後悔死了,第一次心煩自己說話變得流利,早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嘴巴笨就不說話好了,不說話總不會錯,她不過是心裡委屈,讓她罵幾句撒完氣就沒事了,何苦跟她計較來去的?還賭氣地說這是他的房子不是她的,明明這就是買來哄她開心的房子……
有些事情真是不能細想。
因為細想的話,心都被活生生掐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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