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次日。

天還未大亮，迷濛的白霧籠罩著森林，給雲庄接下來的旅程增添了一縷神秘。

雲庄縮了縮脖子，溫暖的氣流從大衣領子裡頭透出來，驅散掉徘徊在鼻尖的寒冷，只是這一來一去的冷熱交替，搞得他鼻頭通紅，怪難受的。

「跨越這座伽斯卡森林，就能到達我們的目的地萊亞山，我最後提醒你們一次，裝備都帶齊了嗎？」

「要是讓我看到有人私下裡交換物資，呵。」伯維爾用一個冷笑結束了發言，呵出的白氣卻讓學生們愈發感到寒冷。

配合他嘴角狡猾又陰狠的笑，確實唬得眾人好一番檢查。

「菜鳥們，出發！」

伯維爾帶頭走在最前面，彷彿一點也不關心學生們的進度一樣，以他不快不慢，甚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丈量過的步伐前進。他身邊是布蘭德和另外一個穿著軍裝的人，雲庄猜想可能是伯維爾的副手。

他們三個人的步伐完全一致。

雲庄忍不住想起從前看過的幾場閱兵式，那整齊一致的步伐，氣勢恢宏的排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在他印象里，軍人都是可親可敬的存在，值得最崇高的敬意和崇拜，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自己離軍人的距離，竟然變得如此接近。

或許不久，他也會成為其中一員？

雲庄搖了搖頭，現在想這些未免太早了點。

「哎呀！」

突然雲庄身邊傳來女生的驚訝聲，雲庄下意識地伸手攙扶了一下。

「謝謝。」蘇芷若朝雲庄笑了笑。

「地上結了霜，小心滑。」雲庄往前走了幾步，撿了一段殘枝，扯開手裡的那一截樹皮，露出較為光滑的枝幹來，「拿著吧。」

蘇芷若接了過來，輕輕握了握，掌心殘留的溫度讓她心底微熱，一絲暖流涌了上來，白皙無暇的臉上添了一縷薄紅，好在天色暗，沒人看見。

她又道了一聲謝謝，才不自在地挪開眼神。

……

前進的過程單調而乏味，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森林裡可能有猛獸的存在，可走了一個小時連只兔子都沒看見，大伙兒緊張的情緒都有所放鬆，後頭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有些小姑娘還隨手采了一把花，這些花不比雲庄在地球上見到的，據說這花叫冰泉花，能耐零下七十度的低溫。

雲庄看得稀奇，低下頭的時候卻發現了幾個不同尋常的腳印。

「徐庄，怎麼了？」蘇芷若看他蹲了下來，有些好奇道。

雲庄從口袋裡掏出攜帶型照明設備，仔仔細細看了有一分鐘：「這裡有獸類活動的痕迹，按這腳印的深淺度……」雲庄單腳站立，全身重量都放在了右腳上。

「體重至少超過兩百斤。」雲庄自己已經一百三了，踩出來的痕迹還不足這腳印的二分之一，可想而知這腳印的主人必然不輕。

旁邊有人不以為然：「可能已經被教官驅趕了吧，我們都走了這麼久了，林子都穿了一半，一點危險都沒有，你就別瞎操心了。」

「徐庄，別自己嚇自己，這不是還有教官在嗎……誒？教官呢？」

眾人這才發現，帶路的教官一眨眼不見人影了。

人群頓時喧嘩了起來，甚至有人指責雲庄，說都是他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害的大家走丟了。

他們顯然忘了當初是雲庄把他們帶到思默號上的！

反倒是史密斯說了句別難過，站在雲庄身邊表明自己的立場。

雲庄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人都是健忘的，俗話說得好，斗米恩升米仇，他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影響心情。

氣氛有些凝滯。

雲庄不想拖延時間，他從登山包里找出自己的平板，手指點了點，然後把平板反轉展示給眾人。

「你，你怎麼會有地圖？「

「我滴個神，徐庄你太神了，居然早就準備好了，我說嘛，男神怎麼會出狀況哈哈！」

「次奧，剛剛找事兒的敢不敢站出來，丫的自己滾，別跟著我們！」

「誰知道他還留著一手！」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雲庄淡定擺手：「我先走一步。」說完就真的頭也不回大步向前。

蘇芷若和史密斯趕緊跟上去，爭吵雙方面面相覷，灰頭土臉地也跟了上去。

「這小子……他不就是少將閣下親自帶去訓練的人嗎？有點意思。」伯維爾一行人早就回了大營，按照他們的腳程，十分鐘就足夠從雲庄他們停下的地方回去，更何況為保萬一，他們還帶了飛行機甲。

為的就是這一場歷練。

布蘭德漫不經心看了監控錄像一眼，又閉上眼睛小憩。

伯維爾怒：「你不說點什麼？」

「意料之中。」布蘭德撐開一隻眼，「他厲害的地方你還沒見識到呢。」那個陣法，他可是親眼所見了，迪爾的分析全過程，他也一字不落的聽了。

就憑這點，榮耀軍團就該寶貝著他，更何況老大似乎對人家還有意思。

思及此，布蘭德偏了偏頭：「聯邦要變天了，你知道吧，收拾收拾跟我們一起回去，攘外必先安內懂不懂。」

「怎麼突然說這個？」

「軍部內部已經腐朽不堪，我想你應該五年前就已經深有體會。」布蘭德少見了收起了調笑的表情，煞有其事道。

彷彿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伯維爾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雖然他掩飾地極好，卻被布蘭德完完全全收入眼中。他嘆了口氣：「推翻皇室，重整軍部，徐耀斌的案子說不定就能舊事重提，到時候能不能沉冤得雪，還不是元帥一句話的事兒？」

「我知道……」伯維爾垂下眼眸，他從小就在軍部長大，軍部對他有養育之恩，只是後來的事情，太讓他寒心，不然他也不至於投靠了榮耀軍團，為了躲避風聲來這邊緣星球。

布蘭德聳肩，耀眼的金髮重新沾了枕頭：「隨你吧。」

……

「吼！！！」

虎嘯震徹山林，伯維爾毫不意外地看到一眾菜鳥嚇白了臉，嘴角頓時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倒是他的副手看不下去：「會不會太苛刻了，他們可能都沒遇到這種狀況。」

「無妨，實在不行會有人去支援的，再說了，精神力系的佼佼者，居然連三階冰翅虎都打不過，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伯維爾老神在在，精神力可不止製造機械、探測敵情這些用處，菜鳥們在學院學了那麼多理論知識，難不成就這麼不堪一擊？

監控里甚至有人暈倒，伯維爾撇了撇嘴，略感失望：「讓一隊去……咦？」

一張密不透風的精神力網籠罩住了所有人，絲絲縷縷的白色細線粗且堅韌，不難看出這精神力網的主人對精神力的掌控是如何駕輕就熟。

「有意思。」伯維爾笑了笑，這人的精神力顯然可以秒殺冰翅虎，卻遲遲不動手，構建的防護網也只起到保護作用，難不成這傢伙是想把得分的機會讓給別人？

雲庄自然不可能有伯維爾想象中的那麼白蓮花，他轉頭對著噤若寒蟬的同伴們說了兩句：「我不需要拖後腿的隊友，想離開的現在可以走。」

「不走，那就閉上嘴。」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雲庄眼神微眯，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片刻才聳肩道：「你們的選擇。」說完，精神力網破碎，白色的光點顆顆墜落，像極了璀璨的珍珠。

雲庄的眉心驟然出現一團白霧，迅速壓縮成線，朝著冰翅虎電射而去！

沒人能看清雲庄精神力的運行軌跡，只知道呼吸之間，那隻體表覆蓋著層層冰甲，一雙冰翅矯健雄渾的大虎，一頭栽倒在地，不動了。

連聲音都發不出。

「生火，吃飯。」一大早被集合鈴聲叫醒，一口粥都來不及喝，又走了這麼長一段，雲庄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再加上他沒有喝營養劑的習慣，此時碰到一個送上門來的美食，心裡偷著樂。

學生們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撿柴的撿柴，找支架的找支架，緘口不言。

尼瑪，一個照面，一隻至少是三階的冰翅虎就嗝屁了？

這傢伙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強？

雲庄翻了翻自己的登山包，從裡頭翻出一個匕首來，他本來就打算打點野味，現在這匕首總算有了用處。簡單處理過後，冰翅虎已經成了零件狀態。

眾人：「……」卧槽好害怕啊怎麼辦！

冰翅虎看著大，被分成五十多份，每個人手裡也就只有一塊拳頭大的肉，雲庄把自己的那份串在樹枝上，用匕首切開許許多多的小口，以便火焰烘烤，他四處望了望，遺憾地發現沒有什麼野生食材可以搭配，不過他還是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有人帶了調料嗎？」

眾人面面相覷，登山包都那麼重了誰還帶調料啊，有營養劑就不錯了！

「蜂蜜算不算啊？」有個小胖子小聲問。

「算！」雲庄眼前一亮，蜜汁烤虎肉，這名字看著就夠味兒！

小胖子不情不願地拿出自己的蜂蜜罐，他喜歡吃甜食，家裡又是養蜜蜂的大戶，平時父母都會給他帶蜂蜜，這回出遠門，他更是把自己珍藏好久的百花蜜都帶了過來。哀嚎一聲，把百花蜜遞給了雲庄。

雲庄有些好笑地看著小胖子肉痛的表情，他另找了個小罐子，堪堪倒了一層百花蜜：「這些就夠了。」

沒有刷子，就只能用匕首沾了一點蜂蜜在虎肉上塗抹了薄薄一層，蜂蜜不需要太多，只要入味即可，過猶不及，否則會遮掩了虎肉本身的味道。

更讓雲庄驚喜的是，這百花蜜在火上炙烤的時候，有清新的香氣飄散出來，不過雲庄很快就皺起了眉頭，香味太濃很容易引起野獸的注意，可匱乏的叢林生存經驗又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點，即便聞著香味饞得要死，動作也很快地在周圍撒上了驅獸香。

雲庄反覆翻烤了幾遍，等虎肉表皮上覆蓋了一層金黃色的焦皮，才停了下來。

此時，香氣更是濃郁，其他人早都放下了自己的那份肉——他們根本不會烤啊怎麼破，這時候只能跪求投餵了好不！

雲庄咬了一口外皮，清脆的嘎吱聲在夜裡格外響亮，而後眾人只聽見自己喉嚨吞咽的聲音。

「你們先烤，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眾人如釋重負，有這一句話他們就知足了。

伯維爾跟布蘭德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尷尬。

「好餓。」伯維爾嘆了口氣，「以前怎麼沒覺得在野外烤肉那麼好吃呢？」

突然，伯維爾的通訊儀瘋狂響起。

「你丫的，把老子養的冰翅虎還給老子！你們軍營里的伙食還不夠好嗎，怎麼老打老子的注意！」

伯維爾只得賠笑：「張師傅，我……」

「我不管，晚上回去我得看到老子的飼養園裡的小傢伙們一個不少！」

說完，啪的一聲關了通訊儀，可見對方是多麼的憤怒和用力。

「次奧，上哪給你弄個冰翅虎啊……」伯維爾心塞萬分，「三階的異形獸怎麼也能跑得掉吧，還有翅膀……」

「節哀。」這回變成布蘭德幸災樂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