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血河車・逍遙遊(下)

外傳・血河車・逍遙遊(下)

第七章勇戰天象

天象怒,方歌吟心中更怒。

他剛才使出的一攔,是「天羽廿四式」中的「陰分陽曉」,但天象大師隨手一抓,立刻抓住。

他自己立即使「九弧震日」神功,天象隨手一放,立把勁力卸去,簡直到了收發自如,無瑕可擊的地步。

方歌吟如是勁敵。卅六僧見方丈出手,而「鐵桶大陣」因受傷兩人,已運作不出來,其他人即圍住全場,以免有人搶血河車逃逸。

這下可絕了嚴蒼茫心中所懷的鬼胎。

他本來在想惹起混戰,自己則奪得血河車逃去,但少林僧人,對他劣跡早有所聞,所以對他也特別注意,卅六僧之中,至少有十六名僧人是專門注意他的,他要剎時瞬間擊倒僧人,奪得血河車,談何容易,萬一激怒天象大師,那是麻煩大了。

當下大家按兵不動。

天象已怒極,鬍鬚根根倒豎而起,僧衣如鐵,無風自鼓,雙目暴瞪,神光如電,嗶啦方歌吟自恃功力猛進,雙臂一展,接過雙掌。

然後他就飛了出去。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飛了好一會,然後「砰」地倒撞在一棵大樹的樹榦上。

劈啪方歌吟又奇迹一般站了起來。

他嘴角有血溢出。

天象大師擦了擦眼睛,好像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事實。

然而的確是事實。

他以十成功力,並以少林名震天下的「大般若神功」擊出,他這一掌,當年九疑山「巨靈神」閔缺、女真族第一高手滿奎都接不下,但這少年居然接下了。

這少年居然接得下!天象大師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

要不是為了少林,此刻他就已經心軟了,他也是個極端重才愛才的人。

可是為了少林,他一定要戰下去。

這是不是也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實由己不由己,只在一**自己,大丈夫說做就做,拿得起,放得下,庸人自然有很多顧慮,也自然有很多藉口。

只是天下間,有幾個能真正稱得上「大丈夫」的?

不管天象大師是不是,他都只有打下去一途。

他的僧袍就似一塊鐵般的罩打了下去。

那樹頭被打得一團稀爛方歌吟早已閃開,而且趁側一劍就刺遞了過去。

天象猛地同身,神目一盛。

方歌吟立時收劍,那一劍刺不下去。

刺下去也沒有用,一定刺不中的。

但就在方歌吟收劍的瞬間,他已後悔。

他是被天象的氣勢所壓倒,以為他那一劍必不能奏效,其實是錯的。他那一劍或許能命中,或許不能,但他不能因天象瞪了一眼而收招。聲勢已失,便不用比下去了。

他立即再出劍。

就在他劍勢一飲,第二次劍芒未露時,天象便已出手。

他一出掌,四周白茫茫一片。

方歌吟便在白茫茫的掌勁中。

嚴蒼茫為之動容,心忖:十年之約,對手若是天象,八成討不了好去,以現今功力論,天象比七年前猶有激迫,掌力已渾宏到了爐火純菁的地步。

白茫茫的掌動中,猶有一點金虹閃動。

金虹雖渺,但始終不減。

方歌吟以「由天羽廿四式」及奇宗異學,與天象已大戰一百七十餘招。

少林僧人及豪都為之動容,區區一個初崛武林的少年,居然可以在武林巨宗泰斗天象大師的「大般若神功」下走得過數十招,簡直是聳人聽聞。

只有方歌吟心裡知道,天象大師確實比天龍大師有天淵之別。

天象大師只有一樣:「大般若神功」,但比起天龍大師各種武功加起來乘十倍都難應付得多。

僧袍虎虎,天地蒼穹,好像都盡灰黯,被天象的袖所罩,方歌吟就似袖裡的蚤子,無論怎麼跳脫,郭沒有辦法逃出控制。

天象高大若神。

方歌吟想使「老牛破車」,但根本沒有機會讓他慢下來。

自從那一劍發而即收,收又再發,便先機盡失,一直板不過來。

施展「老牛破車」,至少要有一頓的機會,但天象大師一人的招數,竟比三十六僧人加起來都還嚴密,方歌吟根本無法可施。

天象大師咄咄迫人,方軟吟在世他雙掌白茫茫的置氣下,猶如風卷殘葉,激瀑孤舟,只求掙扎而已口僧袍捲住金虹劍。

方歌吟只覺有一股大力,自己被帶得往天象大師的手掌跌去。

他運功於金虹之中:絲一聲,居然割斷了天象大師的袍袖。

這下出手人意料之外:主要是方歌吟得自「百日十龍丸」的功力,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金虹劍確實是難能可貴的利器,天象雖功力厚,但仍無法應付得了這斷金碎玉的寶劍割刻,崩然而斷。

這一斷,令天象大師登時無法下台;不會看的人,還以為他落敗被方歌吟割去一截袖子。

天象怒極,滿臉漲紅,銀須倒豎,全身骨骼,拍拍作響,竟然拍出了「龍象般若禪功」只見一道白茫茫隱帶紫氣的罡氣,直撞方歌吟。

嚴蒼茫臉色倏然大變:「龍象般若禪功」是「大般若禪功」練至之層之後,再轉為「大般若神功」,練到了第十二層境界之後,合起來方才練得成的「龍象般若禪功」!聽后「龍象般若神功」的功力,共十八層,練至高每掌輕出,俱有一龍一象的功力,而且剛大無匹,人說要練成「龍虎般若禪功」,非要三十年不可,那是因為一般人在有生之年,練成九重境界的「大般若神功」,已是不易,進而練成「大般若神功」的六至十二層,更是困難,練到「龍象般若神功」,除非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苦練無輟,聰悟專心的機會!但天象大師居然練成了「龍象般若神功」!天象大師因羞憤,再無愛才之心,下手都要是極重,觸及即死。

方歌吟大喝,選出「玉石俱焚」!天象猛喝了一聲。

佛門「獅子吼」。

方歌吟乍然一震,「玉石俱焚」的殺氣與銳氣全失,這「天下最佳攻招」便打不出去了。

龍象般若禪功此刻的他,猶如千鈞重擔,壓在一條絲線上,隨時可能崩斷。天象大師的「龍象般若禪功」、竟然也破不了「海天一線」的守勢:天象大師臉色鐵青,心想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我,當下以「龍象般若禪功」運於右手,牽制住方歌吟「海天一線」的劍勢,左手暗蓄「大般若神功」,徐徐拍擊過去。

龍象般若神功突然用上,來鎮壓全場,而今和為這無名小子用了,而讓嚴蒼茫等親眼瞧見,真恨不得殺了方歌吟方能泄憤。

天象大師右掌略近,方歌吟如同捶撞鍾鳴,掌離得愈近,胸腔愈痛,但又不能挪移。

方歌吟上以來,大小戰役,莫不兇險,但今日一戰,方才通遇過內力如此渾厚、簡直莫可匹御的對方。

天象左掌離方歌吟尚有一尺之遙,方歌吟嘴角已淌出了鮮血。

他的劍路被天象大師的「龍象般若神功」所壓抑,不能動彈分毫,全身則在天象大師大般若神功一張被拉緊又拉滿的弦,張到了極點,便要崩斷。

不能崩斷。一斷,就見不看桑小娥。

一旦想到這時,他真氣自丹田湧出,「百日毒龍丸」的功力源源輸入,他突然變招。

就在他變招的同時,「龍象般若禪功」、「大般若神功」的功力齊吐,「砰」地打在原先站立的所在,彌然激起一道一丈七尺高的泥柱。

然而一道白芒飛出。

閃電驚虹在方歌吟這種情形之下,任何變招,都只有死路一條。

就似一間鐵屋,為山石所埋,一旦折毀基柱,尚未衝出,必已被山石所擊殺。

但「閃電驚虹」委實太快了。

快得簡直不是「變招」。

甚至不是招式。

方歌吟連人帶劍,「飛」了出來。

然後他半空連接十三個翻身,落下地時,臉若紫金,搖搖欲墜,以劍支地。

天象大師的兩道內勁,從他脫離而出,畢竟還是有些微掃中了他。

些微掃中就破了。要不是方歌吟有「百日十龍丸」的功力輸注,恐怕已重傷身死。

但天象大師的肩,居然也有一灘血漬。

閃電驚虹他以渾厚無比的護身罡力,震歪了劍勢,方歌吟被激撞斜飛而出,可是他膊頭依然著了一劍。

天象怒不可遏。回身大喝,打出一掌。

他離方歌吟還有三丈遠,但一掌打出,遠距離下,力道絲毫不滅。

方歌吟倒蹤而出。

內力激蕩,一衝之下,方歌吟被彈出丈遠。

方歌吟飛掠而出,竟落在血河車上。

眾人意想不到,一時怔住,方歌吟叱喝,拍地一鞭,八馬齊奔。

這八匹馬似有靈性,又極喜歡方歌吟的,十分聽話十八馬奔將起來,那些僧人那裡攔阻得住,只見血影如山,駛將出去。

天象大師,嚴蒼茫等都斷喝起來,一行入再不顧一切:拚命追去。

方歌吟十掌負傷,如再不一鼓作氣,闖出這裡,再被纏上,只怕永生見不看桑小娥了,當下不顧一切,策韁加鞭,那八匹馬木就喜馳騁狂奔,呼嘯之下,兩旁景物,朦朧一片,使得只剩下一道血影。

卅六僧起先是受傷兩人,漸趕不上,後來三十四僧人都功力較低,逐漸落後,嚴浪羽的馬,雖是上選,劫又那裡比得上血河神馬?

又追了一段路,早已下了清涼山山,方歌吟本來是掠五台山,取道龍泉關,過長城以入恆山,但而今卸變成直奔雁門關、掠陰山,直投「塞北第一山」:恆山!

追奔之下,很快的連長門上人,癲怔神僧也氣喘吁吁,加上本身並不十分關心,所以也落後下去了。梅醒非的輕功,甚是了得,辛深巷也是以輕功著稱,兩人居然仍跟得上,但久奔下去,內力上便不如天象大師與嚴蒼茫兩人。

嚴蒼茫與天象,一左一右,內力渾厚,居然一直貼近車后,只差之丈,便已趕上。

方歌吟心中大急,拚命催鞭,眼前景物飛閃,已來到一片樹林邊,回頭一望,只見天象與嚴蒼茫又拉近了一丈距離,兩人竟似比賽輕功、內力、毅力一般,不相上下,不逼多讓。

嚴蒼茫心裡,其實是暗暗打突,這名和尚剛剛才力戰過方歌吟,又上了花甲之齡,居然還如此挺得住,要不是才激戰一場今番要趕上他的腳程,只怕難矣。

天象大師心裡也是暗凜:嚴蒼茫的內息,調勻得十分快迅,當然不是巨道功力,但自成一家,而且此人以招式怪異冠絕天下,自己是內功見長,而今居然與自己並排而追,天象心中暗叫:慚愧!嚴蒼茫眼見雁門關將近,心想一出長城,生死難卜,略一猶疑,腳下卸絲毫未停,伸手一揚,打出一道花旗,「砰」地在半片炸亮。

這花旗在半空一層又一層,在夜空中爆亮,到了最後一層,完全是純黑色的,但又與黑夜的色澤完全不一樣,黑而發亮,像激動的黑色小河,在黑穹林里炸出支流無數。

嚴蒼茫打出旗號,心中大安,就只那麼一遲滯間,卻見天象已撲上了血河車!天象大師十指抓住車沿,呼地一扳,巨灰灰的巨影,盪了上去。

方歌吟情知天象上得了來,自己就得下去,他為見桑小娥,便不顧一切,一劍「旭日初升」,涌了過去。

天象初入血河車,是未沾地,他數十年來,未得一上血車,今日得償所願,心下大是奮慨,但一駑血車,血氣翻騰,紅光衝激,與他生平佛學,大是不調,一怔之下,突有旭日一般的虹芒,迎臉襲至。這下他心氣衝激,目為之眩,不知如何招架是好。他畢竟是一代大宗師,當機立斷,猛吸一口氣,呼地倒飛出去,落在雪地上。

只聽「嘯」地一聲,一人已擦身而過,嚴蒼茫已追上了血河車。

天象大師怒極,心想:這次可丟盡了臉,一招就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逼了下來,以後傳了出去,不是叫人笑話?於是連嚴蒼茫他都恨了起來。

這下嚴蒼茫可追上了血河車,心裡狂喜,一手抓住車沿,拖走了十餘丈,猛一吸氣,借力蹤上,卸見一道金芒,迎臉斬到!他如此掠上,等於是向金虹劍撲去而已。

現下方歌吟的功力,只可說僅遜「三正四奇」等一籌而已,彼此武功已相差不遠,方歌吟居高臨下,適時一斬,嚴蒼茫輕杖一欄,「叮」地一聲,「啪」地雪花濺飛,嚴蒼茫也被擊落在雪地上。

嚴蒼茫一落地,天象大師又掠過了他。

嚴蒼茫生恐血河車為天象所奪,蹌踉幾步,奮力追去。

天象發力在先,不一會又接近血河車尾。

他暗暗蓄力,不圖即上車中,而是儲「龍象般若禪功」之力,在上車剎那,先擊殺方歌吟再說。

嚴蒼茫因落後數步,始終末能追上,見天象如此接近血河車,又不躍上,定成竹在胸,他怕血河車上的武功、寶物為人所得,當下不顧一切,一杖揚出!天象直想撲殺方歌吟,猛覺背後有急風迭起,猛一坐身,直踩得深陷入雪地之中,砰痛得鼻涕眼淚齊流,金星直冒,腦勻子腫起一個大瘤。

天象怒罵:「你……」嚴蒼茫見暗算不成,如天象厲害,一面追奔,一面大笑調侃道:「大和尚,你腦袋光光,腫個瘤子,才更好看!」他是隨口說說,但在愛美至極的天象聽來,簡直刺激至極,他平素極是愛美,常在鏡前修剪長髯,而今腦後腫個大疤,又偏無人證明他是被嚴蒼茫暗算的,搞不妤江湖上還會傳言他是為方歌吟這無名小卒所傷,那還了得口成何體統?他心裡恨極,急起直追;但這痛得一痛,恨得一恨之間,血河車的距離又拉了十餘丈遠,嚴蒼茫又接近了血河車。

猛回頭,見嚴蒼茫已近咫尺,臉帶一猙獰的笑容,因屏著一口呼吸急趕,無法啟口說話,而天象大師反遠遠落在後頭,梅醒非、辛深巷二人,則在更遠,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一種想法,他寧願讓天象大師搶上血河車,也不願讓嚴蒼茫這種人奪得血河車。

就在這片刻間,嚴蒼茫已猛提一口真氣,掠了上來。

方歌吟回身沖近,一招「漫天風雪」,卷了過去。

嚴蒼茫半空接得一劍,血車已奔過原地,嚴蒼茫已落在雪地上。

但是嚴蒼茫這次早有準備,並不在於一下即衝上血河車,所以過一沼古地,借勢一彈,斜飛丈,又投入血河車中!方歌吟本以為已擊落嚴蒼茫,可控得一時之安,詎料眼角又瞥見嚴蒼茫掠至,忙中己來不及迎擊,隨手一曲金虹、彈出「怒屈神劍」一招!嚴蒼茫攻其無備,以為這次滿可以搶上血河車,只要腳踏實地,便不畏方歌吟,一面促車,一面把他擊殺於車中,不料方歌吟出招於半空,劍鋒猶在五尺開外,劍氣已襲至!嚴蒼茫畢竟是當世少見的高手,突然全身抖動,幾乎在眨眼間可抖動七八十次,金虹雖襲中嚴蒼茫,但「噗」一聲,如中朽木。

但在這抖動之間,嚴蒼茫落下的身形稍挫,血河車又已掠出原地,嚴蒼茫僅差分毫,便不是落在車中,而是落在雪地上。

可是嚴蒼茫腳力沾地,「標」地一聲,急彈而出,一手挽住車沿,一扳一接,又登上車來。方歌吟已加防範,一仰身,頭頂觸地,反劍自胸前向後批出,正是「倒掛金簾」。嚴蒼茫突然一枚打出,砰地與金虹劍撞個星火四濺,兩人俱震得退了半步,方歌吟是跌在馬上,嚴蒼茫卸落下車來。

可是嚴蒼茫這次早有準備,藉勢一溜,竟入車腹之中,然後如游魚一般,翻上車邊,自車身迫入,待方歌吟發現時,經已退了。

嚴蒼茫崢嶸一笑,正要出手,突有一道強勁自車后襲來,嚴蒼茫猝不及防、硬接一記,被震落下車來!出掌的人是天象大師,他十分得意,覺得報了一杖之仇,但因全力急奔,不能開口說話,便哈哈一笑,以示譏誚。

嚴蒼茫被迫落車,前功盡棄,心中懊惱,一面急起直迫,但天象大師已早超前,接近車后,他情急生智,嚷道:「喂,老和尚,你光取笑不敢說話么?」

天象大怒,心忖:你敢說話我還怕你么?當下此道:「鼠輩,你才不敢!」才說得六個字,嚴蒼茫便已追上了他,與他並排,血河車卻已拉遠三丈。

天象恍然大悟,暗罵自己不小心上了當,嚴蒼茫是東海玫余門的領袖,以狡詐奇獪稱著,他說話大可用腹語,自己泄真氣說話,豈不是中了他的計?當下氣得想破口大罵,但又不可以,兩人而今並齊而追,眼前已是蜿蜓蒼古的長城城堞,景物越來越蒼涼,兩人離血河車不及尺遙。

這時兩人都想登車,但又戒備於對方,天象終於忍不住,先拍出一掌,嚴蒼茫避過,還了一杖,天象擋住,血河車卻藉此又拉遠了一些距離。

兩人打打追追,追追打打,互相牽制,加上車上的方歌吟,形成一個非常奇特的局面,但天象大師的實力充沛,始終緊追不捨,嚴蒼茫因運力奇特,身法變化繁複,所以也一直能跟得上。

這追追逃逃間,終於到了雁門關口。

第八章指掌雙絕

雁門關原名西徑關,漢置於山頂。兩山夾峙,形勢險要,古來俱為重要關障,和偏頭、寧歲合稱山西三關,亦為「外三關」。

這是兵家必爭之地。一車三人迫近雁門關時,心裡俱是一震,似要在這裡必須有一個了斷似的。

這時路險陝隘,車馬巔簸,天象,嚴蒼茫仗武功,反而易行,兩人同時撲向車上。

兩人因恐對方搶登,也同時攻向對方一掌,另一掌一杖,卻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驚天動地」,勉強守住兩大高手合擊,但嚴蒼茫和天象,反被兩人掌力迫住,而落下地去。

兩人均知如此追趕下去,沒有了期,於是不約而同把心一橫,不管對方,全力登車。

這一下,兩人沒有互擊,都決定先把血河車截下再說,方歌吟一連串急攻,但兩大高手非同小可,方歌吟分心,便逼之不下,兩人也未能登車,卻在車兩旁的小小立足點上,對方歌吟展開攻勢。

山路崎嶇,在不平、震蕩之下,方歌吟勉力反擊,大增壓力,跟兩人只要再迫一步,就入車中,方歌吟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這時,突來兩道急風,來自天象大師與嚴蒼茫背後。

兩大高手乍然遇襲,都是臨危不亂,接了下來,方歌吟趁機一招「開天闢地」,把兩人迫落下馬車。

方歌吟歇得一口氣,這時旭日初升,竟已激戰、追逐、禦敵了一夜未來會怎樣?──方歌吟不敢想,也不能想。

天象大師、嚴蒼茫被逼落車下,才知道是梅醒非、辛深巷的出手。

這時馬車已慢了下來,山路越來越窄,梅醒非、辛深巷等趁機追到,而後面也隱約可見,隨車痕追來有天龍大師等人的影子。

這時四人並列,一面追逐,又相互攻擊。

如此追追打打,眼前已是雁門關口。

突然黑影一閃,八馬入立,竟然剎住。

只見來人出掌無聲,雙手急而迅快地在八匹馬眼前那一陣急晃,八馬不敢冒進,登時止足。

方歌吟大吃一驚,只見來人黑眉粗目,滿臉鬍鬚,深沉冷傲,披風黑衣,便是「大漠仙掌」車占風。

嚴蒼茫一見,心中吃了一大驚,怎麼今天「三正四奇」,都會聚於此地了看來今天要奪血河,可要大費周章了。他雖遇強敵,心還是盤算如何搶奪血河車一事。

方歌吟見是車占風阻攔,未敢造次,肅然叫道:「車前輩。」

車占風抬頭一望,見是口角溢血的方歇吟,倒是未意料得到,怔了一怔,道:「是你?」

天象大師與車占風本私交極篤。在華山、黃山兩役中,車占風始終未與天象大師交過手,天象見車占風攔住馬車,大喜望過,道:「老車,截下這小子,我來對付嚴老怪。」

嚴蒼茫知車占風嫉惡如仇,素不喜自己,二十年前黃山之戰,自己與之打個五百回合,未分轅軒,十年前雖換上了雪峰神尼,但自己在一旁觀戰,其「大漠仙掌」,與中原絕大多數掌勁回異,而且另闢蹊徑,是極端難惹的人物,當下閃身至方歌吟處,低聲道:「點子扎手,我們應並肩作戰。」

旋又呼道:「嘿嘿,我與這位方少俠是一道的,你們要單打,還是群毆……」

豈知方歌吟毫不領情,道:「我跟你豈是一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寧死也不跟你一道。」

車占風久經風霜,思路何等敏銳,目光更是銳利,稍留意一下,便看出了情形,大是為難,天象見之臉有難色,以為也是有意搶奪血河車,當下冷哼一聲,臉色一沉,正待發話,忽然「嗖、嗖、嗖」三聲,三道靖似的纖細急影,投入場中,正是「翰海青鳳」曠湘霞,以及愛女車晶晶、車瑩瑩。

車晶晶一雙妙目,仍瞟向方歌吟,車瑩瑩卻頭垂笑臉,連眼皮兒也不敢抬起。

曠湘霞穿一身鮮亮紅衣,黑色大披風,身裁高大但曲線曼妙,她性子直,即道:「我看這姓方的不是壞人。不能殺他。」

天象氣得哇哇亂叫,蹂足道:「好哇,原來你們是一道的。」

車占風急欲分辯,天象已不及聽,呼喝道:「天龍,你替我掠陣,我先取下這小子再說。」說著,飛身而上。

方歌吟已在清涼山上,與天象一戰,知不能敵,而今又欺上,即是無奈,欲催馬前駛,車占風又擋在前路,不敢冒犯;嚴蒼茫見車占風的立場顯然跟天象又有所差誤,心中暗喜。他欲奪得血河車,自然是希望場面愈亂愈好。

這時天龍大師與三十六僧等均已趕到,嚴浪羽及一干聞風而至的武林人物,也陸續趕來:為了一部血河車,雁門關前塞滿的人。

有人明知少林寺天象大師、東海劫餘島嚴蒼茫、大漠派車占風等絕世高手在此,斷討不了好回去,但因想目觀這一世間寶物,又想趁虛占點便宜,所以還是不顧一切,趕了過來,湊湊熱鬧。

天象一上得車,掌呼呼,白茫茫的罡氣湧出,方歌吟受傷之身,那接得下,不一會使已敗象畢露。

但方歌吟與天象鬧了約莫一盞茶時間,武林中人認得天象,如其譽滿江湖,但這無名少年居然與之一鬧數十回合,紛紛詫愕不已,走問此人為誰,心下暗暗嘆服,並窈窈私語。

這下為了信譽,天象更加力拚,又打出了「龍象般若禪功」。

別的功力,方歌吟仗「百日十龍丸」神功,尚可支持,但遇上這純正精華的少林正宗,便無法可制,一點微薄的內息,也抵擋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就在這時,破空忽傳來「嘶嘶」之聲。

嚴蒼茫的臉色忽然變了。

天象大師也突然色變。

連車占風也變了神情。

破空「嘶嘶」之聲,划碎了天象大師渾厚剛宏、無瑕可擊的白茫茫內勁,直射了進去。天象大喝,收掌,翻身,落於車前,單掌提胸,目光精閃,白須倒豎,不像出家人,而像一頭精悍的豹子,他喝問:「長空神指」

只聽一人淡淡笑道:「正是桑書雲。」

青衫一閃,一人飄然而落,酒然拍拍方歌吟肩膊,深深的眼神望他,溫厚地道:「一路辛苦了。」

方歌吟只聽到這溫暖的聲音,溫馨的手掌,溫情的眼色,連眼眶都濕了,激動而說不出話來,桑書雲轉向天象大師,逸然笑問:「七年一別,大師可好?」

天象大師鐵青臉,他看出方歌吟與桑書雲關係匪淺,冷哼道:「托桑幫主的洪福,老衲沒死,等得及桑幫主叫人到敝寺來鬧事。」

桑書雲哈哈一笑,道:「敝幫良莠不齊,管教無方,請大師見諒。三日內在下定必嚴懲誤闖寺者,並向貴寺登門道歉。」

天象大師冷笑道:「道歉不必,只要現在桑幫主閃過一旁,莫庇護惡徒,老袖就感激不淺了。」

原來昔年華山一役,桑書雲對上的就是「三正」中的天象大師,兩人打得平分秋色,唯天象大師氣度甚狹,故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因。後來黃山之役,桑書雲對決的是嚴蒼茫,也是打得半斤八兩,嚴蒼茫恰好也是胸襟淺隘,所以也記仇記恨。

桑書雲本性豁達,倒無所謂。

他「哦」了一聲,說:「他是兇徒么?請問他那凶?那惡?」

天象怒道:「你還要衛護他,他從少林山下,直打到山上,闖入寺中,甚至打入殿中,好不容易傷得了他,還傷了天音、鐵肩等,你們又將他救走,是什麼意思,你說。」

天象一口怒氣,忿然說到這,卻猛發覺自己如此說話,等於暴露了少林這次奇恥大辱,回首望去,只見三十六僧等神情甚是尷尬,而群豪在不遠處議論紛紛,大多數人用驚羨或敬佩的眼光望向方歌吟,心想少林數百年來儼然宗師,誰敢闖亂,如今這少年出入自如,又出自方丈之口,那會有錯,反而佩服起來了,其中站得最近的,是車晶晶、車瑩瑩而姊妹,目中也充滿了好奇與仰慕。

天象大師此怒非同小可。他不知道這兩個女孩子是車占風的女兒。心中很是不忿,雙袖一激,兩股狂瀾,襲向車晶晶、車瑩瑩,自身卻撲向方歌吟。

天象大師是一代宗師身份,自然不至於會對兩個小女孩子下毒手,他雖年長,但性格衝動剛拗,那兩股袖風,不過想震退這兩名無知小女孩而已,並非歹**,可是他這一動手,車占風家族觀**奇強,忽然變色,翰海青鳳又是護短出名的,那按捺得住。

曠湘霞雙手一展,格過天象大師的袖風,「嗖」地一聲,兩指並伸,點刺天象喉咳。

天象大師見曠湘霞撲來,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曠湘霞生性大方,也刁潑豁達,人又極美,天象畢竟是出家人,見一婦道人家如此撥打過來,實在成何體統,只得退避,「撲」地又跌下車去。

這時好事的群豪莫不失笑,都說少林平日威風八面,今日卻教人一再折辱,連少林方丈也氣得直跳腳,簡直大快人心。

天象漲紅了臉,似斗敗了的公雞,指車占風罵道:「老車,你這是什麼意思?」

車占風知道再解釋也沒用,這和尚的火爆脾氣他是知道的,當下冷冷地道:「誰叫你先對小輩動手?」

天象氣得哇哇叫:「你這是擺明了和我過不去?」

車占風論交誼,對桑書雲實在深摯得多了,而且對方歌吟也有好感,當下便來個相應不理。

嚴蒼茫知餘眾不足畏,但而今車占風顯然是站在桑書雲與方歌吟這邊,自己非得與天象、天龍等合一不可,當下說:「我說大師丈,這些人是一夥的,吃定了咱們了。」

天象氣得鬍子直翹,虎跳上前,要攻擊方歌吟,桑書雲一攔,天象大師一出手,「大般若禪功」推出。

只見一道白茫茫罡氣,直罩桑書雲,桑書雲吃了一驚,忙凝神以對。圍觀的人都紛紛大是興奮,交頭接耳道:「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以「長空神指」桑書雲及少林方丈天象大師兩人名聲、地位、勢力、武功而論,確實是當世一場罕見的激戰,當然令人引頸以待。

只見白氣迷茫中青衣飄動,愈到後來,白茫愈盛,青影更稀。

天象大師雖先曾與方歌吟力拚一場,又再長途追逐,與嚴蒼茫等交手,但老而彌堅,他的內力即是愈打愈盛。

桑書雲開始是以小巧功夫騰、挪、縱、躍、避、閃、卸、脫等,但越打下去,越無退身餘地,情知這老禪師武功非同小可,再躲閃下去,只要握上一掌,便吃不消,所以雙掌一展,也拍了回去。

人道桑書霎輕身功夫與長空神指稱絕武林,卻不知他的內功修為,也出奇的凌利銳脫,四掌交擊,各自「騰、騰、騰」地退了三步。

每步腳印深陷,都極之吃力地想不再退下一步,但依然把樁不住,退、再退、又退,一共退了三步。

各退了三步之後,天象立時出擊。

他的「大般若禪功」,立時漲至八成,使出了「大般若神功」。

一字之分,但區別就大了。「禪功」尚是人為尚能達至的境界,「神功」卻非人所能習。

桑書雲一驚,再接一擊,天象雙肩微微一晃,桑書雲卻連返七步,臉色全白。

他的臉色白無血色,一隻右手,已伸至左協下,尾指微微曲起,天象雖震退了他,卻見桑書雲如此,如其要施展名震天下的「長空神指」,那敢大意,心頭更是沉重,「大般若神功」激至十成,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

只見茫茫勁氣中,乍聽「絲絲」之聲,七縷指風,破勁氣而入,原來「長空神指」,專破內外家罡氣,「大般若神功」如天鼓擂山,但長空神指猶如針刺,依然劃破制入兩道勁氣交錯之下,空氣納悶、崩緊得如扯緊的布帛人人汗如雨下。

這交擊之下,到桑晝雲雙肩微微一晃,天象罡氣為「長空神指」所破,退出七步。

桑書雲正想說幾句佩服對方的圓場話,沒料天象中氣奇沛,人方立定,已打出十二成的「大般若神功」來。

這下山嘯海撼,比任何一次都厲害,桑書雲要說話的一口氣,竟被迫了回去,連聲音都不能出口,他知道救命要緊,長空神指猛震,漫天絲絲之聲陡起,狂風落葉,七七四十九道指風彈出。

掌指交碰,天象又跌撞出三步,桑書雲微微一震,但只不過剎那間,天象大師又全身骨骼拍拍作響,鬚根支支豎起,十四層境界的「龍象般若禪功」撞擊這下是真正一流高手真力相拼,不但群雄觸目驚心,見所末見,聞所未聞,連嚴蒼茫、車占風等都為之色變,心**:萬一這一招是對我而施,我該怎麼辦?自己拿手的絕技,是否接得下?

兩人臉色俱陣青陣白,方歌吟則一腔心意,盡在關懷為自己而戰的「長空幫」幫主桑書雲,天龍大師等關心掌門大師兄天象的安危。

「龍象般若禪功」一出,桑書雲飛騰起來,他身在半空,在狂瀾之下,愈似一葉無根浮萍,但他愈是無處力,所彈射的「長空神指」也愈頻,竟激出九十八指,凌空而出這下相接,兩人俱是一晃,沒有退後半步。

天象大師臉色綳紅,眼球里已失神,且漲滿了血絲。

桑書雲臉色煞白,白中隱青,鼻孔人中處卻有一道血痕。

兩人如此力拚,實犯兵家之大忌,很容易耗脫而死,但彼此都沒佔便宜。

桑書雲月前曾與嚴蒼茫一戰,內傷未完全復原;天象大師也一連數戰,內力有所折損在先。現今專破內外家罡氣的「長空神指」,竟破不了天象大師「龍象般若禪功」之氣牆。但「龍象般若禪功」的一龍一象合擊之力,也為「長空神指」所分解鑽裂天象奮起神力,又運起第十六層境界的「龍象般若禪功」,一掌拍出這下白茫茫的是氣,如同厚牆一般,向桑書雲直逼過來,桑書雲微嘆一聲,情知這是生死相拼,但已無法,「絲絲」之聲漫天而起,竟彈出一百九十六指這下兩人平分秋色,卻已到了強弩之末,天象大師生性倔強,竟猛運第十八層亦是「龍象般若禪功」最後一幢境界,就要拍出,忽然人影一閃,車占風擋在中間。

車占風大喝道:「你們無怨無仇,十年一屆比武之約未至,你們如此生死相搏,卻是為何?」

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群豪,見車占風在如此要緊關頭,阻擋了分曉生死的一刻,莫不胡吹起來,陡見紅黑影子一閃,劈劈啪啪,嚷嚷的幾人,臉頰已腫起了老高的一塊,忙撫住臉不敢吵鬧。

「瀚海青鳳」曠湘霞冷哼了一聲,「嗖」地回到了原地,拍了拍手掌,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車占風朗聲道:「你們指掌雙絕,天下莫及,又何苦在這分出生死,叫人笑話。」

天象真氣充足,雖發力過多,元氣遊走,猶如萬針刺戮,卻忍痛叫道:「滾開一旁,老衲今日要降魔伏妖。」

桑書雲的「長空神指」,抑是最耗真元的,他一口氣幾接不上來,但卻無天象猶如針刺之苦,油然笑說:「出家人殺人,卻說降魔伏妖,只不知降的是什麼魔?伏的是什麼妖?」

天象怒叱,指方歌吟道:「此人到少林……惹事生非,不除此害,江湖永無寧日。」

桑書雲卻心平氣和,笑道:「我只知道方少俠上少林,乃因有人冒鐵肩之名,為禍江湖,他是要查證此事,唯由山下至山上,寺中到廟外,都是少林僧人不由分說,先行動手,而且群毆濫攻,不容人分辯餘地,你們放冒充少林僧人為患武林的人不抓,卻來整治他……這是什麼為民除害?」

桑晝雲一番話說下來,天象聽得一怔,他雖剛愎自用,但也是個秉正剛烈的人,只知道方歌吟上山鬧事,卻不知原來如此,呆了半晌,返頭問道:「可有此事?」

眾僧人心知肚明,這是事實,也不敢打證,當下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天象一看,他畢竟坐鎮少林數十年,觀言察色,已知七分,少林雖倨傲天下,但畢竟是名門正派,不至於捏造事情,天象這下氣得幾乎七孔生煙,愣了半晌,萎然而起,竟然向方歌吟長揖道:「這位少俠,老衲……咳咳,老衲實在……實在不知如何說好,老衲……老眼昏花,不知事情原來咳咳原來如此,咱們的梁子,便此一筆勾消,尚請少俠這個……這個……」

他想說請方歌吟「見諒恕罪」,但無論怎樣,均說不出口,急得漲紅了臉,比剛才以真氣拼鬧,還要難過。

方歌吟見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居然向自己低聲下氣陪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近日來因死期將近,作了不少狂妄尊大之事,也甚是慚愧,更猛**及桑小娥,更不應釀此大錯,於是心中大急,道:「大師切莫如此說。大師是前輩,末學冒昧闖寺,冒犯大師處,實已罪該萬死……」

車占風展顏笑道:「既然前隙盡釋,便就好啦,少俠你也是一代掌門,不必客氣。」

桑書雲也笑了,懷有倦意地站了起來,拍拍衣衫上的沙塵,道:「大師神功蓋世,再打下去,我可沒幾根骨頭可奉陪啦。」

天象大師蔽然道:「桑幫主的指功,如今老衲見識了。」

嚴蒼茫見這幾人愈談愈好,把自己孤立在一旁,滿不是味兒,見天龍大師在一旁,猶有餘怒,使插口道:「血河車呢?難道便宜了這小子不成?」

群眾當然捨不得,為之附和哄然。曠湘霞銳目一瞪,眾人自喋不敢言。

天龍大師也以為然,趨近對天象說:「稟告大師兄,方歌吟鬧寺一事,我們雖也有理虧,總不成把血河車拱手讓他呀。」

天象沉吟起來。天龍大聲道:「方歌吟闖山一事,大師兄說既往不究,便是不究,但血河車為世間奇寶,見者有份,不應由方歌吟獨佔。」

眾人見有天龍大師出頭,唯恐不亂,紛紛喝采。

車占風常處大漠,行事說一不二,不喜迂迴說話,當下冷笑道:「天龍,你有幾個腦袋?」

嚴蒼茫越前一步,嘿嘿笑道:「車占風,你唬不倒我的。」

桑書雲倦意地笑道:「我雖力竭,但這嚴老怪,還是可以交給我處理。」

天龍大師知情勢惡劣,就算大師兄出手,恐也不易勝桑書雲,嚴蒼茫也不見得能贏車占風,剩下自己,也難敵方歌吟,當下長聲吆喝:「少林三十六僧何在?」

三十六僧立即站了出來,圍成了「鐵桶大陣」,才一下子,原來漸趨平和的空氣,又呈劍撥弩張起來。

車占風冷笑道:「想趁人多麼?」

一撥手,打出一支響尾箭,沖入半空,啪地爆開一道星花。

隔不到半晌,共聞一陣急蹄,沙塵滾滾。

東、東南、東北、南、南東、南西、西、西北、西南、北、東北、西北各有一黑披風飛騎,急奔而至。

一到「鐵桶大陣」前,勒馬而止,馬上人齊向車占風拱手,腰間一柄無硝利劍,群豪動容赫然叫:「追風十二騎」

這下「追風十二騎」已反包圍住「鐵桶大陣」,桑書雲笑道:「車占風把大漠高手都帶過來了?」

車占風道:「近日武林中盛門大派離奇被殲,生恐中原有事,所以把人也多帶些來。」

嚴蒼茫臉色陰晴不定,現刻卻一笑道:「老車以為這一點人就夠應付了么?」

車占風扳臉孔道:「對別的可能不夠,今日卻至少可以確保你嚴老怪動不了血河車。」

嚴蒼茫咭咭一笑:「恐怕未必。」

以杖擊石,連續三擊。

遠處的嚴浪羽趾高氣揚,連拍三下手掌。

只見雁門關上,一連湧出四五十名黑衣大漢,彎弓搭箭,對準「追風十二騎」。稍等,而關口也躍出數十勁漢,手持長鉤、鍾槍、鐵索,呼呼舞動,「追風十二騎」神色大變,車占風雙手一分,十二騎勉強按捺下來。

嚴蒼茫哈哈大笑,仰臉直脖,好一會才道:「論實力,現今血河車,還不是老夫的了。」

桑書雲冷笑道:「沒想到嚴老怪把東海的實力都帶到長城來了。」

嚴蒼茫得意至極,說:「不帶來,焉製得你們住。」

狂妄地笑道:「我早知有此一會,所以追逐血河車時,早已放出旗花箭,召集大部人馬到此伏襲了。」

桑書雲淡笑道:「這也可算作神機妙算了。」

嚴蒼茫大笑道:「那,那,比桑幫主,卻似周密了那麼一點。」

天象大師也看不慣嚴蒼茫傲慢無禮,道:「你以為血河車就是你的了?」

嚴蒼茫怪眼一翻道:「至少不是你老和尚的。」

天象大師被氣得鬍子直吹,忽然閉目調神,朗朗哄哄地**了一聲:「阿彌陀佛。」

眾人一呆,沒想到這衝動的老和尚會在此時此地**起經來,嚴蒼茫又乾笑幾聲,正想諷嘲幾句,隨不遠處也有人滾滾地傳了過來一聲:「阿彌陀佛。」

第九章風雲際會

只見山腳處,荒涼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遙向天象大師合什見禮。

這人方歌吟認得,正是鐵肩大師。

只聽鐵肩大師背後不遠,又有一聲「阿彌陀佛」。

遠處又步出一黃衣僧人,然後「阿彌陀佛」之聲不絕於耳,一聲連接一聲下去,遠遠了傳了開去,然後衣袂、步履之聲,不知來了多少個金袍袈裟的僧人。嚴蒼茫笑不出了,笑容凍結在臉上,失聲失色道:「一百零八羅漢大陣!」

只見羅漢又在第四層包圍了起來,把「披風十二騎」及東海劫餘門人,都密圍了起來,只要一聲號令之下,陣勢發動,配合核心中樞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還有人抵擋得住。

桑書雲笑道:「大師把少林寺都搬到這兒來了。」

天象正想客氣幾句,鐵肩踏近,低聲道:「稟告師父,欲奪血河車,此正其時。」

天象一時遲疑未決,天音大師也湊近,細聲道:「奪得血河車,對少林宗主地位,很有幫助。」

天象臉有難色,桑書雲觀人入微,瞭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將廟堂搬來雁門,長空也來東施效顰了!」說著長嘯一聲,響遏行雲。

天象等聽得暗知心驚,原來桑書雲與天象大師適才力拚,本已氣竭,但長嘯之下,元氣大復,清越無比,可見其功力精奇至極。

這三聲呼嘯之下,遠處的「全足孫臏」辛深巷一場白旗,「雪上無痕草上飛」梅醒非也一招黃旗,只聽雜聲紛沓,槍塵滾滾,一時之間,不知來了多少騎、多少人、多少高手,團團在第五層再把少林僧人包圍了起來。天音、天龍等,為之瞠然。

天象大師長嘆道:「天下第一大幫,果爾名不虛傳!」他黯然道:「既然如此,這裡那還有什麼說話的餘地?走吧。」

說僧袍一揮,長身而去。

少林僧人,魚貫跟隨而走。

頓時間,百數十少林僧人,走得一乾二淨。

觀戰群豪,見大局已定,自己等無機可趁,又對曠湘霞心存畏懼,也乘機走得個乾淨。

曠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們知機,走得慢些,我要他們這些到不知恥的好看!」

車晶晶、車瑩瑩深知其母清烈個性,便過來服侍她坐下;那邊只剩嚴蒼茫一脈的人。

嚴蒼茫見天象大師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捨得血河車,想爭,又沒有雄厚的實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裡,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書雲也不去理睞他,就當無視於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雁門關,是為了什麼?」

方歌吟喉頭一熱,眼淚幾奪眶而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車占風卻道:「我知道!」

車占風說:「他是要出長城,直奔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賢侄女。」

桑書雲變色道:「雪峰神尼,臉慈心冷,殺人不眨眼,百十年來,無人敢上**峰,你這去……」

車占風點頭道:「昔年我會與雪峰神尼一戰,論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勝一籌,但較劍招我遠遊於她,方少俠此去……」

方歌吟激聲道:「無論如何,小娥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殺……都心甘情願。」

桑書雲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這一去,徒送性命,還是無濟於事……」

車占風卻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對血河車動心過,若方少俠駕血車上恆山,一來可以及時趕到,以免造成終生之憾;二來若把血車送予神尼,或許她會網開一面也說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這就去……」

桑書雲嘆道:「小女不知少俠為救老夫,被嚴老怪迫服『百日十龍丸』,隨時性命不測,卻道少俠負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恆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神尼連老夫的面子也照樣不賞,以免挽回紅塵之**,可見心意已決……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們這身老骨頭,若然上山,反而是觸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這下就要看少俠有沒有福份了……」

桑書雲嘆了一聲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託於你了。」

反身向嚴蒼茫掃了一眼,冷冷地道:「至於長城內任何追擊,我可以擔保一一截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車占風畢竟是大漠飛騎習慣了的人,生性比較親達,拍了拍血馬,豪然道:「那也好!方少俠能在有生之年,騎血河馬,乘血河車,餐風飲露,踏破長城,赴桓山,救佳人,當為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歌吟也是生性俠猖狂之人,聽得如此之說,憂煩頓忘,猛想起宋自雪殘足后喃喃自說的一句話,當下朗聲漫道:「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瀚海青鳳」曠湘霞更是豪俠女子,跳起來,「崩」地拔開了背上壺中的彎月酒囊,大聲道:「對!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她仰脖子連喝三大口,大聲說:「你像極了宋自雪!」

她把酒壺丟給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過,曠湘霞道:「一出長城無故人。這是藏族「燒刀子」,一把刀子燒到肺腑里去,噴出來才是真正的人!」

她用勻美的手臂一擦紅唇道:「男子漢,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什麼可怕!我教你飲酒!」

方歌吟仰頸喝了一大口,只感覺到一團**,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熱燒了起來,喝到胃裡,好像真有一把燒紅的叉子,他很少喝酒,這一喝下去,雙眼發直,但豪氣頓生,把酒壺丟還礦湘霞,向諸人一拱手,道:「我這就去了。」

這時嚴蒼茫父子也悄悄地率眾溜走了,以免自討沒趣。

方歌吟一挽僵轡,八馬齊嘶,長驅而去。

車占風遙望方歌吟翻飄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於時年,當可超越我們這一干人之奇材。」

桑書雲發出一望浩嘆:「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車晶晶、車瑩瑩閃量眼睛,晶晶瑩瑩。

車瑩瑩悄聲地問:「你看他會不會救得了小娥姊姊回來?」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頭,奴起了嘴,想了半天,道:「我看會,」她說:「一定會的。」

「為什麼?」車瑩瑩不了解。

車晶晶笑了。「因為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車瑩瑩還是很耽心,「方大哥會不會死?」

車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車瑩瑩仍是讓她那一向聰明冰雪的姊姊。

「不會死的,」車晶晶忽然煩燥起來。

「我也不知道。」她終於說。

車瑩瑩眸子里也茫然。

有誰知道。

方歌吟快馬長鞭,破天而去。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日:「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二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生要能盡歡,死亦能無憾。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陰山!

陰山麓時,已近天幕,遠望蜿蜒萬里、宛若長龍的萬里長城,忍不住令方歌吟浩嘆。

生命已無多……然而長城不變,山河蒼古如歲月,他今日策馬觀長城,霓豪氣態,不過如落夕殘霞,瞬間消散,明日再臨時,又是另一般雲朵,不變的只有蒼山浩海,長城萬里。

他長嘆長吟,最後還是策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暫的悲戚。

就在這時,天色殘光,黯不能視。

他竟感覺到馬車緩慢了下來。

然而馬車並沒有慢。

血河車在陰山險隘中,每一個大轉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車覆人亡,但血河車馬如靈通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挺至不用操縱,速度毫不減慢。

血車在每一轉折處,發出車輪磨石地的尖銳嘶聲。

而今車沒有慢,而是聲音慢了。

那尖銳的轉彎聲音,拖得極尖、極長地,慢慢地播了出來,連馬蹄踏步聲,車輪轆地聲,都一點一點、慢慢地、緩緩地響起,變成好像是從血河車后響起一般地,令人牙酸、膽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這時山色黯得更快,轉眼間只剩下一點淡黃,好似發舊了的絹帛一般,景物依稀,看不清楚。

而在山間岩壁,竟點起了一蓬逢閃動的光芒。

扁芒碧綠,一明一滅,又似浮動移走一般。

鬼火?

馬車急駛,但一切像在跌宕中,連聲音都慢了下來。

陰山,還是陰間?

方歌吟心中正在驚疑不定,忽聞一種奇異的咭咭怪笑聲。

真的是「飛」了起來。

這「東西」真有一雙薄翼,全身布有一種濃烈的血腥味,而體形也如血球一般。

這是什麼東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覺手心出汗,頭皮發炸,幾乎忍不住要失聲叫了出來!

半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衛悲回,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蹤萬里」衛悲回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項的境界,連「血河派」前兩位最負盛名的掌門:「血手屠龍」歸無隱、「血影神掌」歐陽獨,也還所難及,衛悲回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俠蕭秋水外,誰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認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還認為衛悲回對敵人雖心狠毒辣,對自己人卻是蠻慈藹的,所以當時血河派才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孤子」任狂可謂天下第一狂人,年輕時闖紫禁城、揍皇帝、奪得武林盟主寶座后又談笑間棄之,所作所為,可謂聳人聽聞。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認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總管,外號「幽冥血奴」的蕭蕭天。

蕭蕭天自小受其父好殺好勝好勇好狠的心理影響,終身視蕭秋水為敵,又不能勝之,促成其變態心理,所以行事之殘毒,手殺之刁辣,連無惡不作的黑道中人,也為之惻目。

他殺一個人,居然可以殺了七十八天,到後來他的家人在廁所里見到了他,居然還認不出「他」是一個人。

他整一個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卻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得很,還要苟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報仇,那人一家雞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給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給他擒,那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認為,當時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圍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冥血奴一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極,而且據說有一雙薄翼,可以飛翔,半空攻擊敵人,從未失手。

衛悲回被大俠蕭秋水所殺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餘眾殲滅,幽冥血奴卻被天象大師、雪華神尼、大風道人追殺於筆架峰上,血戰數日,終於雙翼為大風道人真氣所毀,背心被天象大師重擊后,中雪峰神尼「觀瀾瀑劍」貫胸而落下千仞山樑。

可是如今、這氣氛、聲勢、情況,無一不酷似傳言中當日「幽冥血奴」出現的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嗎?

那現在出現的卻又是誰呢?

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車上盤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馬未減。

他舉目只見那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臉竟是一團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覺心頭髮毛。

只聽半空、背後、山間、石喲,紛紛傳來這樣一種緩慢、延岩、可怖的聲音:

「還……我……命……來……停……下……車……來……」

方歌吟心裡狂捻「桑小娥」的名字,決意不顧一切,策馬狂奔。

他奔駛愈快,暮天蒼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追蹤不去。

這時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見頂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終迂迴不去,這地方已快出陰山範疇了。

跋上恆山、快上恆山!方歌吟心裡默**:只要讓他見桑小娥,就算死在這一代人魔手裡,也死而無憾。

那咭咭笑聲,似在遠處,就像是在頸後傳來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後沒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這時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見了,遠處卻隱隱一個幽幽、像斷了氣的人還在喉咭叫:「還……我……命……來……停……下……車……來……」

方歌吟不顧一切,「察、察」地鞭擊馬奔,這時山路愈來愈險,血馬卻似騰雲駕霧。每一個轉角處,輪軸尖嘶之聲,幾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飛逝,岩壁閃撞,方歌吟猛在一個轉彎,陡見一棵干橫攔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經遲了但八匹血馬,均有靈性,勒然而止,人立而起。

八馬齊嘶。

血車軋然停止。

就在這時,「篤」地一聲,一物輕輕落入車中,方歌吟的背後。

方歌吟猛回頭,一顆心幾乎從口腔里飛脫出來,幾乎是貼他的臉的,那不個血肉模糊、稀爛一團的「人形」而已。

這「人形」還有兩張薄薄的、輕紗一般的、但又叫人嘔心至極的羽翼。

這是什麼「東西」……

方歌吟只覺臭惡攻心,大喝一聲,閉上眼睛,雙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樣,只想把眼前這噁心的血團推走。

但他雙掌一推,就推在一團如同血漿一般的「東西」上,那東西軟軟的,根本推不掉,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邊了。

方歌吟此驚非同小可,連縮手也無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壓,用「怒屈神劍」的劍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揮彈出去。

這時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勁,而是劍氣,「嗤」地一聲,射入那「血團」體內。

那「血團」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來,心中之喜,真是莫可形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於人,而是那「血團」不是鬼魅,而是人!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沒什麼好怕的!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經死了,見的是地獄里的惡鬼!如果他死了,便見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絕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長、虛度、浪費,但此刻的他,每一點滴的時間都是極其珍貴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見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訴她,他之所以說那些話,氣走了她,是錯誤的,是被迫的,是自己寧被打死也不情願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敵住「三正」的幽冥血奴再現,他也不怕。

他本來就有天大的膽子,童年時便阻止過「三色天魔」行兇,他從來未怕過什麼來!他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聽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陰笑:「滾……下……車……來……」

方歌吟劍眉軒動:「我為什麼要下來!」

幽冥血奴的聲音如斷了脖子的雄雞:「這……車……是……我……的……」

方歌吟問:「你真的是蕭蕭天!你還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話,忽然一蓬如血霧般的飄忽勁氣,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馬揚聲,雙掌運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方歌吟自從服食「百日十龍丸」以來,功力徒進,連天象大師、嚴蒼茫等尚一時奪之不下,稍差一籌的天龍大師等,內力修為上還不如他。

但是這渾厚的內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霧般的罡氣上,卻如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血霧一般的勁道,依然無聲無息地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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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俠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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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血河車・逍遙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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