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永別了

「紅葉，再見。」

柳川的聲音，宛若一陣清風，吹拂過童心的心頭，讓童心的心臟，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語氣中的坦然，以及那一絲莫名的釋然味道，讓童心驚詫不已。

他……難不成是知道的？知道風紅葉會對自己下手？所以……所以他才會說那些話，才會跟他道別。

風紅葉的眼眸里，亦是充滿了震驚。他的雙臂自然的伸出，將柳川的身體拉進了懷裡。大片的鮮血順著胸口的傷口汩汩流出，染紅了衣襟，染紅了地面，染紅了風紅葉那一塵不染額雪白長袍。

「你……你是故意的？」風紅葉看著柳川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

柳川虛弱的微笑，「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夠出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紅葉，當年的事情在我接受瑞王的條件時，他就已經告訴我了，」柳川邊說，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別說話，我……我帶你去找大夫。」

柳川搖搖頭，「沒用的紅葉，我已經沒有時間。所以，還是讓我說完吧。」

童心看著柳川虛弱的好像隨時會斷氣的樣子，不由有些不忍。蹲下丨身子，抓住柳川的手腕，將靈氣緩緩渡入柳川體內，希望藉此能夠緩解柳川的傷情。只是，才剛剛渡入一絲，卻被柳川抽回了手腕。

「好意心領了，不過，真的不用了。」

童心看到柳川眼底的決絕，終於沒有堅持。

「所以，你知道那個人是我？」

「嗯，」柳川點點頭，「瑞王告訴了我事情的始末，我原是很想替父親報仇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事情的真相后，我突然不想報仇了。而且，讓我意外的是，殺死我父親的人，竟然會是你……紅葉，你從來未曾在我跟前用過短刀……」

「自那件事情之後，我再也沒有使用過短刀，」風紅葉答。

柳川突然笑了，只是蒼白的臉色讓那笑容顯得極其的單薄，「紅葉果真是紅葉……」

「你知道是我殺了你的父親，為什麼不來找我報仇？為什麼……還要故意說那些話，甚至在我動手的時候，不躲不閃。我知道，憑你的能力，一定早就察覺了我的動作。」

柳川努力的睜大眼睛，望著風紅葉，「我知道我父親的死，是罪有應得，如果我為了替他報仇而殺了你，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而且紅葉，我又如何能夠忍心對你動手？你……你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朋友……」

「可是，既然是唯一的朋友，你又怎麼能夠讓我對你下手？」風紅葉突然激動的大聲道，「你不想做那個殺死朋友的惡人，不想背負一生的愧疚，所以，你就讓我做這個惡人，讓我愧疚一生對不對？」

「對不起紅葉，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是……若我殺了你，我一定不會獨活，但你不一樣。即便你背負了再多的，你也仍舊會活下去，因為……你還有支撐著你的使命。」

「為什麼非要這樣？就不能……就不能等我完成使命之後，再由你殺了我嗎？為什麼你要這般的心急……」

「我的性子想必你是知道的，」柳川的聲音開始變得恍惚起來，「雖然你是紅葉，雖然知道父親的死是罪有應得，但是……你到底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很怕某一天，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殺了你。所以，我等不了。」

「我不想殺你，卻又有著要殺你的理由。其實，我想了很久，最後我覺得，或許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讓你殺了我，應該是比殺了你還要讓你痛苦的懲罰吧？」柳川望著風紅葉，露出了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

「所以紅葉，對不起……不過，在完成使命之前，希望能一直好好的活下去。對不起……」

柳川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了風紅葉的懷裡。不過，他的臉上始終掛著安然的微笑，就好像終於得到了救贖得到了解脫。

童心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卻怎麼也無法理解柳川要如此做的目的。風紅葉是他的殺父仇人，於理他是要殺風紅葉為父親報仇的，可是於心，他卻不想對風紅葉下手。所以，在心與理不斷的爭鬥中，他最終選擇了犧牲自己。

不過，或許他說得很對，讓風紅葉親手殺死他，絕對是比殺死風紅葉要痛苦得多的懲罰。在完成使命之前，風紅葉都會一直活在殺死友人的痛苦的回憶玉愧疚里。當然了，童心卻隱約又悟到了另外一絲含義。

銘記。

是的，在風紅葉死去之前的人生歲月里，柳川都會成為他心裡的一顆倒刺，每一次觸碰都會痛徹心扉，卻又永遠無法拔出。一直伴著他走到人生的盡頭，生命的終點。

為了不被絕殺的人發現，童心他們並沒有過多的停留。不過，因為風紅葉帶著柳川的屍體，所以最終只能將昏迷不醒的男主、女主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然後，童心便玉風紅葉一起帶著柳川的屍體離開了那片充滿悲傷的樹林。

童心拿了那封記載著瑞王謀反證據的信回了京城去找玄清，而風紅葉則帶著柳川的屍體不知所蹤。

為了方便他們藏身，也為了能夠便於聯繫和行動，玄清將童心與風紅葉從榮升客棧安排在了了城西的一棟庭院里。庭院是極其普通的模樣，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在此次行動之前，童心與風紅葉一直住在這裡。

童心將信件交給玄清后，便回了住處，至於柳川和風紅葉的事情，童心並沒有多嘴的向玄清提起。不過，童心相信，依著玄清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能力，想要去探究，並不困難。

第一天，風紅葉沒有出現。第二天，仍舊沒有出現。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風紅葉才終於獨自跌跌撞撞的回了住處。一身的酒氣，懷裡還抱著一壇酒，蒼白的臉上因為過度的酗酒，而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腳步虛浮，衣衫凌亂，鬍子拉碴，哪裡還有半點兒往昔的風采？

童心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差點兒沒認出來。不過，看見風紅葉回來，童心還是鬆了口氣。想要上前去詢問柳川屍身的去處，不過，風紅葉卻沒有給她半點機會。徑直回了房間。

不多時，有酒家的夥計送了許多壇酒過來，醉醺醺的風紅葉讓他們將酒搬進房間后，便一言不發的鎖了門，將自己獨自關在了房間里。

接下來的幾天，風紅葉都沒有出門。要不是經常能夠聽到房間里傳來的酒罈碎裂的聲音，童心真擔心，風紅葉會不聲不響的死在房間里。畢竟，風紅葉身中噬心丹的毒素，過度的飲酒，很可能導致毒發。

雖然能夠理解風紅葉心裡的悲傷，也能夠體會到他心裡的痛苦，可是，童心怎麼也無法認同風紅葉用這種沉淪、墮落的方式去發泄心中的悲傷。畢竟，這種方式只是讓自己麻痹，根本不可能真正的緩解悲傷，反而會讓人愈加的淪陷進悲傷痛苦之中無法自拔。醉生夢死，不外如此。

雖然對於風紅葉的做法不認同，雖然不想去管風紅葉的生死，可是，當某天，沒有聽到房間里傳來酒罈碎裂的聲音后，童心還是非常迅速的撞開房門沖了進去。

多日不見的風紅葉比之前更加的消瘦了，臉色亦蒼白得宛若白紙。房間里一股衝天的濃郁酒氣，地上更是堆滿了酒罈的碎片。風紅葉倒在地上，頭髮散開，有些地方因為碰到了地上四散的酒罈碎片的緣故，而被割傷，斑斑點點的鮮血然在白衣之上，看起來十分的詭異。

因為這幾日的酗酒，風紅葉體內原本被壓制的噬心丹毒素終於再一次發作。童心無奈的嘆了口氣，將風紅葉從地上扶起，一邊給他渡著靈氣，一邊將他從酒氣瀰漫的房間裡帶了出來。

隨著靈氣的渡入，噬心丹的毒素得到了壓制，不過，風紅葉的狀態卻沒有得到緩解，仍舊是一副大醉酩酊的模樣。

從毒發的痛苦中清醒過來的風紅葉，在向童心道了謝之後，便從床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風前輩，你要去哪？」童心皺著眉，跟了出去。

「沒酒了，我去買酒。」因為多日沒有開口說話，以及酗酒，風紅葉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童心一瞬間覺得這傢伙真是沒酒了，可是想了想，最終還是道，「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不知道。」

「現在這樣，你覺得開心嗎？」

「我不知道。」

「可是，你要知道，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了你，你可能已經因為毒發死掉了！」童心沒好氣的衝風紅葉喊道。

風紅葉愣了愣，最後道，「謝謝。」

童心被風紅葉的這一句謝謝給激得火大，「我救你不是為了你給我說謝謝！風前輩，你不是說你還有著未完成的使命嗎？也是因為有著那個使命，所以柳先生才會做出那樣的抉擇。如果你死了，你的使命不就不能完成了嗎？那樣，柳先生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

「……」

「風前輩，還記得柳先生之前說的話嗎？他說，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

「他還說，讓你不要酗酒……」

風紅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淡淡的光芒，隨後，突然變得清明起來。

「風前輩，如果你不開心，如果你心裡難受，你可以說出來。雖然我這人有點笨，也不太會安慰人，但是……我絕對適合做一個傾聽者。有些事情，語氣憋在心裡一個人難受，不如說出來，那樣或許會好受點。而且……」

「我也很想聽一聽，你與柳先生的事情。」

...